本文由书本网提供下载,更多好书请访问http://www.bookben.cn/ 手机用户可访问:m.bookben.cn 许我唯一 作者:浅浅烟花渐迷离 =============================================================== 文案:他说:浅浅,我们分手吧。一张支票推过来,我昂着头问:为什么? 他回了我两字:腻了。 至此,两年甜蜜相守宣告终结。 半年后,好友的婚礼上,有人百般刁难,他出言相救,却在当夜直接找上了门。 他强势专横,无所不用其极,扼断我与别人的交往,剥开现实的外衣,最终定下一年之期,我又一次沉迷于他。 一年后,事实真相劈开在我面前,凝着那双冷绝了的黑眸,我彻底懂了自身的价值。 在心撕裂前,我轻声说:许子扬,这辈子我都不会再出现在你面前。 标签: 悬疑 ########################################################### 卷一:情不知所以   ☆、1.腻了   那天是我最好的朋友谢雅大喜之日,作为她的姐妹加死党,自然是受邀做了伴娘。   站在酒店门堂前,我陪笑陪到嘴抽筋,可见谢雅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觉得这也值了吧。飘了眼外头一辆辆豪车开来,也替好友嫁了个好人家觉得欣慰。   谢雅的老公陈新,也就是今天的男主角,深款西服笔挺,显得人十分英气。两个人站在一起显得很般配,郎才女貌也就如是也吧。新郎的旁边那个伴郎显得有些木讷,除了帮着提烟,招呼也不大会打,我在这边看得暗暗摇头。   目光飘转而过,立即又垂落了视线,定在谢雅手中的那簇新娘捧花上。洁白的百合,象征高贵、纯洁与美丽,而我看着那花却生出一股莫名的伤感,与今天这喜庆极不相符。   因为,刚才不过电光火石间的一瞥,我看到一对男女从那处走来,男人搂着女人的细腰,款步从容,俊逸与美丽总是相辅相成的,故而帅哥与美女总是相携而行。   那个男人叫许子扬,他搂着的女人叫丁岚。半年前,我是许子扬的女人,现在是过去式,在我之后,听说他换了人,然后这时候他与丁岚在一起。   许子扬是富家子弟,准确的说出自高干之家,许家在这座城市权势有多大,我不大清楚,但经常可在电视新闻里看到许家那位大家长的身影,也就可想而知了。至于丁岚,除去美丽的外表,她还拥有一个比许子扬更加深厚的背景。   若说许子扬家族只是通在市里,丁岚家就通到省里面去了,省大市一级,中间的差距不用细讲。这样的两个人走在一起,应该属于门当户对,甚至丁家可以帮衬到许家,如果两人能成事的话。   但我知道,丁岚应该不是我和许子扬分手的原因。首先半年前,他还没有和丁岚在一起,其次,他虽然年纪轻,才三十岁左右,但却是个很自负高傲的男人,尤其他的能力与年龄不成正比,将来他的前程绝对不会比他们家老爷子差。所以这种借靠女人上位的事,不是他会做的。   但我还是不明白他是因为什么与我分手的,之前一点迹象都没有,我们甚至还同居着,前一刻两人爱爱完,各有洗漱后,他说肚子饿了,我就去厨房给他做夜宵。   因为厮磨的太晚,也没有做什么像样的东西,就炒了一盘子蛋炒饭,自己拿了一个小碗盛了一些,其余的都归他解决。这是我们一向的“分工”,我最喜欢看他满足地吃完整盘的蛋炒饭,然后还意犹未尽的样子。   这次他并未吃得狼吞虎咽,筷子挑了几下后,忽然说:浅浅,我们分手吧。   我愣在当场,就坐在他的右侧,身体挨着身体,连他那边的炙热犹能传递到我这边。前一刻里,我们还在床上抵死缠绵;后一刻里,他对我说分手。张了张嘴想问为什么,声音却堵在喉间,男人说分手,需要理由吗?   两人从认识到同居,他从未对我有过承诺,所以提出分手时,我无从反驳。   那盘子蛋炒饭他还是吃完了,而我的这一小碗却实在难以下咽,说了声抱歉就回了卧室。等走进后,才想起这里是他的居处,既然分手了,我是不是应该卷铺盖趁早滚蛋。   仿佛他知道我的心思一般,跟在我身后进了门就说:“这个房子就留给你吧,我会将房产证过户到你名下,明天以后,我不会再过来了。”   我回过头,看他站在门边,卧室外面灯因为比室内要亮,所以他的脸是埋在阴暗里的,我看不清他此时脸上是何表情,其中有没有厌恶的情绪在。但我还是摇了摇头道:“不用了,既然分手就表示断了,我也不想留在这里。”   这个地方,回忆太多,会触景伤情的。   许子扬或许没想到我会拒绝,走进了几步,盯着我看了半饷,唇角轻扬而起,说道:“既然这样,就折现吧。”说完,从抽屉里拿出支票本子,刷刷刷甚是豪爽的填了个数字,然后将支票递到我眼前。   我没有看那纸,只是问出了心中的疑问:“为什么?”   我们不曾有过争吵,我们相处融洽,我们有一同生活的两年,为什么要在这种时刻,拿着一张代表市侩的支票来侮辱我?即使分手,为什么就不能是好聚好散?   看到他眸光明明灭灭,最终回了我两个字:腻了。   ☆、2.我不想与你睡   简单两个字,概括了所有我们曾经可能存在的爱恋,也为最后的分手做了完美的定义。   腻了,代表不爱了,不想再过下去了。   我没有收他的支票,当时的反应自认算是清高,因为我用手指轻弹了弹那张纸片,然后“失手”一滑,掉落在了地上,轻声说:抱歉。起身,不再看他,走去衣柜那边找出行李箱,开始整理衣服。   一件又一件,将属于自己的挑进去,不属于的推往一边,整理到完,发现其实属于自己的东西真的很少,这里大多数都是他买给我的。   许子扬就坐在我身后的大床上,神色阴鹜地盯着我看。我想可能是我最后没接住那张支票的举动惹恼了他,像他这种男人,又怎会接受别人的拒绝。   但既然态度已经做出来了,我也不会没了尊严的再祈求什么。所以最终我将行李箱合上后,拍了拍手道:“好了,其他剩余的东西,你就扔了吧。”提起行李箱就打算往外走,许子扬在我身后迈了一步,扬声问:“你要现在走?”   “现在”两个字,加了重音,我朝窗外飘了一夜,漆黑一片,确实这个时间点不太是时候,我想了想后,朝一旁的客房歪了歪说:“我睡那一间。”   说完,也不看他脸色,就走到隔壁那间推门而进,再轻轻阖上。一室萧然,因为我们从来只睡主卧室的,所以这间客房的大床用白色防尘罩子给罩起来的。叹了口气,无奈地取出床单等,刚刚铺好,就听屋外一声重重的门响,心头跳了跳,他居然走了。   那晚,我当然没有矫情到当夜离开,也没回主卧睡,就坐在客房的床上独坐了半夜,到天亮后也没见他回来,于是提了行李箱到门前,将自己那把钥匙留在了门边的鞋柜上。回眼细看了屋内一切,浅笑了下拉开门离去。   自那天后,我再没见过许子扬。因为我们处的场合与氛围不同,当初若非他的关系,我还真不大可能接触到那所谓的上流社会,既然分手了,我也就回归到贫民老百姓的生活中了。   所以说,小说与电视上那种大街上也能相遇的情节都是虚假的,一座城市看似不大,却可以让两个已经分手的人没有任何交集,除去呼吸着同一片天空下的空气。   今儿在这里遇上,还是托了谢雅的福,若非她嫁了富家公子陈新,可能也没这机会再见某人。余光中,许子扬微带邪气的桃花眼,向我们这边飘来,我保持着微笑,却始终没有抬起眼,目光垂落在某个点,不与他正面相对。   感觉谢雅用手臂推了推我,视线疑惑看过去,发现她正朝我暗示什么,一低头只见白皙手中递着一个很大的红包,微抬了抬眼,白皙玉手的主人正是那丁岚,她的唇角噙着一抹似笑非笑。   我只好尴尬一笑,迅速接过,立即感觉身上有道清冷的目光射来,不用去看也知是谁的。因为曾经共生活了两年,来自他的目光我总能第一时间感受到,那时我把这戏称为女人的直觉,而这个习惯居然时隔半年后还存在。   目光从我脸上扫略到身上,为了应景,也为了衬托谢雅,今天我穿了一件米色的小礼服,裙子很短,只稍稍能遮住大腿,而上身则是抹胸式样,在左边有朵牡丹花遮掩了半边裸肩。这还是有史以来我穿得最暴露的一次,是谢雅给我挑的伴娘服,试穿的时候,她还笑着称赞我很性感。   当时我就不由失笑,性感这个名词似乎与我绝缘,通常若有赞美,还是多以清秀为主。   抬眸的瞬间,与许子扬黑灼的幽眸对上,他那眼中含着的情绪,我一向看不懂,像是有股火焰在烧,又像是什么都没有。   丁岚的一声冷笑,打断了我们的对视。我转开视线,将那个红包送到点收台,统计这一类的事自有专门的人在做,无需我过多操心。等我再回来时,许子扬与丁岚已经进了里面,谢雅朝我飘了个关切的眼神,我耸了耸肩表示还好。   ☆、3.对你情难自控   婚礼的仪式,隆重而奢华,反正谢雅的夫家有钱嘛,主持人层出不穷的出着点子,将舞台上的气氛搞的十分热烈,底下看得人也津津有味。   我因为是伴娘,站在角落里,手上端着放有新人要喝的交杯酒的盘子,兜里装着互换的戒指,这属于我的份内工作。一等主持人播报到这程序,立即快步上前,托谢雅的福,我成了全场的焦点,众人的目光都向我射来。   其中有一道,我却特别能感受到,因为那个视角,我之前就已经暗中注意到了,可能是心理作祟,觉得那道特殊的目光特别灼热。心底泛起苦涩,不由自问:余浅,你还在做梦自欺欺人吗?   我的任务一完成,连忙转过身要下台,而转身的瞬间无可避免的视线扫过那个方位,惊鸿一瞥见果见许子扬眯着眼,嘴角习惯性地浅笑勾挂看着我。连忙压低了头,快步到了台下,心跳剧烈。   仪式结束后,新娘总是忙碌的,我陪着谢雅去二楼化妆间换礼服与发型,专门的跟妆师早已待命在那,很快把婚纱换下,换成了红色礼服出来,雍容耀眼,衬得我这死党十分亮眼。本来今天她就是主角嘛,也该是她做今天最美丽的女人。   扶着她的手走下台阶,忽然谢雅顿住脚,压低声音说:“浅浅,我的项链不见了。”我望向她的脖子,果然原本配妆容和服饰的珍珠项链不在那处,回眼望了望身后的台阶,轻声道:“别担心,我回去找找,你一个人没事吧。”   谢雅摇摇头,给了个感激的眼神,就独自下楼去寻新郎官了。   我回身而寻,一路从台阶往上,一直到化妆间门外也不见那项链踪影,难道是落在里面了?正要推门而进时,忽然身后圈来一只手控住我腰往后面拽,另一手捂住了我的嘴,将我出声到口的惊呼给堵住。   接而,我被人拽进了化妆间对门的那个包厢内,“咔嚓”一声上锁,用尽全力挣脱,那人不防备,一个松手,我钻出了他怀,冲出去好几米远,才回头。   当看清来人时,不由蹙起了眉。这个人我认识,是许子扬的堂弟,叫许子杰。他什么时候来的,我怎么没有看到,只是他现在这番举动是要作何?   那时我与许子扬一起的时候,常在聚会中有遇到他,想了想,似乎并没与他起过任何争执与矛盾,我与他说话也不会很多,今天他为何要这么做?看这情形也不用说来者不善了。   只见许子杰一手环胸,一手摸着下巴看我,眉毛挑高,嘴角带着恶意的笑。“余浅,不会不认识我了吧。”   我防备地问:“你有什么事找我?”   他轻笑出声,深黑的眸子闪着恶劣的光芒,“如果我说,我对你暗恋已久,这么久没见对你情难自控,信不信呢?”   我不信,一个字都不信。有人暗恋是这种方式的?在别人的婚礼上将人拖到包厢里,还把门给锁上,尤其是我今天身份还是伴娘,楼下谢雅还在等着我去送项链呢。但知道这个人不好得罪,除去他是许子扬堂弟的身份,他们许家的人,我又有几个能得罪呢?   只好强颜欢笑与他打着商量:“许子杰,别开玩笑了。小雅还在等我给她送东西的,若是有事找我不妨婚礼结束后我们再谈?”   可许子杰若有这么好应付也就不是许家人了,他一步一步向我走来,笑得十分邪恶:“还真是伤心呢,我对你表白,你却说这是玩笑。难道......你对子扬还旧情难忘?只可惜他现在已经佳人在抱了,不妨与我试试呢,我不比他差呀。”说完就暧昧地向我靠来。   我条件反射要躲,哪知许子杰眼明手快一把揪住我胳膊,两人纠缠在一起,我欲要挣脱开来,他则紧紧拽住,脸上的残意让我明白这个男人是有意要令我难堪。可是我不懂,明明我早已不是许子扬女人了,他何苦要与我为难?   而且,就算他与许子扬不感冒,那也不该来找上我,要找就找那人现在的女人丁岚,或者两个男人直接对上撒,跟我这个过去式过不去干嘛?   ☆、4.我与他厮缠   纠缠中,我的指甲刮过许子杰的脸,一道白痕立即显现在他脸上,两个人都顿住了,我开始忐忑起来,因为那处已经有血渗出来。   他抬手一摸,见手上有红色,面孔变得狰狞起来,却咧着嘴笑道:“余浅,还真小瞧了你呢,以为是只闷不作声的小猫,却原来还是只有利爪的野猫。爷还就喜欢你这一款了。”说完铁掌牢牢钳住我的双腕,一手环住我的腰,正要有所作为时,忽听门上传来轻敲声。   这回,两人的身体都僵住了,我能感觉到心跳如雷,而许子杰也微微侧转了头,凝目在那门板上。清浅低沉的嗓音在隔了几秒后透过门板:“子杰,新子在找了一同喝酒了,你还里头磨叽什么?”   我心漏跳了一拍,耳边嗡嗡的,人都有些麻。余光中可见许子杰噙着一抹恶劣又邪气的笑藐着我,却是扬声对外面说:“知道了,哥,这就出来。”说完,手指轻勾过我的鬓发处散落的一根发丝,恰巧让指尖划过我的脸庞,然后转身离去。   门被拉开时,我觉惶恐,提着心怕看到门背后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幸而许子杰只拉了半开门,又掩上了,隔断了可能会有的尴尬。若非刚才许子杰那番对我,这个举动我会存感激之心,至少不用让我被许子扬看到我与他的堂弟在这包厢内“厮缠”。   透过门板,隐隐听到许子杰的声音在向他解释什么,提到一句“遇上了个妞”这样的字眼,我暗自猜测,这个许子杰应该没勇气向他堂哥坦诚他刚才的行为。声音逐渐远去,我深呼吸了好几口气,低头看自己的仪表,礼服皱褶处抹了平整,又等了十分钟后,这才扭开门把往外走。   可只走了一步,我就僵住了,因为许子扬就靠在墙上,抽着烟盯着我看。   烟雾缭绕里,我看不清他眼中的情绪,只觉那张脸很沉。本来不想与他有任何牵扯,婚礼上我也有意避开他的目光,哪里会想居然会被他抓了个正着。心虚莫名而起,却又立即压下,我干嘛要心虚,刚才非礼我的是他堂弟,说到底我还是受害者呢。   许子扬一支烟抽完,将烟蒂随手扔进长廊里的垃圾桶内,然后迈开步子向我走来,在离我一尺距离是停下。心中生出一股恼意,为何我就一米六多一点的身高,在他足足一米八身材面前显得如此娇小,而眼下他更是居高临下俯瞰着我。   逼人的目光紧紧盯着我的脸,即使我垂落着视线也会受到干扰,尽量平着呼吸,不让他发现我其实手心都已经出汗了。直到眼前出现一抹莹白,我微微一愣,抬起头惊讶看他,他递过来的东西居然就是我要给谢雅找的珍珠项链,怎么会在他这里?   “拿去,你不是回楼上找这东西嘛?”   目光微定,我伸手从他掌中拿过项链,指尖不可避免地刮过他的掌心,顿觉手指酥麻。正想什么都不说绕过他就走,反正在他面前,我也没什么礼仪可言。却听他又警告道:“子杰那边,你最好少惹他。”   我一听,徒生一股怒意,扬眉冷笑:“许子扬,不用你来提醒我做什么,还有,你放心,我一点都不想惹任何一个姓许的人,所以,谢谢你的提醒。”   在看到他眸色暗沉下来,隐隐有发作之意时,我即高昂着头从他身旁跨过,任那阴鹜的视线落在我后背上,我知道他是怒了,与他生活两年,他发怒时的眸色会变这回事,我自然知道的清楚,但管他去呢,姓许的没一个是好东西,无论是许子杰还是许子扬。   ☆、5.伴娘代喝   回到楼下时,敬酒已经过了一个来回,我悄悄地潜进敬酒队伍里面,谢雅发现我时拿眼神询问怎么去了那么久,我只把手中的项链露了露,此时也不方便解释什么。   乘着一桌敬完酒后,立即把项链给谢雅戴上,然后一同往下一桌而去。却在看清是哪桌时,我不由想扶额兴叹,顿生欲哭无泪感。那一桌偏偏不凑巧,就是许家兄弟的一桌,许子扬早已在我下楼后也回到了座位,正与身旁的佳人丁岚说着什么。   而许子杰看过来那似笑非笑的眼神,恰恰就是盯在了我身上,他的旁边也坐了一位佳丽。印象中但凡他出面的场合,从来都是携带女伴的,只是女伴时常会换。像他们这种身份的富家公子哥,女伴成了一个装饰的门面。   我心道今儿是新人的事,与我这伴娘应该无什么大关系,尤其那新郎陈新还与他们是哥们,不至于会令人太下不来台吧。哪知却是完全想错了。   一到桌前,许子杰就先跳了出来,拉住陈新到身边说:“兄弟,什么都不说,到了这桌,你得把这酒给喝一轮过来,至于弟媳嘛,起码是要半圈吧。”说完,给每个人都满上了酒,全是白的五粮液,杯子是特制的那种,不是最大的红酒杯,也不是小的酒盅,那一杯下去,起码也得有个一两多。   陈新见状苦笑:“杰少,你这不是整我吗?我这一圈喝下来,还不得给趴在这?”   “那到了我们这桌的规矩是,你若喝不完就让弟媳代喝杯,你少喝多少杯,你媳妇就喝多少杯呀。你们说是不是?”一声呼喝,底下哄笑连连,均都在起哄,他们等了这么久,就为等这时刻。   谢雅忍不住来抓我的手,她手上已经一片汗湿。我知道她的心事,她与陈新急急结婚,正因为珠胎暗结了,如今已是两个月的身孕,喝酒可是万万不能的。之前她喝的酒水里头都是用的饮料假冒的,宾客们也都心知肚明不戳破。可到了这一桌,都不是好惹的主,看这架势大有非逼着上架的样子。   这可如何是好?   陈新也有些急,却还得赔笑脸:“杰少啊,你就饶了我媳妇吧,她没法喝酒的。”暗示已是很明显了,在座的都是人精,全都“哦——”的笑开,目光有意无意去看谢雅的肚子,看得她羞涩不已,脸都给涨红了。   许子杰眸光一转,笑得很是不怀好意道:“既然新娘不能喝,那就让伴娘代喝了,你们说是不是?”一片响应,甚至有人吹起了口哨,许子杰又看向一直沉默不语的男人问:“哥,你说呢?”   许子扬抬起了邪魅的桃花眼,目光从我身上掠过,唇角含笑,“既然是新子结婚,理该热闹一番才是,新子,开喝了。”   我早知这许氏兄弟都不是好人,却在此时还是被气得够呛,他们两兄弟一唱一和的,将我推到众人眼前,我还不信了其余这些人会不知道我曾与许子扬的关系,只要是他们圈子里的,几乎都见过我。   我看现在这兴奋的哄闹,更多的就是想看我如何难堪。男人们的兴奋,完全没有顾及到女人的情绪,只见丁岚脸色沉的可滴水了,而许子杰身旁的佳丽也不会开心到哪里去。谢雅拉了拉我,即使担心,在这种时刻与场合,她都没有办法来帮我。   因为,摆明了那两兄弟就是拿我开销呢。既然如此,我只得浅笑了笑,唇角的弧度带着讥诮,却是走到桌边问:“行,我代小雅喝,说吧,半圈是哪半圈?”   ☆、6.礼尚往来   男人的眼色各有千秋,尤其是许氏兄弟俩。许子杰手一扬,在半空中划了一个圈:“就从我哥那里开始吧。”司马昭之心,故意要我难堪!   空气间的微妙,令场面很是诡异,我端着酒杯绕了半圈到许子扬身旁,低了眉眼笑道:“许少,请!”他们这对堂兄弟,因为都姓许,为了区分开来,许子扬被圈内人称呼为许少,许子杰则称为杰少。但大抵也都清楚,许子扬是太子爷,哪怕是许子杰同样身份尊贵,也是比不上的。   因为许家掌权人正是许子扬的老爹,眼下他已经是进了市里面,早晚他老爷子的位置是他的。这是大伙心知肚明的一件事,所以这帮人都以许子扬为首。   只见许子扬细长的眼挑了下,就端起酒杯,也不站起来,直接抬首向我看来,黑灼的目光令我心神一颤,强自镇定,手中的杯子被轻碰,就见男人已经一饮而尽杯中酒。我不再发愣,立即把酒给喝了,五粮液属于白酒中最纯烈的,酒入喉犹如一道火线往下窜,一直灼烧到胃里。   幸而许子扬也没为难我,一杯酒还不至于难倒我,其实我有酒量,他是知道的。一起生活了两年多,我想我的事没几件是他不清楚的。许子扬后面就是丁岚,我走到她面前,依样画葫芦地将已经斟满的酒杯一递,“丁小姐,请。”   不高不低的冷哼声,足以让在场所有人都能听到,只见丁岚飘了眼我手持的酒杯,讽刺道:“诚意太少了吧,怎么也得大杯呀,以前就见你很能喝,拿什么小杯装腔。”   “丁岚,你......”谢雅在旁焦急出声,却被陈新给拉住,我也向她看了一眼,这种时候丁岚有意刁难,是仗着许子扬在旁,而且她的自身价值,就是谢雅的老公陈新也是得罪不起的。我转眼看了一圈,许子杰脸上的恶意,其余人的看好戏,最终落到眼底许子扬脸上,他是面无表情。   唇角溢出苦笑,这种时候还寄望他会帮我?   不知是谁拿了一个大红酒杯放到了桌上,然后许子杰兴匆匆地将白酒注满,我蹙着眉看,沉默不语。初步估计,那一大杯酒得有三到四两,是现在杯子的两杯还多。尤其白酒不比啤酒,干杯起来特烈,这一杯猛喝下去,我知道,定是够呛。   丁岚讥笑着看我,“余浅,怎么着,不会想耍赖不喝吧。”   我早知道丁岚知我,如我知她一样,即使我们从未有过交集,但都是晓得彼此的存在。她对许子扬的心思,早已不是什么秘密,哪怕是在我们还好的时候。现在,她终于达成所愿,而我则成了“下堂妇”,不揪着这种场合将我恶整一番出口气,又怎解她心头之恨。   于是,眼前这杯酒,就是我不喝也得喝了,箭已在弦,不得不发。我却忽然道:“礼尚往来,我代小雅谢丁小姐的大驾光临,那大杯碰大杯,要不显得怠慢了。有没有人给丁小姐换个大杯过来呢,我给亲自满上如何?”   丁岚没料到我会反击,怒从心起,从座位里立了起来,扬起手指指到我的鼻梁处,“余浅,你......”话没说完就顿住,因为一声轻哼从旁传来,大家听得都很清楚,正是许子扬发出的。他的脸上虽然没动声色,可是眸色中已有暗沉之意,谁都知道这是他发怒的前兆。   却在这时,我快速端起桌上那个满满酒杯,仰头喝起,大口大口的灌下去,只觉心肺都在燃烧,直到喝见底后,我将杯子放在桌上,微笑依旧:“刚才只是跟丁小姐开个玩笑而已,不要介意。”   众人面面相觑,就连丁岚也被我的举动给惊住了。   好几道目光都凝聚在我身上,我知道里面有谢雅的担忧,有许子杰的探寻,但没有许子扬的。余光中看到男人的手指弯曲起来,显明了他是真的怒了。讥讽在心,是因为我的不驯而动怒的吗?可是,在现任女友与前任女友叫板的情况下,我的行为不应该正合他意?   ☆、7.守株待兔   丁岚没再刁难,无声坐了下去。   经过刚才这一茬,后面的人倒也没多为难,也就意思意思一杯喝尽放过我了,但是他们喝的是一杯,我却是连番喝过去,许子杰所谓的半圈,就是说连喝六人。   脑子里的晕眩无需多论证,也知是酒喝多了,尤其是这白酒,最忌喝快酒,慢慢品着,我的酒量也许能有个小半斤以上,但像今天这般牛饮却是到了我的极限,而且那杯量早已超出了半斤。可我不能就此退缩,因为我知道真正的难题还等着我,许子杰搞这么多事,哪会就此简单放过了我。   幸而我喝酒不上脸,哪怕喝的再多,喝到醉,别人也看不出我脸色不好。这也许就是遗传自我们家老头子的基因,事实我这点酒量也是跟他学的。   晃去脑中的神游,回到眼前,头皮发麻,因为许子杰盯着我的眼神。虽然他的脸上还噙着笑,却令我感觉像条毒蛇似得,揪准时机要向我咬来。脚下步子不由慢了慢,突听身后一道清幽的声线:“子杰,新子这个主角还没喝呢,后头不是还有节目吗?别灌趴了,节目没法演了。”   这一出声,顿时场上静默,我僵住身体,不用回头也听出了是许子扬的声音。而我此时差不多已经走到许子杰跟前,清楚看到他脸上那个表情一闪而过,最后凝了抹笑,点点头道:“也是,喝酒没意思。”转了身去就拉过陈新,贼笑着,“新子,接下来就是你的表演了,这回弟媳可不能跑了。”   微意外许子杰居然肯罢休不整我,但我却是看清他脸上一闪而过的阴鹜很是吓人,可他们这种人见的场面比之我是多上不知多少,喜怒不形于色属于他们吃饭的本钱,又怎可能把真正情绪暴露在外。尤其是现在开口的是他堂哥许子扬!   我是不知道许子扬为何在这种时候要帮我,但到底还是松了口气,事实我的脚步已经开始虚浮,渐渐要站不稳了,眼前旋转的厉害。但我不能倒下,否则丢的就是谢雅的面子。准备的节目确实刁钻又古怪,但已不需要**心,自有陈新与谢雅两人去为难。   直到终于熬过这一桌,这帮太子爷们肯放行时,我才忍不住拉了拉谢雅说去洗手间,然后步履匆匆往那边跑。一进门,来不及跑到里间,直接就对着洗手池开始吐起来,恶心感其实早已起来,但我一直压制着不发作。   到这时,撕心裂肺的呕吐,令我眼泪都冒了出来。心中诅咒那许子杰,真他妈不是人,故意弄这些事来整我,最后到他那边,若非许子扬开口,恐怕我得当场喝倒在那。将胃翻搅了一个遍,抠到实在吐不出了,才放水冲掉污浊,然后捧了些水拍打脸面。   抬头看镜中的自己,脸色苍白,刚刚进来时太急,忘记将自己的小包带进来了。这下妆容都给洗掉了,也没法补妆,虽然我平时不爱化妆,但好歹唇彩还是会上。外面喧哗声还在继续,估计谢雅与陈新又到了下一桌,闹新人的宾客比比皆是,毕竟一生就这么一回嘛。   没有再墨迹,觉得不太难过了,就掀开门走出去,却还没来得及跨出一步,被一股外力给推了下,人又往后倒退几步,等反应过来抬眼时,发现许子扬阴鹜地正盯着我看,而女洗手间的门被他压在身后。   他怎么会在这里?难道他故意在外面等我?   “酒量很好?拼了命的喝?”   我惊了一下,随即镇定下来,低下头不理他。   “怎么?哑巴了?我之前怎么警告你的?让你少惹子杰......”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惹他了?从头到尾都是他在找我的茬,你是瞎了还是傻了?嗯?许大少爷?”我扬声截断他的话,眼睛死死盯着他看,从他脸上我看到了震惊。   ☆、8.冲动是魔鬼   他定是震惊的,因为我与他在一起的两年多,从未对他有过违逆,更别提说是如此怒声质问了,我付诸于他的,更多的是温柔与乖顺。因为事事都有他为我照拂好,无需我来操心,而且他本身也强势。   都说男人与女人,一个刚硬,一个必须柔软,既然他是强势的那方,那么我自然就成了温柔的那方了。   现在他的表情,显然是被我骨子里存在的桀骜不驯给吓到了。   但我实在不想与他多说,始终秉持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所以走到他身边,用了些力气将他推离门口。他似乎并不防备我会有此动作,竟是让我给轻松推开了,再度拉开门,毫不犹豫地迈了出去。   “啪!”嘹亮的响声,在半空而起,瞬间半边脸麻木,痛得我倒抽冷气。   我今天真的是倒了八辈子的霉,后有豺狼,前有猛虎,那丁岚就等着洗手间门外,着着实实给了我一个巴掌甩过来,她的手再度扬起,打算给我另一边脸也做个印记。我不由冷笑一声,拼着再受一掌的痛,左边手也重力挥去。   “啪!”的一声再度传开,但丁岚那掌却没落在我脸上,而我的手掌却是实打实的给了她一下还击。视线微抬,只见丁岚的手被我旁里伸出来的手臂给捏住,原来是许子扬听到风声从内走了出来,及时制止了丁岚的再度行凶。   可他一定没有想到我会还击,所以盯着我挥出去的手怔愣在了原位。   我想,今天我定是破了许多与许子扬在一起时候的先例,不但让他看到我违拗的一面,又让他看到我与他顶嘴,现下又看到了我的泼辣。这下,是将我在他心里原来铸就的形象全都颠覆了吧,但许是我的酒意上涌的原因,使得我那股没有熄灭的热血冲动在燃起,所以在下一秒内,我又做了件离谱的事。   用力将丁岚往许子扬那边一推,促成她的投怀送抱,然后拔腿就往酒店大门口跑去,眼下这种情形加上我半边脸的麻木,已是不再适合回到谢雅身边去。乘着因为喧闹的原因,洗手间这边的动向不太传到酒席那边,我还是趁早脱离现在的窘迫。   一路畅通无阻,我飞奔出了门,门童小弟朝我看了看,应是认出我是今天的伴娘,可能在疑惑婚宴还没结束,伴娘怎么就独自出来了。我此时也顾不得别人的想法,匆匆跑到街头,欲拦车火速离开是非之地。   虽然我觉那一掌加之后来的推搡挺大快人心的,也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做出这种泼妇打架的姿态,可到底还会后怕,那丁岚的身份不说,就那性子也不是善罢甘休的主,若她因为这件事大闹谢雅的婚礼,那我真是害惨了我的死党。   退一万步说,丁岚没有大闹婚礼,可她以后定还会想着法子报复回来,我对于他们上流社会的人来说,踩死我就如踩死一只蚂蚁一样容易。   这还只是丁岚那边,那个从头至尾将这一幕看在眼底的男人,他如今可是丁岚的男友,与我早已是非亲非故,能就此放过我?这事情越想越觉得之前的冲动,太过不理智,所以说冲动是魔鬼,而造成魔鬼产生的罪魁祸首就是酒精。   酒多上脑,连最后的理智都没有了。   终于有看到绿色的车子停下来,我连忙上前一步拉开后车门,不知是不是下意识地回过头去看酒店大门,恰好见许子杰行色匆匆从玻璃门后奔出,看到我压下身体坐进车内时,脸变了变,眸光危险之极。   ☆、9.登堂入室   我无力去分辨许子杰最后看我眼神的涵义,车子划动后,我就将头靠在车窗上,喝了太多酒,又跟人互扇了巴掌,这些事仿佛耗尽了我所有的体力,只觉太阳穴那处汩汩的疼。   这么一折腾,回到住所已是晚上十点多了,谢雅的婚礼是从傍晚六点左右开始的,到现在那边应该也要结束了,暗想着等晚点再打个电话过去问问情况,并且赔礼道歉。希望那丁岚不至于将事情闹大,许子扬他们看在陈新的面子上应该也会劝解的吧。   我脚步虚浮地进了浴室,那热水往身上一冲,酒精越加上头,似乎是加速了挥发,整个身体不知是被热水烫的还是那酒精蔓延,变得通红,面上的热度可以想象我此刻的脸也定是通红的。关了水,一摸架子,发现忘记拿浴衣进来了,只好裹了半长的大毛巾往外走。   也没开灯,摸着黑就进了卧室去翻找睡衣来穿,可等我翻了几下后,反应慢了半拍的脑神经终于发现不对劲了。在我刚才进门时,床铺那边有微弱的火星子,如果我想得没错的话,那应该是香烟被燃后的星光,尤其是现在我的鼻端闻到一股烟味。   这个卧室有人!   倏然起身,也不看床那边位置,拔腿就往外冲,虽然知道到现在其实已经来不及了,可本能的还是想要逃离。当我即将跑出卧房门时,身后一条有力的手臂将我牢牢圈住,并且勾回了坚硬的怀中。熟悉而又陌生的气息折磨着我的神经,我正想大声呼叫,却在下一秒,嘴巴也被人给紧紧捂住。   “啪嗒”一声,灯的开关按下,屋内通亮,我的眼前除去指骨分明的手外,还有就是深色西服的袖管,立即领悟身后男人是谁了。   我忘了当初与许子扬在一起时,多是住在他那边,极少留宿我这。然而两个人都有彼此房屋的钥匙,那时分手我没要他的房子,却也是忘了问他把备用钥匙还给我,更粗心到时隔半年居然也没有换锁,竟给了这男人登堂入室的机会!   可怜我现在全身**,只有一件不长不短的白毛巾裹着身体,双手紧紧缠住,防止它随时脱落的可能,所以对于许子扬的攻击,只能“呜呜”喊着表示抗议。幸而他也不准备就此闷死我,见我知道是他后,就松开了捂住我嘴的手。   可是圈在我腰际的手却没松开,环的很紧,所以我们两人的身体也就贴得很紧。我的后背都可以感受到他贴近的胸前肌肉的弹力,以及心跳的起伏,气氛太过暧昧,尤其是我衣冠不整的情况下。   “许子扬,你到底想要怎样?”我一出声就开始后悔,酒精加热水澡的关系,让我的声音变得沙哑,听起来居然带了特别的魅惑,明显感觉身后男人身体一顿,随即另一只手攀上来,目标是我的胸。   他埋进我的脖子里,重重吸了一口后道:“浅浅,今天你给我的惊喜还真是不少,但相比之前的,我比较喜欢现在这种,尤其是你身上的香,令我想念之极。”   男人不要脸起来,当真是比城墙还要厚,当初是他口口声声提出要与我分手,理由就是一句“腻了”,眼下这般又是为了哪遭?如果说因为丁岚吃亏找上门来寻我事,我还能接受一点,却是决然接受不了他一副想与我旧情复燃的模样。   或者说,我理解错误,就是今晚他看我与以前言行不一,屡次三番超出他对我认定的界线,然后就想再回过头来试试我的滋味,说着这些勾引人心的话?   鬼才相信他会想我!   ☆、10.强掳身心   我用一手紧紧拽住我的毛巾不让其掉下,用另一只手去掰他圈住的手,好声好气道:“许大少爷,之前打到丁岚是我不对,我在这里跟你道歉,你大人有大量也别跟我计较。现在还请松开我,怎么也让我穿件衣服再说话,这画面实在不好看。”   看不到身后许子扬的脸色,但觉他在听我说完后,手确实松了些,我正想要挣脱开,他却将我一个翻转正面对他,然后额头抵住我额头:“行了,浅浅,欲擒故纵也得适可而止,我的耐心有限,你不就是想要我来找你嘛。”   我立即觉得一口恶气堵在心口,抑郁难发,气到浑身颤抖,还没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去他的欲擒故纵,毫不犹豫一抬腿,正中某人重点部位。乘着他松开手痛到弯下腰之际,我立即转身就逃,飞奔出了卧室,冲向大门,全然忘记我现在的装着不宜跑到大马路上。   可我也就跑那几步的距离,身后一声低咒,沉重脚步声传来,我浑身汗毛都竖起来,拉开门的手都在颤抖,男人震怒的声音已经在后:“跑啊,看看你这幅样子跑到大街上会有什么下场!余浅,你还真知道怎么惹怒我的!”   我的脚步一顿,就被他从后用力一拽,然后门“砰”的一声重重甩上,下一秒身体腾空,已被他抱了起来,迈开大步重新往卧室走,我急声大叫:“许子扬,你个流氓,放开我!”   “哼,流氓是吧,那我让你看看流氓本色。”   一个凌空抛掷,我的身体就脱离了他的怀抱,本能的尖叫出声,当身体触及柔软的床铺后,才算心落回地,庆幸他总算没把我扔到地上。忽然转念一想不对,这床太敏感了,连忙从被铺中爬起来,转过身就想怒斥他,却见他眸色加深,视线不再落于我脸,而是凝目我身,茫然低头一看,“啊——”惊呼出声!   我身上的浴巾在这挣扎加抛掷,以及我最后的翻滚过程中,已经松开,身体暴露于他眼前,还真应了他那句欲擒故纵之言了。羞恼万分去抽旁边的被子去掩盖,却是迟了一步,许子扬已经身形矫健地扑了上来,直接将我牢牢压在床内。   双手被他高举过头用一手控制,而他的另一手毫无意外的抚上那处尖端,一边搓揉一边眯着星眸盯着我说:“余浅,你的这里还是像以前那样,让我一手掌握。”戏谑的笑纹在他眼稍,显得那桃花眼更加魅惑,而我却涨红了脸。   正要出口再骂,他却不再给我机会,已经俯下身来锁住了我的唇,一股酒味立时漫进我口里,顺带勾起了我体内蠢动的酒精与之一起效应,这回身体上的热度,加上他肆意漫揉出来的灼热融合在一起,脑子在他逐渐加深的强吻中开始混沌。   感觉到他的牙齿嗑着我的唇瓣,忽的一重,我觉痛想要呼出声,却被他灵巧的舌钻了进来。顿时,如狂风扫过般,将我唇内席卷。他舔舐过每一处地方,然后勾住我的舌用力吸吮,我一怒生了狠意,也用力去吸,使出吃奶的力气。   他在感觉到我的还击时,甚至还发出了嘲讽的笑,却是吻得更加凶猛。半年前,他是温谦公子,我是乖巧淑女,半年后,他成了强取豪夺之徒,而我也成了抵死方休之辈。只掂量着他不让我好过,我也不给他好过,他叫我疼上一分,我也让他疼上两分。   谁让他又要来惹我的呢,老虎不发威还将我当成病猫了?   事实上,我其实就是只猫,他才是虎。当身底下传来拉链的声音,我的脑中微有惊觉,然后只觉他控住我头顶的那只手一松,到得下方将腿扳开,随即灼热贴了上来,蓄势待发。我这才大惊失色,只顾嘴上与他打架,忘了下面早已丧失城池,此时更加可能要城破!   用手去推搡他,但他身体又沉又重,怎么都推不动,用力去咬他的舌,他却敏感一缩,撤离开来,我咬了个空,反而还嗑到自己的唇瓣,立即破皮涌出了血。还没等我破口怒骂,他的灼热却已经冲撞进来!   我......无言以对。   ☆、11.衣冠禽兽   此时再怒骂,已是徒劳,改变不了我再次被他占有的事实。而他却不管我脸上衰败神情,已经开始在身体内驰骋起来,甚至不给我适应的时间。   我在心底骂了一句:衣冠禽兽!他此时确实还衣冠完整着,除了身下半褪了裤子,从我角度看形容都还整洁,如果那脸上的表情不微有舒坦或者不是如此虎视眈眈盯着我看。   他自然有察觉到我体内的干涩,故而解开了胸前衬衣的扣子,露出健硕的胸膛,然后压下身体与我**相贴。唇含住了一边尖端,手再度掌控另一边,两相刺激下,加上本就有酒液在体内窜动,我的身体立即有了反应。   身下的情动被他发现,勾起了戏笑,倒是没有再出声讥讽我,只是加速了底下的进程,且进出更加有力也更加深。我知道,他在做这事时,不太喜欢多言,不像那小说中形容的那般男人做事喜欢说**的话,从头至尾他一向沉默着,似乎是用身体感受那极致的快感,语言在这时显得多余。   而我抑不住的轻微喘息,乃至后来的呻吟,都让他感觉到傲娇,眉眼舒展开,身下挞伐更加猛烈。事已至此,我只能鸵鸟的将这次意外当成是酒后乱性,事实上我从头至尾脑袋都清醒着。   不知道是天生天养,还是怎么的,我这个人喝酒再多,哪怕是已经醉了,脑袋都时刻清醒着,不会糊涂。而今晚确实多喝了,但我没有到没了神智的地步,所以他在我身上的每一分动作我都能清晰感受到,甚至他最后冲刺时的低吼以及粗喘,都感受的一清二楚。   终于一切停止时,他紧紧抱着我,将身体的重量全压在我身,然后埋在我脖子上喘息。这一番运动,让两个人浑身都是汗,粘腻在身很是不舒服。我推了推他,示意他起来,他却一个翻身躺倒了侧边,我也不管他,起身去找了睡衣就往浴室而走。   有意在浴室拖延了好一阵,本打算他乘着这时机离开,也不用面对后来的尴尬,可没想当我再度跨出浴室走进卧室时,男人却半裸着上身靠在床头在那吸烟,而烟灰就直接单在旁边的床头柜上。原因是我这里没有烟灰缸。   怒意在我眼中一闪而过,可我还是压了下去。   刚才特意冲了个冷水澡,凉意将体内的灼热都压了下去,脑子清明了许多,理智统统回笼。开始后悔起婚礼上的冲动了,尤其是打那丁岚一巴掌,还有刚才与许子扬再度滚到床上这件事,我都开始觉得后悔。   因为后悔,所以知道哪些事可为,哪些事不可为,我若想从此生活与这半年来一般平静,心底存的那些气、不甘,以及恼怒统统都得咽下。尤其是刚才一场欢爱,我不得不承认到了后来变成了半推半就,若我真心抵抗,这个男人也不是强要的主。   许子扬要个女人,何时需要用强了?   男人拍了拍身旁位置,浅声道:“过来。”从表情到声音,完全没了刚才的**勃发之态,又恢复了一向以来的淡冷与孤傲。我迟疑了下,没有动,只是建议:“你要不要先去洗下?”我也好换床单,要我再次躺倒那张充满淫糜气息的床上,即使我没有洁癖,也会觉得难受。   可许子扬微皱了皱眉说:“呆会再洗,先跟你说事。”显然有些不耐烦了。   我只好收了收睡衣的领口,缓慢踱步到另一边,然后翻身上床,立即一股浓烈的气息钻入我鼻,稍稍撇开了头,视线凝在某处,没有去看他。   ☆、12.凭什么   气氛一时凝滞,但我可感觉到许子扬在看我,那幽然的目光盯在我脸上。发生了刚才的事,之前我对他的那股蛮劲,眼下也都没了底气。   终于,听到他说:“你最近是不是在相亲?”   我一怔,没有料到他居然会问这,转过头对上那眼睛,眸光深沉我看不透。确实在谢雅宣布要结婚时,就开始了我的相亲旅程,人员自然是她托谢阿姨给安排的。谢雅说像我这般玲珑的女子,是该好好找个人嫁了,其实是她自个找着了幸福,也想身旁的人都幸福。   这种心态,在热恋期间属于正常。半个月前,谢阿姨给介绍了个医生,为人耿直,长得也算俊朗,当然与许子扬不能比较,气度上也不一样。一共约会了两次,彼此对对方印象都还挺好的,若不是发生了今天这回事,我本打算自然而然跟这医生谈个恋爱。   往长远的想,这人真不错,那就以结婚为前提而交往,毕竟对方有三十,而我也今年二十八了,属于剩女的时代。遇到个好的得把握,这是谢雅说的,她就是遇上了陈新然后牢牢抓住,有了今天的修成正果。   许子扬等了好一会,不见我回答,眉峰又蹙了起来,淡淡道:“以后别再相亲了。”   我忽然就存了气,他这是要发号司令吗?于是堵了上去:“嗯,不会相亲了。遇见了个医生,人挺不错的,打算长久交往。”   气息瞬间凝住,然后一声浅沉幽幽而出:“是吗?”随即他一个翻身压在我身上,一手箍住我挣扎的双臂举高到头顶,一手掐住我的下巴,发了狠道:“余浅,你是真听不懂,还是假听不懂?嗯?我的意思是,从现在开始,你做我女人,那些不正常的关系,都给我断掉。”   我怒极反笑,昂着头问:“什么叫不正常的关系?我跟人家正正常常交往,哪里碍到你许大少爷的眼了?做你的女人?容我提醒您一句,半年前你就对我说分手了,我和你早就没有关系,说起来现在我们这样才叫不正常的关系吧。”   下巴一疼,男人眸中怒意变深,喜怒不形于色的他居然也将情绪流露了出来,可我说得都是实话,又是哪一句惹他大少爷不开心了?   “余浅,你竟敢!”许子扬颇有些咬牙切齿,我却死死瞪着他,没有半分退缩,今天我算是豁出去了,实在是被他这种似是而非的态度给气急了。其实我更想问一句:你凭什么?   凭什么半年前莫名提出分手,给我一句“腻了”的理由,凭什么半年后又一副理所当然的态度登堂入室,甚至半强迫我与他行了那事,更凭什么完了之后一副施舍的口吻来要我去断了与别的男人联系。   即使在今晚过后,我也已经打算与那个医生说拜拜,实在没有那个脸在与许子扬苟且之后还去糟蹋人家青年才俊,那种好男人适合一个好的女人来呵护着。可这些都是我自己的意愿,不会是他许子扬的命令而做。   我们两个人就像互相撕咬的兽,怒目瞪视着对方。   可我没预料到的是,接下来许子扬唇角一勾,邪魅笑容而起,下一秒翻身而覆在我身上,重重压制着我,口吻危险之极:“很好,多日不见,胆子见涨,凭什么?哼,我现在就让你看看我凭什么。”说完,毫不犹豫再次埋进我身体,那处刚被他开发过,再次侵入比之上回要更加容易。   而我也才反应过来,原来那句“凭什么”不是心中想想,而是嘀咕了出声,被他听到了。也就是说,今晚我彻底惹怒了一头豹子,他将我生吞活剥,尸骨不存。   ☆、13.释放在女人体内   许子扬身体力行教我明白他凭什么来约制要求我,他在我身体里肆意而为,却到了那个点时又暂缓,压着性子要我哀求,否则就不给我痛快。一开始我还能咬牙坚持着,可几次这般高峰跌到谷底的空虚,逼得我几欲崩溃,他却是一脸从容盯着我,甚至眼睛清明,不见**。   早知这个男人虽然有很多女人,却并不重欲,他能很好的控制情绪,包括身体的**。这也是他可怕的地方,也就是说无论何时他都能保持清醒,而自身也没有任何弱点。   最终的结局自然是我抵受不住这折磨,尤其是他不止身下渐缓了律动,更是手指翻飞着在我身体各处制造波动,乃至探到两人接连处挑拨,将我身体里的所有**都一一开发出来,却又不肯给我。种种折磨下,我哭着哀求,他却硬是要我发下重誓,立即断了与所有别的男人联系,然后乖乖做他女人。   其实我想哭着说,哪里来别的男人,自他之后,我就从没什么心思在别人身上。谢雅为我介绍了好些人,却都无疾而终,因为我的心从未放下,刻意不去打听有关他的消息,就是怕有一天会受不住心底的思念,而不顾一切去哀求,去祈求爱情。   如果那样,我还是我吗?余浅不再是余浅了。   我会唾弃这样的自己,女人一旦向男人乞怜爱情的时候,就活得太过悲哀了。   许子扬在我哭着一遍遍哀求,并发下重誓后,一下又一下驰骋着,最终带我抵达高峰,然后释放在我身体内。那一刻,我心有颤抖,前一次他也是直接释放其内的,我并非懵懂少女,做这件事后会有什么后果,自然清楚。   等他终于肯抽离,走进浴室清洗时,我连忙从床上爬起来,不顾腿跟处有液体在流下来,翻箱倒柜寻找起来。那时我们还在一起,大多时间是在他住处,很少有来我这边,但依稀记得有买过避孕药预防的,只是后来不知道给整到哪里去了。   终于翻找了好几个抽屉后,在最底下的那层找到了。看了下日期,幸而没有过期,于是掰下两粒,起身要去倒水,正好见许子扬阴鹜着眼矗立在门前,他那凌厉的目光扫过我的手,又再扫过桌面上的药盒,脸色越加沉郁。   此时他上身并未穿衣,只围了条白毛巾遮住下面,水珠子还在他身上滚落,壮硕的胸膛显得很是性感。我立即摇去脑中偏离的思绪,这时候不是研究他身材的时机,迟疑了下还是往前,侧着身体从他身旁擦过,然后到饮水机前倒了水,就着凉水将药吞了下去。   整个过程,余光可见男人一直在盯着我看,面黑如包公。   忽然,男人转身走进卧室,没过一会,就一身齐整走了出来,阴沉着脸看我,然后道:“余浅,你要如此作践自己,我不拦你。记住你今晚承诺的话。”说完拉开门走出,随后“砰”的一声巨响,震得整个屋子都颤了下。   我从他自卧室穿整齐后走出,视线就一直垂落定在地上,此时耳朵被巨响震得有些耳鸣,嘴角微弯,笑得十分苦涩。   走过去将门反锁好后,这才走回卧室躺在床上,只躺了一分钟,我就又起身,将床单掀起扯下来,上面全是一股子淫糜味,如何能安睡?把所有脏了的床件都给掀了下来,扔进洗衣桶里,然后拿出干净的重新铺整好,这才重新躺上去。   鼻尖闻到的是肥皂粉的清新香味,再没有一丝与那男人相关的气息。作践自己?许子扬,你以为我愿意?你精虫入脑,就释放在女人体内,可这后果是什么?如今这样的情形,我和你之间还能再出现一个孩子来搅和?   真想讽刺的大笑三声。   ☆、14.会过日子的男人   这个晚上,其实大半夜都过去了,我本以为自己会睡不着,可不知是酒精在体内残存的原因,还是与他做了两回实在身心俱疲,一沾床没多久,就朦朦胧胧睡了过去。   等到再醒时,是被手机铃声给吵醒的,我从枕头底下摸出手机,看了看,立即神智清醒了些。接通后,谢雅的声音就传了过来:“浅浅,你没事吧?”   心中一暖,其实这句话应该我来问才是,从谢雅那处得知后来丁岚确实并没有闹事,可能其中有许子扬做的工作在吧。我也总算松了口气,最不想的就是因为自己一时的冲动,而破坏了好友的婚礼,那么我就罪大恶极了。   寒暄了几句,就挂断了电话。想必新婚第一天,谢雅那边定也有事要忙。可只过了一分钟,手机又响了起来,暗想这女人又忘了什么事情要交代的,看也没看就直接按了通话键。“怎么了,还有事落下?”   对面沉默了两秒,令我感觉到不对劲,随即低沉稳重的嗓音传来:“余小姐,昨晚做伴娘还顺利吗?”我微微一愣,竟是那医生,前几天他们有过一次约会,那时正逢要帮谢雅准备婚礼,故而分开前特意提过一句昨晚我会做好友的伴娘。   没想到他却掐准了时间,婚礼过后这一天给我来了电话。我知道,几次约见后,他对我的印象也十分好,所以态度上比较热衷,但不会紧迫盯人,这也是我对他印象不错的原因之一。但经过昨晚后,我和他是该有个结束了。不管是不是为了应承许子扬的那些话。   于是先敷衍说了几句后,就提出在外约见,显然对方有些意外我的主动,但听口气还是十分欣喜的,因为几次见面中我的态度都比较疏离淡漠,给人清高的姿态。敲定了约见地点与时间后,我就挂断了电话,也不再赖床,起身梳洗。   差不多整理妥当,换好衣服后,已经是中午时分。我们约的是一家小餐馆,我准时抵达那处,见那医生已经到了。因为是医生,时间观念上掐得十分准,从不会迟到一分钟。   可能是我即将要与这位各奔东西,故而从他身上发现了许多优点,以此论证我将放弃的是一个好男人。走到跟前,我浅笑着轻唤:“林医生,抱歉,让你久等了。”   医生叫林翔,他在我走近时已经站了起来,为我拉好了位置,听我如此说,谦谦而笑道:“余小姐,别客气,我也是刚到。”等我坐下后,他又笑着说:“我们能不能别这么见外,以后都喊名字如何?”   我抬眼细看他的笑容,唇角扬起,眉眼松弛,因为有这个约会,他是确实心情愉悦。心中微觉歉疚,接下来要说的事,可能会让他不郁吧。菜单递到我眼前,低沉男声自如而来:“你看看要点什么菜。”   我目光转了下,接过了菜单,随意点了两个菜,就把菜单交给了他。只见他招来服务员,将我说的菜名报出,又再点了三个菜。两个人吃五个菜其实是多了,但也不会太奢侈,从这方面看,他是个会过日子的男人,不会为了面子要在女方面前表现大度。   为了用餐愉快,我决定等到午餐快结束时再提出,然后买下这单算是歉意,能做的也就到那里了。心里衡量好后,静等服务员上菜。林翔时有幽默风趣的段子出来,我都抿唇而笑,不会给予太多回应,但也不至于失了礼数。   而这样的画面,在外人看来,我们相处和睦,甚至是亲腻的。   ☆、15.杀情敌于无形   正当林翔在殷勤为我布菜时,提包里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我道了声抱歉,就拿出手机,一看上面的名字,微微纳闷,他的号码怎么又回到我手机里了?当初跟许子扬分手后,为了断自己念想,把一切有关他的事务都抹去,包括在我手机里的号码也一并删除了。   而此时屏幕上闪烁的名字却正写着“许子扬”三字,是他昨晚乘我去洗澡时输进去的?迟疑了下,还是按了接通键。   “喂?”没有造作地说哪位,只一声轻问。   对面男人的呼吸声近在耳侧,默了两秒后男人才问:“在哪?”   许子扬这个人,通常我就是正面对着也难看出他的情绪,何况是从电话里,故而我听得他的问句,直接就有翻白眼的冲动,他是有多理所当然来问我的去处。只迟疑了下,就回复道:“在外面吃饭。”   一声低笑从那边传来,随后他又问:“一个人?”   问题莫名其妙,电光火石间我似有感应,开始在餐馆里面搜寻,等环视了一圈后不见那人身影,长舒了口气,是我太敏感了吗?怎么会有一种被窥视的感觉?   林翔的目光已经飘了过来,我尴尬地冲他笑了笑,随即耳边的声音骤冷:“浅浅,你似乎将我的话当成耳边风。”这回我算是肯定了,许子扬一定就在近处,他正看着我。   不在餐厅内,那么,我倏然转头,透过玻璃窗凝目而看,果然看到对面马路边挺着一辆深黑色的轿车,而前面驾驶位上的玻璃窗是摇下来的,那手持着手机的男人不是许子扬又是谁?隔了一条街,我都能感觉到他看过来的目光含着危险的锋芒。   心神微颤,定了几秒后,我转开了视线,轻弯唇角,直接将手机挂断。之前选在这里用餐,倒是没有多去观察周边的环境,附近就有商场,刚才透过车窗,清晰看到许子扬身旁坐了人。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这句话我熟记,还有一句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显然,许子扬就是那个州官,而我是百姓。   转回视线,对上林翔疑虑的目光,知道是我刚才那四处搜寻的样子引起了他的注意,可这时我也不好解释什么,只唇角轻扬。   林翔似有一愣,随即释然,没有询问我刚才怪异的举动,只是含笑询问我可要加菜。我飘了眼桌上,其实菜色基本没怎么动,而我跟前的小碗里已是堆了座小山,都是刚才我在讲电话时林翔为我布的。   眸光略闪,想快点结束这次午餐,早些与林翔说清楚,再不能拖下去了,抬头间却见一抹深色正朝我们这方向走来。顿时握筷的手紧了紧,向他身后看了眼,片刻间他已到了跟前,果是停在了我们的桌边。   视线在我头顶,听到林翔在问:“这位先生......?”   “浅浅,不为我们介绍吗?”许子扬醇厚的嗓音扬开,我不得不抬起眼正视他,真的没有想到他会走进来。不是佳人有约吗?何苦这般盯着我不放?   林翔见对方能喊出我的名字,询问地看向我,这种情况下我只得开口:“他叫许子扬,是......朋友。”然后又转首对许子扬道:“他叫林翔。”   一声浅笑传来,许子扬伸出了手,“幸会。”两手交握时,他又不无宠柔地说:“浅浅真是调皮,介绍我还省略了字眼,你就是她提过的林医生吧,我是许子扬,是浅浅的男朋友。”   我惊然扭头看他,这人居然堂而皇之以我男朋友自居,要说之前介绍他时,那朋友两字还是硬憋出来的。却见他抿唇冲我一笑,松开林翔的手改而搂住我腰,竟是将我推进了些,一屁股坐在了我旁边,然后手就没离开过我的腰际。   这回我都不敢去看对面林翔那尴尬的神色了,只听对面干咳了两声,迟疑地问:“余浅,这......是真的吗?”我想要逃避,可腰间的手突然一紧,似乎在提醒我做回应,只得抬起头,坚定了目光点头,眼里有着抱歉。   林翔想要笑下,可是嘴角牵起的样子,在我看来有些苦涩,最终他惋惜道:“抱歉,我忘了还有些事要处理,你们慢吃,这单我......”   “单子我在进来时就已经买了,林医生不用多费心,有事忙可请便。”许子扬淡淡打断林翔的话,即使他面上含着浅笑,可是话却很强势,一点都没给对方面子。   我看林翔面色顿时灰败了些,张口欲言又止,最终只扔了句:“失陪。”就匆匆离去。   ☆、16.惩罚和教训   我目送着林翔走出门,然后上了辆现代车,车子缓缓开走。这才转过头,视线正对许子扬危险的目光,他的眼中有着浅讥,“怎么,舍不得?”   一直压着的怒意终于沸腾,我用力拂开他掌在腰间的手,质问:“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哼,你既然舍不得,我就来帮你下这一刀。”   “可你用得着如此傲慢无礼吗?一点面子也不给人家留!”   许子扬眼神一厉,“面子?我与他非亲非故,为何要给他留面子?在今天之前,与今天之后,都与这个姓林的再没瓜葛,我何苦要花心思安抚一个陌生人?”   我被他抢白给气到浑身发抖,还有没有比这男人更嚣张跋扈的了?站起身用力去推他,想从他身前跃过,实在不想与这个不可理喻的人呆在一起,可是我一站起就被他用力一拉,摔跌在了他的腿上,两手控住我的挣扎,老神在在地说:“我还没吃,陪我一起吃。”   接下来,就是在我瞪眼里,他神色自然地唤来服务员,将桌上的餐具和菜全都撤下,然后全部换上新的。等到新的菜色上来时,我飘过一眼,暗讽在心,许子扬就是许子扬,他出手没有一次不是阔绰的。就连这种家常餐馆,他也拣最贵的点,可惜中看不见得就美味。   他会真要留下来用餐,我是有点意外的。这个人不说有少爷排场吧,但是有那么点小小的洁癖,故而他对这类属于大流的餐馆很排斥,会觉得这里的食物不是很干净。当初为迁就他,即使我有微词也都隐下没说,如此想来,我与他在一起的两年,迁就了很多事。   当我面前的小碗堆积如山时,我算是明白这个男人的占有欲,而且更离谱的是,他问服务员又要了两个小碗,继续夹。一边夹还一边指着菜说:“尝尝呢,这个味道可以。”   我真想翻了白眼问他怎么就知道可以了,明明他一口未尝!如果到现在我还不知道他是在生气,那就神经太大条了些。他是在意之前林翔为我布菜这事,所以明着行同样的事,其实却是在恶整我。刚才我已经吃了些,若真把这两碗菜吃下去,估计我今天得撑着。   所以,我不得不按住他继续夹菜的筷子,微蹙了眉,“许子扬。”   他侧首看进我眼里,笑着问:“怎么不吃了?”   我垂了目光,定在他胸前的衬衫扣子上,今天他西装里头穿了件深紫色的衬衫,纽扣也配了一色,我知道他的衣服一向都是手工特制的,有专门的店为他定制。无论是从线条还是剪裁上,都能贴合他的流露于人前的温雅气质。   暗暗叹了口气,低声问:“能不能先离开这里?”   如果他真要给我个“惩罚”或者“教训”,可不可以别在大庭广众之下。这算是我的请求吧。我想我眼中要表达的意思,他是看得明白的,可能是我这样的态度中了他的怀,低沉的笑声而起,终于是放下了手中的筷子。   挥手结账,很快就搂着我走出了餐馆,往对街而走。他的车自然还停在那里,但车内却是已经没人了,没有让讽意外露,凭他的手段,当然不会出现两女共存的情形。我甚至都懒得去猜度之前坐在我身下副驾驶位置的女人是谁。   等了会不见他开车,侧头看他,正对上他似笑非笑地眼,“刚才看到我身边坐了人?你以为是谁?”浅笑声后,又道:“是许阡柔。”   我眸光略动,许阡柔是他堂姐,正是许子杰的姐姐,我意外的是他竟然会向我解释。不知道是我哪个表情令他误解为在意,可也不好说什么,只能干巴巴地“哦”了一声,事后一想我这反应不就显示了在意吗?再看男人边起动车子,边按开车内音响时的神色,已是带了笑意,一扫之前的阴霾。   ☆、17.上楼还是去我公寓?   一路无言,伴随着的是沉闷的音乐。其实许子扬喜欢的很多东西,我都不太喜欢,比如现在车厢内放的钢琴乐。他的汽车上音乐光盘从来就只有这类曲目,曾记得他笑称我喜欢的流行乐太过俗气。   当车子停下时,怔了怔,居然是我公寓的楼下。因为没有问他去处,之前在餐馆里说先离开,也没要求去哪,想着换个静谧的地方,哪怕他指骂我,也由了他去。却是没想他把车开来了这里,那边他已经下车。   我只好撤了安全带,跟着一同下车。   “你是要......”微凉的手指已抵住我的唇,他眼中危光浮动,“浅浅,两个选择,上楼还是去我公寓?”这种情况下,我别无选择。   到了门前时,我杵着没动,有点垂死挣扎的意味,却听耳边一声冷笑,随即钥匙抖开的声音,我再次领悟到自己又干了件傻事,不对,是两件。   第一件是在昨天已经想起这个人有我屋子备用钥匙时,居然没问他要回来。第二件就是眼前这桩,都到了门口了,我再埂着,从他眼里的那丝嘲弄来看,认为我是在拿乔。   进门后就听他浅淡吩咐:“去弄点吃的给我,肚子很饿。”   原来他那句没吃说得是真的,飘了眼墙上的摆钟,已经一点多了,他倒还真能挺。我也不多跟他多言,转身走进厨房,开了冰箱看里头有什么。因为很少在家里开饭,冰箱里的食材实在有限,最终还是选择拿了点干面,还有两个鸡蛋。   十分钟后,一碗香喷喷的荷包蛋拌面出炉,端到了桌上。但看许子扬一脸的嫌弃,就知不合他大少爷的心意,我只能转身再回厨房,看看还有什么食材。以许大少的心性,今天不把他的胃给伺候好了,后头指不定还要怎么为难我。   等到进了厨房后,我却是顿住了脚步,我们这个样子的相处,是我默认了他之前的提议?心中直觉反对,不行,我现在该做的是怎么让他离开,而不是去迎合他。思索了一番措辞,踏出门正想一股脑将心里的决定吐出来,却见某人正斯文优雅地在吃面。   而当面条这种食物要吃到斯文优雅,还真得有番功底,无可避免的“嘶溜”吸吮声音发出,他抬起眼看到我在驻足观望,立即丢了手中的筷子在桌上。尴尬这种表情当然不会来自许子扬,故而我将他转移目光的表情权且当成是无视我。   清了声嗓后,我走到桌边,飘了眼那碗,心道:他确实是饿了。居然就这么一会,已经快见碗底了,里头只剩清汤寡水的几根面条。莫名的笑意涌上来,我不自然地撇开头忍下,随即摆正了心思,打算与他开诚布公好好谈一次。   也可称之为谈判。   可我还没开口,许子扬已经语带闲凉而道:“浅浅,今天你的表现我不太满意,但结果不管怎样,也算是与那什么医生断了。你看看什么时候搬到我那边?”   我一时惊怒,他这口吻真令人又一掌拍死的冲动,冷笑而对:“许子扬,我想你搞错了一件事。就算我与林翔不在一起了,也没义务要跟你好,不知道你从何得来这种想法认为我要同意你昨晚的提议。”搬到他那边去?再被赶一次吗?那我还真的是犯贱了。   ☆、18.坚硬与灼热   犹记得昨晚我和他属于不欢而散,没想到了今天他就一副理所当然之态。   许子扬闻言后,眸色犹如打翻了的墨砚,变得漆黑,他将我全身上下都刮了个遍后才从椅子里站起来,走到我跟前,抬手捏住我的下巴,声音听似轻柔:“余浅,是我表达不够清楚还是你没领会我意思?那我再说一遍:回我身边来,做我的女人。”   如果不是那捏住我下巴的手指带着警告的重力,我会以为这个男人很温柔。而他命令似的口吻也与他的轻柔声线形成极大反差,赫然顿悟,以前我认识的许子扬,根本只是表面,或者说他有双面,而给我看到的一面并非他真实的。   眼前的男人看似气度优雅,可眼中强烈的占有欲却是那般明显。   忽然觉得各种嘲讽,与一个男人共同生活了两年,却原来从未真正了解过他。他只给我看到了一个伪装的面,而将真性情却隐藏了起来,难怪他突然提出分手时,我会毫无防备,因为我根本就是个傻子。   而现在,我不想再做傻子,故而昂起头,盯着他瞳眸里的暗沉一字一字道:“我...不...要!”预料中的,下巴上的两指力气立即加重,我可以预料那处铁定是要青紫了。   因为我一直没有离开过他的眼睛,所以清楚看到那里头的色泽变得越加幽深,几次下来有些了悟这代表男人在沉怒。可下一秒,他竟将唇压下,以单手扣住我的双手在背后,然后将我压在门板上,下巴处的手指已经松开,改为控住我的后脑,不让我有丝毫挣脱。   我的唇被吞没在他嘴里,牙齿被他挑开,唇舌被他吸吮到疼痛,他借此来宣泄震怒。自从昨晚的事经历过后,我知道越是挣扎只会越加增添男人征服的**,无论是从前的许子扬还是现在的,所以我只在最初挣动了下,后来就任由他去肆虐我的唇,只做不回应。   无可避免的,他唇舌上的液沫会在我嘴里,然后我默默吞咽着,包括他的气息。可我的反应,在他看来却变成了柔顺,变本加厉地松开控住我头的手,开始在我身上游走,手从衣服底下钻入,形势越演越烈。   我在他嘴里发出支吾的声音,要求说话,可他却不肯放开,依旧堵得死死的。片刻间,他的手已经隔着内衣握住了我的丰盈,指腹上的薄茧粗砺刮着我露在胸衣外的肌肤,不会疼,却勾抓我心。这时候,我再也忍耐不下去,开始极力反抗,可他却用身体紧紧压制我,两腿将我的脚夹在中间,小腹顶住我身下,令我清楚感受到他那处的坚硬与灼热。   一狠心,用力咬,他却在我牙齿嗑下时及时退开,而我的舌被重重咬破,顿时嘴里一股血腥味弥漫,与之同时的是一声冷笑,阴鹜的黑眸中揉进一抹厉意。我偏过头一口将血沫吐在旁边,然后转首正对他道:“许子扬,你是听不懂我的话吗?我不要,我不要再做你的女人,我不要你像对......一样对我发泄!”   那两个不堪的字眼我说不出口,不想将自己沦落到如此卑贱的地位。   可是许子扬的下一句话却等于直接生生扇了我一个耳光,“呵,余浅,你与我扮清高吗?别忘了当初你是怎么和我在一起的,我许子扬要得到一个女人,还真不需要用强迫的手段。”   说完就抽出了还在我胸前的手,甚至临出来时还抓捏了一下,加上他那冷傲的表情,可谓是侮辱之极。屋门再度当着我的面给重重扇上,从那脚步沉重离去的声音,也可判断他气得不清,而我却是脸色苍白,浑身像没了力气一般。   ☆、19.别人眼中的“碰瓷”   我静坐在地,回忆如潮。   父母感情不好,早年离异。我是跟着母亲的,后来母亲改嫁,对方也有家庭,一大家子人聚在一起,于我来说都是陌生的,且难以相处,适逢考大学,特意填较远城市的学校,然后借口住校,很少再回家乡,除了逢年回去一趟,过到大年初三,就匆匆赶回学校。   我与许子扬相识就正是大四那年的暑假,因为学校还没开学,宿舍没有一个人,连宿管大妈都不在。我去校外买储备干粮,另外想找份兼职的短工做做,虽然父母两边都有给我生活费,但数目都不多,而我大四毕业后还准备考研,所以要为后面的学费做准备。   一个拐角口,我正打算走过马路,恰逢一辆车开过,就是我反应快及时让开,也还是被车身带到,摔倒在地上,脚上一阵疼痛,发觉被什么撕开了一道口子。汽车停在了旁边,有人走到我身旁,因为是低着头,我第一眼看到的一双黑亮的皮鞋,然后抬起头。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许子扬,他微微蹙着眉,俯视而来,阳光在他身后打了一层光圈,给我一种睥睨天下之威。而那俊逸的面容,令我心中感叹:男色倾城当如是吧。从没见过男人桃花眼会是如此的魅人,而双眉的狭长却添了谦雅。   所谓男色,就是撩拨了你绷紧的可以走钢丝的神经,却让你感觉他尚在天边,有时候,跟女人的贞操似乎有着异曲同工之妙。我的脑中忽然就出现了这么一句话来。   我不敢说后来爱上这个男人是因为第一面就一见倾心,但当时确实是震撼的。   还在我发愣之际,就听他低声问:“你怎么样?”我正想回答没事,却听周边有围观的群众在说:“现在的女孩啊,当真是......我看着她自己碰上去的。”   我面色微变,转首去找人群里说话的人,却见好些人都面露鄙夷,他们以为我是有意制造“碰瓷”事件,原因不外乎撞我的这辆轿车即使不识标识,也看得出是好车。张口欲解释,却见男人眼中嘲讽一闪而过,我顿时没了解释的**。   只手撑着地面,尝试站起来,就在这时旁边突然伸出一只手臂扶住了我,直到我站稳后才放开。我侧过头想要道谢,却见身旁的是一个十分娇柔美丽的女孩,她的嘴角挂着笑,眼中带着善意的温柔,关切地问我:“你没事吧。”   我摇了摇头道:“我没事,谢谢。”通常火上浇油者多,雪中送炭者少,所以对女孩的善意,我很是感激。只见女孩回首看向那个男人,“子扬,她的腿受伤了,我们送她去医院看一下吧。”顿时好多道目光集中在我的小腿上。   因为酷夏,我穿的是裙裤,所以刚才摔倒时小腿不知是被什么划过,血渗了出来。这下旁边的议论声小了,我想如果真心碰瓷的话,应该不至于将自己真的弄受伤吧。   后来在女孩的坚持下,我坐进了那辆好车,去了附近的医院包扎。途中女孩自我介绍叫顾卿微,男人叫许子扬,没有介绍他们的关系,但从两人的眉色可见应是对情侣。可是到后来时,我又觉得不是了,因为许子扬的身旁再没见过那个女孩,他的女伴会经常换。   等到开学后我多次在学校里见到许子扬时,才发现此人身份特殊,在市政府里头的,因为市里要将我们学校营建为全国名牌大学,在教学设施与师资力量上要有配备,所以他会经常代表市里来考察。   偶尔相遇时,他对我也仅是点头之交,并没有太热络。   我虽只是面容清丽,但大学四年倒也还是有追求者,一个经管系的男生在大三时向我表白,被我拒绝后仍不死心,几次三番来找我。后来我见之都是绕路而过,那天晚上我欲出学校买点东西,被他与几名男生堵在了校门口,他扭扭捏捏求我给个机会。   我很想大声告诉他,不是我不给他机会,而是非我倾心,我自不愿从。另外我本无意在大学里谈恋爱,只想考上研,跟理想的导师学习。而我的一时迟疑,在那男生看来成了有意羞辱,竟是恼羞成怒来拉我。我急急避开想要跑回宿舍,却被其他几名男生拦住。   ☆、20.乖女孩   可能真是巧吧,恰逢许子扬路过,他走上前几下出手就将几名男生给打倒在地,随即拉了我就往外校门外走。我很是意外这个男人居然会相助,更意外的是这么晚他怎么还在我们学校,还是后来得知是校长与他协商最后定案,拖了时间,本来校长要请他一同吃晚饭,被他婉拒了,随后就正好看到我被男生纠缠的一幕。   他拉着我一直走到车前,将我往车身上一推,“都晚上了,还出来干嘛?”透过两旁店铺射出来的灯光,我可见他眸光微暗,而问我话的语气倒像是质问,一时间我怔忡在那。   就算我粗神经,也是看出这男人面色不好,但我不太明白他是在气什么。想起我出门的理由,微微羞赧,想要撒个小谎,可张了口还是咽了回去。许子扬朝我扬了扬眉,眼中神色越加晦暗,见此我只好低了头说:“嗯,去买些女性用品。”   我那大姨妈突然而至,齐备的卫生棉已经用完了,这种东西也不好意思问舍友借,只好抓了零钱下来去校门口的小卖部买。显然我不算明朗的答案,他已是听懂,没有再追问。   可令我意外也意料不及的是,他竟长手一伸将我揽进了怀里,清冽的气息扑面而下,他堵住了我的唇,并没有深入,只是淡淡的唇瓣相触、摩挲,然后放开。我的脸顿时红到发烫,这个男人夺了我的初吻!后来只闻耳畔一声戏笑:“乖女孩。”   再后来,我看着他开车离开,懵懵懂懂回到宿舍,那晚,失眠了。   一连几天,我都心神恍惚,总是会想到那个拥抱,以及,那个吻,不得不承认我一向静如止水的心,动了。后来我曾想,也许在第一次见面时,我就对他有了一见倾心之故,故而在他的一次不按章法的示意后,彻底沦陷。   没有小说与电视里的那许多曲折离奇的情节,现实中就是如此,开始的突然又意外,但确实他在我忐忑不安的心情里,打来了电话,然后算是有了暧昧的关系。我甚至都没好意思问他是如何知道我号码的,心里却如灌了蜜一般。   当一个人有意打听你的讯息时,应该是表示他喜欢你吧。我甚至都忽视掉初次见面时他身旁有女伴,以及之后经常会换女伴这个事实,只觉得被一个人喜欢,真是一件快乐的事。   这就是喜欢与不喜欢的区别,追求我两年的男生的告白,我会觉得是负担,而许子扬的一些举动,就让我欣喜万分。选择忽视他的那些男女关系,是因为我犯了一个女人会犯的通病,认为自己将会成为男人的终结者。   就在这种暧昧有余的情况下,突然发生了一件事,令我始料不及。   我的继父突然打电话到我手机上,告诉我说,我妈妈在买菜时被辆车给碰了,但因为是菜市场附近人多,车速不快,故而妈妈并没受太大的伤,倒是把腰给扭到了。那个驾车司机主动提出带妈妈去医院做个全身检查,若有意外会全权负责。   有免费检查的事,妈妈自然是没有拒绝,可这一查就查出问题来了。居然查出患上了尿毒症,妈妈想要瞒着我,实在没法了,继父才偷偷打来电话。因为这种病,需要很大一批费用,那个家庭只属小康,就算继父在这种情况下不会舍下妈妈,但也无力承担这么一大笔钱。尤其是需要找配型,我作为直系亲属,自当成为第一考虑对象。   电话最后,继父似难开口地问我能不能筹到钱,我立即明白了他的意思,是想我问父亲开口。我回答会尽量想办法,可也知道即使父亲愿意帮忙,但也是杯水车薪,尤其是尿毒症这个病,是要长期修养的,往里头砸下的钱会是无底洞。   而头期医药费大致有个明码标价:五十万。   ☆、21.俗物变圣物   久未打过的电话,我还是拨了,父亲在那头的声音很冷漠,听完我的要求后,沉默了半饷,最后只道:“我跟你妈妈早已分开多年,手头也不宽裕,最多能给你两万,我打你的卡上吧。”随后挂了电话。   两万与五十万,天差地别的数字,令我想哭又想笑,他与妈妈二十多年夫妻,最后只值了两万的情谊。可我无法傲娇的拒绝,因为那是妈妈的救命钱,即使杯水车薪。父亲的钱是第二天打过来的,继父在电话里说已经垫付了五万进去,也就是说起码还得要四十几万。   人们常认为钱是世间俗物,可当这个俗物能够救命的时候,却成了圣物。   这时候,我唯一能想到的只有许子扬。可我开不了那个口,一旦开口就将我与他的关系界定在了金钱上。我的情绪不对劲,在许子扬打电话来时,就被他发觉了,只说了声等下,十分钟后他就出现在了我面前。   那一刻,我几欲崩溃,无需他逼问,就老老实实将困境讲了出来。他听完后,什么也没说,只让我去请假,说事情让他来安排。等我请假出来时,他已经订好了两张去我家乡的机票,两小时后,我已经踏在了那块土地上。   平日我为省钱,全都是坐上一天时间的火车来学校的,所以脚踏平地时有种虚空的感觉。接下来的事,我恍恍惚惚地按着许子扬的节奏,支付医药费,进检查室配对肾,等待检查报告......一项又一项做过来。   万幸,我与妈妈的肾配对成功,也就是说我可以捐出我的一个肾来医治妈妈的病。手术很快就排上了号,整个过程中,许子扬始终都在我身旁陪着,他沉稳从容,他调度有序,完全是大将之风。而我心触动的不是他这些,而是他愿意为我做的。   在进手术室前,我一遍遍看他的眉眼,想要看那里面是否有与我一样浓烈的情意,但他眸色清明,一如往常般,我知他心性深沉,因为身在其位,故而情绪极少外露。他突然冲我笑了笑,轻声道:“乖,进去吧,有我在,不会有事的。”   原来他看懂我心中的彷徨与担忧,即使我与妈妈的肾配对成功,即使现在的医学做这类手术成功率很高,可我还是会害怕,怕有意外,怕妈妈不能康复。而他的那句话,犹如暖源倾注我心房,甚至觉得他看我的眼神中也藏着暖意。   我与妈妈并排躺在手术台上,麻醉师给我们打上麻醉,很快我便昏沉了过去,依稀听到熟悉的声音,辨不清话语,心中暗嘲我是有多想那个男人,居然连麻醉昏沉了还在惦着他。这是手术室,他怎么可能进来呢?然后,最后一点意识也没去。   醒来时,没见许子扬,是一名看护在我旁边,见我醒来笑着对我说手术很成功,我松了一大口气。这真是最好的结局了。等了好一会,不见人来,终是忍不住问护士,却得知许子扬接了个电话,就安排看护在我身边,然后离开了。   微微失落,人卧在病床时,其实心很脆弱,无论大小病,总希望有喜欢的人陪着自己。可我也不是不明事理的人,心知许子扬这时候离开,定与那个电话有关,也定是那边市里有事要忙了。他已经陪我在这边好几天,势必耽误了些事,到了晚上他的电话就打过来了,果然是有政事找他回去了。   说了好些体己的关切话,顿时令我一扫郁闷。   在医院住了将近一个月,这期间许子扬来看过我三四次,毕竟两地相隔太远,他没法时时过来,但是每天晚上必打电话。我想,我和他的关系算是定下了吧,有谁能像他这样对我好呢。那一刻,我觉得世间安能再有一个许子扬令我欢颜。   ☆、22.A.I.N.Y(爱你)   后来的事,就发展的极其自然了,出院的时候他来接我,再回学校,即使少了一个肾,在髂窝多了一个疤,我却觉得满心甜蜜。   大四毕业时,我如愿考上了研,跟了一直崇拜的导师,然后,我与许子扬同居了。在那之前,我就将自己交给了他,第一次的涩痛,令我刻骨铭心,却甘愿,因为我爱这个男人。   后来的两年里,随导师学习,一边也帮导师做一些工作,然后自然就有收入。而其中出于自尊心吧,不想太过依靠他,也可有自我的私人空间,于是租了现在这间屋子。当时许子扬知道后,只是笑得宠溺地说“随你”,等我把备用钥匙交给他时,他还饶富兴味地要求来参观。   当然最后参观就演变到了床上,他这人虽不重欲,但却时而兴致来了也会不管不顾。于是我就两边住着,基本上大多数时间还是在他那边。一直到半年前,他提出分手,我拒绝他的赠房,然后回到这个小屋。   无比庆幸那时我自尊心作祟的心理,让我在与他分手后不至于无家可归,有个安生之地。   一直以为,许子扬就算与我分手,那两年我与他在一起的日子,也是情浓的,只是后来情淡而已。却没想到他刚才会亲口道出了他心底真正的想法,原来在他的眼里,我是一个金钱的交易品,而我的价值就在那几十万。   难怪他可以毫无顾忌肆意的想分手就分手,而此时想要我就要我。   仰起头,不想让眼眶里的眼泪滑落,很久没有哭了,最近的一次哭也是那半年前。我从他的公寓搬离,然后回到这里,每天晚上躺在床上睁眼到半夜才疲倦睡去。没有了温度的租屋,听着电脑里的音乐,一遍遍地重放,然后眼泪就掉了下来。   常常听的那首叫A.I.N.Y(爱你),里面的每一句歌词都戳中我心。   分开以后每个夜晚格外的寂静,滴答滴答剩大钟在陪着我回忆,电话里头曾经是你最温柔的声音,现在只有空气冷漠地回应......   许子扬,你一定不知道分手后,我是花了多大的力气才将这痛苦一点点咽下去,藏进心底深处。你也不知道在谢雅婚礼与你再见时,我的心有多颤抖。那“腻了”两字是我这辈子最大的痛,可既然你腻了我,为何还要来招惹我?   电视总是会上演的一幕,生活的点点滴滴在眼前闪现,像放电影一般,然后偶尔在路上看到相似的背影,类似的车,会神情怔忡,会黯然神伤。这些都是分手后我的写照,那时想,这就是爱情,这也就是失恋的苦果吧。   会常常看一些伤感的经典语句,从那些话里面寻找自己有过的痕迹。比如这一句:有种相遇,叫缘分,有种心情,叫思念;有种后悔,叫错过;有种责任,叫承诺;有种痛苦,叫煎熬;有种等待,叫守侯。   一直觉得,我和他,相遇是缘分,后来发生的一切是顺其自然,可走到最后变成了厌倦。   女人与男人对待感情的态度其实不一样,女人会时间越久越深沉,而男人却是时间越久越平淡,当生活里找不到激情的时候,他们就会提出分手。   就如许子扬,那时他说腻了的时候,是真的这么认为,至于后来的再纠缠,我不懂他,可能是半年后我的哪里又引起他兴趣吧。   ☆、23.梦醒时分   记得有一次,在路口远远看到熟悉的车,仔细辨认,果真是他的。因为他在政府机关上班,所以买的车是普通型的,并不张扬,但那号牌却是很好,当初还是我给他选的。所以我一眼就认出了是他的那辆黑色轿车。   这是自分手以后几个月来,我第一次见到他,不对,应该说是见到他的车。那辆车停在一个饭店的下面,我看了看那家饭店,心中生出一种希翼与渴望,想要走进去看一看,可是脚却如生了根一般,定在原地。   怎么都迈不出去那一步,因为我知道如果迈出,就意味着对自己妥协,对心妥协,也将自尊放到了最低的位置。尤其是,我若真的在饭店里看到他,应该说什么?   好久不见?最近还好吗?呵......那些寒暄的话,只适合用在久未见的朋友身上,不适合对他。好多人常说,做不成情侣,还可以做朋友,其实如果分手了,那么定是朋友也做不成的。因为你没法看着曾经深爱的,与你交颈而眠的人,携手了别人,也无法看着他觉得不会介意。   说不介意,是假的。心里其实会介意,因为你爱他,或者爱过他。   那天,我终究是没有走进饭店里面,却也没离开,选择走到更远的地方,大约有百米,靠在墙上,静静看着那处。不知道等了有多久,也不知道脚是何时站麻了,终于依稀看到有几人从里面走出来,然后走近了那辆车。   从我站的地方,看不清楚是不是他,却可分辨最后坐进车里的是一男一女。我知道,在我之后,他不可能不会重新与别人开始,而我却还留守在原地,默默静看着这一切。   这是我唯一一次算是街头与他的偶遇,只是他没看见我,而我也看不清他。   有湿润滑进我的两鬓头发里,苦涩而笑,原来不是抬起头眼泪就不会掉下来,也不是我说不想爱了,现实就能放过我的。   真的是烂掉牙的戏码,在当初他带着我去家乡时,我曾也觉得这太过像剧中故事,可最后看他无微不至对我,更在后来我们相处甜蜜,从未提过那件事半句,所以我就做了那王子与灰姑娘最老套的梦,如今梦醒。   我欠许子扬的不是情,而是最世俗的东西,他既然提起,那么我就务必要还这个债。   当爱情抹去,剩下的只有价值时,不得不承认,我之于许子扬是卑贱的。他确实有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资本,因为他对我有着笃定。   不管出于什么理由或原因,他既然把话放下,那么我就不得不低下这个头。   情绪冷静下来,想从地上起身,却是没起得来,因为身体长时间不动,已是僵硬麻木。转首看窗外,竟已经天黑下来,我竟坐在地上一下午,回忆那些过往,以及心伤。   忍过一阵针扎般的麻痛后,起身来到桌前,拿过笔记本开机。等网络一连上,打开了网银页面开始查询银行账户余额,上面的数字令我心凉,抵不过欠他的零头。我究竟要拿什么来还欠他的债,当真是要妥协回他身边,然后让他将我轻贱到底?   看来是得找些兼职来做了,欠下的几十万,数目对我来说很庞大,但到底还不能构成什么巨债,只要肯吃苦,然后省吃俭用,还是能慢慢赚回来的。至于兼职,虽然我从未真正踏入社会,但跟着导师也学到了不少,找工作也不会太难。   只是这之前,我该如何应对他?   ☆、24.杞人忧天   事实是我在杞人忧天,那天之后,许子扬竟无声无息,又消失在我视线里。   但我却没改初衷,先找了导师询问近前是否有活干,因为之前听导师提过要找个助理,平日我深得导师喜爱,如果我毛遂自荐,成功的可能性应该会高。当日导师还点头同意,明天过来却跟我说抱歉,称目前在做的这个课题不太适合我,而他录用了合适的人。   那个人是丁岚。   说来丁岚,正是在导师这里相识的,因为导师是学校有名的博士,基本上但凡想要读研的学生都想跟着这位导师。丁岚先我一年拜在他门下,加上身份背景以及人际交往的关系,在一班学员间很吃得开,自然也得导师喜欢了。   那时我与许子扬在一起时,发觉她有意无意间对我的敌意,以及后来传出的流言蜚语,才知道原来丁岚喜欢许子扬,多年。许丁两家同为官场政界人物,必然是有深交,故而两人早已认识。但尽管许子扬曾身边女人更替无数,可在那两年里却只得我一人,为此,丁岚对我心存了恨意。   许是芥蒂着许子扬,许是丁岚自身的修养与骄傲,在那两年里她倒是没太多为难我,只是爱导师跟前与我竞争。但凡我选的课题,她都会选,总要跟我争个一二,故而就连导师也看出了我们的不和。   后来感情之战里我退下,她上位,因不想人前上演新人笑旧人哭的戏码,所以我尽量避开着她点。却没想平日的低调隐忍,在谢雅婚礼上一举毁掉,我终是没忍住那口气,回击了她。如今导师突然改口,想必其中定是她做了文章在内。   虽觉气馁,倒也不会太恼,应该说丁岚的举动在我意料之中,她本就不是什么善茬,尤其在我回扇了她一巴掌后,她能忍到现在都没找上门来,不得不说这女人涵容挺厉害的。可助理一职我不得其门,必然就要去想别的法子,银行那点余款我已经取了回来,等着哪天许子扬若真上门时,就跟他谈下还钱这事。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从导师办公室内出来,因想着心事,没注意前头的路,忽与人对撞上,哗啦啦一下那人手中捧的资料散落了一地。   “余浅,想什么心事呢?走路也不看人。”   我抬眼含笑道:“师兄,抱歉,我帮你捡。”来人正是导师常常夸赞的弟子秦宸,他比我早一年到导师座下,故而我得称呼他为师兄。他是那少数几个不围着丁岚转的人,也是为数不多跟我交好的,故而此时他那口吻听似埋怨,实则语含笑意。   两人一同低下身来捡拾资料,从纸张上的大致内容看,应该是他跟导师一同完成的一个命题课程。导师不止一次夸赞,说秦宸资质很高,人又勤奋,将来必成大器。   秦宸一边捡一边问我:“刚是怎么了,一副心神不属的样子?”   我也没瞒他,这事定也是会被传出去的,“本来想跟老板自荐下做他助理的,昨儿也给了我准信,今天老板说有个专题要做,那个专题我学的专业不太合适。”   我们这群人,习惯喊导师为老板,他确实也像个老板一般,跟着他做研究,做课题,然后发奖金给我们,这也是我的生活来源。因为导师经常会有论题发表,甚至出版,加上他会有接到活干,故而发到我们手上的经费还是挺丰厚的。   我是个随遇而安的人,也没什么太大的人生抱负,若不是想筹钱还了许子扬的债,从而两清外,也就这么安稳度日,不去与人争什么了。   ☆、25.师兄妹情谊   “老板是给丁岚做了助理吗?”秦宸看我面色,就了解了其中内情,我苦笑着点点头。   等把资料捡起来后,他又迟疑地问我:“你缺钱?”   “嗯,家里要用钱,助理做不了,我得去外头看看能兼职做份什么工作才是。”倒是没有诳他,我还的这个债正是用在家里的,妈妈的病这两年已经基本得到了控制,虽然我很少回去,但会经常打电话问候,从电话里可听出妈妈如今挺平和的。   “师兄,不跟你说了,你进里头跟老板交差吧,我先走。”今天没我的课,乘着时间还早,去人才市场看看也好。哪知秦宸拉住我胳膊道:“先别走,你在外面等我一下,我很快就出来。”说完快步走进导师的办公室。   我当秦宸还有事,所以就等在了门外,十分钟后,他就出来了。“走吧。”他率先走在了前面,我连忙紧跟在后问:“去哪?”   “你不是想做兼职吗?我知道有个地方要请人,而且是晚上,时间上配合。”   这一听,顿时心中一喜,没想师兄会帮我。也不矫情推托,就跟在秦宸身后,到学校附近的公交车站等候,路上有问他是什么活,他只是微笑着说到了就知道了。公车很挤,秦宸将我圈在身前,形成了护拦,不可避免的会有身体接触,鼻间是他清冽的气息。   我尽量往前一点,虽知师兄于我,包括我于师兄,都没那些男女情事在,但避嫌还是要的。那两年,师兄是唯一没有疏离我的人,依旧当我是师妹一般关照着,几曾许子扬也偶尔提了那么一句,说我这师兄对我倒还不错。   当时我只当他话有醋味,心里头还欢喜了一把。停止,怎么脑中又在想他了?就算我不想承认,许子扬的再度闯入我世界然后又离去,对我的生活还是造成了影响。就像那些沉溺心底的以为是甜蜜的回忆,会破茧而出,然后再丝丝勾刮着我心,产生痛意。   因此也更坚定了我要与他划开界线的决心,只有情债两清,我才能行得正,坐得直。   我与秦宸在几站过后就下了车,然后进了某幢大厦,一路上楼。从楼底下的标牌上,我大致知道他给我介绍什么工作了,等到楼层抵达,果然如我所料。他介绍的是一个补习班老师的工作,教习小学课程,这在我来说虽然没有师资证明,可就能力上而言还是能胜任的。   补习班因为是私人开设的机构,等同于家教类型的班级,只是同时给多名学生公开授课,所以对老师的资质不会太做要求。但从秦宸与对方交谈中我得知,原本这个职位是他的,机构负责人也中意他来代班,因为他有教习经验。   原来秦宸这两年都有在这机构兼职授课,此时恰逢又一学期,机构收了好些学生,要重新开课,故而才有这个机会让给我。等到从里面出来时,我扯住秦宸的衣袖,“师兄,这是你......”话没说完,就被他笑着打断:“没事,我之前晚上过来授课也是为了打发时间,增长点实践经验,你现在不是缺钱嘛,这里工资上不错,按课时算的。”   见我还要说,他有意拉了脸道:“余浅,你要再推辞的话,就不当我是师兄了。”   如此,我只好感激地憋回了欲说的话。   从楼上下来,秦宸提议去吃饭,我自然应允,揣度了下身上带的钱,打算找间好的餐厅请他吃饭,当成是谢礼。这次秦宸倒没拒绝,而是兴致勃勃地说有个新开的意大利餐厅,不妨去试试。   我们一起抵达时,差不多正好十一点多,往内览了下,虽然是新开的,却是生意不错,大多数位置已是满人,且可能是因为里头的环境与格调关系,大都衣装奢华。   ☆、26.司马昭之心   我俩正待入内,身后突然传来讽刺声:“哟,看看这是谁啊?余浅?竟也来这种高级餐厅?”我回过头去,有些意外会在这里遇上许子杰,而出声的则是他身旁的女人。   那个女人我没太大印象,应该是曾一起聚会时许子杰有带过,现在一副对我不屑的样子,我不由觉得好笑。那时我是得罪了多少人呢,要在如今都过来踩我。相比起那不得名的女人,我比较忌惮的是许子杰,他虽然没出言讽刺,可眼中放出的危芒却令我寒颤。   没有忘记在谢雅婚礼上,他将我拉近房间欲强迫一事,以及后来又故意恶整我喝酒,导致后头事情发展到不可收拾。只见许子杰眯了眯眼,目光扫向我与秦宸挨着的肩膀,一声冷哼从他嘴里溢出,搂过身旁的女人就往里走,掠过我时故意撞了我下,幸而秦宸在旁虚扶了一把,才不至于跌倒。   玻璃门关上,他们的身影消失在门内。秦宸有些担忧地问我:“那两人你认识吗?要不要换一家餐厅?”秦宸虽见过许子扬,但圈子里的其他人并没见过,故而不认识许子杰。我也在考虑是否换个地方,不能惹的人避开是最明智的选择。   却在这时,门内有迎宾出来,微笑对我说:“余浅小姐是吗?许先生邀请两位一同入席。”   闻言愣了下,许子杰刚才那般恶劣的态度,转个身竟请我们吃饭?蹙了蹙眉,状似无意地问:“位置在哪?”迎宾小姐说:“就在窗户那边的位置,我领你过去。”   ......   等与秦宸换了地点落座时,我有些抱歉道:“师兄,下次我再请你去那意大利餐厅吃好吗?这回就先这边将就吧。”   “傻丫头,我不过是寻个新鲜而已,如果真坐进那种高级地方,还会不习惯呢。这里很好啊,你知道我是四川人,最喜欢吃辣了,够味。”说完还啧啧声着,似乎在想着那美味,我不由被他给逗笑了。   就在刚才,我最终还是婉拒了迎宾小姐的盛情,请她代替跟许先生说声抱歉,另择了家附近的川菜馆来吃饭。因则我忌惮许子杰这个人,知道他突然邀请必不会有什么好事,经迎宾小姐提醒,视线往窗边探寻,正看到许子杰似笑非笑看着我。   他的身旁自然是刚才那娇媚,而他对面背对着我这边坐着一男一女。只从沙发背椅微露的半个头,我也认出了那一男一女正是许子扬和丁岚。如此这般,就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许子杰又想再度整我。   毫不犹豫婉拒了迎宾,拉着秦宸就离开了那家意大利餐厅。许子扬从那天后就没了声息,可再度见到他,哪怕只是个背影,都令我会觉得心颤,秦宸应是也认出了,所以没有多问,只默默被我拉着离开。   紧绷的情绪,到笑开后才松下,之后用餐算愉快,因为与秦宸有共同话题可聊,围绕在导师近些日子接的活上,还有向他请教晚上授课时要注意哪些细节。他应承下头几天会陪我一起过去,然后观摩后再提醒我该注意的细节。   这种时候,有这么一个朋友,很是暖心。   后来导师打来电话,要他回去,之前他交的那个报告出了些问题,故而饭后他就匆匆离开。走前想要去买单,被我拦了下来,戏称高级餐厅我请不起,这里吃那么一顿还跟我客气,秦宸倒也爽快,不与我坚持,付完钱出门,两人就分道扬镳。   他怕导师等急,所以打了车离开的,我则是往公交车站而走。这时突然一辆红色跑车猛的急刹车,飞速擦过我旁。   ☆、27.考虑下跟我   我往旁弹跳开,手臂上都还能感觉到车身刷过时的惊意,这年头开跑车都是这么横行无阻吗?哪有开到人行道这边来的。   那辆跑车在前方二十米开外处停了下来,车内走下的人令我一怔,暗恨这许子杰还真是阴魂不散,我都躲了他了,居然还过来纠缠,到底是想哪样?   许子杰并未走过来,只是关了车门靠在车上点了支烟,眯着眼看我。他今天穿的是一套休闲服装,脚上穿了军靴,令他整个人的立体感觉很酷。其实他也是个很好看的男人,与许子扬相比,他要多一些吊儿郎当风流倜傥的味道,却少了分从容气度,不像许子扬那般将情绪收敛看不明。   车站就在他跑车前面十米处,我迟疑了下还是向那边走去,却在经过他身旁时,横着里出来一只脚拦住我去路。我条件反射往旁边移开两步,想要绕过他的脚,却在下一秒被他抓住了胳膊,戏谑声在耳:“余浅,你似乎很怕我。”   我牵了牵嘴角,避开他那危险的目光,语气浅淡地问:“杰少,请问有事吗?”   “刚刚为什么不敢过来入座?怕见我哥?”   我不由讽笑起来:“杰少,你们坐的是四人位,我和我朋友过去是要坐哪?搭个小椅子在旁看你们吃吗?”分明就是有意要我难堪,讲得好像还是我不赏脸。   “你们过来了,自然就开另一席了,没看到旁边位置是空的嘛。难得大家能聚聚,身旁有带了伴的,你余大小姐竟然不赏光,真是令我失落之极。”   我真想一拳打过去,他那脸上的神色哪里有半分失落,不想与他多费口舌,而这样的对话也实在没有意义,直截了当问:“许子杰,你究竟想要怎样?别卖关子了。”   刚才我有意瞥了眼那车内,不见了那个娇媚,将我堵在这里,不可能就是来追问那什么赏不赏脸吃饭的问题。   只见许子杰定了定目光,眼中有什么一闪而过,随后笑着说:“很爽快,我喜欢。余浅,既然你跟我哥分手了,考虑下跟我吧。”   “哈!”我发出一声怪笑,“许子杰,你是开玩笑还是在整我?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我真不知道是我疯了,还是他们疯了,一个两个来要我,什么时候我竟成了香馍馍?许子扬对我一副势在必得,而许子杰居然也对我似乎感了兴趣。   我没看错男人眼中那一闪而过的光芒,确实是像对我存了兴味。可是我不懂,我跟许子杰的接触都是因为跟许子扬在一起,他何以会对我产生了兴趣?而且这个兴趣为何又延续到此时?若早有这个迹象的话,应该在我跟那人分手时,他就出现了。   再说,他做的一些举动,也实在不像是那种意思,难道是我刚才看错了?   许子杰的表情没变,依旧嘴角半牵起,似漫不经心地说:“你可以考虑下再给我答复,但是,我不太接受拒绝。”说完俯身而下,唇角微划过我脸,然后扬声而笑着拉开车门,开车扬长而去。   恣意、轻狂、张扬,这就是许子杰。我用手背去擦拭被他偷吻划过的脸庞,心底一阵烦躁,真是一事未平,一事又起。总算他没强掠我上车,态度上虽然恶劣,倒是与之前有些不同。都说女人是善变的,其实我想说真正善变的是男人才是,你永远都不知道他下一秒里在想什么。就像这个许子杰。   我刚走到车站上了公交车,找到座位坐下,兜里的手机就开始震颤起来。拿出来看是陌生号码,随手按掉,如今这种骚扰电话很盛行,万一好奇接通了,对面就有无数理由让你听下去,然后结局是话费烧掉,可能还上当了。   所以我对这类陌生号码,向来都是通杀。   ☆、28.屋漏偏逢连夜雨   可这次却不一样,对面似乎很有耐心,我按掉后又再重播,接连按了三次,都还不死心,因着刚才许子杰的事本身就存了气,加上骚扰电话不宁人,心火一上来,就按了接通键怒声质问:“有完没完?不管你推荐什么,我都没有兴趣,请以后不要再打这个电话!”   低吼完正打算要挂机,却被对面那声男音给吓了一跳,“余浅,你在说什么鬼话?”   呃,居然是许子杰!直觉开口问:“你怎么会有我的号码?”   立即传来亲蔑的嘲讽笑声,“不知道你是真傻还是假傻,你的号码很难查吗?问新子不就知道了。”我被堵得无语,确实我的手机号码也不是什么国家机密,陈新那边问下谢雅就能知了,刚才是问了个傻问题。   见我不搭腔,许子杰又说:“这是我的号码,存起来,晚点我会找你,可别再把我当成什么推销的了。”然后“嘟”声传来,已经挂断,这男人还真是吃饱了撑着没事干,就为了提醒我保存他的号码?   暗骂了句无聊,将手机揣回了兜里,目前我比较忧虑的是晚上教课的事情。虽然秦宸说会陪我一起去,可到底是初次,毫无经验的我怕hold不住那些学生。打算回家后就上网查一些相关资料,该如何准备,也好心里有个底。   走到公寓楼下,就见房东等在那,连忙上前打招呼。房租我都是半年一付的,还得过两月才到缴付房租的时间。房东是对小夫妻,来的是那姑娘,他们结婚时又另买了新房,这边房子空下来就拿出来外租了。平时很少过来,只有有事的时候才会上门说,今儿不知道是为了啥事。   请上楼后,我给房东姑娘倒了茶,她推辞着说不用,直接讲出了来意。听完后我心沉到了谷底,怎么也没想房东姑娘是来跟我谈退租的事,原因是这房子找到了买主,这两天就要出手,所以今后不能再租给我了。   这真的就叫屋漏偏逢连夜雨,在我出现困境的时候,连住的地方都成了问题。尤其是如此突然,这叫我一时之间上哪去找到合适的地方搬过去。房东姑娘连连说抱歉,承诺会支付我违约金,也就是赔偿三个月的房租钱。   话说成这样,我也不能再强留,知道这对小夫妻的难处,两人跟我一般是从外地过来的。先买了这套二手房,结婚时又贷款买了新房,如今把这房子卖出去的话,就能还掉很大一部分贷款,于生活上也可不用太拮据。   最终我应下了尽快搬走,送走房东姑娘后,坐在屋内一筹莫展。事情太过突然,却也是现实,我跟房东只是租房协议关系,他们夫妻不可能因为我有难处而不将房子卖掉,这于情于理都不合。   所以,上网又多了件事,除去查资料外,就是寻找租房信息。一个下午就在沉闷中度过,零零种种记录下了一些离学校较近的租房信息在纸上,明天得打电话过去看房子,后头还得收拾东西,找搬家公司来搬,一大堆的事。   房东姑娘临走时提了句,买房子的人也很急,要求一周内能到手。所以,我就只有这一个礼拜的时间。等我出门时,秦宸的电话打了过来,到点去培训机构了。摸了摸肚子,有点饿,时间已是不允许,只能等上完课再回来弄吃的。   第一堂课很成功,在秦宸的帮助下,我深受一帮小屁孩喜爱,到了下课时竟还有学生来问我问题,令我很有成就感。家长们到点将孩子一个个接走后,我才与秦宸一同离开,已是九点多,没有拒绝秦宸送我的提议。   ☆、29.再卖身一次   租房这件事我没跟秦宸提,怕他又要想法子帮我,欠一个人人情太多,不是好事。事实能够帮我到如此,已是很感激。   出租车停在了楼下,婉拒秦宸要送我上楼,不过就那么几步,也没那么娇贵的。下了车挥手与他告别,见的士开远了才往公寓门内走,突然旁边一道强光射来,我转首去看。夜色中一辆深色轿车停在那处,灼亮的大灯开着,刺得眼睛看不清。   但依稀有种危险的直觉而起,心中微动,不再迟疑快步往内走。电梯门关上时,似乎听到沉重的脚步声,令我心跳开始加速,一到楼层赶紧拿钥匙开了门冲进了屋,然后反锁好。侧耳听外面动静,好一会也不见有声,拍了拍胸口,虚惊一场。   肚子饿的难受,翻找出泡面来,烧水往锅里煮了一圈后,暖腾腾地吃下,这才舒服了些。正要将碗拿到厨房去刷,却听门边有钥匙孔转动声传来,一个激灵,放轻脚步往门边去,小心地从猫眼看外面,立体轮廓的那张脸令我吓了一跳。   随后自嘲而起,楼下的深色车辆不已暗示了可能是他,要不然我刚才那般惊疑是为何。   门板那边传来清冷的声音:“余浅,开门!”独有的许子扬式的语调。   我身体一僵,他知道我在门边?突闻沉重的呼吸声,连忙伸手捂住,却觉为时已晚,原来刚才我看到门后是他时,呼吸一时不稳。果然许子扬在那边开口:“我听到你喘息声了。”   我很想讽刺一句他那耳朵是比动物耳朵还灵,但深吸了口气后,尽量让声音听起来淡漠:“我已经睡了,你走吧。”   一声轻哼后,就听他闲闲地问:“什么时候你的床搬到门边了?”   我一时无语,却仍是不愿开门。   “开门,你知道我若要进去有的是办法。一扇门就能挡得住我?”男人无赖起来,脸皮可以很厚,见我仍不应声,他又道:“再不开门我就大声拍了,吵醒了楼层其他户主别怪我。”   我还在迟疑,门上已是一声重拍,他还真是身体力行来实践他的话。无奈只好打开门,侧身让他进门,抛了一句“请随手关门”然后闪身进卧室。很快手里拿了一打钱出来递给他,“这里是两万块,先还给你,剩余的那些我会想办法再还。”   钱一早就拿回来等着哪天见了他后还,只是接连几天不见了他的踪影,我自然也不会主动去找他,既然不可避免让他进了门,索性就把话说清楚,借此表达一种态度。   许子扬凝着沉沉的黑眸盯我看,表情高深莫测,在看到我递过去的钱时眸光闪过怒意,却也只是一闪而逝。“怎么?是与那秦宸好上了,急着要与我划清界线?”   颠倒黑白的人永远都能把白染成了黑,我不想与他争辩,只回视着他,“我跟师兄的事与你无关。还钱这事也是你上次的话提醒了我,很抱歉这么久一直拖着。我会尽量想办法早一点还清你这笔钱的。”   许子扬突然倾近,俯首到我跟前,“余浅,你真要跟我细算钱的事?那两年,我在你身上砸下的钱可不止你妈妈那些哦,后来你继父开的小店,继父家的孩子上大学,这些钱算下来,你还得清吗?所以,别跟我提钱,难道你以为秦宸有那个资本来赞助你?然后呢?再卖身一次?”   我怒极,扬手而起,他竟是没躲,让我扇了个正着。手指的麻痛足以证明我那巴掌有多重,而他就阴沉着脸盯着我,那半边的脸颊已变成暗红,再一次我看到他怒形于色。   ☆、30.宾主关系   心有惊恐,实则是刚才那句“卖身”令我太过愤怒,才失了理智去打他。   磨牙声在耳,只听他咬牙切齿道:“余浅,为什么每次我都有掐死你的冲动?既然这么想跟我撇清关系,就不要出现在我眼前啊,与那秦宸跑到餐厅,又装腔作势一番牵着手离开,不是故意引我注意是为哪遭?刚才在楼下,你明知我就在旁,还有意对他娇笑,别跟我说他不介意你是破鞋,真想收了你!”   “你!”我气得再度扬手,这回却没成功,被他用力抓住手腕,那捏在腕上的力几乎要捏断我骨头,疼得我倒吸凉气,而他却一把将我推进沙发内,然后俯身压住。   “打了一次还想打?信不信我折了你的手?”从未见过的残意在他脸上浮现,我一时哑然,不敢出声,些微了悟若我再出言不逊或者扇他耳光的话,真有可能将我手给折断。   而下一秒,见他那残虐的目光移到我的唇线,就想压下身来吻住,我连忙侧开头硬着声音道:“许子扬,我不要再和你维持那种关系了,你一定要每次都用强吗?”   许子扬猛地起身,松开了拿住我手腕的手,改为双手支撑在我身后的沙发上,附着身体将我罩在身下,口吻轻柔,目光却危险之极地问:“说说看,那种关系是什么关系?”   温热的呼吸就喷在我脸上,避也避不开,我将嘴角微微牵动着说:“不是你说了卖身吗?自然就是宾主关系,你买我卖,可买卖也有个限度,我不想再卖了,可以吗?”不想把自己说得如此不堪,可他再度欺门而入,字字句句在深挖我心。   本来还有那么一丝希翼前几天他是气极了才在临走时说那句话,可眼下看来他确实是打从心底里轻贱我的,不然卖身、破鞋等字眼绝不会从他嘴里出来。   许子扬单指挑高我的下巴,一双细长的眸子带着窗外星子那般的寒光映进我眼里,脸凑到近一寸处,“宾主?呵,余浅,你要将自己的地位摆到这等地步,那么我也没必要拦着,至于买卖,从来都是买家说了算,哪里有卖家做主的?尤其是,你觉得在这地位上时,事情由你说了算吗?”   他的话里满满都是警告和深意,当我挑明了立场后,他对我没了耐心。   而无情的话还在继续:“从现在开始,哪天你还清了所有钱后,哪天就算结束交易吧。明天我会让人打张清单给你,细算下这两年你欠了我多少债呢。嗯,余浅?”   我眸光黯淡下来,除去妈妈的医药费这件事外,继父与他儿子的那些事我其实并不知,但他既然说出来,定是确然存在的现实了。哪怕我与继父他们没太深的感情,可那个家庭到底是妈妈嫁过去的家,这笔债无法逃脱的背在了我身上。   本以为几十万的钱,与他心平气和谈一谈,约定之后分期付款,然后努力多找几份工,几年后也应该是能还掉的。可眼下又多出来一笔债务,加上许子扬的意思若是我不从他就立刻拿钱出来,这等于是在逼我上绝路。   难怪人们常说现实是最无奈的一件事,当许子扬因为震怒与我撕破脸后,我和他根本无法再心平气和谈话,而事情也定是谈崩了。尤其是,他对我生出一种莫名的占有欲,就是吃定了要我再跟回他,而之前那两年或许还有温情,此后定当只成了买卖。   也就是说,我无法逃避的要成为他的情人。   ☆、31.别咬着,叫出来   接下来,许子扬没有给我再多时间在那纠结,唇重重压下,浓烈的鼻息与我的呼吸交缠,墨黑炯利的眸,却始终紧盯着我的眼。   我在认清了现实后,没有再挣扎,因为这时候我的不愿意或者不想,在他眼中都可能成为是一种矫情,或者是欲迎还拒。渐渐,我看清那深黑的眸内布满**,我想怕是深夜孤寂无美相伴,雄性激素分泌旺盛,所以他要在我身上发泄。   眨了眨眼,却觉那幽眸内有一些看不懂的,在他眼瞳深处,我闭上了眼不再去思想。感觉衣物在逐渐褪落,而他松开了唇上的噬咬,微抬了身体,很快又热源俯下,原来他已是**了上身,紧贴在我身。   狭隘的沙发于他来说一点都不是阻碍,他也丝毫没有意思挪移战场,只觉他的唇一边啃噬着从脖子蜿蜒而下,一边手重重握住了我胸前揉捏,突然脖上筋脉一疼,竟是他咬了一口,条件反射痛呼出声,想要去推他,他却不放,继续咬着,然后改咬为吸。   身下一凉,立即又被灼热坚硬抵住,没有迟疑半秒地就挺了进来,也不给我时间适应开始了动作。很快,进出频率开始加速,揉捏的手加重,而噬咬吸吮的地方换了阵地,改为另一处的尖端。几重折磨下,我呼吸早已不稳,身体的酥麻渐起,心中却觉悲凉。   原来女人在不愿意的时候,身体却还是会有反应。他驰骋的动作愈加猛烈,只觉那处迅速盈满又迅速抽出,然后当空虚与酥麻还没传达时,又再胀满,每一下都重重撞在点上。随着两人身体的猛烈浮动,老式沙发居然发出“吱嘎”声,像是在为我们伴奏一般。   显然他也听到了,一声舒意的沉笑,接着是更加猛力运动。我本咬着唇瓣,已经逃不开他对我的索取,不想泄出声音来增加他的乐趣,可他的手指却拂在我的唇上,声线里带了诱惑的因子:“浅浅,别咬着,叫出来。”微微使力,掰开了我的牙齿,一声呻吟溢出嘴角。   我的声音似刺激了他,只觉他一个震颤后,突然出来,双手将我两腿弯折着压到跟前,然后压下身体在我腿上,接而那处猛地撞入,这下来得又深又重,强烈的酥意如痉挛般,我“啊”的一声叫出来,他似得了甜头,开始连番撞击,一下比一下猛烈。   到得后来,进退声响彻整间屋子,我都怕传到外面去。却也不容我想这许多,因为很快就被他转移开了心神,到得后来只能随着他的幅度摆动,呻吟......   我是被无遮挡的太阳光给晃醒的,昨晚许子扬跟个疯子似得,折腾到半夜连窗帘也忘了拉,还好我这楼层是高处,窗外是无遮挡的。动了动身子,只觉全身酸疼到每一根骨头都在叫嚣,战场从沙发转移到卧室地板,再到浴室,后来又是床上,几乎将屋子各处都做了个遍。   他就是压着那处不到顶点,然后可着劲往死里折腾,也可能是我咬紧了牙关不肯求饶一声,惹得他怒意勃发。而最后的下场,自是不必说,我完败!最终像现在这般难受。   想起一事,我连忙忍着酸痛坐起来,却被身后大手给拉住,又倒了下去,温热的肌肤相贴,我被许子扬搂在怀里,气息就在耳畔,咕哝着说:“再陪我睡会。”一时间竟像是回到从前,我忘了言语,也忘了挣扎,那时几乎每一天都是如此啊。   我与这个男人,曾经相拥而眠,如今也拥在一起。   手机铃声突然打破沉寂,也打破了我的冥想,我自嘲一笑,没有动,任他搂着。很快就听到耳旁传来他讲电话声音,声线中还透着清晨未睡醒时的慵懒,也是该睡不醒的,折腾大半夜,又是花力气的那个人,能不累吗?   ☆、32.身上还有哪里你没看过的?   我蹙着眉,耐着性子等他讲完电话后让他放开,那通电话基本上都是对面在说,他在听,只到结束的时候他才以“我等下过来”结尾。虽然我听不清对面说什么,但可辨析是男音,而这般严谨态度,应该是公事。   不禁心有雀跃,早走早好,我可好好想想这事。   可是挂完电话后,他却把手机往旁一扔,翻个身将我从他胸前挪到旁边,居然从背后搂着我,底下长腿也将我的压住,头搁在我颈窝里又继续睡起来。老长一会都不见有动静,这不是跟人说等下就过去吗?   忍不住挣了挣,立即身后咕哝着警告:“别动。”   “你不是要走吗?”   话一说完,我就被他使了力翻了过来正对着他,没有看到他睡眼惺忪的样子,明明眼底清明一片,眸色显深褐色,嘴角习惯性微弯着,并非有在笑,看似漫不经心的样子,实则却是在审度我。却没想,他开口的话是:“偷听我讲电话?”   忍住翻白眼的冲动,试图跟他讲道理:“你就在我耳边跟人说电话,应该不算是偷听吧。”如果真是什么“国家机密”,又何必当着我的面讲?   许子扬不置可否,控在我腰上的手松了下,我乘机掀被下床,身上微凉,也不顾春光是否外泄了,几步走到衣橱那边取干净的衣物。灼热的视线就盯在后背,即使我与他有两年,即使昨晚我们刚滚过床单,依然会觉得背上炙烫,只能动作越加快。   等我套好家居服时,身后传来男人啧啧声:“浅浅,你这穿衣的速度还真是大有长进,下回训练下脱衣服的速度才是情趣。”几乎只要是男人,这种暧昧的小黄调子都是信口拈来的,我权且当一时失聪了。   回过身就见他跟大老爷们似得,裸着上身往床头一靠,手指上又夹了烟准备去点,我心中一急,“别在房间抽!”其实我担忧的是他将那床头柜烧灼出一个黑洞,到时候没法跟房东交代。   许子扬听后一愣,倒也没坚持,将烟扔在了那处,却依旧不起身。我不好多催促,昨晚被他就此定论后,至此我跟他再不能像从前,甚至我都没了立场去拒绝,他话也放得明了,除非我能立刻将所有钱拿出来,否则我就别想跟他两清,眼下倒是坐实了卖身这个事实。   “愣着干什么,帮我把衣服洗了烘干啊。”   我这才明白他不动的原因了,这人有轻微洁癖,昨晚两人的衣服到后来脱得零零碎碎的,沾了彼此好多汗渍,如今正一团乱地丢弃在床下。这种情况,他势必是不会再穿,难怪他宁可裸着上身干坐在那,也不愿起来。   无声捡了地下脏衣服进洗手间,他倒是看得分明,知道我这的洗衣机有带烘干功能,要不然等衣服晾干,他就这样裸着身等?   梳洗完从洗手间出来,见他又在讲电话,微蹙着眉,事情似乎有些棘手。最后不耐烦地说:“知道了,我马上到。”然后挂了,又拨了个电话出去,我听后挑了挑眉,没作声。   很快,他让助理送的衣服到了,是我开的门,助理是个男的。微笑有礼的将衣服递给我后,只说了句在楼下等许少,就转身离开了。看来他身边的人都很有分寸,进退有度。这名助理我以前有见过,故而也算认识。   我将衣服送到许子扬手边,就打算避开,却被他拉住搂着暧昧地问:“我身上还有哪里你没看过的?”邪魅的目光盯在我的脸颊上,从那处的微烫,也知是脸红了。   ☆、33.认清自己   自认定力不如他,在他似笑非笑的眼神下,我还是侧转了身避过,身后悉悉索索穿衣声,等到他走过我身旁时,已经衣装整齐,潇洒又俊朗。   因为身材挺拔的关系,基本上他穿什么衣服都很衬身形,助理送来的是他常穿的牌子。从内到外一身,都是刚从专卖店里买过来,纸牌都还没剪。从他那蹙紧的眉头看,显然是不满意,新装总会有股味,以前衣服拿回来,她都是帮他先洗过,且熨平了再穿的。   “浅浅,过来,给我打领带。”某人在衣镜前吩咐。   我走上前,将同系列款式的领带圈在他脖子上,手指熟练翻飞着,曾经做熟了的事,即使时隔半年,也没有生疏。事实证明,当一项技能学会了,并非想忘就能忘的。   “一大早的,一直板着个脸做什么?还在为昨晚的事恼?”   我笑了笑,手上一抽,已经将他领带打好。刚打算撤回手,却被他抬手一抓,甚是用力,抬眼已见他眉眼有怒意,不知道又哪里惹他许大少爷不高兴了,因为我的不啃声?于是我道:“没有恼,昨晚你说得很明了,在那债务还清前,我没别的选择。”   一声巨响,是他一脚踢翻了脚边的椅子,然后从齿缝中咬出话:“很好,余浅,你能认清就最好。”用力甩开我的手往门外走,却在我脸上还没露出任何表情时,他又顿住脚步转过身来。   “忘了告诉你件事,你的这个屋子将被我收购,以后我就是你的房东,所以别再有其它小心思。也最好别去另找租房,你该知道我自然有办法让中介不受理你,或者你可试试再找秦宸帮忙?呵,掂量下秦宸帮不帮得起。”   等到门声传来,我都还僵在原地,他竟然就是房东要卖房的那个买主!这......分明就是他有意而为,难怪这几天不见他人,原来是在被我两次气走后,就找上了房东夫妻,筹谋着将我的租房给买下来。   他临走时那威胁的话,彻底打消了我出去另找租房的打算,看来昨天下午上网做的功课都白费了,那张抄满租户地址与电话的纸还躺在我的笔记本旁边。尤其是他最后提到秦宸时的神色中带了股狠意,令我觉得心颤。   实在不想因为自己的事而连累到师兄,许子扬真正要告诫的其实是要我与师兄划清界线。不由深思,这次再遇后,许子扬的占有欲有些出格了,上回在餐馆他亲自出马激走林医生,这次又对秦宸有了忌惮。忽然心中一动,有个讯息是我忽略了的。   就是谢雅婚礼的那个晚上,我与他做过那事后,他突然提出要我终结相亲。也就是说,他对我的近况似乎知道,以他性情不像是会八卦到去问陈新这些事的人,尤其是我和他半年前分手,此后再无交集,这些事他若不有意探知的话,不可能传到他耳朵里去。   当然大多数事都有两面,也可能是谁无意中提起,被他听了去。心下一凛,难道我到现在对他还有期待吗?希望他是因为放不下我而对我再起了意?不由苦笑,女人啊,总是过不了自己那个关卡。   ☆、34.是可忍孰不可忍   我住的这所公寓属于地段不错,周边超级市场都很方便,收整了下后我就下楼。先去了药店买了药吃下,上回家中存留着的避孕药是有段时间的了,不知道会不会过期,为保险起见,还是另买了新药,淡淡的药味,苦涩在舌尖点点蔓延。   临出药店门时,我又折返回去买了些东西,结账的时候,那收银员看我的眼神令我气闷。但也怪不得别人,一个女人去药店又买避孕药又买那些物品时,还能指望别人不拿有色眼光看你?   接到师兄电话时,我犹豫了下还是接了,毕竟就算我要避开他,导师那边总还得要去。今儿是见时间晚了,就打电话过去跟导师请假的,其实读研两年已是完了,现在留着等同于是在为导师打工,跟上班制似得。   电话接通后,秦宸说导师找我有事,让我立刻去研究所那边一趟。导师因为在外做课题与研究,所以有自己的研究所,一般除去学校又课要授,其余时间我们会在那边做事。   当我匆匆赶到研究所时,发现丁岚也在,这是自互扇耳光后,我与她的第一次正式会面。寒凉的目光飘过,转首对导师时又是笑脸嫣然,我略带嘲意的笑了笑,自问没她那功力。   所内不止我们两人,大致跟着导师一起学习以及工作的都在,原来导师一来是要宣布丁岚为助理这件事,二来则是宣读这次接到的一个项目,与市政工程相关。市委打算要在城市繁华区的主干道上添造天桥,以供分道而行。   这是跟上海市区学习的,在南京路两头都有供行人走的天桥,这样有效避免了因为行人而导致交通阻碍的弊端。可市委又打算创新,走奢华路线,要将上下电梯做入工程内,这在成本上可谓是要加大许多,先从某个试点做起,看看效果如何。   难怪这次的项目要让丁岚做助理了,因为很可能拿到这个项目就是靠她的人脉关系,之后也定有许多要在市政府那边打交道的时候,这个位置舍丁岚还能有谁能胜任?   丁岚的聪明就在于她有骄傲的资本,却不会令人她清高孤傲,尤其是在导师的圈子里,甚至有男同学将她奉为女神。这么一个大的项目能够做下来,我们这个研究所能得到的利益回本应是不小,我是不知道她为何要如此帮导师,但想其中必有她的目的在。   中途我去洗手间,出门就见丁岚拿着手机在娇柔说话,打算避过,却被她喊住:“余浅,你等等。”然后换了温柔语气对电话那段说:“子扬,先不跟你说了,晚点见,拜拜。”   我微挑了眉,静默在原地,等她下文。早知既然遇上,就不可能避得开她,只见她斜勾着唇,似笑非笑向我走近,到了近处时,眼神一厉,扬起手欲挥,我往后急退了一步,却还是让她的长指甲刮过脸颊,顿时生疼。   早有防备她可能会报复,却也没想就在研究所里,办公区那边有那么多同学以及导师在时,她就无所避忌想要打我。脸颊上火辣辣的疼,不用说是被她的指甲抓破了,而她犹不解恨,手指指着我的鼻子,“余浅,上回那一巴掌,我给你记着呢。警告你不要纠缠子扬,否则我让你在这研究所呆不下去!”   说完就敲着高跟鞋,昂头擦过我肩膀,甚至用力撞了下,我及时稳住身形,在她背后用极冷的声音回击:“你应该警告的是他!”纠缠与否,在于事情如何发展,我想抽身离去,许子扬却不惜放下威胁,而丁岚更是咄咄逼人,是可忍孰不可忍,我就算是只被他们任意踩的蚂蚁,也是会有脾气的。   ☆、35.别怕,我在你旁边的   丁岚转首带着盛怒盯我看,却没有再失去风度扑过来欲打我,因为师兄秦宸已经站在了那门边往这处看来。在人前,她一向都是个温柔优雅八面玲珑的女人。   我见丁岚走到门边时,特意浅笑着看了眼秦宸,然后才走进去。秦宸走到我跟前,担忧地问:“你没事吧?”视线却落在我的左边脸颊上,我想这时候就算我说没事,他也应该不会信。即使没有看到全过程,也能大致猜出刚才那狗血的剧情,而我总不能指着脸上那道划痕说是自己不小心刮花的吧。   冲他摇了摇头,没了心思再进办公室那边,“师兄,帮我再跟老板请个假吧,说我有事离开了。”秦宸却劝道:“这不太好,这次的项目老板很看重,所以才会将我们都召了过来,你要是三番两次请假,老板会对你有不好的印象,怕有可能会不让你参与。”   我愣了一愣,倒是没考虑这么多,但他说的确实有道理,可我现在脸上有条划痕走进去,势必被人追问怎么回事,我要怎么答?心有灵动,压低声音说:“师兄,帮我个忙。”   随后,我一瘸一拐在秦宸的搀扶下往办公区走,导师见我这样子连忙关心询问发生了什么事,我苦笑着解释说刚从洗手间出来时,没注意地上有水渍滑了一跤,腿给扭到了。露出脚踝那,确实红肿了起来,原因是我刚才有意往台阶上重磕了下,秦宸惊怒地问我为何要真磕到受伤,做个假象不就行了。   可假象终究是假的,唯有是真才会博得导师关切,从而也转移了众人对我脸上划痕的注意,就算有人发现,也会以为是我摔跤时给蹭到的,想不到别的上面去。   丁岚似笑非笑看着我那红肿的脚,眼底是无尽嘲讽,却也没说什么。这正是我要做真的另一个原因,难保假装腿受伤会引起丁岚故意挑事,而目前形势于我不利,恐怕丁岚说什么大伙都会信,到时候可能剧情演变成为我不甘她与许子扬在一起,欲要报复之类的。   一个小细节,内里却包含了多层意味在。   导师本让我立刻去附近诊所敷药,但我坚持说不碍事,等讨论完后再去也不迟。明显看到那眼中流露欣慰与赞意,在导师看来,我对学术研究认真又刻苦,所以此举深得他心。   之后讨论过程中,导师提出几个议案,供我们参考,丁岚一反常态缕缕提出意见,否决那些议案,这样一来时间越拖越久,到得后面我肿起的那只右脚已经麻木没了知觉。导师是个对学术研究极严谨的人,一旦投入工作就会废寝忘食,而丁岚提出的那些意见并非无的放矢,确实指中了其中的弊病,故而这个讨论会将无限延迟下去。   眼见天要黑了,我不由微微着急,倒不是担忧许子扬会过去我那边,而是晚上我还得去秦宸给我介绍的机构授课,这才第二天不可能因为私事就请假吧。可是脚都麻到没了知觉,这可如何是好?   总算导师有电话来,见他面色一整,讲完电话后就宣布散会,后期讨论明天再继续。等人走得差不多时,秦宸才过来扶我问:“怎么样?还能走路吗?”   我试了试,苦笑道:“麻了......”最后还是秦宸扶住我,让我半边身体靠在他身上才站起来,尽量不使力在那只脚上,走出研究所时忽闻汽车喇叭声在旁。   转首去看,见丁岚与导师一同等在路边,而车中走下来的正是许子扬。我倒是忘了之前丁岚在电话里有让他过来接,如此看来,可能刚才导师那通电话就是他打的。   目光相对,浅眯的视线从秦宸扶着我手的那处拂过,然后似不经意的嘴角微弯,我却懂了他那眼神和嘲讽笑容的意思,想要挣脱开秦宸的搀扶,可只是手略松,脚就不稳往前要栽倒,秦宸及时拦住我腰,才将我重新扶稳,他贴近我耳边悄声说:“别怕,我在你旁边的。”   ☆、36.山雨欲来却没来   这时我连苦笑都笑不出了,秦宸以为我看到许子扬出现,又是来接丁岚的,心有戚然才会失态。可却不知我正是读懂了许子扬那眸内的警告,怕他会迁怒秦宸,日间那个威胁还言犹在耳,他是真有可能会去对付秦宸的。   可眼下我的脚痛到无力,根本无法站稳,只能靠着秦宸,而他搂在我腰间的手,越发显得我们亲密了。山雨欲来风满楼,许子扬那肃穆的面容就涵盖了这个意思在。   导师走了过来,甚是担忧地看了下我的脚,见越发肿了,有些歉意地说:“余浅,刚才老师忘记这事了,快让秦宸带你去看医生吧,若是实在不行,明天学术讨论就不用来了,晚点我会让秦宸把相关讨论内容传到你邮箱里。”   这话听了让我心中送了口气,我这同情分确实搏得漂亮,导师非但不会将我从项目名额里剔除,反而还多了爱护在内。这时许子扬携同丁岚走了过来,导师面上有些尴尬,他自当知道我曾和许子扬一起过这件事,但还是开口解释:“这次市政项目的负责人就是子扬,等下我们边吃饭再边研究,秦宸,你快带余浅先走吧。”   秦宸应了声,向许子扬和丁岚点了个头,就扶我往另一头走。就在前方几十米处,有个小诊所,处理这类扭伤什么的应不是大问题。感觉到身后那道凌厉的目光盯了好一会,才收敛去,心知晚点回家可能某人又得找茬。   从诊所出来,脚上已经敷了碘酒,以及将破皮处理好,一股子的药味。秦宸听我还要去培训机构上课,瞪了眼低斥:“你疯了?脚都成这样了还去?刚医生也说不宜走动,估计明天你的脚会更肿。还没见过你这么实诚的人,就算要演戏,也不用使那么大力吧,轻轻磕下不就行了?”   “那不去授课会不会有影响?”   “我代你去吧,一会送你到家后,我就过去代课,耽误不了时间的。”   想要拒绝,但现实面前很多事却难为,尤其是我眼下的情况,难道要单脚跳着回家?就是我想,秦宸也不会同意,最终还是默默接受了他的提议,一直送我到门口时,他才关照了几句离开。有这么一个真正关心自己的师兄,说不感动是假的,但我还是不得不要与他疏远。   而当晚我以为的山雨欲来却没来,因为许子扬并没有过来,也没有打电话,倒是秦宸代完课后给我打了个电话询问情况。这之前还有个事没提,到家后从包里摸出手机,发现居然没电了,于是给插上电源,等开机后立即好多条来电短信,一共有七八条,其中许子扬的占了大半,还有两条是许子杰的。   手机在下午跟导师讨论时,我设置成了震动,所以没有听到,以致于原本还剩一格的电到后来被打爆。而许子杰要我给答复这事,我还真是忘了,他定是见我不给准信,然后来催问。一个头两个大,我这是摊上了哪门子事,惹到他们这两兄弟。   微一踌躇,就决定一个电话都不回。装糊涂虽然不是好法子,可许子杰那边我能给什么回复?他就是个瘟神,惹不起只好躲着,而许子扬这边,佳人在旁,又与导师一起,就算是回电话也没空接。   隔天一早,我从床上醒来,发觉脚确实肿得不成样了,颠簸着下床,单脚跳着想去屋外的洗手间,却被沙发上正座的男人给吓了一大跳。   ☆、37.房里藏了男人   “你怎么来了?”   许子扬挑着眉反问:“我不能来?”完了又语气危险地说:“或者,余浅你别告诉我,你房里藏了男人!”   我脸色突变,想发作却收住,不是隐忍,而是男人那眼中常见的深幽好像淡了,而充盈在眸内的是一片腥暗的红,他紧紧盯着我,犹如兽般,随时都有可能将我扑倒,然后撕裂。这种情况下,识时务者为俊杰,挑衅后的下场会惨不忍睹。   原来山雨是时辰没到,全都等在今儿早上呢,看他衣着还是昨天临走前的那件,应该是没有回去换过,所以微有皱褶。倏然怀疑他是否早就来了,而却没有进房,故意静坐在外酝酿情绪?   我往门框靠了靠,一直单脚立着已是不稳。许子扬却道:“过来!”   从他那眼神,已是留意到我行走不方便,可依然如此要求。看来我这蠢办法能在导师那搏同情,到他这里时就无效了,自我解嘲了番,提着脚几下跳到他跟前,手扶住了沙发后背支撑重量。却被他伸手一拉,跌进了他怀里,腰已经被箍住,整个人提坐在了他腿上。   纯男性的气息将我包围,耳边他在说:“丁岚说昨天跟你又起争执,后来你怕李博士怪责,故意踢伤了腿来博同情,是有这事吗?”李博士就是我们的导师,我意外的是丁岚会主动跟他提起这件事,提防地问:“她是怎么和你说的?”   这时许子扬的左手以及顺着我的小腿肚往下,抚在了受伤的脚踝那,神色浅淡,看不分明他的情绪,只听他反问:“你觉得她会怎么说?”我沉默,等他下文。果然他见我不答,低笑了下,“浅浅,我说的话呢你当耳边风,跟那秦宸还搭着呢?嗯?倒是我面前装得跟贞洁圣女般清高,却一转身就朝丁岚示威?”   我气到浑身发颤,颠倒黑白也不过如此,早知丁岚主动讲出那事定没善意,却没想她会胡乱造谣,心觉凄凉,我和他自从再纠缠在一起后,似乎没有一次能够心平气和相处。   “为什么不辩?”   “辩了有用?你现在不就是来兴师问罪吗?先一步你已经信了她所说,问我已是多余。”   “如果说我想听你的辩词呢?”   我凝目看他,那么幽暗的红显得有些妖艳,不知道这个话题有何意义,信与不信早在他一念之间,选择来问我,就代表已经信了丁岚的说辞。呵,示威!那女人还真能掰,没见过哪个示威的人最终落得脸上有伤,而被示威的却安然无事。   当然,不排除她跟我学习,在许子扬面前假意哪里受伤,这个可能性很高,就是不知道当着导师的面还是在背后。如果女人心恶毒点,那么我的苦肉计就白费,导师必然倾向于她,毕竟现在的项目全因她而得,还要搭关系于许子扬,这其中没了丁岚,必不能成事。   我垂下眼眸,淡淡回复:“她怎么说,就是怎样吧。”话声一落,脚踝立即钻心之疼传来,他竟用手指重力按压,咬牙忍住痛呼,恨恨瞪他。   却见他突然莞尔一笑:“这是你撒谎的惩罚,我不是什么暴君,用得着跟个小媳妇似得受委屈?但是丁岚那人,你少惹为妙,以后见到她避开些,我不想惹麻烦。至于秦宸,呵,浅浅,你知道我的底线,不想再说第三次,明白了吗?”   说完一番警告言辞,皱着眉去看我红肿的脚踝,表情甚是嫌恶,这回只拿手指戳了下,听我倒吸凉气声,恶劣地嘲讽:“演戏需要演那么逼真吗?”   ☆、38.欲望的火苗   等到房东夫妻再度上门时,我才知道原来许子扬磨蹭着不走,是要签下买屋协议,而且是——当着我的面。   小夫妻一进门,就对我很热络,说原来我和许先生是朋友,早说的话上回房东姑娘也就不来催我搬家了。看他们那脸上的笑,应该这个卖房的价格很合心。我自是无法在许子扬那似笑非笑的神情下解释什么,只能含笑不语。   从房东夫妻那了然的眼神里,他们将我和许子扬看成了一对,甚至房东姑娘还有点羡慕的神色一闪而过。到底某人长得英俊又帅气,出手又大方,被我这株小草给攀上了。   人之酸葡萄心理在无论何种境地都会产生,哪怕已是幸福,发觉有人比自己还要幸运的时候,这种心态就会出来了。就像我常常看着报道上某人中了什么什么大奖,也会慨然兴叹那人运气好,这是一样的道理。   他们的言谈中得知,许子扬已付了预付款,只等协议签好后,尾款会如数奉上。难怪昨天这人威风凛凛地指着我说这房子归在他囊下,原来是买房协议早已完成一半,眼下这一幕我不知道他是什么心态,示威?警告?总之他是故意让我看的。   小夫妻喜滋滋地揣着协议书离开后,屋内再剩下我们,桌上放的是那房东姑娘退还给我的两个月房租,以及承诺违约支付的另外三个月的房租钱,合在一起倒也五六千了。之前我要还给他的那两万块,因着后头谈崩的情况,也没还成,还在我那抽屉里。   这一下子,我手头的现金倒是多了出来。小富婆谈不上,流落街头不至于,这就叫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吧。我把桌上的钱朝许子扬递了过去,他挑着眉没接,眼中已有不郁。   “五个月的房租先给你,还有一个月的等下我去房间拿,以前跟房东也是这么半年一付的。”我淡淡解释,即使我和他之间的关系一而再的改变,可从今天开始,他又多了一重身份,就是我的房东,欠的债可以记着,眼前的却是得交付。   沉默持续,男人的眼神透着深意,好半响才淡淡嘲弄:“留着吧,既然这么想银货两讫,房租就当我留你的家用,晚些去帮我买点日常用品回来。屋虽不是金屋,但怎么也藏了你这个娇啊,这点花费还是要的。”   我想许子扬一定熟读名家兵书,深谙兵不血刃道理,伤人言辞无需任何污垢词汇,却已是令我面色变了又变。最后甚至还引用了金屋藏娇这个经典典故,倒是我想大笑反驳一句,他不是我的刘彻,而我也始终不会是他的阿娇。   既然不收,我也没必要强给,直接往兜里一踹,返身走向房间。不对,是跳着回房间,还没跳几步,就被大手从身后一揽,压在了某人怀里。他在耳后嘲笑:“你这样子还真像只袋鼠,一跳一跳的真是可爱。”   都说女人性情多变,原来男人亦是如此。前一刻阴霾,这一刻不晓得是否我的滑稽表演逗乐了他,居然兴致又来了,臀部顶着的坚硬,表明这男人又男性荷尔蒙激素起来了。   我蹙眉问了句:“你今儿不用去上班吗?”   他却将脸埋在我脖颈处,深吸了口才说:“浅浅,你这是在欲擒故纵吗?周末我上什么班呢?”被他这么一提,我才想起原来今天是周六,只因研究所那边是单休,故而没把周六当成假期,不想他们所谓公务员从来都是双休的,除非是有紧急要务才会加班。   腰间一紧,被他施了重力捏了把,然后将我往上一提,就走进卧室,压在了床上。立即明了接下来会有什么事发生,在唇即将被覆上时,我连忙推了推他的胸,制止道:“等一下。”   许子扬蹙了眉,虽没再俯下身吻我,手上却没停止,快速剥着衣服,看他神色十分不耐,眼里风浪翻腾着,**的火苗随着我衣服渐褪,如燎原之火般像要将我吞噬。   ☆、39.待宰的羔羊   我知道阻止不了男人发情时的**,只能退而求其次侧开脸,不看他眼睛,“能不能带那个?我不想每次都吃药。”   抽出手,从抽屉里拿出之前在药店买回来的盒子。许子扬手上动作倏然而止,危险的目光撩过那长方型的小盒,然后目光沉沉地绞着我。   隐约感觉他又要动怒了,可到底那药多吃会对身体不好,尤其是我不想每次舌尖舔着苦涩,和着悲凉咽下去。欲行快乐的是他,就不能做下保护措施?这于他只是多一道程序,于我却也算是救赎。   我是绝对不想多来一个孩子,因为不想拥有后再失去,那会令人窒息。现在的感觉,就像是待宰的羔羊,**裸地躺在砧板上等待屠夫的宰杀。突然为这个比喻有些失笑,若是许子扬知道我将他比作屠夫,估计整张脸都要黑了。   这次再遇后,我一直都处于被动位置,许子扬步步紧逼,他就像看不到底的深潭,而我却似透明了般敞亮在他眼前,这就是差距,也是我被逼到无路的原因。   忽然,他一声轻笑,从我身上下来,慢条斯理地开始整理衣服,目光寒凉地刮着我:“余浅,你泼凉水的功力倒是见长,不过,你倒也会选,水果味的,嗯?”接着在我惊诧的目光下,再度压下身,这次抓住我的手腕,将双手握在一起控在床头固定住。   气息被吞没,唇舌探入,攻城掠地。当他毫无阻碍的进入时,我只剩喘息,寒凉的是心,他想要,却不愿有一丝妥协,这是否就是男人的自私?可当攻占彻底,我渐迷离时,他突然撤出,不知在摸索什么,很快再度冲进,不同的触感令我明白了他刚才的举动。   说不出来什么感觉,就是有种酸涩在心头。他在低吼声中释放,我也随之攀到了巅峰,不得不承认,许子扬在男女情事上十分有经验又有技巧,可偏偏就是技巧一次平添了讽刺。   时间磨蹭半天也只到午后,从早上到现在,一点东西也没吃,肚子饿得咕咕叫。环在腰上的手松了些,慵懒的语调在耳边:“饿了?”我老实点点头,也没那个心力随时与他作战,身体是革命的本钱。   见他起身拿了电话叫外卖,接而开始穿衣,见我从另一边下地,皱着眉问:“你又干嘛?”   “洗澡。”一身的粘腻,得去冲一下。   身体一轻,已被他弯腰抱起,“我也想冲凉,一起吧。”然后这个“一起”差一点在浴室又擦枪走火,幸亏门铃声传来,外卖送到了。他才低咒了一声随意套了裤子,走出去开门。   边擦头发边从内走出时,就见许子扬在打开外卖盒,然后自动自发去厨房拿了碗筷放桌上,视线飘过我后,在我受伤的脚踝处盯了眼,就走过来再度抱起来到桌边。姑且理解为他算是照顾我这个“残疾人”,掀了盒子看,是他平日喜欢吃的锦记的菜。   他这人很挑,能得他说句不错的菜是少见,而这家锦记就有此殊荣过。   我也不跟他客气,一番狼吞虎咽,等到饭足后抬起头,发觉他正煞有兴味地盯着我看。越过桌面,他的手伸了过来,在我脸上轻轻一勾,又在缩回去,然后取笑道:“吃相真难看,跟个难民似得。”   我看到他的手指上沾着一粒米饭,而他却放进了自个嘴里。顿觉这个举动似乎太过暧昧,脸上微红,避开了他的灼人视线。   ☆、40.你在吃醋吗   下午的时光算是和睦的,他强势征用了我的手提电脑在那边噼噼啪啪敲打着什么,完了还要评价我的那个笔记本太旧,运转速度太慢。   我假装听不到,因为电脑被抢,只好捧着遥控机,无聊地翻看电视节目。   中途还有个小插曲,我拿出昨晚去诊所配的药膏出来给脚踝伤处涂时,许子扬却接手了这个工作,一边轻捏着一边将药膏涂满我整个脚踝,无论伤肿还是平坦。我早知此人恶趣味起来,会想各种法子整人,却也不料他会拿我的脚做文章。   事实证明,许大少爷是忙碌的,一个下午电话不断,再度让我看到了他运筹帷幄的样子,各种事情调度有方,安排妥当,这在以前我经常见到,所以并不惊讶。我比较不理解的是,他既然这么忙,干嘛一定要杵在我屋里做事,嫌弃这样那样?   天色逐渐暗沉下来,我不由有些着急,这要是他一直留在这里,那我晚上要怎么去培训机构那边上课?总不能让秦宸再去代课吧,统共才上班三天,我就上了一堂课,然后让秦宸倒代了一回,再不去连我自己都觉得交代不过去。   斟酌了下,我趴在沙发椅背上,尝试探问:“你今天事儿很多啊。”   一句话下去,石沉大海,男人头都没抬一下,从我角度看,他应该是在回复邮件。据我所知,这人除去市政工作外,还自个经营着别的生意,具体是什么我也不太清楚。   我又稍稍直接点,“这里没你的换洗衣服,你是打算明天过来时一起带来吗?”这个暗示应该够表达清晰明朗了吧,终于男人敲下一个键发送后,回过头来,“浅浅,你是在对我下逐客令吗?”   呃,我一口气堵在胸口,拐弯抹角半天,他一句话直接点题,反令我无言以对。   他放下手中的电脑,起身向我走来,到得跟前,俯首盯看着我。即便我是双膝跪在沙发上的,也与他的身高有着好多差距,从来到了近前我要看他都得仰视。   有这么一句话:男人的爱是俯视而生,而女人的爱是仰视而生。如果爱情像座山,那么男人越往上走可以俯视的女人就越多,而女人越往上走可以仰视的男人就越少。   这座山就好比是权势、地位、金钱等等诱惑,男人爬得越高,越会俯瞰众生,而女人则相反,得到同样的东西,却会觉得抵达心间的东西越来越少。所以男人与女人有区别。   我晃去脑中的胡思乱想,这几日老是思绪飞扬,明明人在当下,却想到别处了去。既然被拆穿了,我也坦然而问:“嗯,我有些事要出门,所以问问你什么时候走?”   “出门?就你这残脚?”   轻蔑的语气令我懊恼,但还是隐忍着,不过是脚扭到竟被他说成了是残废一般,然后他的下一句话令我惊怒交加:“不就是想去上夜课嘛,那个工作在白天我就替你给辞了。”   “你说什么?”我扬高了声音,辞了?“许子扬,你凭什么啊?”这回我是真的怒了,就算我涵容再高,也忍不下去了。   “凭我现在是你的男人,自然有权决定。舍不得断那些乱七八糟的男女关系,那么我来帮你断,留着这个工作你是想与秦宸再你侬我侬?”   我怒极反笑,一次次提到秦宸,他这是......“你在吃醋吗?吃师兄的醋?许子扬,你真是可笑,以前我跟你时,你不是不知道师兄是研究所里最关照我的,那时你不介意,现在回过头来介意?真搞不懂你了。”   ☆、41.温柔   顿时,当下,立刻,我在心里闪过好多个此类的形容词,因为许子扬的表情瞬间犹如吃了苍蝇一般难受,沉郁的眸色变得黝黑,星光流转,平平缓缓,铺天盖地。   在我无法理解他情绪为何突然急转的情况下,身前已不见他的人影,而门声却响,竟已是离开。原来要请这尊瘟神走,只需要明白了讲话就可,喜怒无常不外如此。   苦笑着摇头,赶紧去拿手机打电话,先拨了号码到培训机构,果然得到的答案是有人代我辞了职,而他们另请了别人做老师,那个“别人”却不是秦宸。我又拨电话给秦宸,虽然对面语声依旧温和,但声色中似乎多了丝沙哑,听闻我说这件事后,他沉默了半饷才问:“余浅,你......是不是又和他在一起了?”   我心中一个咯噔,想要解释,可却难以成言,这要如何解释?事实如此,而且比之半年前,更加不堪。以前我还可以权当不知道他心思,认为那两年是甜蜜的回忆,现下我还能再做鸵鸟掩耳盗铃?   我的沉默,就是答案,那头秦宸以恨铁不成钢的口吻说:“难道你不知道他跟丁岚还在一起吗?你这样是在贬低自身的价值啊,余浅。”   “师兄。”我轻声而唤,“当一个人自身价值本来就不高时,何来贬低一说呢?”   我之于许子扬,除去最初的相识外,后面有了妈妈生病一事横隔,已经是将我的价值降到最底了,以前懵懂不明事理,现在挑开了就认清了。后面秦宸没再说什么,只是叹息了声,就道别挂了电话。   没有了晚上的兼职,我也不用再悬着心去想如何交代的事了,将厨房里的冷菜热了热,就填了肚子。事实可见,就是大酒店里出来的菜,过了时间后也是成了残羹冷炙,失了原来最初的味道。对许子扬来说,我就是如此,而他却怪异地还不想舍弃。   万幸的一件事,我的月事来了,伴随而来的还有腹痛。这是一般女人大都有的小毛病,而我算是比较严重的那种,痛到蜷曲在被窝里浑身冒冷汗。常常这种时刻,就会觉得女人还真是难为,每个月都要来那么一次,经受这种苦痛。   痛到后来想要起床去拿止疼药吃,可是脚一下地,就是一歪栽在了地上,忘了那只脚还没法走路,雪上加霜就不外乎如此了。幸好是在床边,抓紧床沿还是爬回了床上,继续躺尸。我知道这不算什么大病,熬过一段时间,那疼自然就会缓下来,是与自个阴寒体质相关的。   朦朦胧胧中,感觉有人探我额头,可我不知是痛到没了知觉,还是意识混沌了,竟睁不开眼睛来,心想可能是幻觉吧,屋子里就我孤单一人。果然,很快那额头上的触觉又消失了,我再次眯盹了过去。   过了会,幻觉又来了,竟是将我的上身给提了起来靠在了某处热源,然后耳边低沉好听的嗓音在命令:“张嘴。”我脑里无意识,自然是按着那指令做,一张嘴就有什么贴到我唇边,然后甜意涌进,红糖水的味道,温度适中!我在心中评价着,本能地开始咕嘟咕嘟喝起来。   很快,暖意从嘴滑过咽喉,到胃里,然后整个身体也暖暖的。一只大手探进被子里,贴在了我的小腹,开始轻轻按揉起来,动作很是温柔。   ☆、42.一年契约   我微微睁开眼,迷蒙着去看,清俊的容颜就在我眼前。   微觉诧异,他怎么又回来了?那寡淡的眼中,像黑白的电影里,疑似温柔的情绪在内。我眨了眨眼,那分情绪又消失不见,心底失笑,是病痛后人脆弱,所以才将渴望变成了幻觉吗?许子扬又怎可能对我还存了温柔呢?   “好点了吗?”磁性的声音轻柔着问。   我点点头,确实一碗红糖水下肚,暖了胃腹,加上他的按揉,已经好了很多。   犹记得当初我和他刚在一起时,有一次我胃炎发作,他回来看到后就一声不响进了厨房,没过几分钟就端着一碗红糖水过来要喂我喝,我不由又好气又好笑地取笑他,疼得是胃,并非大姨妈来,喝红糖水是要治哪?   当场他就甩了脸,将那碗红糖水往旁边一搁置,然后走进了书房不再理我。可能公事处理得差不多了,他才出来,见我还哼哼唧唧躺在沙发上抚着胃,皱了皱眉到跟前将我抱起送去医院。到得医院,被那年轻的医生数落,说我那男朋友怎么当的,也太不当心了,女朋友感觉到疼就该立刻来医院,炎症已经有些严重,需要住院挂点滴。   当时他那脸上一阵红一阵青的,最后拿了单子走是还狠狠盯了眼那年轻的医生。我想可能他这辈子也没被人这么数落过吧,在旁闷闷偷笑,被他瞧见了,怒瞪着我......   这些都是细小末微的事,却又经常会想起,因为我一直认为那是这个男人宠我的一种表现。而他也终是在那次事件后,分清了胃炎该吃药,大姨妈来了才是喝红糖水这个道理,于是有了今遭的这一幕举动。   感动吗?若是以前,我一定会,可是现在,会觉心里闷闷的。   原来同样的一个行为,在时间、地点、以及环境不同后,意义也改变了。   许子扬暂时抽离了手脱去自个外套,然后整个人挤进床内,将我搂抱在他身上,大手包覆住我的腹部,轻声在耳边说:“浅浅,以后我们不吵好吗?这样就好,再陪我一年,一年后那些你所谓的债就两清如何?”   我转回头凝神细看他的眉眼,那里边有淡淡的疏离,尽管他的语声是如此轻柔,“你说得是真的吗?”一年?他是计算好了砝码来找我谈判?不,不是谈判,是宣告。我能说不好?   “好,一年。许子扬,你记住今天说的话。”   一年不长,三百六十五天而已;一年也不短,日日夜夜颠覆三百六十五次。   如果这是你许子扬开出的砝码,那么我余浅一定接受,等到真正那天来临时,我和你就各归各位,各奔东西吧,从此桥归桥,路归路。   起码,我和他还有退路,只等期限一到,我可变回自由身。试图轻扬嘴角来庆祝这个超前的进展,却觉连那细微的动作都做不起来。   原来,当悲伤过了头,眼泪就不再泛滥;而当微笑过了头,嘴角也就不再上扬了!伪装坚持直到疲惫,直到一切终淡忘......   ☆、43.恋旧   那个晚上,许子扬一直从身后搂着我睡觉,掌心贴在腹部,朦朦胧胧中竟也睡了过去。只觉得两人之间贴紧到无一丝缝隙,也驱走了疼痛带来的寒凉,一觉醒来,身旁已经没了那人踪影,我眯眼看时钟,原来已过九点钟了。   一向生理钟准时的我,竟然会睡过了头,连忙想要去摸手机打电话到导师那边,突然想起今天是周日,是休假的。那他也不用上班啊,这是去了哪?立即又自我解嘲地想他去哪还轮得到我来定夺。   一夜过来,除了粘腻外,肚腹倒不再疼痛,掀开被子下床时怔了怔,发觉脚踝上又给上了新药膏,是他乘我睡着时给涂的吗?两天下来,红肿已经渐退,也没之前那么疼了。我一颠一颠地去了洗手间,等出来时正好许子扬进门。   只见他两边手上都提了东西,一边是外卖盒,另外一边却是个旅行包,我不由纳闷,他要出差吗?等到他当着我面打开包时,算是知道他一大早的去哪了。竟然是回去将衣物和一些梳洗用品都带了过来,之前还让我去买什么日常生活用品呢,却是等不及了。   可他这幅架势,怎么像是要长住的样子?我忍不住问出了心中疑问。   他朝我看了眼,淡淡道:“把东西拿过来,省得每次我来时缺这样缺那样的,常用的东西也用惯了。”我不由笑了,他这话说得......意思是还恋旧?   许是看出我笑中的讽意,立即那黑眸色泽渐深,几次下来我也有了领悟,他眸色黝黑,深不见底时,就代表情绪不好了。于是我耸了耸肩,直接坐到桌前,拿过他带回来的外卖,开始吃起来。   这算不算是种福利,不用自个每天吃泡面或者做了,有五星级酒店大厨做的菜色和糕点。   许子扬接了个电话后深看了我一眼,就出门了,带来的东西全堆在了客厅的茶几上,叹了口气,只好上前去整理归类。衣物归衣物,常用品归常用品,他这人穿着用度都按习惯来的,喜欢一种品牌就只认准了那种,就拿衣物来说,清一色的都是。   突见箱子底下一件格子衬衫,收拾中的手顿了顿,不由摸上了那件纯棉料子的衬衫。那是去年他生日的时候,我与他一同去专卖店里,花了我一个月的工钱给他买的。当时虽然觉得肉痛,却是满心欢喜,每次见他穿时,都会有甜意闯入心扉。   这一想才想起他的生日似乎又要到了,挥开脑中的思绪,将收整好的衣物抱进卧室的衣橱内,特意将自己的衣物拉开,留了大半的位置给他。毕竟我的穿着与他差了不止一个等次,动辄上万的西装可经不起像我的杂牌衣服那般随意置放。   大致弄好后,我正准备将他的洗漱用品拿到洗手间里面去,却听手机铃声在卧室里面响,只好放下手上东西,跛着脚进里面去翻找手机。我这乱放东西的习惯有时候真要不得,常会不经意地随意一扔,要找时就得翻箱倒柜。   总算是在床底下找到了我的小手机,不晓得什么时候掉到地上被踢了进去。一看上头的号码,没有列名字,却知道是谁的。   许子杰!   接连几天我没给他答复,周五下午他打来电话,我又漏接了,等了两天终于忍不住。觉得头疼,但这电话还是得接,有些事不是想避就能避开的,尤其这个人是许子杰。   ☆、44.等我腻了以后   电话一接通,许子杰的声音就透了过来:“余浅,你是有意对我欲擒故纵吗?那天电话为什么不接也不回?等了你几天,你这是要我等到几时才有答案?”   “我......”   刚想开口解释,那边又是一声冷哼,“我在你楼下,是你下来还是我上去?”   心中一惊,跳着脚到窗户边去看,果然那张扬的红色跑车就停在公寓楼底下,而许子杰靠在车门上正抬着头向我看来,这是高层,我的视力还没好到能隔这么远都能看清他眼底的情绪,但那姿态已是十分了然。   今天他势必是要见我,如果我不下去,那么他就上楼来。不用猜疑他如何得知我住在这处,原本就不什么秘密,既然许子扬会找上门来,他许子杰也会。迟疑了下,还是回复:“你等等,我就下来。”   换了件衣服颠簸着下楼,出了公寓就见许子杰挑着眉看我,见我走路姿势怪异蹙起了眉问:“你脚怎么了?”视线已经下移到我瘸着的那只脚。   “前两天拐到了。”我淡淡解释。却得来许子杰恶意的嘲笑:“余浅,你为了避我,用得着使这苦肉计吗?来,我看看,这是伤的有多重,导致你失忆了?”   我用力瞪他,当真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这个姓许的与另外一个拿句不恰当的比喻,就是物以类犬,两人都是一样的恶毒。而眼前这个,还多了自恋!我甚至都懒得跟他解释,直接开门见山道:“许子杰,我现在就可以答复你,多谢你的厚爱,但答案是不。”   没有意想中的恼羞成怒,许子杰只是眸光闪了闪后问:“为什么?”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不的意思就是不要,即便与许子扬分手了,我也不至于要跟着他堂弟吧,更何况现在又跟许子扬牵扯在一起。但如此回答太过直接,我在考虑要如何斟酌言辞。   却听左侧突然传来熟悉的声音:“因为她现在是我的女人。”我们同时转首,只见许子扬就站在十来米开外处,手上圈着车钥匙,显然刚从停车场那边过来,唇角那个弧度看不出喜怒,却多了丝凌厉。   他目光在我身上转了一圈,然后定在许子杰那边,“子杰,下不为例。”淡淡的警告,气势迫人,我观察到许子杰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他到底没有许子扬道行深,会将情绪表露在外。   “这年头流行吃回头草了?哥,这不像你,明明不要她了,为什么拦着我?”   所以说男人恶毒起来,伤人的话一套又一套,我成了他们口中的回头草......这时候,我选择明哲保身,站在原地一句不吭。   许子扬缓缓走了过来,右手环绕我腰侧,笑痕里有着浅讥:“偶尔为之,这回头草的滋味也不错,怎么,子杰你也想尝尝?但也得等我腻了之后再说吧。”   我身体一僵,再次听到那两个字,羞愤、沉痛、悲凉,种种情绪在心里翻飞,他这话完全就没顾及我面子,甚至将我贬低到尘埃,只差再踩上一脚。想要挣脱开那腰间的桎梏,可在察觉到我有意反抗时,握在那处的手就加了重力,几乎等同于掐了,疼痛使我倒抽冷气。   而我的吸气声,在对峙中格外清晰,抬眼就见许子杰眸中怒意一闪而过,却最终变为冷漠。然而改为戏笑:“开个玩笑而已,哥别当真。老爷子今晚召集大伙回老宅,我就先走了,你也别为了戏耍耽误了时间哦。”   说完,拉开车门,油门“轰”的一声,车子如箭般射了出去。   ☆、45.下不为例(为a15712打赏钻石加更)   我还在怔忡中,许子扬就已经强搂着我腰往公寓楼内走,脚下飞快,根本不顾我脚伤未好。钻心之疼立即传来,我蹙起眉,咬住唇没吭声,   一直到被拽进了电梯,许子扬才手一松将我推靠在墙上,双手撑在我两旁,清凉的目光盯进我眼底,“我难道没有警告过你,少惹子杰吗?”   “许子扬,你能不能讲些道理?哪只眼睛看到我惹他了?若不是他逼迫,你以为我是疯了拖着这残腿要下楼来?然后你明明就在旁边听到了我和他对话的全过程,凭什么还一副兴师问罪的样子?”对他这种阴阳怪气,隔断时间就发作的毛病,我已经受够了。   破天荒的,被我怒斥之后,他倒没有生气,只是眼中出现一抹深思,等电梯“叮”声传来时,才淡淡地说:“下不为例。”同样一句成语,他刚才也对许子杰说过,我觉得自己现在就跟个受气包似得,而许子扬就是那个炮筒,一点就燃。   重回公寓,无意再与他起争执,颠簸着坐进沙发内。眼角余光见他进进出出不知道在忙什么,等过一会后才走过来问:“我的手提电脑呢?”   “什么手提电脑?”我茫然而问,他有带来?还是指的是我那台,但怎么成他的了?   “你没整理到?那我带过来的旅行袋呢?”   我们俩的视线同时瞥向墙角,之前我在收整东西时,只将他的衣物分类放好,梳洗用品都还没来得及放,就接到许子杰的电话,记得当时将那旅行袋随意踢了一脚,一下踹到墙角边的位置,难道那手提电脑还在......里头?   看着许子扬走过去弯腰捡起的身影,这回我有些不忍直视了,祈祷那电脑没有被我给踢坏,好像当时还挺重力的,从茶几这边一直滑到墙角。   许子扬返身而回时,手上已经拿了一个黑色封皮,比我的那台小了许多的笔记本电脑,我在当时确实粗心没有看到里头还有这......而当他蹙着眉按开机后,等了好长一段时间,也不见那屏幕亮起来,我就觉想钻地洞躲起来了。   不用说,某人的脸黑了,想也知道那手提里边有很多重要的资料。   琢磨了良久,觉得该有所表示,“我试试能不能修?”许子扬挑了挑眉,凉着声说:“就你那烂水平?还是算了吧,我可不想电脑直接报废了。”说完拎了那手提就往门边走,打开门后又回转身道:“今天要回老爷子那边,晚上就不过来了,你也别再瞎忙着出门,脚还要不要了?”   等那门关上后,我还在怔愣中,他这是在跟我交代行踪?随之想到他之前那句恶毒的话,不由恼怒,不就是以前有过一次我将饮料翻在了笔记本上,然后直接主板烧掉了,这个事被他事后嘲笑了不知多少回。可那是硬件出了故障,我也没法,若是软件方面,我还是能尝试修理的啊,怎么说在校时我也选修过计算机专业。   那天晚上,许子扬确实没有过来,之后连着几天也没见他人影。而我自当周末一过就去研究所那边报到了,即使脚还没好齐,但扭伤也不是什么大病痛,没道理在家连休的。   倒是没想两天一过,导师这边项目进展飞速,基本已经达成一致意见,选定了方案。想必其中定有不少丁岚的功劳在,所以即使如此重要的研讨,她作为助理仍可以缺席。相对而言,我没看到她在,反而心里踏实许多。   ☆、46.他来找我了   中午休息时,秦宸来找我,眼神很复杂。我知他想说什么,只是碍于身份没法开口,释然地冲他笑了笑后道:“师兄,我很好。”   除去我又不得不陷入这个泥潭外,其实我真的很好。与许子扬泾渭分明,谈判协和,甚至连非自由的期限都已定下,一年后我就可从泥潭出来,还是有向往的。   秦宸的眼中闪过忧虑,“余浅,为什么你要将自己置身到这境地呢?难道真的对他......那么难以割舍?可这半年你不是也过来了嘛,现在何以要重走老路?”   我微微惊讶,这是师兄第一次如此跟我说话,他算是看着我和许子扬走在一起,又看着我们分手,中间从未说过一句微词,在所有人都认定我是被甩了后,他也只是无声支持。然而这次,他却语重心长来劝我,那份关切不同言表。   在欣慰感动的同时,又微微有些忐忑,女人的直觉向来很准,师兄眼中除去担忧外还存着另一种情绪,这在以前都没发现。是我神经太过粗,还是他隐藏得太深?   我突然站了起来,看了眼他身后,“师兄,大伙都进办公室了,我们也过去吧。”牵强地转移话题,避开回答他的问题。   秦宸回过头,确实导师已经在向我们看过来,他压低了声音道:“余浅,傍晚研讨结束后我们一起走,我有话对你说。”   心中一个咯噔,嘴角牵强的笑变得有些难看,我没有吱声,似有所感他会讲些什么,而那正是我所惧怕的。因为如果刚才看到的那抹情绪是真的,那么剖开之后,我和他虽不至于无法再做朋友,但是会尴尬吧,也就回不到从前了。   所以,在研讨中途我借故早退了,尽管导师看我的眼神中有些微不满,但我还是坚持有事离开了。身后紧随而来的目光,温和中带着淡淡的忧伤,令我觉得如芒在刺。   我那早退的借口,倒并非凭空杜攥,而是接到谢雅的电话。这个大小姐婚后就与老公去度蜜月了,这么会才想起我来,但电话里听着她的声音有些不稳,不知道是不是幸福甜蜜的后遗症。   可当我见到谢雅时,发觉是我想错了,那眼中再次出现的空寂令我为她心忧,她这种样子只在那时有过一次,而那一次差一点要了她的命。   “怎么了?小雅。”我急走两步,坐到她的旁边。   这是一家餐厅的二楼,用一个个小竹屋格成了雅座,周边装饰具有民族风味。就连男服务员也都是一副北京大茶馆里边的打扮,手上提了个茶壶。这种长嘴大碗茶的技术,基本也就北京那边有了,属于某种特色文化。   而我的注意自然没往这上面去研究,凝看着谢雅嘴角的苦涩,暗自猜疑究竟发生了什么事。难道蜜月旅行里跟她老公起矛盾了?小夫妻斗嘴吵架?这是我仅能想到的可能,因为目前以她新婚的状态,能够让她颓废的也就她老公吧。   饭菜上齐后,谢雅终于打破了沉默:“浅浅,他来找我了。”   我怔了下,直觉反问:“谁找你?”她侧过头向我看来,莹莹水眸里全是哀戚,随即反应过来她说的那个他并非指陈新,脑中一闪而过什么,瞪大了眼问:“他出来了?”   只见她点点头,眉宇间一片凄凉,完全没了结婚那天的喜气以及眉色飞舞。谢雅很漂亮,皮肤白皙,面容精致,娇柔婉约,她的美是男人一见可能就会倾心的那种。   可正因为她的美丽,让她经历过一段很长时间的凄然爱恋。我以为认识陈新,与他相恋到相爱,再到结婚,她已经摆脱了过去的阴影,走出那个弥彰,可眼下她的状况说明了一切,她从未走出来过,她依然爱那个男人!   ☆、47.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我跟谢雅不是同学,也不是同事,我们的相识很奇妙,是通过网络。   在好多年前,有一款网游非常火爆,也可以说在当下,它是一家独秀,网游的鼻祖。某个年轻有为的老板眼光独到,从韩国代理了这款游戏,然后风靡全国。   它的名字叫——传奇。   我和谢雅就是在传奇里认识的,那是我玩传奇的第三个年头了,从原来的老区进军到最新的101区。不知道我算不算是有经济头脑,在玩过两年传奇后,就从原来的菜鸟变身为生活玩家。所谓生活玩家,就是在游戏里面边练级,边倒卖东西做做小生意,也就是游戏商人。   也正因此,我结识了谢雅。说起来也属缘分,那时候母亲刚刚改嫁,我不想回那个家,于是就常会到网吧里去上网,正好看到有几台机器挂在那里,页面显示的正是传奇游戏,且刚好是我玩的那个区,然后飘了眼上面人物的名字,印象深刻。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分设两个人物,角色性别为一女一男。谢雅就是那窈窕淑女。   我没想到的是,那天回家临睡前进游戏去检查装备时,窈窕淑女就M了过来,向我询问屠龙刀的价格,有意向我购买。由于白天的印象深刻,我自然答得殷勤,这才得知原来我那商人的名号居然在区里还小有名气了,她也是因为看到我就在那网吧玩,这才知道是同一城市,所以有意向跟我购买。   因为在当时网银交易不太盛行的情况下,动辄人民币几千的虚拟商品交易,一般人还是不太放心。谈定了价格后,我们就约定明天还是在那个网吧当面交易。   第二天傍晚,我独自来到网吧,寻找到约定的机器前,终于见到了窈窕淑女的庐山真面目。娇媚、漂亮、靓丽、时髦,好多种形容词在我脑中浮起,这是谢雅给我的第一印象。   而第二印象却是她身旁的男人,因为谢雅是个娇小的女人,所以当身旁站个一米八左右身形挺拔的汉子时,会显得极不对称,尤其是那个男人就算我不谙世事,也能一眼看出起码得有三十多岁的年纪了,属于中年大叔。他整个人给予一种成熟稳重的感觉,粗狂中又带着野性,而唇边的笑容却又是善意的。   经介绍,才知原来他就是那个君子好逑。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当下我在心里喝彩,这一对人名字取得还真是有意思。他们身旁是另一个中年男人,看起来应有四十岁不到,从穿着和气度上来看,与君子好逑应该属于同一款的男人,他们都是沉稳中带了些霸气。   我虽在心里好奇谢雅与那男的关系,却不会八卦到当面去问,尤其还是第一次见面。经过一番介绍后,谢雅讲出其实要买刀的是君子好逑,她只是出面谈价钱,我这边价格公道又合理,还是同城的,所以选择我这个卖家。   交易很顺利,当场我也爽快地把屠龙刀点击交易到君子好逑的包袱里,然后他从裤兜里摸了一打红票子出来,啪啦啪啦点过,就递给了我。那时候的我,可能还有点不太见过世面吧,很少看到有人会将一两万的现金揣兜里,在心里惊了一下。   但也大致了解这个君子好逑应该是个多金又豪爽的人。果不其然,晚餐时刻,他们一行人邀请我一同共餐,也没有多忸怩就答应了,因为就在网吧隔壁的餐厅里。用餐很愉快,结束时,我跟谢雅已经成了朋友。   在那一刻,也许我们俩人都没想到,今后两个小女人,会成为一辈子的好友。   附注:1.《传奇》:盛大网游。2.生活玩家意指在游戏中做小生意,倒卖商品的这类商人。3.M这个词,代表游戏里的对话呼叫,可以不在一个空间范围内,但能在页面底下交谈。4.101区是游戏的区服。5.屠龙刀是传奇网游里战士的一种武器,此处原本应该是38+的屠龙,我将前缀省略了。   ☆、48.情人与小三的定义   女人在网游里,很大一部分会扮演聊天的角色,尤其是我从事了商人这个事业,语言成了我的本行。所以我与谢雅的结缘从聊天开始,然后彼此走心,变成死党。   从而我也了解到了她与君子好逑之间的纠葛。确实不是我的臆想,君子要比谢雅大十几岁,他是个有家室的人,甚至还有一个十岁左右的女儿,也就是说谢雅是他在外面的情人。   这种事可能在此刻来说是常见了,但在那年轻岁月时,我会觉得很不可思议。等到交情不错时,问及了她与他开始的过程,其实更想问像她这么一个自身条件很好的女孩,何必要做别人的情人?虽然在后期我们现实接触中,也觉得君子好逑是个很不错的男人。   有时候男人不一定要有出色的相貌,当气场盖过一切时,就会显得十分有魅力。君子的言谈举止,给人的是安全感和男人味,这在今后我与谢雅关系很铁的时候,才明白正是那致命的吸引力,让她陷入其中不可自拔。   原来在他们缘起之前,谢雅还有一段难忘且痛苦的初恋,她深爱一个男人,一起生活,一起玩游戏,却到最后那个男人将她驱逐。记得当时谢雅回忆那段苦涩爱情时,眼底是不属于那个年龄的苍凉,她说当时有种想从高楼跳下去的感觉。   正是在这种时期,她才认识了君子,没有太多浪漫,结识的最初也只是男欢女爱,但后来却成了生活里不可缺少的彼此。即使谢雅讲得隐晦,我也隐隐了解到君子身份不凡,与黑道有些瓜葛,因为每次出来聚会,他身旁会有小弟环罗,他们都喊他哥。   就是玩的一些娱乐,也是明文禁令不允许的。后来谢雅透露,君子好逑犯了事,是从家那边逃出来的,所以暂居在了我那个城市,算是避难。有句话说夫妻本为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谢雅与君子不是夫妻,但在君子有难的时候,她选择跟着这个男人,是为情深意重。   就是在那时候,我重新定义了“情人”这一词,不会再觉得别人眼中瞧不起的“小三”是不堪的,他们也可以有真爱。算是见证着他们一路走来的坎坷,有时候偶尔听谢雅解嘲地谈起君子的妻子过来,她就得偷偷躲起来时,会令我十分心疼这个娇弱的小女人。   可是出口的劝辞却无从说起,因为即便是如此的难堪与悲哀,谢雅也不会愿意放弃君子。她是个重情的人,我不止一次这样想,就拿此刻,明明已经与陈新结婚可以忘记过去,却还是因为君子的再次找来而浑身注满悲戚。   很早的时候,我就预料着他们不可能有未来,除去君子有家庭外,还有他身上背的那些事都是一颗毒瘤,终于有一次,他认为躲了两年再回去,警方那边不至于再看得如此紧,可是一踏上那片土地,就被便衣请走了。   我记得当时谢雅打电话来时,声音里是种孤绝了的绝望。因为君子犯的那个事,无可避免是要进那里头,而且不是一两年的事。审判来得很快,五年刑期,当我赶到那座城市时,谢雅哭倒在我怀里,歇斯底里的,回头我一个不注意,她就拿刀片割了手腕,幸而发现得早,送医及时。   当时我问她,这是何苦?她说,没有了他,还剩什么?她已经一无所有了。最终我只能紧紧抱住她,一遍遍在她耳边说:你还有我,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   这是我对她的誓言,一辈子。   ☆、49.得到与失去的价值(推荐满500票加更)   后来,她就来了我读书的这座城市,在一年多前结识了陈新,开始了一段新的恋情。我以为她走出了那个黑暗的世界,已经在拥抱幸福,可单单只是君子的出现,似乎就将她的幸福瞬间化为泡影。   不过三年,君子从里头出来了。中国的律法通常会有缓刑,以及按犯人在里面表现来论断,当然更多的是外头有没有路子,或者是钱。不管如何,君子能从里面出来,我还是为其高兴的,在那些年里,我也跟大伙一样喊着他哥。   只是,我十分不想他再来毁灭谢雅的幸福。看着眼前颓废的女子,一杯酒一杯酒往下灌,她其实也很迷茫吧,是该放弃眼前重新回那个深爱的人怀抱,还是斩断前缘,怜惜眼前人?   桌上放了十几个空啤酒瓶,我就喝了两杯,剩下的全是谢雅喝的。她迷蒙着眼趴在桌上,幽幽而问:“猪猪,如果你曾在老区深爱的那个人回来找你,你会怎么做?”   猪猪是我在传奇里的昵称,全名叫靓靓的猪,在当时101区里,这个名字响彻整个玛法大陆。而周边的朋友都习惯喊我猪猪,后来我跟谢雅都不玩了,她才改了口叫我浅浅。   听完她那个问题,我眸光微黯,深思了下后答:“什么都不会做,我跟他只在游戏里,没有游戏外的任何事发生。小雅,从我身上来求答案是走不通的,我们的境遇不同。君子哥再回来找你,是想你重新跟回他吗?”   秘密是互换的,谢雅当年将她的初恋偷偷告诉我,我也将一段无法忘怀的网恋告诉过她,所以她才会拿来做比拟,问我该如何选。可这个比拟不成立,君子与她走到现实,生活两年,如胶似漆,就算我作为她的死党,也无权去评判对与错,更无法帮她选择。   所以我只能语重心长道:“小雅,不管怎样,你要考虑清楚。毕竟......君子哥和你都有各自的家庭,难道你真的要将陈新舍弃吗?你舍得吗?”   陈新对她的宠溺,众所周知,哪怕大伙都笑他妻管严,他也只是温润地一笑置之。我是亲眼历证了谢雅与他的甜蜜和快乐,实在不想这些都毁于一旦,一步错就步步错。   “我也不知道,我现在脑子全都乱了。”谢雅双手抓着头发,细致美丽的脸上满是纠结,眼中残留痛苦。看她如此,我反而松了口气,至少她没有在第一时间就选择放弃目前的生活。正因为心里对陈新,对这段新婚有了不舍,才会有纠结。也不枉陈新爱她一场了。   我轻拍了拍她的背,安抚着说:“别想太多,好好考虑,在做一个决定前,你先想想能够得到什么,然后又会失去什么,得到与失去的价值,是否值得你去那么选。”   这是我仅能给的忠告,也是我内心真实的想法,就像我和许子扬,沦为宾主关系,定下一年之期,失去的是尊严与自由,而得到的会是今后的解脱,这就是价值的定义。   徒然而想,原来我看得如此透彻了,原来,一个人要理智,都是被生活给逼迫的。   谢雅眼中有了深思,是真把我的话给听进去了,总算这趟我没白来。   中途谢雅酒喝得多,去了趟洗手间,回来就见神色慌张,借口有事要先走,单子已经买了,让我安心吃完。看着她急匆匆离去的背影,我心上微堵,添了一丝阴霾。   ☆、50.守株待兔   而当我走出饭店时,总算明白谢雅当时慌张的原因了。   路灯下,许子杰燃着烟靠在墙边,他的身体微斜,只以一只脚支撑全部重量,另外一脚交叠着点地。有人就是能把痞子样变成风流倜傥,而这人也非许子杰莫属。   刚才谢雅定是去上洗手间时,碰上了许子杰,心里头发虚不敢多留,怕君子那事被挑破在这圈子里,所以匆匆离去避开。而她并不知道在婚礼那天许子杰曾对我有不当举动,以及之后更有纠缠,只以为敬酒时不过是杰少的恶意捉弄。   看许子杰的架势,就是一副守株待兔的样子,显然他知道我在这里。而我心中徒生起一种恐惧,为谢雅!如果此人当真是听到我们的对话,那么陈新与他是朋友,这件事会不会捅到陈新面前去?那样谢雅还有选择吗?   为此,我不能避开他,只能顿在原地等着。   许子杰这个人,我一直捉摸不透,虽然他似乎没有许子扬那么深沉,喜怒也常现于脸上,但可能是以前对他的不了解,而如今他的态度囧变,甚至提出的要求,令我觉得这个人其实并非如表面般那么易懂。   他已经将烟蒂踩在了脚底,向我缓缓走来,弯唇而笑:“余浅,今儿有时间跟我谈谈吗?”他突然凑到我面前,轻声说:“或者,谈谈那个谢雅和你口中的......君子哥。”   我心一颤,他果然听到了!在惊慌漫进眼底前,立即深吸了口气,极力保持镇定。直视着他的眼睛道:“杰少,借一步说话。”幽眸中毫不掩藏笑意,他笑得志得意满,“余浅小姐,这是我的荣幸。”   名字在他唇间滚过,存了调侃,更多了戏谑味。事实就是如此,我不想惹麻烦,麻烦却找上门来。昨天还为他与许子扬起了争执,没想今天又给碰上了,还真是他妈有缘!   引得我在心内爆粗口了,其实玩过网游的人,没有几个不会说几句粗语,说起来我这些粗口还是跟谢雅学的,别看她如今斯斯文文娇娇柔柔的样子,当初可是手指夹烟,一边骂着粗口一边在游戏里头PK,而我正是她的最佳战友。   借一步说话的地点并没选太远,就在隔壁的咖啡店内,许子杰美其名曰是念叨我行动不方便,却不难看出他眼中的嘲弄。   就座后,我开门见山问:“你听到了什么?”   许子杰这时就笑得有些像狐狸了,狡诈的光在他眸间闪烁,“如果我说听到了全部,你信是不信?”我沉默,脑中深思刚才跟谢雅谈话的细节,基本上除去开始谢雅说他回来了,然后后面我提过一句君子哥,没有其他讯息外泄。   那些过去的回忆都是在我脑中盘旋,可尽管提及的不多,但也能被许子杰捕捉到谢雅有旧情人的事实,若是被陈新知道,后果会怎样,无法预料。   “那你想怎样?”他既然堵住我,定是要拿此做要挟的把柄,且看他开什么条件了。   许子杰笑着靠在椅背上,眼睛微眯,“余浅,我想怎样暂且先不说,倒是有些好奇为什么谢雅会喊你猪猪?啧啧,长得也不像猪啊。”他甚至还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煞有介事的。   我为之无语,也对他的无厘头而感无奈,怎么他会对那个昵称感兴趣?微微解嘲地回:“女人之间有个小别称怎么了?杰少还真是趣味与众不同。”   许子杰也不恼,抿了口咖啡,表情很是享受。      ☆、51.我和你之间的事   “言归正传,余浅,考虑下我之前的提议吧。”许子杰把咖啡杯放下后,浅笑着对我道。   我不懂他为何对我如此执意,心思翻转无数,还是问出了疑惑:“杰少,我的身上有什么你需要的,以致于你存了那个念头?”财、权,我都没,貌,也非倾城之姿,实在不懂他们堂兄弟一个两个都要这般逼迫我。   许子杰的眼眸在听到我的问题后立即变了色泽,也收起了戏谑的笑容,然后逐渐出现一抹认真,他深看着我说:“如果我说对你早有意思呢?”   我啼笑出声,假作漫不经心道:“杰少,我和他分手是在半年前,如果你对我早有心意,会等到谢雅结婚那天?这不合逻辑。既然咱坐下来摊开讲,不妨大家打开天窗说亮话,也别遮掩什么。”   我注意到许子杰的眼中划过一抹深意,这时候的他给我感觉很像许子扬,深沉、难懂。也是,许家的男人浸淫权利场内,又有几个是平凡的?   “天窗打开了,未必就看得透。”他打了一句意味不明的暗语后,然后半起了身往我面前凑近,轻声问:“而且,你觉得我能在你身上得到什么?”   双目对视,许子杰那立体的五官都在我瞳眸中,而从他眼底我看到了自己的倒影。忽生一种惶恐,莫名的,感觉像是要跌进那潭深幽里面。转移视线,却瞥到窗外亮光闪过,迟钝了一秒后才反应过来那是闪光灯,而那个方位正有一个陌生男子拿着手机在对我们拍照!   许子杰脸色微变,极速站起就冲出了门,而那男人在看到他追出去时,已经拔腿而跑。   我走出咖啡馆,许子杰气喘吁吁跑回来,嘴里恨恨地嚷着:“敢拍爷?别给我找到!”我朝那个方向远眺,早已不见那人身影,不知道这个被偷拍的举动意味着什么,但是心里头总感觉毛毛的,有事要发生。   如此打断之后,也没了心情再与许子杰多纠缠,只尽量摆低了态度说:“杰少,不管我身上有什么价值得你垂青,也都是我和你之间的事,请不要波及到别人好吗?”向他要个答复,只要他肯点头,至少眼前可以糊过去。   许子杰目光敛了敛后道:“行,就冲你这句‘我和你之间的事’,给你这个面子。但我有个条件,以后我约你出来不准拒绝。还有,不要叫我杰少,叫我子杰!”   我不吭声,既不答应也不拒绝,很多事身不由己,沉默是唯一的回复。许子杰见我这般,倒也不勉强,恢复了风流倜傥的样子,唇角牵着笑说:“时间不早了,我送你回去吧。”   “不用客气,我打车走就好,这里离我公寓不远。”   他居然一脸好说话地点了头,甚至还站到路边帮我拦的士,不由慨叹这个男人真是性情多变。很快就拦到一辆,在我跨进车门时,他突然拉住我胳膊,凑到我耳边低声问:“浅浅,你是不是玩过传奇?”   眼中惊异一闪而过,我反问了句:“什么传奇?”   许子杰盯看了我两秒,随即笑笑说:“没什么,你进去吧。”然后看着我坐进车内,笑着目送我离开,而我坐在车内忽觉一身寒凉。   我与谢雅言谈从头至尾都没讲过一句传奇,许子杰是从何得知的?   ☆、52.我可以解释(加更一章)   那天晚上,我左思右想,还是给谢雅挂了个电话,先问她说话方不方便,她说等一下,过了一会才问我什么事。我将许子杰听到我们谈话这件事讲给了她听,想她不管怎样都有个心理准备,如果君子这件事真被捅出来,那么也能先想好说辞,不会太被动。   沉默良久,谢雅无限悲凉地问:“猪猪,你说,这是不是就叫命运?”   心为之一痛,确实是命运弄人,若君子早一点出来,早一点来找她,那么她可义无反顾回他身边去,可偏偏是在她婚后,偏偏是在她有了陈新的眷爱。   挂完电话后,觉得心中索然,即使我与谢雅所遭遇的并不同,可那句命运却让我亦感同身受。命运使然,让我与许子扬再次走在一起,而且是换了一种心境。   真的印证了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没有想到那天我与许子杰在咖啡馆里被偷拍的照片展露在了我面前,由......许子扬。   自周日那天他说要回趟家,让我不要等他后,连着几天也没见他过来,直到三天后的晚上,他突然驾临,脸色混黑,一看就知情绪不对。进门就用寒凉的目光勾刮了我上下,似乎在心里评定着什么,然后朝我招招手道:“来,你过来。”   人已走到我的桌边,打开了我的老式笔记本电脑,我走近一看,见他连好线后,直接输入网址进了邮箱,鼠标轻击其中一个文件,立即桌面上就看到一张放大了的照片,那里面的主角正是我和许子杰。   恰恰就刚好是许子杰微微倾身而来,脸离我一寸之远,深眸凝视着我,而我也微仰着头,两目相对,深情脉脉,像他要吻我一般。无论从何角度来看,这张偷拍的照片清晰又自然,把暧昧的情意显露无疑。   终于明白,在当时发现有人偷拍我们时,那心头一阵乱跳的惊慌从何而来,原来是早有预知可能会发生今天这一幕。抬眼对上许子扬清冷的目光,嘴里涩苦,“我可以解释。”见他不作声,只挑了挑眉示意我继续。   脑中盘旋了一圈,慎重开口:“那是星期一晚上,谢雅约我吃饭,后来她有事先走了,我出门时脚上一个踉跄差点栽倒,幸好扶住了墙,这时许子杰从那饭店出来,原来他也正巧到那边吃饭,他帮扶了一把,然后就进旁边咖啡店坐了坐。是有人肆意偷拍,那个人有意抓了这个角度的照片,我不知道是谁在做这些,但请相信我,我跟他并没有什么。”   说出事情的大半,隐去一些细节,我不能让谢雅找我的目的曝光出来。   “没什么?你确定?”许子扬突然笑得诡异,我刚蹙起眉,就见他又低下眼去打开另外一封邮件,那里面是个视频,等他点击播放后,我怔立当场,无言以对。   原来偷拍只是幌子,真正的是有人在另一处用手机悄悄拍下了我与许子杰在饭店门口相遇到走进咖啡馆,再到最后我上出租车,整个时间段内所有的视频。也就是说,我刚撒的谎,立即就被拆穿了。   其实整个过程中,除去照片上的那一幕,以及从咖啡馆里出来,许子杰送我去坐出租车,临走前他拉住我胳膊凑到耳边低声询问时,看起来有些暧昧,其余的都没有什么,可就正因为我之前为求避开谢雅的事,跟许子扬解释时杜攥了些别的,所以就将事情变得复杂。   ☆、53.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从许子扬那阴鹜的神色来看,接下来我再说一个字他都不会信了。   这就叫先机,他在给我看那张照片时,其实是给我一个机会解释,可我选择隐瞒与细小处的杜攥,所以就变成了我一番话全成了谎言。而许子杰是他一再对我警告莫去招惹的人,却又几次三番都给碰上,不仅是犯了他的忌讳,现在还成了“罪证确凿”,所以我没了坦白从宽的机会。   “余浅,有时候我还真想掐死你算了。”残虐的话近在耳畔,男人深重的呼吸喷在我脸上,令我觉得惊颤,意识到他已怒意盛行。   突的一声沉喝,将我心脏吓得差点跳出来:“还不说,你跟子杰在那咖啡馆里谈什么事?”   震惊莫名,电光火石间顿悟了看向他,“那是你安排的人监视偷拍的?”他竟然卑劣到如此?心底升腾的怒意直往上窜,可还没积聚起来,就见他冷凝了脸沉笑道:“监视你?余浅,你还真看得起你自己,如果是我安排的,就不会等到今天才来找你了。”   上升的气焰顿时熄灭,许子扬虽然口吻亲蔑,但说得却有道理,如果真是他安排的人偷拍监视,那么在当天他就找上门来兴师问罪了,也不用等过三天才来。   可认清事实后,更加心凉,是有人故意拍下我跟许子杰在一起的照片和视频,这个人的动机是什么?是针对许子杰,还是......针对我?如果针对许子杰,那么这些东西为什么要发给许子扬?而如果是针对我的话,那么就有些了然了,定是有人知道我跟许子扬又在一起,想要借此挑拨我跟他的关系,这种情形得利的人就是幕后主谋。   所以,我有一半的理由怀疑是丁岚。   抬目去看许子扬沉凉的眼,欲言又止,如果我能想到是丁岚暗派了人,他会想不出来?现在他质疑追究的是我与许子杰究竟牵扯什么事,而不是幕后拍下这些的人。   而偏偏我又不能将真相说出来,所以最后只能看着他,有口不能言。   许子扬在等了半饷后不见我有回应,终于怒极,“哐啷”一下,把桌面上所有的东西全部掀到了地上,不用说,我的那台老式手提在连翻几个跟斗后,报销了。但我的视线却是定在脚边的碎片上,那是一个小猪瓷器,跟了我很多年。   是几年前的一次生日,谢雅和君子两人一同送我的,以我命名的礼物。后来我跟许子扬同居时,也将它带了去,离开时也没落下,可如今,它却躺在脚下,变成碎片。   就像......我和他的爱情。   许子扬在将怒气撒在桌上物件后,犹觉不够,倏然将我肩膊狠狠抓住,往上提到他跟前,另一手掐住我的下巴上抬起对着他,眸光如霜,眼底像敛了一场凌厉的风暴。   脑中思绪转过0.01秒的瞬间,有什么在眼中积聚,然后视线变得模糊,珍珠滚落时又变得清晰,看到他怔愣了的表情。   那时他说分手,我没有哭;他提议将房子过户给我,我没有哭;写了支票给我时,我也没有哭;甚至谢雅结婚当晚,我被他强占,以及后来指着我鼻子要银货两讫时,我都没有哭。   可是现在,我流泪了。这是我仅能想到的唯一可能避开的法子,赌他对我心有不忍。可是却又不是完全伪装,因为那一阵阵的酸意侵袭入心,然后通过心脏传递到眼里,是真的情绪在流露。   裂痕就如一把冰刀,生生剖开了彼此的距离。如果我与他不曾分手,也不曾有那所谓的一年之约,我会选择坦白谢雅的事,因为我信赖他不会陷我于不义。   只是当一句话在前面加上如果,就没了意义。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无论是我,还是许子扬,都再不能信任彼此。   所以我不能言,而他却怀疑我与许子杰。   ☆、54.名分   不知道是我眼睑下半挂了泪珠的样子,引起了他心底深处的一点怜惜,还是因为别的,最终许子扬松开了掐住我下巴的手,紧蹙着眉,转身离去。   屋内恢复冷清,自我解嘲笑了笑,弯下腰去捡地上的东西,书本纸张杂乱了,还能整齐,手提电脑坏了可以修,修不了就再买一台。唯有那只白瓷小猪,碎裂了,也拼不完整。它可能不是限量版,可能去到玩偶店能买到相同的,但是意义不一样。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是不能抹去的回忆,那时候的他们还同心,礼物存在的意义在于送的人的心意,而不是它本身的价值。在谢雅和君子的心中,我一直都是那个默默陪伴的猪猪,而不是余浅。   所以,当君子找上我时,一点都没觉得意外。   再见已是经年,我看着眼前沉稳依旧,眼底却爬满沧桑的男人,有一丝心疼。三年牢狱生活,几乎磨平了他所有的棱角,那些霸气外显的气度都已消失,看着他仿佛昨日在眼前又已遥远,喏喏而喊:“君子哥。”   君子歉然而笑,伸手过来揉乱了我的发,那时他最爱做这个动作。这么一笑后,拉近了我与他的隔阂,我也跟着笑起来,其实,除去谢雅幸福之外,我很高兴见到他。   一茶一坐。   点了一壶绿茶,我们相对而坐。   当有太多话想问的时候,往往会不知从何问起,我跟君子都亦然,所以彼此都沉默着。直到茶水过半,服务生来询问是否要添,两人才从怔愣中回神。   等添过茶水后,我一边为他倒满茶杯,一边问:“君子哥,近来可好?”问完就觉后悔,他从里面刚出来,这句客套话是在往他伤口戳。幸而君子也不介意,只耸了耸肩道:“就那样,还不错吧。”然后话锋一转,“猪猪,我这次来找你,虚话也不多提,你知道的,是为了小丫,你能帮我吗?”   我心中一堵,其实在看到他时,就知道了他的来意,却没想他会如此直接要求。小丫是他对谢雅的昵称,里头倾注了他对她满满的爱。我斟酌良久,涩然而道:“君子哥,你应该知道小雅的近况,她......结婚了。”   君子眼中一暗,痛意一层层漾开,放在桌上的手握紧到青筋暴露出来,看得我眼睛刺疼。一声轻响,是他的手拍在了桌面,“为什么她就不能等我?”   我怔了下后直觉反问:“等你什么?等你出来吗?君子哥,你能给她家庭,给她幸福吗?”名分这东西说起来虚妄,不过一张证书一纸婚约,可是当名分加身时,他们在一起可为合法,而没了它,那么小雅就是第三者,人前欢笑人后哭,这就是所有小三的悲哀。   我不信君子会不懂,而他却在怨怪谢雅没有等他。若他曾看过当时他的小丫在他被抓进去后,那绝望到死的样子,不知会否心疼?   “我们以前那样不是很好?就算我进去了三年,没了以前的风光,可我依然能够护她,将她当成唯一珍宝......”   “不,君子哥!”我扬声打断他,坚定地盯着那双沉郁的眼:“她不好,她与你在一起时,把快乐的一面展露给你,把伤心的一面藏在了心底,每当你的妻子过来时,她靠在我的身上默默流泪,然后彻夜难眠;每当她张罗着为你的女儿买什么时,你看不到她眼底的荒寂是有多凄凉。”   如果这样的谢雅叫好,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坏了,难道真要逼到她再度走入绝境?   与陈新在一起后的谢雅,我看到她脸上有了宽慰的笑容,并且没有活得那么累。甚至以为,她是爱陈新的,不然她不会愿意走进婚姻殿堂,可是对君子没有忘记情义,所以在君子出现后,她才会陷入两难。   ☆、55.抓现形(为爱乐一生人钻石加更)   “小丫与我一起时,她......真的这么痛苦?”君子的眼中是震惊,那张布满沧桑的脸变得有些扭曲,沉痛在一点点弥漫而上。   我心有不忍,可该说的话还是要说,“也不是痛苦,只是君子哥你不可能为了小雅而舍弃家庭,而小雅也不会要你那么做,所以你和她有未来吗?难道你要她一直没名没分的跟着你?包括舍弃现在的生活?”   有意避开了婚姻两字,我知道在君子的心上,谢雅结婚这件事定是一个心结。可谁的心里没有结呢?君子是,谢雅是,我也不例外,只是各有不同而已。话说真正痛苦不痛苦,也只有身在其中的人知道,就像当年的谢雅,一面痛着,却也一面爱着;就像当年的我,满身心地投入进那段我和许子扬自以为是的爱情里。   微微侧开了脸,不去看君子难过的神情,忽见那边有人行踪诡异,心中一惊,难道......正在这时,原本情绪外泄的君子忽然一个起身,几个大跨步就朝那走去,扬手抄起那人对准我们的手机,快速览过,这时我刚好走到他身旁,一瞄那手机屏幕,脸色变了几变。   君子怒声质问:“你拍我们做什么?”   我见那人三十岁左右,长相很普通,可手机屏幕上确实就是我和君子俩人的照片,这回我终于敢确定偷拍事件是针对我而来。   而那个当场被抓包的男人,慌乱一瞬而过,随即却面无表情地反问:“谁说我在拍你们了?我是在拍窗外的街景。你们两个也太自恋了吧。”   我闻言回头去看,恰好我跟君子选的位置是窗户边的那张桌子,此人尽管理由很牵强,却无从反驳。可君子却冷笑了一声,上前一把揪起了那人的衣襟,“小子,别想蒙混过去,老子混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呢?快老实交代。”   这下不止那个偷拍者惊愣了,就连我都大为震惊,虽然我早知君子曾是混黑的,以前手底边有那么一帮子的小弟,可我与他和谢雅聚会时,都是亲切宽厚的,从未见过这么阴沉狠戾的一面。   现在的君子,竟似将刚才的一腔愤怒与悲恸发泄出来,我不会觉得害怕,相反这样的他让我真正见识到了他曾经的霸气,这不是一朝一夕成就的气势,是本就融入在他血液里,哪怕现实将他打压到底,他没了原来的荣华与权利。   偷拍者左右看了看,见旁边宾客纷纷顾盼,不由壮起了胆子,昂了头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先生,请不要在公众场合拉拉扯扯。”他是决定死赖到底了,但君子却由不得他,直接拽了人就往门外走,我顿时一惊,怕惹出事端想要跟上去,却被服务员拦住,我们那一桌和那个偷拍者点的茶都没买单呢。   当场就被气笑了,顾客在茶座内起了矛盾他们没人上前来劝阻,倒是怕客人喝霸王茶?人情冷暖,淡薄到如此,社会形态竟扭曲到如此?摸了钱塞那服务员手里,也不等他去找零,匆匆跑出了门。   可就耽搁了这么会功夫,门外已不见君子与那个人的身影。心想不大可能走远,选了一个方向找过去,打算找上几十米不见人,再回过头去找。走了几步,就听到前头拐角处有异动,赶紧小跑过去,果然是君子将那人推在墙上逼问。   这回到了外面,那人再不敢嚣张和耍无赖,因为就从身形上来看,他比君子要小了一轮,而君子在板下脸,面露凶相时,会给人一种无形的压力。终于那人抖索着将有人花钱请他跟踪我这件事说了出来,他每天的工作就是守在我公寓楼下,一旦看到我出门就开始跟踪,若有特殊情况就拿手机偷拍记录下来。   我问他是谁花钱请他的,他却摇摇头说不知道,自称自己是一名的私家侦探,交易人是通过电话联络方式来提出要求的,而每次他交成绩过去也都是通过网络e-mail,所以他并未真正与对方接触过。这在他们界内属于常见的事,委托人因为种种原因不愿露面,付款方式也是通过直接银行转账。   ☆、56.曝光   据这人所说,每次电话交接的人是个男的,银行转账是匿名汇款。而那个交易的邮箱,也是极普通的QQ邮箱,没有任何踪迹可以探寻。   很显然,幕后操作者极其隐秘,早已防备会有可能被抓包,所以不留下任何证据。   整个过程我一直紧盯着偷拍者的面容表情以及肢体语言,除去手指弯曲显露紧张和眼中含有惊惧外,没有其他可疑痕迹,最后判断应该是没有撒谎,遂让君子将人放了。因为即使把人扭送到派出所里,也至多是拘留。   原本提议把那照片给删掉,可君子却是直接将手机给砸在了地上,然后踩碎,狠狠告诫道:“这次是个教训,以后都不准再跟踪偷拍她,知道没有?”   那人摄于君子的威势,只能惶恐点头。等将人放走后,君子才转过身来忧虑地看我:“猪猪,你得罪什么人了吗?怎么会有人请私家侦探来查你?”   苦笑着摇头,我哪里会知道是得罪什么人啊,之前怀疑是丁岚,可刚才那人又说联络的是男的,当然这也不排除是丁岚要整我的可能。但若不是,那又会是谁呢?想想就不觉后怕,若我跟君子会面的照片传到许子扬那边,他势必会去调查君子这个人,那么谢雅的事将不可避免被捅开,到时候连回旋余地都没有。   心里思定一番,慎重对君子道:“君子哥,以后你若有事找我还是电话里谈,我怕引起不必要的事情出来。还有,小雅那边,你好好想想。”   谢雅的事,我知道不能太过逼近,要给他一个思考的过程。他从那里头出来,家也没回就来找谢雅,深情依旧,只是此情却难依。我看他的神色沉痛中有着茫然,转身而走的背影是那么的凄凉。   然而,事情并没有就此结束,君子与谢雅的事终究还是曝光了。我接到她电话时,她的声音是荒寂的犹如沙漠里的风沙般飘渺:“猪猪,我和陈新完了。”   那时已是晚上十点,我匆匆赶到那个酒吧时,只见她趴在吧台边,一边喝着酒,一边哭得泪眼纵横。连忙走过去抢走她的酒杯,她是疯了吗?怀了孕还接二连三的宿醉喝酒,这样会对宝宝不好的。   这段时间沉寂的很,我还以为风波已经过去,就连许子扬也如消失了一般,没再到我公寓来。矛盾偏飞,殃及池鱼,可我却还是松了口气,与他的关系愈演愈烈,若还得遵守那什么一年协议,我想我会无法喘息。尽管有不得不承认的波澜浮动与失落在心头,但还是宁可暂时不见为好。   回到眼前,我揽过谢雅的头,轻轻为她擦眼泪,可是擦完却又涌了出来。暗沉的灯光下,依稀可看出她的眼睛已是红肿,在决定打我电话前,她是否已经来了很久?我十分忧虑她的身子,也忧虑她现在的状态。   原来君子最后还是想通了,但在离开这座城市前想要见谢雅一面,两人约在了某处。可能是离别时的情怀感染了对方,可是是对彼此的情谊仍在,他们相拥在一起,而恰恰那时被陈新给撞见。试问有哪个男人看到自己妻子与别的男人搂抱在一起能不愤怒的,他直接跟怒牛一样冲了上去,与君子厮打在了一起。   君子身材要比陈新高大挺拔,又是混过的,陈新那种公子哥的三脚猫功夫自然不是君子对手,没几下就被打趴在了地下。谢雅在震惊中回神,一直在旁喊停,但两个男人被愤怒冲昏了头,没一个人听她的,一直到决出胜负,她怒极冲上去挥手打了君子一巴掌,当场两人就翻了脸开始怒吵,而人在争吵时什么难听话都会说,根本毫无理智。   一股脑的有关他们同居、玩游戏等等事情,都揭露在了陈新面前。最终谢雅怒吼着让君子滚,再也不想见到他,君子冰凉地盯看她良久,扔下一句“你不要后悔”,傲然而走。剩下谢雅站在原地凝望那曾经熟悉的身影,越走越远,就像他们心的距离。   ☆、57.偏激   谢雅说她去扶陈新时,被重重拍开了手,男人的眼中全是愤怒与悲恸。这是自他们相识以来,从未有过的事,从来陈新疼她如宝,那时却没了以往的眷宠,只寒着声音说:谢雅,我们离婚吧。最后萧然离去。   我凝看着面前这个伤心绝望的女人,就知道她在后悔,人心是肉做的,君子进去三年,她孤独绝望了那么久,然后遇见陈新,重新燃起了生命之火。她早已在不知不觉中爱上了陈新,只是她以为自己还爱着君子,所以无法抉择。   重重叹息,紧紧将她抱在怀里,在她耳边轻声说:“小雅,如果你爱陈新,就回去跟他坦白一切吧,谁没有过去呢?他在当时也是说气话而已,就算真的要离婚,你也欠他一个解释,不是吗?”这叫置之死地而后生,如果这一次谢雅不彻彻底底将原来的事透明摊开在陈新面前,那么她的婚姻势必将受到严重威胁。   即使陈新当时说的是气话,未必会舍得真就与谢雅离婚,但那件事会成为他们的刺,从此两人有了隔阂,所以唯有坦白,才能消去这些伤痕,也才有可能重归于好。   谢雅水眸凝望着我,怔怔问:“那样能行吗?”   “不试过谁又知道呢。”我揉了揉她的头发,将掉落的发丝夹在她脑后,“跟着心走吧,至少别让你和陈新之间变成没有意义,他是你丈夫,你是他妻子,而且,你怀着他的孩子。”最后这点,应该是她唯一紧握的筹码,我赌陈新舍不得。   那晚我陪她到很晚,并制止她再喝下去,后来她想到我这来借宿一宿,我没同意。当务之急,她不能再退缩,应该立即回去与陈新解释清楚,所以我打着车将她送到了家门口,看着她走进去,这才离开。   我没有看错,那一刻谢雅即使在迟疑着,步伐却很坚定。回到家后,拨了个电话,那边连喂了几声,我才问:“君子哥,你为什么要这样对小雅?”   不错,这整件事是君子故意而为,要不然陈新怎么可能那么巧会遇上他们?大千世界里,你走你的路,我过我的桥,没有那么多巧合的。谢雅虽然说得不清楚,但我作为旁观者立即明了到事情的关键。直觉认定,陈新的出现不是偶然。   而能够将时间度掌控如此好,又到最后还索求拥抱的人,唯有君子了。   那头被我一问后,沉默良久才道:“猪猪,你是真不懂还是假的不懂,你知道我有多爱她吗?在里面的三年,我每一天都在想她,想她没有了我会怎么办,然后托外面的朋友帮我照顾她,可是她呢?另结新欢?忘了我?我怎么会容许!”他说得理所当然,在他的口中谢雅成了那个忘恩负义的人。   “可是你这样破坏了她的婚姻,她就能再跟你在一起吗?君子哥,你太偏激了。”   “偏激?谁能在经历过我的境遇之后不偏激呢?我失去了一切,费劲心思出来,只想过回原来的生活也不行吗?既然她执意,那么我就成全她的壮烈吧。”   盲音传来,对面已经挂断,心中浮上阴影,三年牢狱生活后的君子,似乎不再是以前那个谦谦君子,一诺千金的大哥,他的心态走入了极端。而我最怕的是,他会毁了谢雅,以他刚才的口吻,绝对不会就此罢休离去。   真难想象,曾经如胶似漆的一对恋人,到最后不止是成为陌路人,还有可能成为敌人。   这件事我选择不告诉谢雅,不想她在与陈新解开心结的同时还被君子干扰,幸而两天后,她再次打来电话时却是变了心情,声音里透着欣喜的笑意。我不由也为之开心,总算是没赌错,陈新对她终究还是舍不下。   ☆、58.水云轩   爱是一把双刃剑,一面可以成为武器来杀死对方,一面却也可以变为包容与原谅。   因为陈新爱谢雅,所以就算在意那段过去,他最终还是选择了原谅。倒是谢雅最后支支吾吾地欲言又止,令我有些诧异,笑着问她有什么事跟我还不能说的。   迟疑了好一会,她才抱歉地坦白在跟陈新解释那段感情时,免不了提及网游传奇里的事,然后也提到了我。我笑骂她有异性没人性,为跟老公表忠心还将我牵扯进去,其实并未在意,玩个游戏本非什么大不了的事,我也从没要隐藏自己,提到就提到,反正在窈窕淑女与君子好逑的爱情世界里,我只是个配角而已。   可当陈新亲自找上门来时,我才发现原来自己不止是个配角。   那天我从研究所回来,本打算去附近超市买些日用品,却在公寓楼下遇见等候多时的陈新。虽觉讶异,可我只当他是为了谢雅来找我,可能是想探听有关君子那件事的真实性。   心里暗暗沉吟了下,告诫自己等下说话得留个心眼,莫不要给他钻了空子去,再害到谢雅。因为身份关系,也不适宜将他带到家里去,于是选了附近的一个公园散步。   傍晚时分,夕阳无限好。   我没想到陈新开口的第一句话竟然是:“余浅,你玩过传奇?”从谢雅那已经得知他知道这件事了,倒没太大惊异,只是奇怪他来找我竟是问这。   刚点头后,他又急急追问:“那你在传奇里是叫靓靓的猪?”   再听提到这个曾经的网名,不由失笑着说:“嗯,游戏里边乱取的名字而已。”我对陈新的急切态度微感讶异,又听他问:“你怎么会想到起这个名字的?小雅说,你还玩过别的老区,能告诉我是玩的哪个区吗?”   侧过头,讶然看向他,发觉他似乎有着难掩的急切与兴奋,看我的目光也不同以往。   见我沉默不语,他顿住了脚步,转过身来正对我说:“曾经我也玩过传奇,是在62区,有过一个很好的朋友,她说如果去新区从头开始的话,那么就叫靓靓的猪。轩猪,是你吗?”   我浑身一震,不敢置信地问:“你是......”   “我是战狂。”   战战,他告诉你说,我是他最爱的女人,可是为什么到最后都变了?   战战,你说如果我从未走进这个传奇的世界,会不会就没有了那些挣扎痛苦?   战战,如果有一天我从头再来的话,那么会在新区叫靓靓的猪,即使没有帅帅的猪相陪,那么一个人独赏玛法大陆风景吧。   战战......   陈久的记忆,从心底最深处翻飞而起,那些过往的一串串打在电脑屏幕下方的M语,仿佛就在眼前。这段回忆,我只告诉过谢雅,她讲她的初恋,我讲我的一段网恋,都是发生在彼此认识之前,这是我最深的秘密。   曾以为,那些过往早已烟消云散,甚至灰飞烟灭,我的电脑上永远都不会再出现那个龙符号的网游标牌,也从那个世界回到了现实。却没想,经年之后,会再被提起,甚至挖掘。   而眼前的陈新,竟是当初一直陪在我左右的战狂。   终于明白他眼底难掩的兴奋从何而来,他从谢雅那得知我在101区时叫靓靓的猪,就开始对我身份有了怀疑,今天过来找我是为了证实这是巧合,还是我就是那个62区的,水云轩!   只有水上云,不见天上轩。   水云轩。         ☆、59.我不吃醋(为剪爱amei钻石加更)   当初想这个网名时,有过很多种想法,甚至脑中浮现很多诗句。   比如:行至水云归尽处,偶见青鸟落琅轩。又比如:万里风烟碧水流,唯有一方云中轩。诗句很美,满足了时下初入网游女孩的梦幻情结。但最初的灵感,却是来自于一本琼瑶的小说,梅花三弄里头的一个故事《水云间》。也恰恰那句话最符合我当时玩游戏的心情:心中若有桃花源,何处不是水云间?   当时的我,恰在桃花烂漫的年华,懵懂而又青涩,从没想过至此一入传奇深似海,以为的桃花源,不过是繁华梦一场。伤情、心碎,泪离别。   然后舍了水云轩的名字,离开老区,走入最新的101区,变成靓靓的猪。   我的反应,让陈新证实了心中的猜测,脸上漾开欣喜的笑容,“轩猪,我真没想到会与你再遇,而且是现实中。小雅提起那个名字时,你不知道我有多激动。”   心中生暖,当初默默陪伴的战战,居然就是他,成了我最好的朋友的老公,真的是不远千里的缘分哪。只是......我嘴角的笑却变得牵强,因为如果战狂是陈新,那么他又是谁?那时记得他们曾说过是现实中的朋友,所以陈新一定知道他是谁。   张口欲问,话到喉间又咽了回去,问出来又有什么意义?那不过是一段曾经年少时游戏中短暂的风花雪月爱恋,早已在当年就结束了,从我删去水云轩人物开始,就决定了要遗忘这段回忆,如今再去询问昔人是谁,不过徒增酸涩罢了。   陈新并没有察觉我的欲言又止,他因突然发现旧友就在身边而高兴,嘴里细数着那些曾经我们一同走在玛法大陆时的情景,还有那些共同经历的战役,男人在讲起PK与城战时,最为兴奋,即使如今谁都没有再玩传奇,却依然会为当年那些热血而觉得激动。   我在旁默默听着,偶尔搭上一两句,竟不知不觉间天色已黑。确实,除去那个人,我在老区时的回忆还是很美好,因为有过那么多的朋友奔走在身边,多少个日夜相伴左右。   还是我提醒时间不早了,他才收住聊得兴起的情绪。正巧谢雅的电话也打了过来,我细看他接电话的神情,眉宇间藏着温柔情意,讲话温谦,不由在旁偷笑,确实是与那丫头打开心结了。很是感慨,曾经在传奇里威武温情的战狂,居然有一天能够现实中见到,他符合我当年对他所有的臆想和猜测。   他挂完电话后,转眼看我,眸光清澈如许,“轩猪,我先回了,等哪天我们再出来聊,叫上......”话声倏然而止,我心漏跳了一拍,尽管面色不变,却也觉眼角隐隐在抽动。   陈新的脸上微有忐忑,迟疑地问我:“你......知道他是谁吗?”   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抬起眼摇摇头说:“战战,别告诉我,从删号那天起,就已经成为过去了。”既然放下,就不想再去纠结那个人是谁,哪怕我可能认识他。更何况以我现在的境况,也不适合去透析,难道还要追回情缘?自嘲地笑了笑,身不由己就勿扰人了。   我跟陈新在公寓楼下分道扬镳,打开屋门时,发觉居然亮着灯,循着感觉一路往里找,果然在书房内发现许子扬的身影。隔了好多天没见,背对的他挺拔如昔,没了那天离去时的戾气,整个人显得有几分清俊。   听到我的脚步声,他从桌案里回过头来,眉目如画当如是,他是我见过最英俊的男人。尤其是那蹙起的眉,令他多了严肃,却更多了股迷人的男人味。   “怎么回来这么晚?”他轻声问。   没有剑拔弩张,仿佛前事不曾发生。这是许子扬的态度。   微微而笑,走过去柔声问:“吃晚饭了吗?今儿有点事耽误了,所以回来晚了。”他轻哼了声算作应答,“家里没吃的,你打电话喊外卖吧。”   我想到那空泛的冰箱,有些赧然道:“那你等等。”然后走出书房,却没有去拨电话,而是走进厨房,再度翻找冰箱,里头除了一些蔬果,还有就是些饮料了。因为我厨艺不怎样,所以很少动手做,食材自然也不多。   但今晚却不太想吃大饭店里那种千篇一律的食物,翻找到底下冷冻柜,发现还有一袋水饺。这东西当初买时,就图它方便,只要烧开水,将冰冻的饺子放进去煮就行。很快,几十颗饺子已经出锅,我分了自己十颗,剩下的都放一个盘子里,又倒了醋在碟子里。   然后才去唤他,走到书房门口,因为脚步放轻,他并没有察觉,依旧埋首在桌案前。那台手提显然不是我那个已经被摔坏的,刚才走近时有稍微瞄了一眼,屏幕上是一个简略制图,一看就知是导师那个市政工程的项目。诚可见许子扬确实很看重这个工程。   凝望那深沉的背影良久,才轻敲了房门,这间书房本来只是一个客房,后来被他改成了书房模式。许子扬转头时,我丢了一句:“可以吃了。”留了个飘然的背影给他。   坐在桌前,某人从书房内走出来,在看到桌面上是饺子时愣了下,我视线微垂,不看他脸色,却见他一声不吭坐在了对面。我见他只夹着饺子往嘴里放,却不蘸醋,忍不住提醒道:“可蘸些醋,更加入味一些。”   他抬眼飞快掠过我脸,淡淡说:“我不吃醋。”   怔了下,印象中他好像确实不爱将菜蘸醋吃,我居然忘了这个小细节,只是他这句话听起来倒像是有歧义。我在心里暗暗解嘲着。之后两人无声吃完饺子,他把碗一推就起身,“你先睡,我还有事情要做。”人已经走进了书房,学我刚才那般潇洒,留下冷沉的背影。   瞪着那桌上的空盘子和满满的一碟子红醋,不由气结,他倒完全是大老爷们作风,吃完将碗盘一推,两袖清风。   等梳洗完躺倒床上时,我也没等他,径自抱了被子就闭眼,可是却怎么都睡不着。是陈新傍晚时的相认让我觉得心情澎湃,还是他临走时说的......让我无法心安?一直到很晚,身旁的位置才有了重力,男人气息瞬间包围了我,从身后将我搂住,往我脖子里嗅了嗅,又蹭了蹭,我觉得很痒,可是却没动,忍着。   只听一声沉笑在耳边,“还没睡?在等我?”问完就直接将我翻转了过去,很显然我的装睡被识穿了。我很纳闷,明明自己呼吸均匀,眼睫也不颤,他是如何看出来的?   很快他就为我解惑了,指了指我的脖子与裸露在外的手臂,“看,鸡皮疙瘩都出来了,睡着了哪会有这些反应?”视线飘过,果然手臂上已经起了小疙瘩,原来在他身体一触及,条件反射的就竖起了神经。   还在愣神中,唇上一软,已经被他覆盖,他知道我所有的敏感处,自是无需太过费力,只用手指在我腋下轻轻一点,我就忍不住那痒,笑溢出了唇,也被他乘机探进了舌,舔舐过唇内每一寸。   隔了多日未见,虽然他一贯的清冷模样,但其实已算在示好。我自然不会有了台阶还不下,而我与他的关系本就不能避免发生这类事,所以到最后,两人的呼吸交缠在一起,而身体也紧紧相贴。   热气弥漫两人周身,只要轻轻一动,都能感觉彼此身体里的脉搏在跳动。   因为他将重量全部压在我身上,所以觉得胸口沉闷,而他似乎有意如此,拂过的手像在轻抚一张很好的弦,到了合心处就轻轻弹拨几下。这样的细微调弄令我整个身体变得紧绷,像在期待那手指的勾舞,又像害怕他越来越肆无忌惮。   当空虚被填满时,我听到了他的喘息声,随之而来的韵律一改他之前耐心前戏,而是如狂风暴雨般凶猛,身体随着他在摆动,我没有闭眼,凝看着他黑眸里的幽光,如深潭般不见底,而我就沉沦在其中。   他额头的汗珠滴落,恰好滴在我的脸上,我看到他眼中微光掠过,想是那滴汗看着像我流的泪吧。最后的冲刺,他将我一起带上了云霄,然后低吼声在耳旁,紧紧抱住我。   这可能是我们重逢以来最默契的一次**,从他最后眼中的笑意可知,他是挺满意的。两人重新各自梳洗过,再次躺回床上时,将我揽在了身侧,只轻声呢喃了句:“浅浅。”却没多说什么,无声胜有声,我比任何时候都要心静。   以为会无眠到天亮,可没过多久,不知是他的呼吸感染了我,居然也困了过去。醒过来时,首先映入我眼帘的是没有完全遮住的窗帘那处,透进来一圈柔光。不由天马行空地想,传说极地之光最美丽,或许那抹光就如此刻看到的,只是环境与氛围不同而已。   侧转过头,许子扬的脸就在寸许之外。那抹悄悄而入的光恰好打在他脸上,让他原本棱角分明的脸变得柔和,长长的睫毛盖住了黑眸,这么近的距离,可看清他脸上毛细孔。就男人来说,他的皮肤是细腻的,却不会显得阴柔。   在无人见到的瞬间,我将温柔的情意尽显于眼底,想要伸出手去轻抚他的脸,却最终只是一声叹息。脑中浮现昨天傍晚陈新临走前的话......   ☆、60.许我唯一   “如果成为过去,那你为何还在101区取名叫靓靓的猪?即使没了帅帅的猪,你孤单影只,却依然坚持用了这个名字,轩猪,你根本就没忘记他。”   “其实你是想知道唯一是谁的吧,或者你已经猜到了?可能冥冥之中自有天定,你和他即使互不相识,却还是走在了一起。余浅,唯一就是子扬。”   陈新在说这些时,温煦的目光里含着肯定,我即知道他是清楚目前我与许子扬在一起这件事的,可能这在他们之间不算什么秘密,即使他还与丁岚在一起。   而那一句“唯一就是子扬”,将我的心湖拨动甚至澎湃。   就算在陈新说出他是战狂那一瞬,我的心极速跳过是有预感,可还是不敢去想那个被水云轩深爱刻骨的唯一,是许子扬......   脑中出现一个娇俏的身影,那是一个游戏人物,红色鲜艳的彩衣包裹着她,身上刻着自己的名字,而在“水云轩”三个字的上面,是“唯一的妻子”。   她和他,曾在那款叫传奇的网游里,是夫妻。却有过三结三离的波折,最终的结局是离,彼此的身上再不背负彼此的名字,然后水云轩删号别离。   那是我深深沉湎的一段过去,彼时暮色年华,还正青涩,却迷恋上了一款当下十分流行火爆的游戏——传奇。初入网游,跟大多数菜鸟一般,不知道该如何运作,而我选择了一个最弱的职业:法师。却幸而得蒙朋友的帮忙,成为了一个家族的成员,有着家族人士照顾。   这是我最初遁入游戏时的概貌,现在回首,会去想如果我知在后来会遇见一个叫唯一的人物,会不会在一开始就选择放弃这款游戏,也不至于一入传奇深似海,从此拔身不起。   可没有如果,我在闲逛之际遇见了他。早已从家族成员口中耳闻过唯一这个名字,因为在整个62区几乎无人不知他的名号,他是沙巴克的城主,是最强行会的老大,是......某人的丈夫。   是的,我认识他时,他的身上背着某某某的丈夫,他是别人的丈夫。很长一段时间,我以一个小人物的姿态在仰望他,对他有着崇拜,有着敬意,加入他的行会后,也曾被他在行会频道里调侃嬉闹几句,但不会有交集。   却不想有一天,发觉他背上的名字空空如也,他恢复了单身,且很长一段时间。   时间隔得久了,我不太记得如何与他变熟的,可能是我商人的身份,他问我买特殊装备,也可能是因为家族的关系,他作为行会老大要笼络人心,所以渐渐我跟他开始有了频繁接触。   其实游戏与现实一样,人们总会崇拜强者,唯一就是那个区服里的强者,在我还是懵懂的年华时,会喜欢上他几乎成了必然的事。而他有意无意的话,拨动了我的心弦,会觉得每一天与他在一起的时间是那么的愉快。   年轻的时候,会不觉时间过得飞快,每一个通宵寂静的夜,都是我和他的身影在徘徊玛法大陆各地。土城、苍月、沙巴克、新人村......好多风景优美处,也有好多只属于我们两人的秘密空间。当他真的向我开口求婚时,那时的我心跳加速到都怕被屏幕对面的人听到。   月老神殿,行会里所有成员都来观摩,分站两行,地上用金币摆着大大的心,渲染着婚姻殿堂的喜气洋洋。我穿的就是那件鲜红的彩衣,它的名字叫霓裳羽衣,是到了人物40级后才能穿上的。唯一穿的是战士最威武的衣裳天魔神甲,他就像英挺的君王一般站在月老神殿最高处,看着我一步一步向他走近,然后在欢声笑语一片中,系统有了提示,问我愿不愿意接受唯一的求婚。   当下,我喜欢他至极,又怎会拒绝。很快,屏幕下方一排提示:你已成为唯一的妻子。点击人物名,上方果真背了“唯一的妻子”这个头衔,我在电脑背后忍不住漾出甜甜笑容。   彼时,我并不知此刻的欢颜,是在为之后的一次次落泪做铺垫。   都说第一次玩网游的人,尤其是女人,都是菜鸟。无论是游戏的技巧,还是这游戏里的网恋爱情,我就是这只菜鸟,哪怕装备再好,却仍是不会PK只喜欢聊天的小花瓶。像无数小情侣一般,我和他即使只是游戏里的人物,不曾看到对方,却也会为了某些事而争吵,一气之下就跑去离婚。   然后道歉,再和好,这样反复了两次,也离婚结婚了两次,唯一在下方M着我说:轩猪,以后我们再吵也不要提离婚好吗?那一瞬,我被他感动,就是后来每次想起这段往事时也会觉得感慨。   现实生活中的夫妻亦是如此,离婚这两个字太过沉重,莫要因为一些口角而就轻易提起,不到万不得已,实在过不下去的境地,就将离婚两字咽进肚子里去。   我因为是个游戏的初学者,除去不会处理玩一个职业应要学会的技能,更不会处理情感。看着曾经相伴的师傅、朋友,一个个因为各种原因离去不玩,每一次都痛哭着求他们别走,可天下哪有不散的筵席,最终身边陪伴的人越来越少,就连带我进传奇的朋友也转战新区。   唯有我拧着一根筋,只想留在人气逐渐不枉的老区,因为这里还有唯一在。曾经两人一起练级时,戏言问过他为什么起了这么一个名字。唯一,没有一个行会老大会有的霸气,反而显得柔情,当时他沉默了好一会才说建号时随便起的。   也是我当年天真烂漫不会去怀疑喜欢的人,他这么一说,我也就信了。还喜滋滋地打了一行字过去:夫君,许我唯一可否?这是我第一次喊他夫君,经常被他要求我喊他老公,可每每都因羞涩叫不出口,借着这个机会打出“夫君”两字,脸上已是红了一片,庆幸不是现实面对着,只是透过电脑键盘在打字而已。   而他的回复简短又令我深刻:嗯。   从那以后,我就认定了这是他对我的誓言——许我唯一。因为曾在两人还没结婚时,问起过有关他那前妻的事,他虽然比较淡然,却还是讲了一些。即使心里微酸,却也觉得他对我坦白是一种信任,所以还是很开心。   而眼下有了他许我唯一的这句肯定答复,我在电脑前笑得肆无忌惮。   妈妈从我身旁走过,看我笑得跟个神经病似的,咕哝了一句走开,我也不理,继续笑得龇牙咧嘴。是真的开心,才会在妈妈与爸爸已经离异后,有暖意注进心底。   因为区服人少了,通宵达旦的人也越来越少,我和唯一不想休息却也觉得无聊,于是就想建个小号玩。两个人凑在一处想名字,我起了好几个,都被他否决了,最后他突然打了个笑脸符号,然后说:我叫帅帅的猪,你叫靓靓的猪吧,谁让你是个猪呢。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玩法师太过笨拙的原因,区里相熟的朋友从最初唤我轩轩,到后来一发不可收拾地一致唤我轩猪。我也不生气,常笑着说猪有什么不好,有这么多人宠着呢。就拿此刻,即使唯一在调侃我是个笨猪,却为他起的名字而心折。   毫不犹豫,两个人分头去建号,然后在新人村里聚首,开始吭哧吭哧练级。偶尔闲暇之余就聊那么一句,却也默契十足,不会无聊。   想到这里,仿佛有两个小小的人物,穿着布衣一前一后在那砍着怪物升级,如果时间能够停止在那一刻,那么一切都是美好的。我的唇角不由溢出一丝微笑,当真是岁月静好,你我安然相对。   “浅浅?”低沉的男音打断了我的思绪,一转眼就对上黑漆的幽眸,里头不见倦意,一片清明,显然是醒了一会,却没有唤我,或者唤了,而我却沉浸在那段久远的回忆里没听到。   不知是我眼里的情绪来不及收回,还是别的什么原因,许子扬默默盯了我半饷,也不作声,我被他看得有些沉不住气,轻轻推动了他一下,问:“你不要上班吗?”他这才坐起身来,却又忽然俯下身来在我眉心印下轻轻一吻,又是一声唤:“浅浅。”眼底是疑似的温柔。   我不知道他是怎么了,老是唤我的名字,却又不说什么,而浅浅那两个字在他唇间轻吐,似乎多了丝暧昧迷离。最后他丢了句“晚上等我回来一起吃饭”,潇然走进洗浴室,我怔怔凝着他消失在门后的身影,说不出的惆怅。   如梦似幻,仿佛我们就是一对再平凡不过的小夫妻,丈夫离家去上班,嘱咐妻子晚上等他,温浓眷恋,尽在不言中。   我沉默着起身,整理床铺,转身时,许子扬已经梳洗完毕,一身清爽走出来,上前搂了我的腰说:“你该学学做饭了,早上总让我饿着肚子走。”语气听着埋怨,却是埋头进我脖间,深吸着气,呵得我很痒。   终于在我的催促下,他提了包出门。   ☆、61.唯一的妻子(为紫竹佳人钻石加更)   等室内陷入沉静时,我才放任自己思绪再度陷进那个久远的世界里。   时间没有停止,美好的梦也终是到了破碎的那一天。真真是印证了一句天下无不散之筵席,师傅、朋友全都离去,就连唯一也对我说了要离开。   当他M语过来时,我盯着那刺目的蓝字,感觉就像是晴天霹雳。原来不是我一人静守原地,就可以守住这份幸福的。他在底下解释着离开传奇的原因,我却觉极度茫然,如果这里没有了唯一,那么我还剩下什么?   他在现实里拥有一个丰厚的背景,这事他曾跟我提过,他的离开也正因为此。他的父亲是某市的什么局长,要他进入政途,首先他必须得有军籍,而军籍最有效的方式就是当兵。自然他的当兵与别人不同,是通过特殊渠道进去实践与锻炼的。   也正是如此,他不得不放下游戏,放下传奇,也放下我。   听着他的理由与解释,我徒生一种悲壮感,难抑眼眶里紧裹的泪。我的无声沉默被他察觉,底下一排一排的字打在我的屏幕上,全是他焦急又担忧的话:轩猪,你是不是在哭?轩猪,不要难过,如果有时间我会回来看你的。轩猪......   无数个“轩猪”在我眼前晃过,而我只打下两个字:唯一。   曾许我的唯一,不过几月,也随现实的洪流而要离去,我怎能不难过?对面的他似有所悟,突然就顿住了翩飞而来的劝言。我定定看着那个身穿黑金天魔神甲的战士,他是我的唯一,那一刻我似乎也能感觉到他心间的沉痛与犹豫不决。   忽然,他围着我跑了两圈,抡起手中的武器对着空气挥了两下,然后M过来说:轩猪,来跟我去沙巴克武器店。倏然消失在我眼前,等我匆匆赶到武器店时,他已经站在那个修炼武器的老头前。   他跑到我面前,正对着我说:轩猪,我为你下一个赌。如果把这裁决(武器名)放进里面修炼,放商店买的首饰,武器碎裂的话我陪你留在传奇,去他的什么当兵,老子不当这兵了。如果......不,没有如果,不可能。   我在听他说出那个赌时,就开始浑身颤抖,因为在当下不算外挂横行的传奇时代,修炼武器十分困难,必须要选对配方与首饰,否则武器就会碎裂。等于说唯一现在下的这个赌只有一种结局:武器必碎!他是在为自己找一个借口,留下的借口。   他舍了现实,也要陪着我,这样的唯一,如何让我不心颤?那等待的一个小时,是漫长而又难熬的,我们俩谁都没有说话,只是沉默着站在武器店老头面前,像在等待一个审判。   时间再长,也终有个结局,唯一取出了放进去修炼的那把裁决,然后走到我身前,一排蓝字出现在屏幕下方:轩猪,这是我对你的承诺,将一切都交给老天来定夺吧。   我还在怔愣时,他的裁决已经向我挥来,和平模式,不会真的打到我,是为了试练武器成功还是失败。我眼睛没有眨,挥起、落下,不过是一瞬之间,而面前的魁梧战士的手上还握着那把裁决,心从高空跌进谷底。   天意如此......   视线模糊,喷薄的情绪汹涌而出,我趴在桌上哭得肆意,仿佛天都塌了一般。因为我知道,唯一这个人重承诺,也一言九鼎。这个赌,我们输了,哪怕那把武器碎裂的可能是99%,而老天爷偏偏就将赌注放在了那余下的1%上。   其实当后来一切沦为过去,重新回想这一段时,我不会觉得那把武器若真的碎了,唯一就会留下不去当兵,那不过是哄一个伤心女孩的善意的谎言而已。但当时,我感动了,心碎了,也信了。   气氛沉滞僵凝,我们定在原地,不知过了多久,唯一才说:轩猪,走吧,这是天意。   依稀的模糊中,我看着那里面小小的人物,穿着鲜红的霓裳羽衣,将悲伤纵流而出。还剩三天,我和他只余下三天,三天后他离开,从此玛法大陆再没有唯一。这三天里,我默默相伴,不提任何一句挽留的话,因为挽留已经没有意义。   而我也做不到让一个身有抱负的人,为了游戏停滞不前。   唯一是个很理智的人,他既然下了决定就不会更改,三天里他开始有条不紊的将行会事务交托给会里的兄弟,将一些有纪念意义的装备取下放到我的包裹里,然后剩下的都送给了别人。最后一天的晚上,我想要陪他最后一个通宵,但他却不愿,他说:轩猪,我不说再见。   就为他这一句话,我默然点了下线。而第二天上线时,明知不会再看到他的身影,却还是习惯地去跑遍每一天我们会走过的地方,当然,整个玛法,荒寂到令我心凉。   直到战狂M我去某个地方,我才收回飘离惆怅的思绪。战狂是我和唯一共同的朋友,他几乎见证了我们在一起时所有的感情,甚至他要比唯一陪我的时间更多,也更加了解我。但他是唯一的朋友,不仅是传奇,还是现实,这是偶尔听他们言谈里提及的。   所以当他M我时,我不由想是否唯一交代了他什么。当我赶到那个地方时,战狂跑到我面前,点了交易,我接受,一看交易框里是一枚金色的求婚戒指。很是纳闷,这是作何?鼠标划过自己人物时,忽然手一抖,不敢置信,我身上的名字成了单排,那“唯一的妻子”字样已经不复见,他......离婚了。   战狂开始不断的M语过来,然后我隐忍的泪逐渐泛滥。   他说昨晚我下线后,唯一没有下,而是通宵了最后一个传奇夜晚。他什么事都没做,只是去月老神殿解除了与我的婚姻关系,然后在通往月老神殿的那条同心小径守着打虹魔猪卫整整一夜,终于在天明时打到了一枚求婚戒指。   然后唯一把那枚戒指交易给了战狂,拜托他照顾我,意为让他在游戏里娶我,护我周全不被人欺。战狂说他只接受了戒指,却没有接受他的提议,让唯一自己的女人自己来守护。最后战狂又说,唯一在下线前说了一句话:告诉轩猪,她是我传奇里最爱的女人。   到了此处,我已经情绪崩溃,距离那天武器店里的一幕,不过隔了两天,再一次哭倒在电脑面前。谁说游戏里的爱情不能是真,这是我第一次听唯一说他爱我,我们在一起的那些美好时光,他从未言爱,却在临走时将爱说了出来。   我将求婚戒指收下,藏在了仓库最深处,他没说一句要我等待的话,可我已经发誓一定要等他回来。少了唯一的传奇,多了寂寞,就算有战战的陪伴,也解不开我的心愁。   那首《曾经爱过你》听了一遍又一遍,里面有句歌词就是我的写照:你能看到我留在屏幕上的字,却看不到滴在键盘上的泪,眼泪的滋味好像苦水,我会记着你的好一辈子......   原以为我与唯一是一段很长时间的相离,可能是半年,可能是一年,可能是永不再见。可我怎么也没想到,一个月后,我却在那个存有我和他回忆的小房间内发现了他。那时,他正在与人切磋PK。我点开他身上的装备,竟然是全新的一套,却是比之一月前还要好了。   战局一场又一场,他没有M我,像没看到我一般。而我就傻傻顿在原地,沉默看着他游走方位与人缠斗着,直到房间的气氛渐渐变得微妙,那些人也纷相离开,只剩我们俩人。   我想了想,打了一句话过去:你回来了啊?   打完我就开始后悔,这不是明摆着的事,其实我更想问的是怎么回事?不是说离开起码得要半年吗,怎么一月后就又再度出现了?唯一回过来的话一向的简短:嗯。   又变回沉默,千言万语想问问不出口,因为我直觉似乎有什么变了。确实不是女人太过敏感,而是真如此,重新回来传奇的唯一变得沉默,与我的交流也变少了,渐渐也得知了他能继续玩传奇的原因。原来那个他当兵的地方,因他身份关系,可容他每个礼拜都回家,他就是乘着这时间来上游戏的。   而这个事实原本我该开心的,半年变每隔一个礼拜就能相见,等于说他不用放弃传奇,依然可以留在这里,但唯一那漠离的态度却让我彷徨。我不知道那一月发生了什么事,离开前拜托了所有传奇内的兄弟照顾我的他,却在重见时对我只剩冷淡。   我跟他就像走了一条交叉的线,他向左,而我向右,越走越远。而那枚求婚戒指一直停留在我仓库一角,不曾被他询问起。   迟滞在心口的那句“为什么”,一直想找他问清楚,可还没等我鼓起勇气去期待周末的来临时,却在苍月的安全区内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名,刺得眼睛发疼,说是熟悉,因为那一串文字里有“唯一”两字,而心痛的是它出现在“唯一的妻子”里面。   ☆、62.他不是我的唯一(为檬小美钻石加更)   那个头衔背在了另外一个穿着霓裳羽衣的女法师身上!鼠标划下,看清了女法师的名字——卿我微城。脑中无意识搜寻着这个名字,渐渐浮出水面,她是我这个菜鸟初入传奇时,看到唯一背在身上的那个名字,那时,他是卿我微城的丈夫,她是唯一的妻子。   这叫什么?回归原位?突然间恍然而悟,我那问不出的为什么源自哪里了。   当初唯一告诉我的那段他与卿我微城的过去并非全部,他们之间也绝不止表面看来的那么简单,甚或,他和她从来都有着联系,或者是,有着感情......而我就像个傻子一样,自守在那座被虚妄的谎言砌起的城堡内。   不是周末,唯一说不会上线来,可是我转身的霎那,却见那个凝立不动的女法师动了,向某个方向奔跑而去,几乎是无意识的,我跟在了她背后。   海边,黑金魁梧的天魔神甲战士站得笔直,鲜红色融入他的世界,他轻问:你来了啊?她答:嗯。简短的白字对话飘在我屏幕下方的对话栏里,之后就再不见任何话,我想他们是在私聊了吧,而我那时站在他们身后不远的位置,没人发现我。   或者说,唯一,没有看到我。   明明隔得距离不远,却就像是两个世界,他和卿我微城相依携手站在海边,而我凝立在孤独天涯。默然转身,悄悄离去,再也不用问为什么了,一月的时间,他找回了他的倾城,而我却固守原地,这就是心的距离。   很奇怪,他离开的那三天,我几乎哭瞎了眼,却在他已经背弃誓言时,我却没有哭。那些他为我做的赌,对战狂等人的嘱托,还有他让战狂转告我的那句最爱的话,成了我的黄粱一梦,然后用最尖锐的刀,刺进我心底,也戳破了我的梦。   许我唯一,终究成了童话。他不是我的唯一。   在我下线时,迟疑着是否要删号,鼠标点在那删除上,怎么都点不下去,这个号除去有关唯一的回忆,还有着许许多多并肩而战坚守相陪的朋友的回忆,最终长叹了声,按了退出。当初,以为那可能就是水云轩和唯一的结局了。   无法延续爱恋,终成回忆。   但总会在某个时刻,有曾经游戏的朋友向我透露点滴有关他的消息,传说他跑去卿我微城的城市送了钻戒,结果如何无从得知;传说她是他的初恋,是他现实里深爱的人。我一笑置之,忽略心间的抽痛。   而这丝抽痛如心上的一根弦,总是会被人拨起。本打算再不动水云轩那个号,却还是时隔半年后,凝看着那个桌面上的龙图案,最终点击登录了上去。先上了右边的那个小号人物靓靓的猪,这个号当初练到了30级,正好是适婚的年龄,号里面也有个求婚戒指,可最终靓靓的猪也是没与帅帅的猪结婚。   现在想想,结局在一开始就已注定。诚如紫霞仙子对至尊宝所说,我猜中了这开头,却没有猜中结局。我将一片冰心交付,倾注满身情感,最终伤离别。   迟疑了下,还是下线换号,上线就在那个永殇之城苍月岛。不过半年,62区真真是变成了老区的模样,人烟稀少到只剩三三两两,我跑去仓库看了一遍里头的装备,都是当初那个人送给我的极品,如今已是不值钱,只能留作纪念。   突然有人M过来,问我是否是本人。那个人我认识,是后期一个家族里的女玩家,当初也曾聊过天,算是君子之交淡如水的那种朋友。难得上线一次,还有朋友记得自己,故而心有安慰,于是就跟她聊了起来。   传奇的世界与现实很像,人走茶凉是必然的结局,而能有人还记得曾经有那么一个你,总还觉得不枉此行。那时我的心情大抵就是如此,所以也没什么防备,聊着聊着就聊到了唯一身上去。细数曾经过往,才赫然发现我竟然一直都没有忘记他,将那些潜藏的记忆都安放在心底深处,此时说来如数家珍。   对方很是感慨,也时而安慰两句,到下线前我还挺欣喜有那么一个旧友能够听自己倾吐心事。所以第二天很早就上线了,一上去就M了找她,跑去昨天我们在一起聊天的房间。然而一进门,我就顿住了身形,因为那里面不止有她,还有他。   我怎么也没想到,在我重登传奇的第二天,会再见唯一。而且,他与她相依......   脑中闪过昨天的一幕幕,她的有意搭讪,她的友好,她的安慰,忽然想要大笑三声,还有比这更狗血的剧情么?我犯了一个大错,不对人心设防。   从不以己度人,而人却诚欺我也。   显然,因为房间的狭小,在我走进内的霎那,他们就看见了我。天魔神甲战士往旁边站了站,隔空挥了几刀,而我的屏幕下方有了M语,不是唯一,是她。   像个无事人一般与我打着招呼,我在屏幕后面冷冷一笑,她在说了好些话后见我没反应,才顿了顿打了一句:轩轩,你生气了吗?我只是想要多了解他一点,你与他经历那么多,一定是最了解他的人,所以我才......   我快速在键盘敲击一行字:很抱歉,我不是最了解他的人。   目光移到那抹身影上,刺得眼睛发疼,点着他的名字,很想M过去问一句:为什么?   为什么当初情深意切依依不舍,做下那许多很傻的事,言之灼灼说传奇里最爱的人是我,却在一月后变了?为什么既然已经追回了你的初恋,你的最爱,又还与别人在一起?为什么又让我置身在这么一个可悲的境地?   打下了三个字,最终还是删除,走出了门外。摸了摸心口,那是任你怎么暴躁,心疼如刀割,脚永远踩不到地的感觉。环看四周空廖,最终按了退出,删除人物水云轩,下线。   真真是黄粱一梦,恍如隔世。我伸手习惯性地去摸颈间,发觉是空的才倏然回神,环视一圈四周,还是在自己的屋里,刚才那些不过都是脑中的回忆。   应了那句:这刹那过后世界只是回忆的沙漏。   那些人,那些事,都已成了我的回忆,只是......只是我以为忘记,却记得那么清晰,不曾忘啊。走到桌边,拉开抽屉,在最深处有一个很小的礼盒,打开盒盖,银色的金属牌子赫然入眼。那是一块佛牌,上面印的是观音,男戴观音女戴佛,这块佛牌原主人不是我,是他。   唯一,或者说是许子扬。   那一年我们正情深意浓,适逢我生日,他问我想要什么礼物,女人千篇一律的答案总是那句“随意”,其实也正是因为喜欢的人送的,那么无论是什么都会喜爱。   生日那天,我收到了他邮寄过来的包裹。包裹上面没写寄件人姓名与地址,而收件人也不是我。那时父母已经离异,我虽跟着妈妈,但因环境关系,以及自身的原因,并没有告诉他现实中的实际情况。所以让他寄去了老家隔壁邻居的地址,名字也是邻居为收件人。   一个很大的包裹盒子,里面就只躺了这么一个佛牌,我迫不及待上线去M他,他说那是他带了很久的一条链子,有保平安之意,希望我以后都不要摘下来。甜蜜,欣喜,种种美好的情绪在心间泛滥,即使后来我将号删除了,也一直信守那承诺,永远戴在脖子上。   于是抚摸佛牌那个动作就成了习惯,直到某一天那根红绳突然就断了,小小的金属牌子掉在地上,我凝望良久,捡起后没有再去穿线,而是将它放进了抽屉里。回忆如殇,只要它在我心口一天,我就难以忘记。   这些都是发生在认识许子扬之前,因为有了那次游戏里被探听的教训,至此我对什么都留了个心眼,从不将沉痛的往事道于人说,直到后来与谢雅相识且相知,才与之交换了秘密。   本想,我将一段不能算作爱恋的过往放下,与许子扬在一起是全新的我。所以我将一腔深情全都付诸于他身上,哪里会知道世事无常,兜兜转转,我与他有着不解之缘,无论是传奇还是现实。只是,这不是良缘,而是孽缘。   就像是人之有前世今生,如果水云轩与唯一是我们的前世,那么今生就是我余浅和许子扬。我的境遇与当年是何等的相似,同样是他对我曾如珍宝,却在一夕之间变了样,然后那句为什么我始终问不出口。   回首那时分手前期,心底有些恍然,也有些怀疑。许子扬是认出我是水云轩了吧。不是疑问,是肯定。   因为有一次他无意中翻出过这块银牌,如果他是唯一,一定认得它,本身就是他之物。当时他还问我这是哪来的,我一念之间撒了个小谎,说是与朋友旅游时看着喜欢买的,他当时的反应是眸光沉了沉,却没多问。过后不久,就跟我提出了分手,如今联系起来一想,会不会与认出佛牌,知道我是当年的水云轩有关系?   ☆、63.爱情与友情   不懂,当真是不懂,明明是不爱,却又像里面透着玄机。而我的心绪却无法平静,尤其在得知他就是唯一之后,那个曾经令我刻骨铭心的游戏人物,似乎有种如潮般澎湃的情绪填满我整个身体。   本想与他履行协议一年,然后各归各位,在此期间就算做不到心平气和,起码可以做到忍耐。可现在我会无法控制自己思维去想,卿我微城是谁?格格又是谁?格格正是最后向我刺探“敌情”,复又当成无事人的那个女人。   如果这是一个现实的圈子变成游戏的圈子,许子扬是唯一,陈新是战狂,那么会否还有其他人也同在那个区,许子杰、丁岚等又是扮演什么角色?女人的直觉,丁岚不大可能是卿我微城。无风不起浪,凡事也不可能空穴来风,那一个月里唯一与卿我微城必然是发生了什么事,所以才有后来的果。   又是一个因果循环,世事总是摆脱不了这个轮回。有唯一当兵离开的因,才有我不舍的果;有他离开一月间发生某些我不知道的事,才有他回来时对我疏离的果;更早一些,有他与卿我微城发生矛盾的因,才有我与他在一起的果。而具体化后,其实我不过是成就了他与卿我微城的一场赌气与冷战罢了。   很多事只是不去想,才没有得出结论,真深切想了后,那些事情背后的真相也就浮出了表面。如果我不知道许子扬是唯一,那么心里还有那么点希翼在,是否再遇后的他对我还心存了眷恋,所以才会不择手段要我跟着他,至此,再无任何希翼。   彻底醒悟,许我唯一,不过是我的臆想。哪里有什么唯一啊,那个叫唯一的男人早就相许了别人,而这个叫许子扬的男人,也不属于我。   他自有他的方圆,我自有我的孤小世界,不相干,无交集。   谢雅曾问过我,是否因为老区的殇离,造就了101区里那个人物一改常态的肆意横行?我的回答是微笑。其实连我也不知道,重入传奇,只在建号的最初有抹迟疑,脑中思绪与手指不成正比,最终还是选择了靓靓的猪这个名字。   告诉自己这是怀念,也是警醒。而同样选择做一个生活玩家,成为商人,是因为只是我的老本行,那时妈妈婚姻再续,我不可能伸长了手去问她要钱,所以在游戏里做点小生意,至少能赚到一些生活费。不求发大财,起码成就自己环境里的小富吧。   可是后期玩得却有些肆意了,一边做着商人的本行,一边却与区内三大家族有密切的关系,走在玛法大陆无人不知靓靓的猪名号,不是因为她是商人,更多的是因为她的人缘与交际,还有PK时的技术与狠劲。   现实里杀人是犯法的,游戏中却不是,杀人不眨眼的手段成就了我的恶名,却没让周边的朋友远离。反而是不知情的小号,骂我是人妖,骂我无恶不作。想当初说得矫情一点,在水云轩时连踩死一只蚂蚁都不忍,也没那个技术在,而成为靓猪后,过得是“血腥生活”。   如果说62区的水云轩站在人前是因为我是唯一的妻子,那么在101区的靓靓的猪,却是我一手打下的天下,成名于天下,下的本钱自然也大。做生意赚的钱,全都花在了号上,而到最后我的交际网最终变成我传奇的终结。   一个人玩游戏,可以没有爱人,但却不能没有朋友。但当两批朋友成为敌对时,我站在中间就是两难,无法偏帮任何一方,却又身不由己被卷入其中。那时谢雅已经不玩了,她与君子回了另一座城市,我永远都是最后一个离开的人,也总是身心俱疲伤痕累累的离开。   前一次是为了爱情,后一次是为了友情,从不知道友谊其实也可以伤入骨。在我无可避免加入沙巴克,与沙巴克老大冷战结盟后,自当加入城战行列,而敌对的却是老友风云。我以为战场上是敌人,私下里是朋友,两者是可以共存的,但在我挥刀向风云砍下时,他震怒的质问以及谩骂飞天而来。   之后,发展到风云整个行会围在城池周围,刷屏怒骂我忘恩负义,骂我狼心狗肺,整整刷了一个礼拜。我站在安全区目睹这一切,只有一种撕心裂肺的感觉,终于明白,其实我不适合玩这款游戏,因为太重感情。无论是爱情,还是友情。   别人关上电脑可以呼呼大睡,将传奇里的一切事物都忘记,而我却不能,我无法抹去心头丝丝痛意,也无法抹去心凉如冰的感觉。   事后谢雅知道全过程,唏嘘慨叹一番,只在电话里说:猪猪,你知道你错在哪吗?情这一字你看不破,也看不懂。你可知风云喜欢你?你又可知冷战也喜欢你?这场浩劫里只要你偏帮任何一方,就注定了后来的悲剧。而你其实却无心,因为你将心遗落在了唯一身上。   我震惊,怎么可能?明明风云与冷战身旁都有佳丽,他们怎可能会喜欢我?可是谢雅言之灼灼如此肯定,她说世人都知那两人爱靓猪,唯独你不知。   我再不敢上传奇,说不出的那种惊慌来自何,是无法相信,还是真被谢雅说中了,我将心遗落在了唯一身上,不可能再对任何一个传奇人物动情。可是风云,冷战......真是我错了吗?是我造就了这场悲剧,就像当初与唯一的那段爱恋?   起初不上游戏,会觉得难受,后来直接就把游戏从电脑里删除了,专心投入学习里面,渐渐倒也戒了那个瘾。直到后来认识许子扬,对他心动,为他心折,心想到底还是把那段沉痛过往放下了,因为我找到了愿意许我唯一的人。   只是绕了一个圈,他依然不是我的唯一。   晚上许子扬过来时,我没将心事放于脸上,仿佛一切都未发生,甚至在他求欢时,也尽量配合着。只是当一切平息后,他从身后搂着我沉睡过去,而我却睁着眼睛到天亮。   这就叫貌合神离。   我得了失眠症,只要周身是他气息包围着,就无法入眠。哪怕眼睛干涩到疼,闭上眼都是传奇里的一幕幕与现实中的交织在一起,变得混乱,令我分不清什么是虚拟,什么又是现实,就像我这么些年过的日子一般,虚拟的世界里想寻找真实,又在现实的世界里寻找虚拟。   我的不对劲终于被许子扬发现,夜半醒来,他见我瞪大了眼凝在某处,推了推我的臂膀后问:“为什么不睡?”我侧眼看了看他后轻声道:“刚做了个噩梦,醒过来就睡不着了。”   他的视线落在我的眼睑下方,我知道他在看什么,连着几天休眠不足,那里已经有了深黑的眼圈,若是他有心应该早就注意到了。可能是这几天他政务繁忙,每次过来都到了晚上,而我屋里的灯都是那种昏黄的,故而没有发现吧。   他也没揭穿我,只将我抱着提到他胸口问:“做了什么噩梦,说给我听听呢。”   哪里有什么噩梦,不过是我随意撒的谎,他却执意要问,我想了想后道:“记不得了,只是在梦里觉得很可怕。”梦醒后会消除某些记忆,这么说不算作假。   许子扬盯看了我一会,没有说什么,只是伸手将我脑袋压在他胸口,“睡觉!”强势的口吻里带了命令,我想牵唇讽笑,又听他道:“闭眼!”不知为何,一个口令之后,我还真听话的闭了眼,只是禁不住眼睫乱颤,是真的睡不着,尤其是这种睡姿,鼻间与呼吸里,全是他的气息,霸道的占满了我整个神经。   过了会,许子扬突然道:“浅浅,你若睡不着,不如我们做点别的?嗯?”语声轻柔就在耳侧,他的呼吸喷在我的耳后根上,痒痒的。我微微侧开了些,咕哝了句:“这样趴着睡能睡着嘛。”可他却没松了腰间的手,轻哼了声后,手却在我背上轻拍起来。   不晓得我是真的疲惫了,还是他那轻拍有安抚作用,居然眼皮子越来越沉重,渐渐的意识逐渐模糊,终是沉睡了过去。   此后若是晚上被他发觉我还没睡,就效法这般,奇迹的渐渐我那失眠症竟然不药而愈了。后来想,其实我这是心病,是身体乃至意识在对许子扬做出反抗,只是没想许子扬用他的方式让我即使排斥着也习惯着他。   我是真不懂他了,既然已经知道我就是水云轩,他又不爱我,为什么还要将我强掠在身边?等哪一天情绪一上头,我可能就真的撕破脸将一切摊开了问吧,只是现在,理智还在,我还问不出来。   除去这个不算问题的问题外,其实生活算是一片平静。陈新自那天找过我后,倒也没特意再约,毕竟他与谢雅经过这场折难后,变得更加珍惜对方。在还是战狂时候的陈新,我就觉得他是一个诚厚且温良的人,现在依然如此认为,世间若有人能给谢雅安逸幸福,唯有他。   仅希望君子莫要钻牛角尖,从而毁了谢雅。   可有些事我以为不问,就会隐在底下,然后沉寂。却没想,不是我来揭开虚拟的面具,也会有别人。当脸上的假面被撕开后,真相来得那般波涛汹涌。   ☆、64.假摔(为何不优雅滴转身钻石加更)   导师那个市政项目在一段时间后敲定,开始运作期,等到告一段落时,那座天桥已经初见雏形,竣工指日可待,这次工程下来不仅导师能够得益,就是负责人许子扬也有政绩。丁岚提议开个庆功会,自然大伙连声附和。   风平浪静了几个月,不想再起波澜,故而我本不想过去,可导师却在事前有意关照全都得到,不能缺席,想来是要卖丁岚的面子,因为是她促成了这个项目。近日师兄秦宸虽如往常般关心,但却多了一层隔阂,许是不满我与许子扬私下里的纠缠,对此我只能无奈而笑之。   到了那个聚会地点,却是微微吃惊,我没想到居然连许子杰,以及陈新和谢雅等人都在。俨然这不止是那个工程半成的庆功会,倒更像是他们这般公子哥们的小型partty。因为本身就是自助餐性质的,区别在于丁岚将这家餐厅的自助餐楼层包了下来,有钱人的手笔就是不一样,动辄包场。   我一进门,立即多道视线向我射来,竟成了场上的焦点。这种被目光聚集的感觉并不太舒服,尤其是各种目光饱含的深意令我如芒在刺。   许子扬与丁岚站在一处,他们的对面是导师在与之高谈阔论着什么,而许子扬看我时,我有注意到他眉宇微蹙了下,随即舒展开,至于丁岚看过来的视线就如她给我的整体感觉——盛气凌人。她总以一种俯瞰的亲蔑之姿来对我,眼底是藏不住的厌恶。   我时常想,丁岚厌恶我其实就跟我厌恶她一般强烈,因为彼此立场不同,站的角度也不同。确实我得承认,我厌恶这个女人,厌恶她那高人一等的态度,不过就是前世修来的福,生养在富贵权势人家而已;也厌恶她趾高气扬的样子,仿佛许子扬已是她的囊中物。   这是我第一视觉上去观察的两道视线,转瞬就看到许子杰斜勾着嘴角看我,他总是那副似笑非笑的神色,带着嘲弄与恶意,却又似乎不像表面那般。这个人,我也越来越看不透,那次约谈他以常联系为终结,但那之后倒也没特意来找我,就连电话也不曾有一个,晃眼就是三个多月了。   等转首看到陈新与谢雅注目过来的神色时,心中一暖,他们眼中的温和与善意,才是最真的情绪。不如别人那般仿佛隔了一层薄雾,看也看不真切。   谢雅与陈新轻语了一句后,就向我走来,我亦微笑起来。庆幸这个聚会她在,不然还真令人坐立难安到窒息。我们找了一处空地,避开了人群,轻声询问:“如何?最近怎样?”其实无需多问,只从谢雅的眉眼中就可看出她过得不错。   她拉过我的手,诚挚地说:“猪猪,谢谢你。”我挑了挑眉,静待她的下文。只见她浅柔笑了下后,又道:“原本我和新子没那么容易消除芥蒂和好,是他逼问我传奇那些旧事,然后听我提及了你的名字后,又追问详情。后来他去见了你一面,回来就缓了语气。一定是你在他面前为我说好话了吧,君子那件事是我之前没听你的,如果早一点......”   她顿了下来,脸上有着无限惆怅,眼底隐隐还有余痛。我叹了口气,轻拍了拍她的手,“你能想通就好,陈新是个值得你托付的男人。”君子的事,会是谢雅心底的殇,要她短时间内全然忘记是不可能的,希望时间能够抚平一切。   倒是她话中提及的,似乎陈新回去并没有讲我和他在老区的渊源,或者就是提起也没深谈,所以谢雅才没来问我相关事情。因为谢雅是知道唯一这件事的,若她知道唯一就是许子扬,定会问我现在的想法,而她此时神色明显是不知情。   不知也好,我想陈新自有他的想法,而且我的事也不想影响到他们两人的感情。   说是聚会,到底因为是两种世界,导师的学员只能凑作一堆,而那批人则聚在一起。谢雅与我说了会话就去找陈新了,我因不想加入任何一个团体,就没有动,坐在原位上。心道晚点乘人不注意就偷偷溜了,导师也不至于会不快的。   空腹喝酒,灼得胃有些难受,我飘过一眼食物,抬手去拿那块提拉米苏蛋糕。却在触及时,被另外一只白皙的手给抢了先,抬眼一看,是丁岚。   麻烦来了,脑中自然闪过这句话。丁岚有意走到我旁边来,不可能是凑巧,明显是来寻事的。我缩回手,从椅子里直起了身,因为不想仰视,而我在站直后身高却是要比丁岚高,故而变成了微低了眼俯视。   丁岚面色倏变,随即笑得阴沉,压低声音道:“余浅,今天我就让你看清你的价值。”话声一落,她突然用力推了我一下,我不防备身体直往后退,伸手想去抓什么,却被她重力拍开,这下我是着着实实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而且头还碰着了桌子。   疼痛是在随后侵袭而来的,随着我摔坐在地的瞬间哐啷的餐盘声也随之而来,一下子四散在我周围。这可能是我最最狼狈的一次了,一些食物的菜汁溅到了我身上,将我那件米色外套给染了个遍。   最主要的是那一下摔倒,一时竟站不起来,只能坐在地上,任由无数视线注目在我身上。我正待抬头怒斥丁岚,却被她先声夺人:“余浅,你为何要故意摔倒来陷害我?我明明碰都没碰你!”   我......到口的话还没来得及出口,许子扬的身影已经出现在视线内,但他不是走向我,而是环住了丁岚的腰,低声问:“怎么回事?”   丁岚立即一副惊惶如小鸟般的依在他怀中说:“刚才我过来取些你喜欢吃的提拉米苏蛋糕,却被余浅给抢了去,然后她说丁岚你别得意,就突然往后栽倒了下去。”说到这里,又转过头来艰涩对我说:“余浅,很抱歉,我什么都可以让你,但是不能把子扬让给你。”   我没有去看她,只是盯着许子扬俯首的眉眼,那里没有我以为的温柔与疼惜,只有着若有似无的厌恶。他信了丁岚的话,真的以为我有意做这场戏!   真真是滑天下之大稽,被害者反被侮为害人者,四周看过来的目光里多是亲蔑与嘲讽,在笑我画虎不成反类犬,不过是东施效颦。没了解释的**,心暗成灰,耳边听到几声急切的脚步,眼前出现几只手。   我循着往上看,发觉居然是秦宸和陈新,还有谢雅,他们上前要来扶我。却又因同时出手而怔愣住,谢雅转首去看陈新,眼中浮现疑虑。而秦宸眼色一暗,退了回去,没作声。   我立即握住谢雅的手,就着她的臂力起身,椎骨之痛这回是真尝到了,忍住龇牙咧嘴,朝陈新客气地道谢。余光中谢雅眼中的疑虑散了,转而看向我的关切。   霎那间淡化了某种危机,在当下这种情况,秦宸来扶我在情理中,可许子扬早有言明不准我与他有纠葛,若我受了秦宸的帮助,那么可能会牵连到他。而陈新的相助却是莫名,他在外,于我只是闺蜜的老公,怎么都不该由他来扶我起身,那一刻谢雅眼底的怀疑也证实了陈新没把我们在老区的事告诉她。   导师此时也走了过来,立刻有同学在他耳边悄声报告:“导师,我刚才是看到余浅自个摔下去的。”接着就是好几声的附和,全都是每日我们一同相处的同学。唯有秦宸在旁低斥:“好了,别说了。”只是看我的眼神中也存着责怪,他也以为我是在假摔。   假摔!多么可笑的名词,用在足球场上的,如今却加固在我身上。   导师改了平日的温和,眼中带着严厉质问我:“余浅,你为何要如此做?我知你与丁岚不和,这次特意办这个聚会,将大家都叫过来,就是想借此调解下你们同学情谊。就算你与许先生......也已经是过去的事,你怎能把私人感情肆意报复呢?”   我低着头沉默,不去看那些震怒的眼。不是要做鸵鸟逃避,而是当人第一观感已经认定了所看所听为事实真相后,很难再去扭转他们的想法,尤其是我无心去辩解。   却听一声冷哼在议论纷纷中尤为明显,接而闲凉中带了点戏谑的男音而起:“谁来跟我说说细节呢?是哪只眼睛看到余浅假摔陷害丁岚的?”   我怔了下,是许子杰!不由抬目去看他,而他沉郁的目光只掠过我脸后就向四周环视,因为是他在质问,刚才信誓旦旦打小报告的人没一个敢再站出来。即使导师的学生不认识他,但从他的气度以及他与许子扬那相似的名字,也猜到了此人不能惹。   丁岚蹙眉问道:“子杰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还是我冤枉了她不成?”   ☆、65.狐狸精〔为剪爱amei钻石加更)   许子杰调转目光,看向她时变得邪肆,恢复吊儿郎当的样子,耸了耸肩道:“我可没这么说。只是我见刚才大伙都谈性正浓,心无旁骛的,原来都是一心二用的主,一面围坐在一处,一面还能时刻关注周边环境发生什么事。此等本事,我倒是有心学习一番。”   一番话,谁都听出了其中的嘲讽,恰如许子杰所言,刚才整个餐厅内,基本是无人留意我和丁岚这处的,所以后面言之灼灼的证词显得太过虚假。那些人顿时面红耳赤,纷纷低了眼不敢乱看。   我见丁岚眼中闪过恼意,却碍于身份不好跟许子杰抢白,反是转过眼看身旁的人,盈盈的水眸中露出哀怜:“子扬,你信我吗?”若我不与丁岚站在敌对,此时定然拍手叫好,女人在适当的时候示弱,是为大智慧。显然,丁岚深谙其道。   许子扬眸色沉黯,抬手轻抚了下她的发,才凉凉朝我看来,淡漠地说:“道歉。”   我一怔,眼角处,其他人也都微怔。   见我不语,他又重复:“余浅,道歉。”这下我看清了,那黑眸里的沉黯敛着风暴,而站在他旁边的丁岚却是昂起了头,嘴角处露出一抹得意。   我微微眯起眼,看了他半饷,启唇轻吐三个字,却让在场所有人都听得清晰。   “不——可——能。”   人在被逼迫到绝境时,总会有一根神经强硬起来,就算我与许子扬有那一年协议,就算我欠了他债,就算我们是宾主关系,我也不会在这种时候低头。   有人要我看清自身的价值,我已经看清了,决然不会再将尊严送到对方脚下去践踏。我想我眼中的坚决,许子扬一定看得懂,可他就浑身散着冰冷,沉沉盯着我。   无人出声,静到一根针掉地上都能听到。而我也不再避开视线,只凝立在原地,等着他的宣判,是坚持要我道歉还是就此作罢,前者意味我与他成陌路,后者将我的死刑延后。   其实,不过都是我的孤注一掷而已。   我想我切身体会到了那些壮烈牺牲时义士的心态了,无需别人注目欣赏,只为心中固执的不肯低头。   下一刻,我的左手被紧箍住,捏在手腕的力量几乎要将那处捏碎。我清楚看到了许子扬眼中的愤怒,即使一闪而过,几声轻呼来自身旁:“子扬!”可以分辨出是丁岚的,还有陈新,前者惊讶,后者担忧。   我飘看了眼丁岚的脸色,不由觉得好笑,她亲手主导这场戏,为的是想我难堪以及低头,却不想全场的焦点转移,我成了主角,尤其是在许子扬眼底。陈新那边我不敢去看,他对我的关切必然引起了其他人的侧目,我不想陷他于不义。   “第三遍,道歉。”沉冷的话从许子扬口中吐出,意思很明显,事不过三。低下头盯了一眼那捏住我腕的手指,骨节分明,完全可能在我再说不驯之词时下重力。忽然间,我觉得自己脑子出了故障,居然想尝尝骨头当场碎裂的痛苦,是否会比心上的疼还要彻骨难忍。   所以,我扬起头,微微一笑,无边嘲讽尽在嘴角,可我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觉一股阴风袭来,目标竟是我被控住的手腕。心中一惊,只见眼前人影一闪,腕上已经一松,我乘机退了两步,离开了许子扬的禁锢范围。   等仔细看时,才发现帮我的居然又是许子杰!刚才他劈下的位置是许子扬的手,现下正站在我左前方似笑非笑看着许子扬,气氛一时变得十分诡异。   丁岚面色突变,惊呼起来:“子扬,你的手没事吧。”随着她的呼声,众人视线都集聚到许子扬的手上,我也亦然,只见他的手背上通红一片,显然刚才许子杰那一下不轻。丁岚怒目而来:“子杰,你到底在干什么?子扬是你堂哥,你为了她竟然打子扬?你这是被狐狸精蒙了心吗?”   “狐狸精?”许子杰饶富兴味的回过头来将我上上下下看了个遍,才道:“相貌一般,身材中等,没多大潜质可成为狐狸精,倒是挺像一头猪的。”   我听他这评价,苦笑着不予反驳,他们这群人见多了美女,与那些佳丽相比,我则只能属清丽了。就是丁岚,也要比我多几分妖艳姿色,而在场女人中最漂亮的当属谢雅。只是最后他说我像一头猪,那个猪字像在唇间呢喃般,邪气的眸光里似乎闪过一片温柔。   晃了晃脑袋,我想我是看错了,许子杰对我哪可能有什么温柔,他不恶整我就不错了。今日他的异常行为,当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动机。   悉悉索索的小声议论从旁而起,有人上前来劝阻,到底许家两兄弟如此这般有失礼仪。我向许子扬飘了一眼,只见他眉眼里一片无色,喜怒不见,却暗沉的如墨一般,风暴尽凝在深眸背后,他将手甩了甩后道:“子杰,似乎之前我有说过下不为例。”   其他人脸色微变,虽然不明他在说什么,可显然并没有就着台阶下来,反而是与许子杰真对上了。我倒是听懂了,上回在公寓楼下许子杰欲与我纠缠,被他正巧碰上,当时就警告着说“下不为例”,到此时大抵也明白了他是动气了。   我想了想,朝丁岚看去,她瞪了我一眼后,却也看懂了我的眼色,转身时已是一副笑脸,对着导师与其他人笑言今日聚会暂且到这里,改日再聚,招呼不周处还请包涵。导师也是见惯世面之人,只寒暄了几句就带着学生离去,只是临出门时回头望了我一眼,那眼中有着余怒、失望,还有担忧。   秦宸本不想走,但被导师瞪了一眼,最终不甘离开了现场。等到人大致都被驱散,场上只剩许家兄弟,陈新夫妇,丁岚和几个他们交好的人留下外,如此一来,反倒显得我最格格不入,因为相比他们身份高贵,我太过平凡。   我刚脚动了一步,就被许子扬厉眼一横,“想走?今儿事情没了呢。”我之心思倒是被他窥去了大概,确实心生了离意,这般对峙没有任何意义。   “哥,你当真一定要她给岚子道歉?”许子杰突然问。   许子扬不理他,只将凌厉的目光停放在我脸上,丁岚终于受不住被忽视,站出来圆场:“子扬,算了,她没有伤到我,就不用道歉了。”   “够了!”谢雅突然出声,走到身旁握住我冰凉的手,“丁岚,你何必如此假惺惺,可知丑陋的嫉妒早已在你脸上现行,是人都看出你的虚伪。陷害你?浅浅根本不是那种人。”   心间骤暖,这就是朋友,这也是谢雅的本性,她永远是那个在朋友有难时无条件站出来支持的人,不是仗义执言,而是她从来只信自己的朋友。忍到现时才发作,是因为顾忌着这群人的身份,也顾忌着陈新在其中的为难。   我重重回握过去,原本在许子扬沉厉的目光下已经要坚持不下去,甚至有了屈服的念头。不过是受辱低头而已,他们想看,我就做呗。可谢雅的站出列,代表的不再是我一个人受辱,若低头就是将她也拖下了水。   沉目看向丁岚,缓缓道:“刚才的事,谁是谁非只有当事人清楚,丁岚,你有何凭证说是我自己摔倒要来陷害你?有人假意摔倒会实诚到不顾受伤?”在众目睽睽下,我伸出了一直藏在背后的右手,此时掌间已是血迹斑斑。刚才摔倒时,不知是什么刺入了掌心,现在血将浅色的衣袖给染红,乍一看刺目惊心。   只听谢雅倒吸一口凉气,震惊地抓住我的手急问:“浅浅,受伤了怎么不说?”我冲她安抚一笑,刚才那种情形,即便我早早道出受伤的事实,也不见得有人会信我。相反隐忍一时,却能达到出其不意的效果,尤其是目前手掌被血糊满了,从外观来看很严重。   这些都是做不得假的,事实俱在。   许子扬的面色我是看不懂,但其他人原本一面倒的形色却是有了些微改变,看向丁岚的目光里有了疑虑,我要的就是这个疑。丁岚要我看清自身价值,我是看清了,那么至少也要反将她一军,没有人走入泥潭后还能干净上岸的。   男人们不说话,一下战场变成了女人的,聪明的人选择做壁上观。丁岚也不惧我的反扑,犀利的眼角划向谢雅,“倒是有人忘了前阵子也不知道是谁跟个野男人勾勾搭搭,还被当场捉奸了呢,现在居然还敢跳出来。”   谢雅气得浑身发抖,陈新也顿时色变,我心中震怒,没想到丁岚会拿谢雅与君子的事来说,而且还说得如此不堪。“丁岚,你闭嘴!”我扬起手指沉喝。   她却轻轻一笑,往后退后半步,邪勾着唇讥讽:“怎么,我说错了吗?这事可是圈内人都知道呢,谁知道某人有没有给新子戴绿......”   ☆、66.风云冷战   “丁岚!”谢雅冲上去欲撕她嘴,我身形一挡,将她阻断,然后抢先一步上前扬手一巴掌,清脆的响声敲击每一个人心。“丁岚,这一巴掌告诉你,话不要乱说!”我不知道别人是如何看我的,因为我全神贯注盯着丁岚的眼睛,从她眼里我看到了恐惧。   可能是我阴狠的神情,以及沉冷的口气令她感到威慑,也可能是我出手的气势盖过了一切,她都没有反应过来要还击。其实我赌上了被还一巴掌的可能,因为谢雅是为我而受辱,而动这个手的人也不能是她,陈新要在他们圈子里混呢,得罪了丁岚势必难以罢休。   而挥那一巴掌时,我在心中起了恶意,有意用染了血的右手,此时丁岚的脸上也留下了血迹,看着很是狰狞。有掌风向我面门扫来,躲无可躲,即使落到脸颊上的只是几根手指,却也如刀刮过一般生疼,不用说定是留下了指印。   我缓缓转过脸,凝目看进那双漆冷的黑眸里,有沉怒的风暴,似要将我卷起。   “许子扬,够了!你早知她是靓猪了,竟还如此对她!”许子杰暴怒的声音在耳边,他一拳挥向了许子扬的脸,却被稳稳避过,阴鹜的目光依旧盯着我。   陈新在旁惊疑而问:“子杰,你怎么知道余浅是靓猪?”   而随之话声落时,其余几人都惊呼起来:“什么?她是101区的靓靓的猪?”   我蹙了蹙眉,很是奇怪,他们按理是许子扬周边的人,最多也就跟他一同玩老区的,怎么会知道我在101区的名号呢?且话意里,似乎很是熟悉。尤其是丁岚,她原本被我惊住的神色像是突然醒转,然后上上下下打量我,眼中是惊异。   而且,我观察到许子扬突然朝陈新盯了一眼,目光里含着某种深意,然后才转首看向许子杰,浅笑着问:“子杰,你敢在她面前承认你是谁吗?”   这回我更加狐疑了,他们葫芦里是在卖什么药?许子杰为何在许子扬那么一问后,面色大变?心中隐隐有些明白过来,这批人应该都有在101区玩,所以在听到靓猪这个称呼时才面有惊异。   许子扬收了面上的冷寒,转首对丁岚说:“今儿事就卖我个面子吧,到此为止好吗?不早了,就此散了吧。”   丁岚却一直怔忡看着我,好一会才开口:“真没想到,你居然是靓靓的猪。”她侧过头仰看许子扬,轻声问:“这就是你对她一直念念不忘的原因吗?就像当年的冷战对靓猪?”   我浑身一震,不敢置信地瞪着面前这对男女,她说什么?冷战?许子扬是冷战?气氛再度沉滞,所有人似乎都在等着许子扬的答案,而丁岚却没了刚才的盛气凌人,眉宇间多了一分悲忧。许子扬却沉默不语,眉间眼下未有半分波动,如微敛的古井潭水。   一声轻笑从丁岚口中溢出,她转过头对着我说:“靓猪,我是飘渺仙子。”不止是我,就是谢雅脸上也露出了惊讶神色,我们都没想到,张牙舞爪的丁岚,竟然是故人。   飘渺仙子,冷战身边的红颜知己。只要有冷战出现的地方,势必会看到飘渺仙子,也是区里公认的一对,但是他们没有结婚。那时传说风云,说冷战现实有老婆,怕影响到夫妻感情,所以在传奇里绝不与女号结婚,可就是如此,飘渺仙子也一直默默相陪。   我与冷战相识也是从做生意开始,后逐渐变成了携手共进退的哥们。尽管他在里头唤我为小猪,听着亲腻,但城战时使唤起我来可从没把我当女人看,哪里有重要敌人都将我往火堆里送。天下是靠打出来的,我们就是在共同打拼中结下了情谊。   自然而然,与飘渺仙子也走得近,常常空暇时聚首到某处聊天,打架时也互帮互利,是同盟也是朋友。可以说,101区,我与谢雅是姐妹,那么我与飘渺仙子也算是关系不错的朋友。随着丁岚的报出名号,其余人也都纷纷说出了区里面的名字,果然都是“熟人”。   若之前陈新没有告诉我许子扬就是唯一,那么我会觉得这也太***巧合了,没有比这更雷的事,哪那么巧就一个区服里的人全都聚首在了一起。可既然许子扬是62区的唯一,后来又成了101区的冷战,那么这群人定是跟着他一同转战过去的,只是不知在老区时他们又分别是谁了。   有些了悟许子扬刚才看陈新的眼神涵义,他应该是在警告陈新别说出老区的事情与身份。为何要隐瞒我不得而知,但陈新却是在收到他指令后退守一旁,不再插话。   我转首看向另外一个一直不吭声的男人,没有忘记刚才许子扬讽刺他不敢在我面前承认是谁这回事,心有疑惑,许子杰在101区究竟是谁?   很快丁岚就为我解了惑:“靓猪,想知道子杰是谁?呵,他就是风云。”   “怎么可能?”这声惊疑不是出自我口,而是谢雅,她代我问了出来:“他们不是兄弟嘛,怎么会在游戏里成了敌对?”问完又顿住,我想谢雅也是忆起在最初的时候冷战与风云并非敌对关系,是在同一个行会里。   后来不知是出了什么矛盾,风云愤然离开行会,且带走一大批行会里的兄弟,另起炉灶,建立了新行会。当时还一直拉我加入他的行会,在被我拒绝后,与我大吵了一架。可后来又重归于好,还是会时常M着说话,直到那次城战,我挥刀砍向了他......   许子杰在被丁岚揭穿后,目光躲闪,不敢直视我,更证实了他就是风云。昔日至交友人,最终变为敌人,不仅如此,谩骂、围攻、杀戮,这些他都对我做过。   可以说靓靓的猪最终心殇不玩,都是因为面前这个人。   “余浅,我......”许子杰张口想解释,却话到半句无法成言,但他那声余浅倒是将我惊醒,是呀,我现在是余浅,不是什么靓靓的猪,那只是一个虚拟的人物,而且早已成为了过去。曾经的喜怒哀乐,早已湮灭在岁月洪流里,关上电脑,我是余浅。   看出许子杰眼底的歉意,也终是明白了他这阵子怪异的执念和今天的异常举动是为何,原来全都事出有因。也不知道他从哪得知这事的,显然应该不是陈新告知的。   一声轻哼,谢雅在我旁边听得清晰,立即转首问我:“猪猪,可是伤口疼?我们赶紧去医院包扎吧。”我默声点头,这回丁岚倒没再为难,只是目光复杂地看着我,许子杰迈上一步,“我送你。”   我假意低头不看他,手下却捏了捏谢雅的手掌,她立即会意道:“杰少,不用了,让新子送我们过去就好,你们随意。”陈新自然走了上来,这回没有人再提出异议,就连许子扬也只是眉色清寡着,仿佛与他无关神态。   到了医院后,洗净了手上的血污,竟然在掌心有一个细长的碎瓷片倒插着,且没入了掌肉里面,难怪即使不流血了,还依然生疼得厉害。不算手术,故而没有打麻药,在医生拿着镊子挑那碎片时,我几乎要将牙齿崩碎,才能抑住痛呼出声。   挑干净后,右手被缠了厚厚的纱布加绷带,跟粽子似得。有些啼笑皆非,这个样子我这右手不是废了?连吃饭夹筷子都不能啊。   趁着陈新去付药费时,谢雅坐在我旁边感慨:“猪猪,怎么会这么巧啊?他们......居然就在我们周围。”我懂她的慨然,既然这些人都是现实生活中的,那么谢雅就算在101区玩得算低调,可因为当时君子的关系,两人装备却不低调,故而大多数人是了解窈窕淑女与君子好逑那回事的。   心有顿悟,终于知道许子杰从何得知我在101区的身份了。当初在餐馆里我与谢雅的对话被他偷听到,已经大抵知道我们玩过传奇,后来君子那件事曝光,必然在圈子里引起不小的争议,然后谢雅是窈窕淑女不言自明,而她在餐馆里唤我猪猪。   在101区,窈窕淑女与谁最交好,又唤谁是猪猪,已经成了最浅白不过的答案。   想起一事,我凝眉问:“那陈新呢?他在101区是谁?”如果他们这帮人都转战到了101区,作为许子扬最亲近的兄弟,陈新定也是跟了过去,这样一剖开,会否再引起他们这对夫妻的矛盾?   谢雅却摇摇头,宽慰而笑地说:“他没玩101,那时他家里头安排他去国外研习了,故而他们这群人,唯有他是没在咱那个区玩的。但应该也从他们口中听说过你的名字吧,之前我还觉得奇怪,他为何提出要见你,现在倒是明白了。”   我垂下眼睑,陈新居然真没讲出老区的那些事。可能是念及那是我和许子扬的**,不欲多说吧。耳边谢雅轻声问:“猪猪,还记得我当初跟你说过的话吗?”   ☆、67.心里有鬼〔为花花大胖妞更)   心中一动,脑中浮现了她在电话里对我的那番箴言。   猪猪,你知道你错在哪吗?情这一字你看不破,也看不懂。你可知风云喜欢你?你又可知冷战也喜欢你?这场浩劫里只要你偏帮任何一方,就注定了后来的悲剧......   “你为何认为风云与冷战都喜欢......靓猪?”我斟酌了下,还是用了游戏的人物名,因为即使真有情谊,也是在那个虚拟世界里了,不包括现实。   谢雅轻声而笑,拍了拍我的头,“你啊,我看也就你看不出来,那时区里谁不知风云与冷战翻脸是为了你?就是那飘渺仙子,也就是丁岚也知情的,唯独你这个当事人却不晓得。”   “啊?”他们是为我反目?   “啊什么呢?付好钱了,我们回吧。”陈新正好走过来,截断了我俩对话,却是不察与我说话的语气多了亲腻和熟稔,我匆匆看了眼谢雅的脸色,见她没往别处去想,这才心安。   从医院出来,已经是夜色暮沉,原本聚会下来就十点多了,现在大抵是到深夜了吧。车子在公寓楼下停了,谢雅要送我上去,我浅笑着摇头,语带深意地说:“你们也累了,早些回去吧,莫被之前那些事给左右了。”   其实谁都没有忘记,刚才的聚会是多么不平静。从丁岚设计陷害,到后面许子扬一意孤行要我道歉,再到后来丁岚出言侮辱谢雅,而我上前怒扇其耳光,最后反被许子扬手指刮过脸,等于是代丁岚报了那巴掌之仇。就像是平地沙丘上的一场战争,惊心动魄又令人胆寒。   后来的演变虽然没有往坏了去,也算偃旗息鼓,但在大家的心头却是扎入了一根刺。所以表面上的平静其实不过是伪装,而内心里的波澜如波涛般汹涌,而我绝不希望陈新与谢雅两人因我而再次产生裂痕。   等车子离开了视线后,我才返身往公寓楼内走,静寂下鞋跟敲在地面的声音特别响亮,也显得空旷,徒生某种不安,不由加快了脚步。眼见快到电梯时,突然横向里冲出来一个人撞在我右肩膀处,连带右手上的伤处也是一疼,鼻间是股酒冲味,回首间已经听到闷哼声。   一个清俊的身影正在揍着躺在地上的醉汉,那个醉汉我倒也认识,是比我高一楼的住户,想是刚才走过来脚步不稳撞到了我,没想被不知从哪里冲出来的许子杰给打倒在地上了。   我连忙出声喝阻,等许子杰停下来时,见那醉汉居然就地呼呼大睡起来,全然不知自个刚被人胖揍了一顿。   许子杰会在此处出现,出乎我意料,却又在意料之中。在他揭破了风云的身份后,我早猜过他会来找我解释,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   他横了一眼地上躺的醉汉,脸上闪过阴狠,转向我时变为担忧,“你没事吧。”   我揉了揉酸疼的肩膀,只能苦笑,今天还真是我的劫难日。除去右手掌显眼的伤外,那一下摔倒着地,股椎之处其实也很疼,可刚才在医院里时陈新一直站在旁边,伤在那种地方我也不好意思跟医生提出来。还有脸上刮过的指印,红了一片,现在有加上被撞击后的肩伤,以及脏乱的衣服,可谓狼狈至极。   想是再没有人比我更倒霉的了,可又能如何,只能摇摇头说:“没事。”   许子杰欲言又止,转身却将那个醉汉拎起扔到了公寓楼外,再回来时他眉眼间的戾气没有全都敛去,看着我时深蹙着眉道:“靓猪,我们谈谈好吗?”接着又补充了句:“就在这里,不用太久。”   堵住了我到嘴的拒绝,他自然明白如此深夜,我是决计不可能将他引上楼去,故而选择了在原地,杜绝我的不应。叹了口气,看来还得忍一会,可实在腰背后疼得不行了,只能借势靠在电梯旁的墙上,淡淡道:“说吧。”   许子杰见我如此淡漠神色,眼神缩了缩,却还是往前走了一步,离我稍近些后道:“靓猪,当初我本意不是要赶你出区的,我是......当时气愤不过,气你为了他居然连我都杀。”   我浅笑摇头:“不,风云,当初就跟你解释过,我并非是为冷战杀你,而是你我敌对行会,开城战时,战场上我们就是敌人,我杀的是你们整个行会里的人,而非单单就是你。”可在当下,他根本听不进去,认准了我挥刀而下,狠心绝情。   “不,你不懂,我和冷战私下里有过宣言,那一场城战输的一方就退出争斗,而赌注是......你。”   心上一颤,许子杰又爆出一个我不知道的秘密,这其中怎么有如许多的纠葛在内,而我却全然不知。真的是如谢雅所言,再次走入传奇的我,变得无心,所以看不见周遭隐藏的真相?   面前的许子杰像是陷入了回忆,表情显得怔忡,他说:“一座城池换一人,这是我和他的赌。当初我从适者生存行会离开时,就对他宣誓,总有一天我要将沙巴克拿下,然后用它交换你。只是后来......偏离了原本的轨迹,闹到一发不可收拾。愤怒过后,当我发现你不再上线时,我开始后悔,托了好多人想跟你解释,却再找不到你。”   我听到这不由笑了,这就是游戏,哪怕在那个虚拟世界里再风光无限或者臭名远扬,退出关上电脑,就回归了现实,那些成败都与人无关,而那些曾日夜相陪的战友,也只是最熟悉的陌生人。这就是网络与现实不可违逆的运转。   一座城池换一人,这只可能在古时会发生的事,却真真实实在我身上发生过,而我一无所知。人们常常指责网游害人,实则不是网游的错,错的是人心无法控制。那些游走在传奇里的一个个人物,无非就是现实生活里无聊了、空虚了、寂寞了的人群走进那个世界,去实现很多现实都不能做到的事。   许子杰一把握住我的双臂,认真地看着我:“余浅,给我一个机会,好吗?”   这是我第一次看许子杰这般诚挚的表情,他的眼瞳不比许子扬深幽,却要黑白分明,我还没来得及开口,忽然静寂中一声清晰的冷笑划破耳膜。我们同时转头,只见许子扬就站在门边,斜靠在门上,唇角是讥讽的弧度,眸光暗沉,不知已经听了多久。   我轻轻挣动了下,许子杰似有所感的松开了我手臂,沉目看着许子扬向我们走来。   “啊——”在我的惊呼声中,许子扬一拳挥了过来,目标......是我。   我条件反射闭眼,却听身旁一声闷哼,睁开眼去看,反是许子杰被他一拳挥到了旁边,原来刚才那一拳假意对我,实则在关键时刻却转了弯对准了我身旁的男人。   许子杰的脸上立即就青了一块,可见那一拳很重。这下许子杰犹如被拔了胡子的老虎,毫不犹豫就扑了上来,居然跟许子扬扭打在了一起。   我被惊得僵站在原地,这两兄弟是发什么疯呢?几个来回,就可看出许子扬占上风,且看他出拳的手法章法有度,明显练过的,许子杰虽也不差,到底还是不如他哥出拳迅猛。很快,许子杰不防腹下中了一拳,痛得弯下腰去,许子扬乘机一脚将他给踹翻在地,然后指着他发狠道:“子杰,我早警告过你不要对她妄动心思!”   话完回转过身,满身戾气地狠盯了我一眼,这时的他完全没了平日的沉着与温雅,像一头发怒的豹子。伸手过来箍住我的腰,使了蛮劲将我往电梯里面拖,这一下牵动我股椎处的疼,痛得我整张脸都皱在了一起。   许子扬眸色闪了闪,继续拖着我走。   突然许子杰在身后怒吼:“许子扬,你心里有鬼!这么怕我与她有接触,无非是你怕她是62区水云轩这件事曝光,你更怕唯一那个号的事曝光!”   我浑身一震,侧过头去怔望,还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许子扬却只是顿了一顿后,没有停下脚步,跨步走进了电梯内,发觉我还攥着门框不肯入内,就来掰我的手。   我回过头去想向许子杰求救,如果还有什么秘密隐藏,那么我要求知道真相,尤其是许子杰在说水云轩和唯一!这是怎么回事?许子杰不是风云吗?难道他也玩过老区?那么他又是老区里的谁?心有所惧,冥冥中已能预感将会有更加震撼我的秘密被揭发,可我还是想知道真相。   眼见我紧拽住门框的手指被许子扬一根一根掰开,许子杰冲了过来,一脚踩住合上的门,然后怒目瞪着许子扬道:“你明明不爱她,为什么还要将她锁在身边?”   “哼,这是我和她的事,用不着你来管。”   “你和她?唯一的号我也有份,陪她练级陪她看海的都是我,甚至最后打了一夜同心小径里的猪卫,得到那枚求婚戒指的也是我,你凭什么想要一人独揽这一切?”   ☆、68.刺猬(为何不优雅滴转身更)   我的脑中似有一个炸弹被爆开,目光定在许子杰蠕动的唇,怔怔而问:“你说什么?”   他转向我,眼底多了沉痛,“轩猪,唯一不止是他,还是我。那个号是我们俩的,这个秘密没人知道,那年我们同时要进部队,不得不放下传奇放下你。可我不知道,他却在一个月后跑回去上线了,更没想到会将你伤得那么深。”   什么模糊了视线,是风吹进了沙子吗?朦胧中见许子杰突然紧张又愧疚地说:“对不起,我们不是故意要骗你的,轩猪,你别哭。”   我抬手一摸,一片湿润,原来是眼里的泪啊,不是沙子......   许子扬在这时也松开了紧箍住我腰上的手,深皱着眉面色沉黯站在原处。他没有反驳,证明许子杰所说的都是真的,那些我深究不解的为什么,终于找到了答案。可笑又可悲,以为的岁月静好最珍藏的回忆,不过是我一个人的痴人说梦而已。   我听到自己淡漠的声音在问:“也就是说,在101区的时候,你们两个人一开始就知道我是水云轩了?”如果唯一是他们两人,那么人物的另一边就是帅帅的猪,显然这两人是都知道靓靓的猪这个名字。   无声的沉默,代表了默认,我心沉到谷底。   不用回忆,那时风云与冷战都是主动找上门来要与我做生意,买我手上的装备,当时我还庆幸认识了两个大老板,能在游戏里小赚一把,后来更是庆幸能够认识他们两个,一起携手闯荡。曾有多欣喜,如今就会觉得有多傻,许家兄弟当真是将我当成了征服的对象,信手拈在鼓掌间玩弄。   到底我还是被虚妄给玩了一回,屏幕背后的真相是那么残酷。一场痴心不悔的网恋,终究只是一场笑话。我将目光淬炼成冰,狠狠刮过面前两个男人的脸,轻吐一个字:“滚!”   倏然走进电梯,将门边的他们全都推了出去,然后按上关门键,低下头凝着那两双脚,不去管他们注目在我头顶的目光,直到电梯门被关上,黑亮的皮鞋消失不见。我才环住自己肩膀缓缓蹲了下来,泪含在眼眶里死死逼住不让它掉落,脑子里空白一片。   等到电梯抵达楼层,我才机械地扶着墙壁,慢慢走出,打开屋门走入内时踌躇了下,终还是没将门反锁。屋子是许子扬的,我没有权利将他关在门外,而且他要进来有的是方法,不用怀疑他甚至可能深更半夜直接把门给掀了。   飘了眼墙上的钟,竟已快午夜十二点了,从医院出来才十点多,这一下折腾又是一个多小时。低头看了眼身上的脏污,拿了衣物进浴室里匆匆洗了个澡,出来时已见许子扬靠在沙发椅背上,手上夹着烟,神色莫名盯着我看。   早知道我能避开任何人,也避不开他。可是这时候,在我没有把一些该理清的情绪理好前,我是真的不想见他。   “明天要上班,我先去睡了。”冷冷报备,转过身往卧室走,一直进到里面也没听有声响,很意外他没有阻拦。门轻轻阖上,隔断了停滞在我后背的视线。   这个房子是两室一厅的格局,原本的客房被他改成了书房,里面的床也被搬走了,要不然我今晚就有睡客房的打算了。因为实在是在知道这些秘密后,不晓得要如何面对他。   一段刻骨在曾经青春年华里的网恋,以为自己做了爱情的傻子,但至少有过那许多回忆,即便结局不如人意,到底还是念怀的,多年以后想起也许会笑着说,那时候我曾那么深爱过一个从未谋面的人。这也是一种难得的体会与经历。   可是,真相如最毒的酒腐蚀人心,我这个傻子傻到眼盲不识人,甚至......分辨不出人物背后究竟是谁与我一同畅游,谁与我说得那些情话,谁又是谁的谁?   躺在床上,睁眼瞪着天花板上的白,年代久远,好多具体的事我都不记得了。留在记忆深处的都是印象深刻到不会抹去的,所以无从去分析曾与水云轩面对的唯一究竟是哪一个。但许子杰最后也透露,那个夜晚通宵达旦打求婚戒指的是他,那么托付战狂的人也应该是他,还有那句“最爱”......   然后一个月后回来再现传奇的人,却是许子扬,难怪冷漠疏离像变了个人。我一直纠结的原因与问题竟是出在这里,言之灼灼深爱我的本不是他,那么又怎能要求这个人言行一致呢?也当真是巧,他们兄弟俩居然是要同时进部队当兵,也就有了那次放手传奇不玩的结局。   瞒得还真是彻底,就连陈新都没察觉到唯一这个号其实是两个人在上。足可见,多年前,许家兄弟已经能够做到城府深沉不露底。   忽然门边传来细声,我立即翻转了身闭上眼,耳朵却竖起。果然听到门声,接而脚步虽轻却在静谧中依旧能听到,每一步都像是踏在我心上,胸口的震动如雷。   我以为许子扬会像往常那般默声躺在旁边,哪知却听那脚步声似乎越来越近,竟是走到了我跟前,焦灼的视线就是我闭着眼都能强烈感受到,这下不止心跳加速了,连呼吸都变得不稳,深怕呼气重了就被发觉。   可当微凉的手指突然触及我脸颊时,我再也无法做到镇静,几乎是瞬间向后弹跳开,眼睛睁开时看到修长的手指就在眼前,往上寻望,是他似笑非笑又略带深幽的眼眸,明显他是知道我没睡着,而刚才我不过是做了次掩耳盗铃。   许子扬就势坐在床沿,低首沉目看我,他的两手自然垂落在身体两旁。这般情景,我躺在床上仰视,他俯首而看,实在是太过弱势,只得从床内坐了起来,目光垂落它处,也不吱声。一声讪笑传出,他的气息突然逼近,“余浅,你知道你现在这样像什么吗?”   我微微抬眼,对上近在咫尺的瞳眸,不由咬住下唇。   “刺猬。”他唇角弯了弯后,“像满身长满了刺后的刺猬。怎么,在知道唯一也是子杰后,就连碰一下都这般排斥了?”淡淡的嘲讽里透着的是风暴,我受不住这压力,避开了目光,却突然被他扣住下巴转了回来。   “说话,不至于失声了吧。”松了下巴处的钳制,改为手指拂过我脸颊,他忽然放轻了声音问:“还疼吗?”我微微一愣,这才反应过来他是在问我脸上的指印,想起刚才他的动作,原来他抚的是被他指尖扇过的地方。   不知该如何形容心情,说他是猫哭耗子假慈悲似乎不太贴切,给一巴掌再给颗糖吃也不符合,毕竟他只是问了一句类似关心的话,如果没发生楼下电梯前那回事,我可能就顺坡而下,隐忍下来。   可眼下我却不想忍,学着他常做的表情,微昂了头牵起嘴角讽笑着问:“你说呢?”   却见他敛目而笑,下一秒居然探身过来在我脸颊上轻轻印下一吻。原本那处其实已经没多大痛感了,被他这么一吻后,立即灼热又起,我毫不犹豫伸手就去推他,却不防自己右手的伤,在抵到他胸前时,痛觉瞬时传输整个神经。   许子扬轻捏住我掌翻过来一看,只见那白色纱布隐隐透着红,估计是里头碎片插入处又渗出血来了。凉风扑面,他放开我的手起身快步走了出去,我愣愣看着他的背影,有些懵懂。   很快他就手抱医药箱走了进来,有些讶异,他倒是知道我放东西的地方。想要接手过来自己重新包扎,他却挑了眉问:“你一个人行?”话不多说,拆开几条橡皮带子,将纱布给揭开来,掌心处猩红尤为明显。   碘酒洗伤口时,我再忍不住痛呼出声,那疼是钻心的。而许子扬却似没听到一般,自顾手上动作熟练的清洗、包扎,等他将最后绷带粘牢时,我瞪着臃肿不堪的手掌,欲哭无泪。   “翻过身来。”   我不懂他意思,他再度重复:“翻过身,趴着。你的屁股难道不疼?”   这回我的脸刷的一下飞红了,难堪地移开目光,“许子扬,我们不该这样。”不该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般,也不该将暧昧持续。两人之间有那么深的结,怎么还能像以往那般相处?   许子扬凉了眸子,沉郁开口:“那你说说,我们应该怎样?知道子杰也是唯一,甚至当年为你发疯的都是他后,就迫不及待想跟他了?怎么都得有个先来后到吧,余浅,我不管你是水云轩还是什么靓靓的猪,那不过是一场游戏,给我脑袋清醒一点,我许子扬才是你现在的男人!”   “我的男人?你是吗?是谁在我受辱时站在对立的一面,甚至还指责我,要我向人赔礼道歉?又是谁当众扇来一巴掌,留下我脸上这些指印?我还真不知道你许子扬是我男人呢。”就算是纸糊的性子,也有爆发的时候,聚会上所积存的怒气加上被残酷真相的冲击,令我在此时出离了愤怒。   ☆、69.你这个泼妇   怒瞪的眼睁得很大,甚至可以看清他暗沉眼中,我自己的倒影,里头那张脸上,殷红的指印显得我的怒色有些扭曲,这是我人生里第一次将满腔情绪全都外显,大有豁出去之感。而原本趋于弱势的我,直起腰板跪坐于床,与他视线相平,不说反弱为强,起码不至于被他气势压倒。   许子扬也不说话,只与我相对着,在我即将撑不下去时,他缓缓开口:“余浅,这才是你的本性吧,让人以为你是温顺的猫,其实却是只带了刺的刺猬,甚至是只张牙舞爪的小兽,一旦有任何事触及到你底线,你就会浑身如炸了毛一般竖起刺。就像在聚会上丁岚侮辱到你的姐妹谢雅,然后你就想也没想冲上去要扞卫你的友情。可是......”   他顿住,寒霜满布的眼划过尖锐,嘴角附着讥诮,“你可知你挥丁岚那一巴掌会造成什么后果吗?她有的是手段将你整到滚出这城市,让你为自己的行为后悔,而你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却还打过她两次!当真是令我惊叹。”   我被他说得面色泛白,却还是昂着头道:“当时的情况你也在场,我不可能容忍别人这般侮辱小雅,会冲上去也是不想小雅因为冲动之下的愤怒还击而遭到丁岚的报复......”   话没说完却被他冷哼着截断:“不自量力!谢雅即使真打了她,至少她还有新子在后面撑着,丁岚或多或少都会顾及,你呢?有什么?若非我当时指尖掠过你脸,你以为丁岚会不发飙?”   意思是他有意控制了力度和方位,才是仅仅手指刮过我脸?他这口气,好像我该千恩万谢他的高抬贵手!气怒攻心,不想跟他费口舌了,抓起床上的枕头就朝他兜脸扔过去,他扬手挥开了枕头,凉着声音骂:“你这个泼妇!”   我一口气倒抽,差点没噎着,既然骂我是泼妇,那就不客气了。直接一脚向他胸口踹去,他不防备,往后仰了仰,险些侧倒过去,我抓住机会补上了一脚,这回踹个正着,也将某人从床上给踢落地上。   地板上传来不小的声音,“余浅!”怒吼声而起,我心中一惊,直觉就是逃,连忙翻身想从另一边下床,脚刚着地就被身后拦腰一勾带回,随之沉重的身体压住我,而屁股这一撞真是要了我的命,哀嚎溢出。   “余浅,今天我不收拾你就不姓许了!”沉怒的威胁在耳边,我扬起左手朝他脸上抡去。   有人说泼妇是任何一个女人潜藏的本质,一旦被挖掘出来,前途不可限量。而此时的我,既然已被人给冠了泼妇的名,也不怕就身体力行一回。   许子扬眼明手快地来抓我的手,却还是被我指甲刮过,那张俊逸的脸上顿时两条血痕出现,这下我笑了,他给我两个指印,我送他两条血痕,扯平了。   我伦了眼自己那半长的指甲,前两天还打算剪来着,幸亏没剪呢。   许子扬被我恶意的笑彻底激怒,控住我的两个手腕在头顶,又用两腿死死压住我仍在踢动的脚,这下我跟个被上了刑架的囚犯一般,给钉在了床上。   一番挣动后,我喘息着,却发现他亦呼着粗气,而显然不是因为力竭,而是身下某处坚硬了起来。刚想肆意嘲笑他精虫上脑,就这种情况居然也会有反应,可嘴巴一张就被他重重堵住,牙齿磕碰疼到我眼泪夺眶而出。   他也不管不顾,只吞噬我唇,吮吸到两片唇瓣都麻痛,他也不急着要启开我嗑得死紧的牙齿,直接转移了阵地从脖子处向下延伸,一路重吸加嘶咬,我甚至都不用看也知脖子上定是红痕斑斑。   “许子扬,你混蛋!我不要!”我尖叫出声,在挑破了唯一这件事后,我接受不了再与他做这回事。可我口中的混蛋却根本不理会我,只一路吮吻着,再一路剥开我的衣服,然后当手指探到那处摸到一片湿濡时,才抬起眼邪冷着问:“不要?嗯?”   意思再明显不过,我已情动。原来身体与意志并不相统一,明明脑子里在排斥一个人,身体却只轻微撩拨就有了反应。许子扬就是在沉鹜着脸下,不顾我是否准备好探身而入,然后攻城掠地的伐踏,用事实证明他在征服,他是我的主宰。   尤其是到了渐上高峰时,他又暂缓攻势,让我从高处坠落到底,然后再重来,反反复复多次,我如在捏在他鼓掌间的算盘子,想拨动时重拨几下,不想时只能等着,然后任他浮浮沉沉。尤其是在这个过程中,许子扬即使眼底布满了**,却仍旧冷冷勾着唇角,眸色清明,似乎要看我如何屈服与呻吟。   我仅能做的形式上的反抗,只不过也就紧咬着唇,不让自己出声来满足他征服**。第一次觉得做这回事像是一场战役,我失去了城池,想保留尊严,缩在自方一角里以微弱的力量去抵抗,即使效果甚微,但也表达了我的不屈服。   结果等一切平息下来时,我浑身酥软无力,而身体却在余韵中轻颤着。男人的沉笑尤为清晰,尽多讽刺在内,身上一轻,他下地走往浴室。却是很快又出来了,手上拿了块毛巾,还冒着热气,在我疑虑的目光里突然伸手一掀被子,然后我的身体就裸露在空气里。   而接下来他的行为着实令我纳闷又懊恼,他居然亲自为我身下擦拭......来来回回几趟后,他面无表情地命令:“趴过去。”也许我还没从惊愣中返神,居然就愣愣地听了他的话翻过身趴着,随即暖暖的毛巾覆在我腰背以下的骨椎处,顿时那处的酸痛得到缓解。   他居然还记得!我还以为男人一逞兽欲之后,就是倒头大睡,根本不会顾忌你的感受。热毛巾平摊在我臀上,然后他的手微微使力按压,轻重有度,重时痛觉加倍,轻时又缓和。   “说你傻还真没说错,人家推你一下,也不晓得顺手抓个什么的,居然就实打实地往下摔,手掌撑地时扎到东西了又偷偷藏着,有你这么笨的女人嘛。”   数落的话在身后,亦在头顶,我心上微微一动,他的口吻听起来像含着眷宠......立即挥去这个念头,这种宠溺在任何人身上出现,也不会是他对我。   其实静下心来,会有所悟。很多年前在玩传奇时,他其实不爱我,是爱那个卿我微城,可能许子杰上他号时与我走近了,而他与她又起了矛盾,也就闲来中逗我玩玩。估计与我在游戏里结婚的也应该是许子杰,也是他们两兄弟关系好,可以同用一个号,居然也能共享一个妻!到成了古时候的封建王朝里的男人了。   说到底是我这个初入网游的菜鸟太过好欺,每天与之共玩的人物是两个人在上都没发觉,而且我将感情投入得太真,不止是对唯一,是对每一个人。而别人却是将游戏与现实分得很清楚,所以到最后心伤的只有我这个傻瓜了。   不用问也知,许子扬与那个卿我微城是现实认识的,这从后来听到的传闻就可推理出一二来。基本上我能猜出丁岚是老区的谁了,她不可能是卿我微城,无论从感觉还是气度上她都不会是,那么只有一种可能,就是后来诱骗我道出与唯一之间感情往事的那个格格。   许是见我不吭声,许子扬将毛巾放回了浴室后再出来,就上床搂了我在怀里,轻声说:“记住,以后少去惹丁岚,尤其别让她知道你在老区玩过这件事,现在她只当你是101区的靓靓的猪,多少会改变一些对你的态度。”   我笑了笑问:“她是格格,对吗?”唇角的弧度扬着嘲讽。   许子扬手指抚过我的唇,“你不是已经猜到了?”他的手指加重一按,我立即“嘶”的一声,那处破皮了。他轻笑出声,看我这般模样竟似心情转好,“你啊,性子怎么这么倔呢?咬破了唇痛得还不是你自己?”   我扭转了头,直接埋在枕头里,不去理他的恶意嘲弄。   可是在感觉到他手往我裸背而滑时,立即神经一紧,这人难道又要......手却在我臀上停住,轻轻按压起来。不知怎么的,我瞬间就脸红了,连我自己都觉得矫情,刚刚还与这个人滚了床单,然后他也用热毛巾为我股椎敷了按摩,可是现在在少了毛巾的阻隔后,他手指的力度按在那里,显得异常暧昧,说不出的**气息弥漫了整个空间。   刚想探手去拂开,却被他控住后,语带威胁地命令:“别动!”完了又戏谑地加了一句:“如果你还想再来一次的话,那尽管动吧。”不用他暗示,我已经感觉到了相贴的肌肤异常灼热,脑中转过那句“再来一次”,立即偃旗息鼓,闭了眼。   折腾了一晚上,本身就很累,又被他给折磨了那么久,这时一闭上眼,睡意立即涌来,很快意识就迷离了去,恍惚间感觉臀上按揉的手似乎一直没停,而耳边似有叹息声。   ☆、70.做一回英雄(为何不优雅滴转身更)   等睁开眼时,已经天大亮,而身旁也没了某人的身影。一看时间,居然已经快中午了,我的生物钟全紊乱了。坐起身,发觉臀下竟已不太疼,忽略心中的悸动,起身找手机。今天不是周末,不请假的话就属于旷工,昨晚导师已对我不满,这回估计是雪上加霜。   可找了个遍,也没找着手机,衣服口袋和提包中都没有,奇怪了。我仔细回想,最后一次用手机是什么时候,似乎昨天一整天我都没打过电话。当在洗手间里的垃圾桶内发现手机残骸时,我真是哭笑不得。   这手机又哪里惹他不高兴了,至于破坏到此程度,还毁尸灭迹......不干净。他是故意留了“尸体”给我看呢,要不然就直接扔楼底下得了。   这个男人的言行,越来越难懂。捡出手机残骸,试着装了下,破坏挺彻底的,外壳的屏都碎了,显然是要重买了。只好取出卡装兜里,晚些再去重新买一台了。   当我赶到研究所那边时,却发现门是紧闭的,居然一个人都不在,想找个人问问都没法。因为平时比较懒,不喜欢记手机号码,所以脑子里一个人的联络方式都没有,此种情况下我只能马不停蹄跑到营业厅。   等卡片插入新手机后开机,我直接气爆了,居然我里面的联系人被清空,只剩许子扬一个名字在内!他这是要干什么?只能按捺住火气,让营业厅的工作人员帮忙查询下这个号码近阶段通讯的记录。   很快,一长串的单子打了出来,我浏览过后吃了一惊,就今天早上居然有十几个电话打给我。而其中有一个号码占了多数,另外两个号码也分别打了好几次。对着号码回拨过去,那头只响了两声就被接了起来。   “喂,轩猪,你终于肯接我电话了吗?”   是......许子杰。   我该想到的,他定是要在事后来找我,一早上打最多通电话的就是他。   “轩猪,我们谈谈好吗?我跟你坦白那时候的所有事。”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忐忑,深怕我拒绝似得,倒是一点都不像在谢雅婚礼上对我百般刁难的那个杰少了。   我踌躇了下,“等我打个电话再约时间谈好吗?”该来的总是避免不了,就算我现在避不见面,许子杰也势必会找上门来,而且我也想知道当年水云轩爱着的那个唯一,是如何“人物分裂”的,又有哪些是我不知道,或者是错过的。   许子杰一听我首肯,连声说好,晚些再打电话给我。   挂机后,无限惆怅,随即晃去脑中繁杂的思绪,又对着单子上另外两个号码回拨。一通是谢雅的,她打电话来询问我伤势如何,从她话意间应是知道许子扬与我又在一起这件事的。另一通则是师兄秦宸的,原来他是来通知我今天导师宣布实习,一干同学全都到建筑工地上去了,然后我的缺席,令导师面有怒容。   暗暗吐舌,连着这几次,估计把导师对我的好印象全都磨灭掉了,恐怕以后在研究所的日子不会好过。但眼前的事还得应付,跟秦宸说马上到,就匆匆挂了电话去打车,往实习工地而去。   等到了工地上,看到人群里有昨晚与我睡一床的男人时,居然有一种向天翻白眼的冲动。许子扬的目光向我这边扫略而来,午时的阳光打在他后背,英挺、俊逸,这些形容好看的字眼自然而然就闪入了我脑海。   这个男人,无论身在何地,都会成为场上注目的焦点,因为他与身俱来某种气质,会吸引众人的目光。   视线转移开,我见导师与他并排站在一起,丁岚站在他左首,他们手中似乎拿着一张图纸在对着工程上的建筑指指点点。早知他对这项市政工程重视,所以他在此出现也不算什么新闻。仰头看那初具规模的天桥,即使只是一个雏形,已可见宏伟。   它相比上海南京路上那类阶梯天桥要来得大气许多,桥的两头不止建造了上下流动电梯,还有空降模式的,据说是为了照顾残疾人。这个点子是许子扬提出来的,他将科技的理念与民众普及结合在了一起。   只是,我还是想摇头兴叹,图纸上或许只要点墨加笔,但运用到实际中却是劳民伤财,这需要花费更多的劳力来建造这座天桥,也需要更多的财力支撑。曾私下里预算过,光这座桥从设计到竣工,所需花费至少得五个手指以上。   这五个手指所表示的可不是什么五万,五十万,而是五百万。我这还是初步估计,实则远远超出我估计的范围。所以,我不觉得这座天桥有太大实际的意义,但因为是市政工程,也可算是面子工程,所有人都是一面倒的称赞叫好,我这个无名小卒自然只能站在旁边远看。   秦宸眼尖发现了我,立即大步朝我走来,“余浅,你早上电话怎么回事?我打了几次都没人接,后来直接关机了。”他朝导师那边看了眼后,压低声音又道:“晚点你跟导师讲个理由,今天早上导师看你没到,脸色很难看。”   我点点头,导师的怒气其实主要还是昨晚上积存的,先入为主地认为我有意陷害丁岚。其实我看得出秦宸眼中也有不郁,他在昨晚也是信了丁岚的说辞,可今天他依然选择第一时间通知我讯息,又在这时对我耳提面命关照,为此我很感激。   因为工地上堆满了建筑材料,所以我们一前一后只能挑着空隙往人群那边走,不可避免要经过搭了角架的台下。我侧头往上看了眼,几名工人正在传递钢管,如今建筑在基层里都会是钢架结构来达到牢固。   阳光直射,有些耀花了我眼睛,等眨了眨后,眼前就是白光闪过,什么从上头直垂而落。脑子在恍然瞬间反应,身体已经向前扑了出去,撞在秦宸宽厚的背上,他不防我突然动作,往前栽过两步,跪趴在地上,与此同时,我的头部被重物击中,然后是“哐当”落地的声音。   痛觉并不是马上就涌来,反而是有什么顺着我的额头往下滴,然后将我眼给迷住了。视线里成了猩红一片,我看到秦宸震惊且扭曲的脸,这时剧痛才开始侵袭入脑。   “余浅!”几声惊呼在耳边,一时分不清是谁的声音。   一手微微使力撑着地面,一手抬起往脸上抹了一把,低下眼看手中的湿漉,鲜红一片,原来是血......我被那该死的钢管砸中了头,当场就破了!   原本那钢管落下的位置是正中秦宸头顶,可我微仰头逆光而看时,钢管被光耀过的白亮晃花了我的眼,连脑子都秀逗了,居然条件反射就朝前扑去。   我余浅从小到大一直都是碌碌而为,没有太大抱负,难得一次打狠斗勇也就在网游里头,却在今天,做了一回英雄。可别人是英雄救美,我却相反,如果自诩是美人的话,就是美人救英雄了。   因为那个人是师兄秦宸,我倒是也不后悔,这年头能碰上见义勇为的机会并不多,难得一次发挥下我的优良品德,还是有选择的针对了与自己交好的朋友。   秦宸似乎吓傻了,直愣愣坐在地上瞪着我,我想冲他安抚一笑,除了头破血流外,我其实还好。可笑容没牵出,意识却昏沉起来,朦胧中感觉有人将我抱了起来,耳边是噪杂的声音,听不清在说什么,只觉得鼻间透入的气息很好闻,也很安心,于是就放心昏了过去。   我做了个梦,梦境里倒不是天马行空胡编乱造,而是我童年里印象比较深刻的往事。像一幕幕的小电影,在过滤着重播。   比如,初学自行车,一个不慎摔倒,直接将脚踝处的皮擦破了,血淋淋的。   又比如,小时候家境不好,那时爸爸和妈妈还没离婚,爸爸不知从哪运了一些柏油回来,就是现在铺路的那种沥青,放在一个大锅里重新烧了熔铸。而我这个帮倒忙的却是一不小心用树枝撬起那温度超过两百度的液体,然后撒了满脸......就医过后,脸上没有疤痕,却在眉心处留了个浅疤,后来笑称是胎记。   我发现这两件事都与受伤有关,前一个见了血,后一个则是差点毁容毁眼睛,所以印象深刻到再记忆久远,也还能记得详细情节。   后面的梦境就有些混乱了,有搞笑的如心血来潮学骑山轮车,结果第二天骑自行车上学时,直接栽田里了。有哭笑不得的如去学校图书馆借书,将书包放门前的桌子上,等出来是连包带书都被偷了。   我不知道为什么这些细碎的事会一一闪进脑里,可是心情却不坏,那些事历过我的童年与少年,即使痛过,也是美好的回忆。至于青春期的岁月,叛逆不曾,于我来说却是苦涩的,因为爸爸和妈妈离婚了,曾经和睦的家庭最终破裂,后来我就步入了传奇,有了那么一劫。   ☆、71.赶了回潮流(为Jade711钻石更)   是依稀中说话声将我从梦境里拉了回来,仔细听是好听的男声,迟钝的脑袋几秒过后反应出来这是许子扬在说话。可似乎不是对我说的,听了一会总算听出他是在讲电话。   “医生怎么说......嗯,好,我暂时不过来......这边安定下来我再......若有反复一定打电话给我,知道了吗?”   我想许子扬一定不是在说公事,因为他讲电话的口吻好温柔,清冽的嗓音配上他的语调,格外有魅力。只是,温柔不是对我......   在他挂电话的同时,我也睁开了眼,不用寻找,他就站在我的床侧。当他转首看来时,我们目光碰撞,他微愣了下,随即俯身问:“醒了?”   我张了张嘴,想回他一句“废话”,但发不出声。不止是声音,似乎我整个身体都虚脱的,绵软又无力。   许子扬抬手按了下床铃,目光又转向我。几次下来,我已经有感悟,那眸光里若浮现暗沉,即代表他在动怒。我好奇的是,他怎么会在这里?明面上他不是丁岚的男朋友吗,就昨晚上聚会时的表现,他也是站在别人男朋友的角度来处理的。   在心里头偷偷嘲讽,这么明目张胆就不怕丁岚吃醋发飙啊,言谈中早发觉他对丁岚有着忌惮,虽然我从不认为他会是靠女人上位的男人,但他对丁岚的态度确实特殊。似乎隐忍包容要多过其他,至于感情,我就不得而知了。   总之盘算下来,最不该出现在我病房的人,就是他了。   门被推开,一长串走进好些白大褂,测心跳、量血压、换输液,都同步运作。很快医生作出了推断:“伤者已经稳定下来,定时换药,按时休息。”   心里暗自嘀咕,听这话是还有不稳定的时候?等医生与护士离开后,许子扬似知道我想法,淡淡道:“你昏迷了两天,钢管砸下时,有铁片插入你后脑,若非抢救及时,恐怕很难苏醒。”   答案颇令我觉得意外,当时的一念之意,没想到竟会导致这么严重的后果,而且还整整昏迷了两天。不由苦笑,看来英雄确实不是那么容易当的。门上两声敲响,许子扬应了声后,有人推门而入,我侧目看去,睫毛轻颤。   是丁岚与他那个助理。   丁岚进门时向我的方向飘了眼,走近到许子扬身旁道:“子扬,都已经安排好了,晚些会有记者给你做个访谈,就这次的工地事故写个专访。这期间你陪侯在伤者病房的消息也会陆续报道出来,应该不会对这次工程造成大的影响。那几名操作失误的工人已经停职审讯,一切都安排妥当。”   这时候的丁岚很像贤内助,井井有条地讲述相关事宜,而我也从她话中领悟到许子扬为何光明正大出现在这里的原因,原来一切都还是为了做场面。倒不曾想,我的意外受伤会可能影响到那项工程,难怪他要如此紧张了。   许是点滴里安眠成份在,一阵疲倦袭来,我也懒得去理会他们,就阖了眼假寐。很快他们说话声变小了,接而脚步声离去,门被轻轻带上。   嘴里又干又苦,闭着眼想,又自作多情了吧,睁眼醒来看到许子扬在身边时,那么一瞬是感怀心颤的。甚至以为昏迷前最后的那个怀抱是他,他不顾人前众目睽睽抱起了我,现在想应该不是他......   可能是哪个同学吧。   昏迷了两天,即使还觉得疲倦,却是睡不着。倒是渐渐身体的知觉回来了,头部的疼痛也如约而来,钻了心地撩着我的神经。   习惯性地抬起右手想去摸脑袋,却发觉手掌麻木,这才记起我这右手昨天也残了,不对,昏迷了两天,应该是两天前的晚上残了。好吧,估计我这是流年不利,衰神笼罩,居然接二连三地受伤,还是连续着来折磨。   叹了口气,其实不用摸也知道,许子扬说有铁皮插入后脑,加上当时那头破血流的样子,应该是头发给剃了后缝针的。原本就不怎么好看,这回还成了光头,彻底与美女无缘,倒也算是赶了回潮流。   人总是愈挫愈强,经历了那么多事后,我发觉自己心态越见好了,这种时候还能自我调侃来着。要不然能如何,哭爹喊娘?就是哭,我那爹也不会来,至于妈妈,还是不让她知道为好,要不然她又得伤心难过了。   “余浅......”耳边一声迟疑轻唤,我睁开眼,就见秦宸不知何时已经坐在了我病床旁边,满脸憔悴神色,眼底是沉痛歉疚。许是刚才我想事情想得入了神,有人进门也没听到。   扯了个笑容,轻咳了下,居然可以发音了,于是干哑着嗓子安抚:“师兄,别内疚,当时我也没多想,恰好看到工人手中的钢管滑落下来,就朝前扑去了,本想着是要躲那钢管的,哪知我倒霉,给砸了个正着。”我抬了左手比划,像是真这么回事,可因为声音嘶哑显得很没有说服力,尤其是秦宸眼底的痛楚越加浓烈,只好选择闭嘴。   一时沉默,我被他这样看着微觉尴尬,转移话题问:“导师他们呢?”   秦宸这才收敛了些神色道:“导师正在忙着处理这次意外事故后造成的舆论影响,与......许子扬他们在楼下一同接受记者采访。”   “是怎么一回事呢?事故怎么会被媒体给曝光了?”这在刚才听丁岚说起时我就觉得疑惑,不过是我被钢管砸了头,只需私下处理就好,为何会涉及到媒体方面?   只听秦宸解释说:“你有所不知,那天导师让我们全去工地,一是为了现场实习监察,二是有意请了电视台等多方媒体,为这个工程做宣传。哪知当着大众媒体的面发生了严重意外事故,立即就被相关记者拍摄下来当时的画面。   不过你放心,报道里都写你是危难中奋勇救人,全是正面新闻,所以媒体十分关注你的伤情,有记者二十四小时守在楼下等消息。刚刚你重度昏迷后苏醒的讯息已经传达给各方媒体,很快就会在电视新闻里播报,估计晚些可能还会有记者来采访你。”   我庸碌了一生,居然最后要因为倒霉被钢管砸而成名?还有没有比这更戏剧化也更滑稽的事了。我得想想,记者来采访时该要准备什么稿词,要不要尝试指天誓日怒斥政府劳民伤残造了这么一座可用性价值甚微的天桥?那恐怕我的新闻定是要上头条吧,而且估计会把我请到局子里喝茶。   脑中YY了一番,却也只是想想罢了,这个社会最不缺的就是出头鸟,我既然是个庸碌的人,那自然也不会做愤青来跟政府宣战。   这么一会下来,点滴里的药效倒是来了,眼皮逐渐沉重,有了睡意。秦宸看出我的疲态,神色恍惚着起身告辞,让我多休息,临走时又万般歉疚地道了谢,这才耷拉着肩膀走出病房。我眯眼看他萎缩的背影,昏迷的两天他定不好过吧,刚才他眼中血丝很明显。   阖上眼,脑筋就罢工了,意识模糊。朦胧中似感觉有人在动我的手臂,然后冰凉的触觉,我弹了弹眼皮,半阖半睁去看,依稀看到有两个穿白大褂的身影在床边。看不清样子,像是带了医用口罩,却可依稀看清其中一人用针管朝天推了下,飙出一些针液,然后那针头就推进我手臂里。   原来是护士来给我打针换药啊,我又闭上了眼,耳边似有人声。   “会不会有影响?”“不会,是镇定剂,让她能够睡熟一些的。”“那快把她搬上来吧。”   ......   头好沉,这次一睡过去居然连梦都没有了,一片漆黑,眼皮打不开,像是被催眠了一般,浑身无力,醒不过来。当意识逐渐回笼,只觉得头部又沉又疼,睁开眼入目还是苍白,鼻间是消毒水的味道,眼珠转了一圈,发觉不对劲了。   这个房间好像不是我原来躺的病房,左手边多了一张双人沙发,右手边的窗帘由暗色变成了米色,正前方也多了台电视机。如果之前我住的那个是单人病房的话,那么这个就该是VIP的了吧,房门紧闭着。   我微微纳闷,许子扬怎么把我转病房了?难道是为了要我配合“演出”,待遇提高了?   口干舌燥,看到床头柜上有瓶水,伸手想去拿,抬起后发现是右手,被包得跟猪爪子似得,只能试图侧过身去,用左手去取瓶,可一侧身就牵动了头部,痛觉神经毫不客气就警告我的妄动,手一颤,将那瓶水给碰到了地上,发出不小的响声。   很快,那扇紧闭的门被推开,走进来的人令我愣住,居然是许子杰。   “别动,你要拿什么?我来。”许子杰一个箭步就冲到了我面前,将我按回了原位,低头看了下,问道:“你想喝水?别喝凉的,我去倒。”   他起身将开水与矿泉水给兑成了温水,然后还细心地插了根吸管在里头,又将我的床给摇起了一些,这才将水杯递到我面前。   我也不客气,咕嘟咕嘟连喝几口,总算解了渴。这才开口问:“你怎么会在这里?”问完就觉自己问了个蠢问题,我出事故这事都上新闻了,他还能不知情?再说出意外那天还跟他约好了要谈谈的,后来昏迷两天没了音讯,他还能不找我啊。   ☆、72.你跟他区别不大   可许子杰给出的答案却是大大出乎我意料:“我把你从原来的病房给转移到这里了,以后没人会打扰你,我也不会让许子扬将你当成赚取名利的工具。”   “你将我从医院里带走了?”我瞪圆了眼,原来那入睡前朦胧看到的和听到的都是真的,他居然给我打了镇定剂,在我失去意识情况下给带离开。本还以为是许子扬良心发现给我换好病房,如此说来许子扬并不知情。   那医院楼底下有媒体记者在,我突然失踪,不是又要引起纷乱?   只见许子杰笑的得意,“这是这家医院的高级VIP病房,需特殊身份的人才能入住。许子扬一定想不到我会把你从5楼转到顶楼,就让他去外头找吧。”   他见我不说话,收了笑认真地看我,“轩猪,你知道我听说你被钢管砸破了头有多着急吗?你怎么那么傻呢,工地上多的男人,要你一个女人去顶?”   我苦笑了下,当时情形不容考虑,完全出自本能反应,也是秦宸与我关系好,才会不经大脑思考就做出了飞扑的动作,换了别人我或许也会迟疑。人都是自私的,我自认还没到那种思想觉悟崇高的境地。   但这些也没什么好解释,只是......“许子杰,你还是叫我余浅吧,轩猪这个称呼听着别扭。那些传奇里的往事毕竟已经过去多年,好多都不记得了。”   看到他清亮的双眸黯淡下来,知道他懂了我的拒绝。确实在此种情境下,我不想让他有任何错觉,认为我忘不了62区里的那个唯一,也不想让他以为我和他有可能开始。他眼底的认真藏了情意,而现下的我没有心力来应付他的感情。   莫名的感觉很累,一个许子扬就够让我头疼,再加入许子杰,真心不想牵扯进他们两兄弟之间。尤其是此时我隐隐听出了许子杰对许子扬的敌意,不自作多情地认为是因为我的关系,但起码避开些。   “为什么你对我和他是决然不同的态度?明明是我在游戏里对你用情深,而他是抛弃你的那个,可你却总是偏向他!难道真要我把他拉到谷底,你才愿意跟我吗?”   许子杰的脸色变了几变后,突然紧盯着我,让我看清他眼底不掩藏的狠意。我心中吃惊,急声问:“你要做什么?或者,你已经做了什么?”   他眸光浮动,闪过惊讶,却不急着解释,而是伸过手将我的左手扣在掌中,放缓语声说:“行,你既然想划开游戏里的界线,那就回归现实,我喊你浅浅。从现在开始,我不会再对你放手,接下来他也没时间来兼顾你,因为他将面对广大媒体和外界百姓的质问。”   当时我不明白他话的涵义,却觉这时的许子杰像变了个人。以前的他是张扬跋扈,但情绪都外显,不会让人感觉他难懂。但现在他眸底有着深沉,更有着势在必得的气势,也许这才是他潜藏的本性。   只过了两天,我就大致了解外面发生了什么。住在头等病房里的日子,除了无聊孤单了些,其他方面都是最好的。许子杰似乎很忙,并不会一直都陪在旁边,他也没禁止我看电视,转着频道,恰好看到了地方台的新闻。   几乎满篇新闻都是报道我在工地发生意外的这次事故,从钢管砸下后我倒在地上昏迷的照片开始论述起,到后期在院治疗情况,一系列的追踪报道成为了专题。   而两天前我在医院里的失踪更是成为了焦点,媒体人声称已经准备要对伤者进行采访,却中途突然爆出我从病房里消失了,纷纷揣测是人为还是我“行事低调”不欲面对媒体。   然而事情到此并没有结束,突然新闻里声称有人爆料那次事故不是意外,而是人为。并且有一段录音电话作为证供,大致内容是蓄谋人拨打给工地失手的那名工人的电话详细内容记录,质问对方怎么不看准了再脱手钢管。   因为录音不清晰,声音辨析度很低,可爆料的内容却是惊悚。意外与蓄谋,区别可就大了,也就是说有人故意制造事端,引起全市轰动,那么背后的动机是什么?   无声看完整则新闻,心情变得很沉重,不是因为新闻里的主角是我,而是那个所谓的证供录音,虽然音质很模糊,可我还是听出了那是谁在说话。因为我跟这个人十分熟悉,听不出声音却听得出口音,他在某些字上会有特殊的乡音。   他是师兄秦宸。   这是我怎么也没想到的,为什么会在这种时候师兄有这么一通电话被录音下来,而且还被爆料了出来。尤其那电话内容,假设这一切都是真的,师兄与建筑工人串通好了要制造一个意外事故,而原本那根钢管是对着他头砸下,那么出事的就会是他。后来却因为我的“多事”,然后换成出事的人是我。   可我不懂,师兄这么做的动机是什么?   这个项目是导师特为重视的,走到如今已经完成了大半,只等工程交付,那么我们整个研究所就会有一笔丰厚的奖金,分发到我们学生手上的也不是小数目。而师兄是导师最得意的门生,按理他不该制造意外来破坏导师参与的这个项目。   回想起师兄来看我时眼中的愧疚与痛楚,有些了悟,原来他心里承受的不光是表面看到的,内心一定更加煎熬。难怪颓废、憔悴等种种,都在他身上出现。   事实的真相一旦无法掩盖,那么被挖得就会越来越彻底。当我看到新闻里报道说已经找到录音中的主谋,且警方参与调查时,再也躺不住了。让守在门外的陪护去找许子杰,我要立刻见到他。   在此期间,目不转睛盯着电视屏幕,新闻三十分的专题报道,从头至尾没有出现秦宸的相关镜头,然而,我却闻到了阴谋的气息......   这是一个连环计。   从事故意外发生开始,到我失踪牵出背后人为主谋,再到主谋现身,然后由知情记者在媒体大众面前隐射此次市政工程内部有猫腻,在采购与建筑用材上都有很大出路。   不用说,目标指向的是这个工程的负责人许子扬。   许子杰没过一会就来了,他一进门就咧着嘴笑问:“浅浅,你找我?”这几日我跟他共处时,虽然不会给难看的脸色,却很少与他交谈。原因在于连我自己都不知道要怎么对他......   我将目光转向电视机,这是个新闻台,时事新闻播报完后,就会轮放精彩内容。余光里许子杰脸上的笑敛了下去,我叹了口气问:“这些都是你安排的吗?”   原本还算和睦的气氛瞬间凝滞,许子杰走近我身旁,视线盯在我侧脸上,“你找我来就是为了问这?”他轻笑了下,又问:“浅浅,你想知道什么答案呢?要我承认这些事,还是你其实想问的是我哥现在的情况?”   突觉一阵寒倏,为何有人可以一面谈笑炎炎唤着哥,一面又在暗中算计着对方?倏然抬起头,看进他眼底深处,忽略他后一个问题,敛淡了神色道:“你可以选择不回答的。”这时候,我若有一丁点在意的神色出现,都会引出他某一面情绪吧。   许子杰苍凉一笑,摇摇头俯身与我平视,“在你心里,许子扬总是占了先,我不懂,为什么你就不能接受我?就因为他比我早一步找到你?可是他在半年前也把你甩了啊,哪怕他现在又要你回他身边,可有对你一分尊重?他跟丁岚的事,是两方家长都同意了的,为了仕途,他不可能为你舍了丁岚,难道你能容忍他一脚踏两船,做他背后的情人?”   黑眸里墨色流转,带着逼人的气势,这才是许子杰的本色,几天来他极尽温柔情意,可人之性格早已恒定,不是短时间内就能转变的,他的天性里有着掠夺,自然会心有不甘。   他语意中透露的讯息,以及最后亲蔑的话,确实刺进我心头,痛到麻木。微微叹气,皱了眉,烟波清澈,清浅开口:“许子杰,你跟他区别不大。”   见他眸中闪过茫然困惑,我唇角牵动浅讥:“许子扬对我如何,暂且不作定夺。可是你呢,也不见得就比他有多喜欢我,表面的温柔情意其实一戳就破,整件事的过程里,我充当的不过是你对付许子扬的棋子。”   这回他脸变了几变,眸色越发黑幽。   看着这样的许子杰,不由在心里感叹,他们两人虽然是堂兄弟,可真的很像,五官像了五成,城府像了七成,而眸光掠动却是像了九成。若不是这么近的距离,我还看不清许子杰的眸色也会随着情绪的变化而改变。   “这是个一早就计划好的政治阴谋吧,你想把他拉下台,丁岚可能不是站在你那边,但却也很好的成了你第一步棋子,将这个市政工程借由她的手交到导师那边,许子扬势必凭借与她的关系插手其中。   然后你开始暗中谋划,精心布置每一步棋,秦宸早被你收买,所以他在适当的时机暴露在众人面前,看似预谋策划这起意外事故,实则是为了引出工程内部早就存在的采购与材料问题。这才是你全盘计划的关键,也足以让许子扬身败名裂。”   ☆、73.心有残念(票满1500加更)   好心计,也是好谋略,每一步都做到位,从工程开始到现在,已经有好几个月的时间,在这个政府工程计划最初,许子杰就已经开始布局了。他甚至买通了里头很多关键人物,尤其是采购那一块,我记得许子扬对待这个项目十分认真,从图纸都采购的材料都事必躬亲把关着,可就目前爆出来的事,问题就出在了材料上。   部分材料选择了劣质的,相对采购价却要高出市场价。所以媒体方就会怀疑这相差的金额去了哪里,老百姓也对这座天桥的牢固性产生了质疑,劣质的材料建造出来的所谓市政工程,还有何安全性可言?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后期还会陆续有建筑工人自首声称偷工减料,将整件事的矛盾更激发出来,然后通过网络与电视媒体,彻底将许子扬推向风口浪尖。   而这些事的策划,是在许子杰与我摊牌之前发生的,也就是说他那时根本还没有对我有任何念头,已经定下了这一计划。即使后来对我存了一些念想,但在意外事故变成为我之后,他还是走了一步绝好的棋,让我的失踪将许子扬极力压下去的新闻又再度被炒起。   所以,他明面上像是为了争夺我而与许子扬宣战,实则是他本来就有那个野心要对付许子扬,这种心思绝不可能是近期出现。许家的内部情况我不知,但两人的父亲都同在市委是众所周知的,所以这场战争是官场之争。   等于说,在我与许子扬同居的两年,每次可看到许子杰与他是兄弟情深,两人感情交好,实则不过是貌合神离,各自心中有着戒备。后来时隔半年后在谢雅的婚礼上再遇,当时的许子杰突然恶意整我,必然是想利用我来达成什么目的。   之后一连串的追逐,看似他对我存了兴趣,实则都是在蓄意谋划。可能连许子杰本身也没想到谢雅与君子事件爆发引出了我玩传奇,且是101区靓靓的猪这回事。那他曾在老区与许子扬同玩过一个帐号,自然能够猜到靓靓的猪就是水云轩。   这场精心布置里,他唯一算漏的就是这些以及我这个人。可能在当初他操作的人物,唯一对水云轩,风云对靓靓的猪,情是真的,但时隔多年也不可能强烈到让他放弃早已布局的计划。所以即便我出乎他意料之外的代替了秦宸做那受罪羊,他依旧照着原来的计划运行。   这几日他忙碌不见踪影,恐怕大多数时间都在操纵整个全局,以及在市委机关里头做文章,为求保证许子扬在这次事件中无法翻身,哪怕是他父亲出面都难。   男人的阴狠、城府、谋略,他一样都不输许子扬。   也是,许家的男人又何尝会是庸碌之辈,许子杰给大家看到的是肆意张扬一面,如此处心积虑,遮的是众人的眼,最主要的也是许子扬的眼,要不然如何能一举击溃对方。   在我淡漠地细数这些心中猜测后,许子杰缓缓直起了身,脸上神色变得莫名,目光却不避忌,一直盯在我脸上。连着几天的修养,虽然不致于动都不能动,但头上缝针的线还没拆,每天依旧需要定时换药,所以我只能斜靠在床上,目光上抬与他对视。   突然,许子杰弯了唇,眼角上扬了弧度,而那眼底的深幽情意也一扫而空,“余浅,你很聪明,原本我是不想让你知道这些内幕的,倒是没想到你居然能够猜个**不离十。确实我很早就有心算计他了,谁让他在老爷子眼里是精英拔萃呢,这次我倒看看他能怎么避开。”   接而又话锋一转,语音变得轻柔:“女人还是笨一些才好啊,浅浅,我该拿你怎么办呢?知道你是轩猪和靓猪后,本想念着一些旧情,对你好一点的,毕竟那时我是真的喜欢过你,可你偏偏要选择跟我摊牌。”   冷笑以对,一个处处对我算计的人,还有资格说喜欢?唯一那个人物姑且不提,因是他和许子扬同玩,所以我无法分辨谁是谁,但就101区风云那性格,可窥出许子杰真实性情。说得动听是一座城池换我靓猪一人,实则是他与许子扬之间的宣战,然后拿我做赌注。   赢了,就是江山与美人兼得,将冷战踩在脚底。他还是算漏了我,以为我会念着平时的交情不对他下手,可偏偏我那时玩靓猪时性情孤冷,战场上只认敌人,没有朋友。所以我那一刀砍下去,他当场就倒地,等他复活赶回时,却大势已去,沙巴克城战即将结束,他怎么也不可能扳回局面。   所以他才恼羞成怒对我大骂出口,甚至不惜唤上行会所有人将我围在土城安全区内刷屏咒骂,当时我就隐隐猜测这场101区里最翻天的舆论,是为逼我滚出传奇。只是那时我不愿相信风云会如此对我,如今想来,终究是我错认了自己的地位。既然风云败北在冷战手下,那么他得不到的也不想冷战得到,尤其是曾对老区唯一深情的我。   若真要谈感情的话,可能也就在玩62区时,是有几分真的。那时我们都还年少,哪怕许子杰身在官家,他到底还保留了几分纯真,所以会在同心小径上通宵达旦为我打一枚求婚戒指,会将我托付给战战保护,包括他说的那句“最爱女人”,藏着几许真心在。   可人心会变,尤其是成长蜕变之后,隔了两年后再在101区重逢的我们,都已经不再是曾经的水云轩和唯一,包括许子扬也是。虽然不太明白他们这两人是纯属巧合与我撞到了一个区,还是为了我步入101区的,但再遇后的他们各自有了心中的计较,而接近我的动机也不会太纯良。   所以,谢雅在当初论断风云与冷战同时喜欢靓猪的事实是不成立的,真相或许更偏向于这两人转战新区只为争个输赢吧。往往有时候事情一通透起来,一路想到底就都恍然而悟了。   不由感叹,这两个人又何必要将现实的争斗融到游戏中去,将传奇搅合得天翻地覆。我不过是他们名利与权欲争斗的牺牲品,一早就认清,真相背后的现实会很残酷,却仍会觉得压抑到窒息的难过。当初的水云轩没有得到爱情,后来的靓靓的猪同样连友情也没得到,确实是彻头彻尾的傻瓜。   而我这个傻瓜,却还心有残念......   可许子杰下一句话却将我瞬间冰冻,心沉到谷底。   “浅浅,你以为藏在被窝里的左手捏着手机录音就能帮到他了吗?呵,没用的,因为我不可能会让你将消息传递出去。”   话声落,许子杰迈前一步,扬手毫无顾忌就掀开了我的被子,眸光浮着阴沉,探身用力捏住我的左手腕,指上力度是下了狠力,我几乎是因为吃疼瞬间就松开了手指,而藏在腰际的手机也现了形。他唇线抿紧,翻转间手机就到了他另一手里,下一秒,他用力甩开我的手。   按下一个键,立即刚才我们谈话的录音在空旷的空间里回放,这回我的脸色呈现灰败。到底是班门弄斧了,我的心思又怎么能逃过他的厉眼。   他尖锐冷笑一声,一扬手,手机就朝墙上狠狠砸了过去,四分五裂不止,居然有碎片弹得极远,我条件反射伸手挡,裸露在外的手臂一刺痛,立即涌现一抹红。   抬眼间,看到许子杰目光掠及我手臂,瞳孔缩了缩,转身走出门外。很快又回了来,手上已经拿了个创口贴,也不询问我,直接拽过我手臂,将创口贴仔细贴在了划伤的细口处。   从暴戾到沉郁,他的情绪似乎在片刻间就调转了。   贴好后,却没松开我的手臂,指上加了力道扣住,指尖轻轻摩挲着手腕,令我鸡皮疙瘩顿起,他显然是发觉了,飘过一眼后沉沉盯着我说:“浅浅,你就是头养不熟的白眼狼,这几天我对你不好吗?让我宠着你不行吗?你乖一点,做我的女人,我或许还会许你唯一,嗯?”最后的反问里多了轻慢的语调。   我浑身一震,惊看着他。   他戏谑而笑:“怎么,很意外?夫君,许我唯一可否?这话是你说的吧,当时我就站在他身后看着,你有注意到是过了一会才回M过去的吗?因为他愣了两秒后,就起身走开了去,然后我坐下,答你一个‘嗯’字。”   “许子杰!请你出去!”我突然就愤怒了,心底最深处的情怀,信念般的誓言,在他嘴里成了玩笑,这让我情何以堪?而刚才我心中起的残念,确实是想要帮许子扬,哪怕他不爱我,我却依然不想看着他身败名裂。   但许子杰当真知道如何伤我,他**裸的将事实公布在我面前,让我的那句“许我唯一”成为笑话,借此来颠覆许子扬在我心中的地位,也告诫我刚才的行为是有多蠢。   ☆、74.胜利的炫耀(为很艰苦地方钻石加更)   许子杰噙着笑,冷眼看我因为怒吼而粗喘,他这种沉蛰的表情,让我怀疑之前在手臂受伤时,那眼中一闪而过的怜惜是假的,怎么会有人能将温柔与残虐同时表达?   “如你所愿。”他转过身,一脚踢开病床前的椅子,不知道那张木椅本身不牢固,还是他脚上下了重力,居然瞬间散架。是威慑,也是警告,如我是那张椅子......风云的本性彰显无遗,他从未有过改变。   就在我惊异的目光里,许子杰头也不回地走出了门。   然后,我被囚禁了。   许子杰自从那天离开后再没有来过我的病房,墙上的电视机也被切断了外联线路,成为了摆设。至于通讯设备,更加不可能再有,我连手机残骸都看不到。而唯一与我有联系的,就是那个每天坐在我病房门外的陪护。   她就像是牢门外的工头,随时随地监管着我。我就像是牢笼里的困兽,每天对着四面苍白的墙壁,没有人与我说话,除去医生换药期间和陪护送餐外,整个房间就是静到一根针掉地上都能听到。   许子杰用这种方式来惩罚我愚蠢的行为,更是在逼迫我向他屈服。明知山上有虎狼,还往山上走的人,是自寻死路,所以我选择沉默。   直到半个月后,医生过来为我头部拆线,正在做着准备工作,门被外面推开,许子杰走了进来。他仍旧是潇洒倜傥的样子,土黄色的毛衣包裹着他上身,闲散俊逸,又显得身材挺拔。在穿着上,他与许子扬有很大区别,常常着亮色服饰,这与他张扬性格也密切相关,而许子扬大多衣服都是暗沉色泽。   目光相对,从他气度与唇角的弧度来看,应该是心情不错,甚至眉宇间隐隐有着得意。心中微沉......隔绝外界消息这么久,后来事情进展如何我是一无所知,许子杰这样的神情,应该是称了他的心。   纱布一圈一圈从我头顶解下,拆线时,头皮上有些疼和痒,恐怕那个地方留疤是必然的了。是后来我渐渐能行动时,去到洗手间里照了镜子,才发现我的形象只能用不忍目睹来形容。也亏得那时许子杰对着这样的我,竟然还能细声呵护,若不是有些阴谋阳谋的,他还不早一脚将我踢下楼去了。   等医护人员都走后,许子杰就靠在墙上,不顾忌地点了支烟,轻吐着烟圈。我目光定在某一处,习惯性的放空,这是半个月来我练会的新技能,要不怎么度过漫长又煎熬的时间呢。   一根烟吸完,他随手丢在了脚边踩灭烟蒂,然后笑问我:“怎么不问问我外面情形怎样了?你不想知道他的情况吗?”   我坐在床上,浅笑着反问:“你来不就是为了告诉我的吗?”   他倒也不生气,拉了张椅子坐下,见我视线定在椅子上,挑了挑眉问:“怎么了?”我摇摇头,继续沉默,也不怕他会就此走人。当一个人收获了胜利的果实,总会想要炫耀给别人看,而我这个参与人和见证人,他自当迫不及待要摆显。   果然,他眉梢轻扬着说:“目前你在医院失踪这件事已经不再是关注焦点,老百姓们纷纷质疑这天桥工程究竟是利民还是害民,而......许子扬被勒令暂时停职,等候查处。”   我沉敛了下,轻声问:“这在电视新闻里都报道了?”   “傻丫头,怎么会报出来呢,政府里头但凡有这类纠纷,除非是网民舆论太轰动,控制不了了,一般都是压着不报的。伯父在市里地位崇高,在第一时间就将舆论势力给控住了,但许子扬却免不了被勒令停职,而他目前职位就由我暂代。”   听到这,我忍不住笑了,难怪他如此得意又张扬,甚至眼中难掩兴奋,他不仅打败了许子扬,更取而代之其原来的职位。换句话说,这场布局里,他名利双收。   在我们老百姓眼里,低到市局的干部,高到上级领导部门,地位崇高,高不可攀,只能仰视之。可在官场世界里,却还依旧分着高低,比如许子扬与许子杰的父亲身处市局里的位置,明显许子扬的父亲要权力大一些,所以这次事件即使如此严重,也能做到销声匿迹。   可许子扬营私舞弊这个帽子是被扣定了,说是暂时停职,其实很可能就是无缘仕途。这么一个振奋人心的讯息,怎么能不让许子杰喜逐颜开,甚至控制不住兴奋急着来向我炫耀。   可能在他的观念里,权在他手,我在他身边,可谓天下与美人兼得。他对于我之感情,争夺与征服,多过于爱。得不到的,永远是最好的,尤其我还曾是许子扬的女人,这对他来说就更具挑战性了。   许子杰志得意满地问我:“给你考虑了这么久时间,有没有想好呢?我这人不太喜欢强人所难,你是选择做我的乖女孩呢,还是继续跟我拧?”   我微笑着凝目,盯着他唇角的弧度缓声道:“我很喜欢一个人留守这里,安静怡人,空气又清新,服务很周到。”   变化很明显,那上弯的弧度立即抿成一线,然后沉冷的声音在我耳边:“余浅,你还真是......”似乎找不到词汇来形容我的不识好歹,就是到了这种情况,我居然还是不愿对他妥协。从椅子里站起身,阴沉的视线焦灼在我头顶,“我想你还需要好好考虑,这一次如果不是你主动,我不会再过来。余浅,机会只有一次,能不能把握就在你了。”   转身,皮鞋声,渐远。   在他即将走出门时,我抬起了头,凝看那抹土黄色的背影。极怅然地想:许子杰,你给的机会,从来就不是我要的。   回归平静,我倒头在床上,即使心情不平静,还是闭了眼要休眠。到得午夜时分,我数着陪护进门的次数,终于是最后一次查房了,这次出去后,她会就寝在我这间内室病房的外面单人床上。   房内灯已熄灭,我悄悄坐起身,屏息等待了好一会,才放轻手脚下地。然后走到窗边,就着月光再次细读纸条上的字:晚上摆脱陪护,偷偷走出病房来。   上面的字迹苍劲有力,很熟悉。这张纸条是白天医生在为我拆线后,临走前当着许子杰的面悄悄塞在我手心里的,细微的震颤,随即淡若无事地低头,假装整理衣服,实则是将纸条塞进了枕头底下。   虽然在当时我不知道医生为什么会偷偷塞个纸条给我,也没有看到上面的内容,可女人的直觉天生就很敏感,似有感应般将会有事发生。也因此让我选择在许子杰半个月后出现时,还是坚持己见,不留任何余地。   若非心中有底,可能在当下就打算对许子杰虚以委蛇一番,最起码解了目前的禁锢,能让我有自由的空间。义气用事,傲骨铮铮,是烈士所为,我只是女人,用不着跟自己过不去。如果不设法离开此处,那么我就只能是个囚犯,什么都做不了。   事实上,我跟这名医生也不是第一次接触,在连着几天为我换药审查时,我就看出了他眼中的异色,以及对我所做的暗示。当时就在猜测,他是否已被许子扬收买,一直到今天看到这张纸条时,我才得到了肯定。   至于许子扬是如何收买这名医生的,不在我的考虑范围之内。能够得到许子杰首肯为我诊治,必然受过他的叮嘱,而我也相信就这病房外定也有人二十四小时守着。这时候,我是个关键,若我贸然出现,很有可能会将时局扭转。   可只要是人,就一定有价值,有人为钱,有人为女人,有人为权,不管是什么,只要这个人有贪念有顾忌,就有被收买的价值。只在于,支付的人是谁,而给的又是什么了。   许子扬能走到今天的地位,靠的不止是他父亲的威望,还有他自己精明独到的手段。官场权术早已精通,他又如何会参不透这中间的关键。   我深吸了一口气,脚步放轻走到门边,侧耳细听门外动静,陪护小姐均匀的呼吸声透过门板传来,暗暗转动门把,将声音放到最低。露出一条门缝,我看到床位上陪护侧躺着正对这边,她是一个很尽职的护士,这么多天虽与我交流不多,但对我倒是尽心尽力。   提着气息,轻轻拉开门,走了两步,忽然陪护动了,我的心顿时跳到了嗓子眼,快速蹲下。等见她翻过了身背对,然后没了动静,才松了一口气。   接近目标,再一次转动门把,时刻关注着侧方动静,等到我人站在空旷静寂无人的走廊上时,后背一片冰凉,全是出的冷汗。虽然就算被陪护发现我偷偷起床也没多大关系,她不可能拿我怎么样,可就像许子杰说的,机会只有一次,这次逃跑失败了,下一次恐怕会很难。   ☆、75.认犊   分辨了下方向,朝安全通道处走。刚刚推开双扇门,突然有人从斜旁用力将我拽了进去,然后一只大手捂住了我的惊呼,“别出声,许子扬让我来接应你的。”我顿时停止了挣扎,那人也松开了手掌,回过头一看,是个陌生男人,从未在许子扬身边见过。   他领着我从安全通道的楼梯下去,果然我之前的推测是正确的,这层楼在顶层,且受许子杰派人看守着,如果走电梯下去的话,那么势必会引起注意。   那人带着我连下了好几层,然后推门进了长廊,居然午夜了走廊里还来来往往有人,甚至还有病床就安放在外面。我一看,原来是到了普通病区,难怪就是夜深也如此热闹。   并没有急着脱身,而是领我进了某间病房,里面就一个病人在睡觉,其他床位还暂时空着,却放了号码牌,应该是已经被定下了。那个男人不知从哪拿了一个包塞我手里,指了指洗手间的门,低声道:“进去赶紧换上。”   我将门掩好后,一看袋子,里头是从头到脚的衣着,想得很周到,我一身的蓝条病服,走出医院大门也显眼。而整装完毕后,发现袋底下还有一顶栗色的长假发,以及一副超大的黑框眼镜。   就着镜子戴上调整好后,连我自己都快认不出来了。原来的我就算没有剃光头,头发也半长到脖子那,而且是直发。这个假发套却是长卷发,披散在身后与肩膀上,发丝缭绕,多了几分妩媚,但加了那副遮住我大半张脸的黑框眼镜,又添了呆板感,完全就像是变了个人。   我从洗手间里出来时,就连那个陌生男人眼神也为之一诧异,但他随即就转了视线压低声音道:“跟我来。”一马当先,走出了那个病房。我跟在他身后,光明正大走向电梯,那里有几个病人家属在等候,我们站在其列。   然后随着入内,一路往下,再堂而皇之走出医院大门,一直走过几十米远后,在一辆黑色尼桑轿车旁停住脚步,这时车门突然被推开,我微弯腰探视,正对上熟悉的墨拓般深邃的黑眸,没有想象中的落魄,他依然沉稳有度。   若不是从许子杰那得了消息声称他已落难,我可能只当他还是那呼风唤雨的许子扬。今晚他穿的依旧是深色系的服色,但没有穿古板的西装,而是一件黑色针织开衫,里面搭配的是件浅灰色衬衫。额发如墨染散碎,黑瞳旭旭光华,却淡泊疏离。   “还不进来?”浅浅的语调,透着丝沙哑,我迟疑了下,钻进了车内。   等离得近了,首先一股他独有的清冽气息扑面而来,随后看清他眼底潜藏的疲态,以及眉宇间如深沟的皱褶。为把我从楼顶给转移下来,定是下了很大功夫吧,尤其是在他身心俱疲的时候。   “在看什么?”他轻声问。   我移开目光,发觉车子已经启动,那个领我下来的男人坐进了驾驶位置,安静地开着车。忽然感觉身旁的人有所动作,我条件反射地往车门边躲,看到他有些微错愕,手伸在半空中,然后屈指握了握拳道:“让我看看你头上的伤口。”   是车内气氛太过漩腻,让我没办法拒绝他吧,我在心里自我安慰着。缩回了身体,任他将我头上的假发套给取了下来,头皮一凉,后知后觉想起我现在的造型,顿时有些羞恼。   微凉的手指抚过后脑处,那里有条疤,我之前用手已经摸过了,因为还在结痂中,所以有时痒到我想使命去抠,但陪护却跟猎犬一般盯着我不准挠,只是用棉签蘸了水在边上擦拭,暂缓那奇痒。   现在被他手指摩挲着,痒意又侵袭而来。疼,我想我是能咬牙忍下的,可这个痒,还真是难熬,就像是有无数蚂蚁在爬一般,不挠到皮破不罢休。尤其是他的手指放在那处,加深了我的敏感,钻心难忍。   终于,许子扬发现我表情的扭曲,低了眼问:“怎么?还疼?”   我没瞒他,摇摇头道:“不疼了,就是很痒。”   并不觉得这话好笑,但一声低沉笑音在车厢内回转,我看他原本抿着的唇线有了上扬的弧度,就是眉宇间的皱褶也微微舒缓了些。   忽然他手上一使力,将我的头按进了他怀里,清冽的气息更加浓郁,令我心神恍惚。“浅浅,你没事就好。”像是呢喃在耳边,听得我竟生了错觉他语声里有无限眷恋,就像我的失踪令他非常担忧似得。   但我知道,他与许子杰是同一类人,善于伪装自己。事实上这期间他肯定忙得焦头烂额,哪里会有闲工夫来管顾到我,此时派人来救我,也是为了别的目的吧。可明明心里跟明镜似得透亮,我却依然沉陷在他假意营造的迷情里,难以自拔。   否则我也不会冒险试图用手机录音许子杰的话来帮他,虽然最后只是印证了我的愚蠢,也没有能将那段录音传递出去。当时脑子确实犯轴了,居然选择了这么一个蠢办法,激怒了许子杰,而自己又得不偿失。   常常深思我对许子扬的感情,就像是一种认犊情绪,人与动物第一眼睁开时看到的是母亲,所以哪怕年岁成长后,也总是与母亲有着割不断的情感。而许子扬曾以雷霆之势劈进我的生命,让我的心毫无防备的缴械,即使后来受伤,也终难放下。   又在再遇纠缠后,得知他就是唯一,是我最初恋上且深爱过的传奇人物,哪怕心中是彻骨的伤痛,却还是不可避免陷进他的泥潭里。我认定了他是唯一,是那个许下唯一诺言的人。即使后来许子杰揭开内幕,宣布他也是唯一之一,我也无法对他产生任何情意。   从游戏到现实,我都先一步将心遗落在了这个叫许子扬的男人身上,又怎么会因为一个久远的真相而就此变心呢。故而与许子杰对抗,势成必然。这是我的选择,也知晓很可能往前多走一步就是悬崖深谷,我将摔到粉身碎骨,可依然还是做出了心的抉择。   但在走出那扇门前,我就有了决定,这一次不会毫无条件妥协。   “路有些远,困了就睡一觉吧。”许子扬磁性中略带低沉的声音环绕我耳侧,隔了二十来天没见,他对我的态度有了180度大转弯,多了柔和。现实打磨人的性格,也许在这短时间内的大起大落后,他也转了性吧。   我如是想着,也不挣脱他的怀抱,就靠在他心口处,听着有力的心跳,闭着眼假寐。不知道他会将我带到哪处,原来的公寓应该是不能住了吧,要不然许子杰一找就找到我了。车子平稳而开,气息被他包围,暖融中开始昏昏然,阖上眼睡了过去。   意识回转时,发觉车子还在运行中,看了看窗外,黑沉得跟遮了块幕布一般,不知道几时几点了,倒确实挺远的路,这么久都还没到目的地。一抬头,就见许子扬阖着眼,靠在座椅后背上,呼吸清浅,像是入了眠。我偷偷转首看了眼前面开车的男人,见他始终平稳聚精会神凝视前方,不受任何干扰。   于是再回首时,肆无忌惮地盯着许子扬沉睡的脸看。这不是我第一次看他入睡的样子,修长的睫毛如蒲扇一般遮住了他一向深幽难懂的黑瞳,眼睑底下有着阴影,下巴处的胡渣也没以往刮得干净,添的不是沧桑,而是成熟的魅力。   忽然,原本紧闭的眼睁了开来,清冷目光射来,令我陷进那幽深不见底的黑潭中,我顿时有种被抓包的羞赧。原来他没有睡着......慌乱移开眼,却在下一秒他的气息压下,直接淹没了我的唇。柔软的唇瓣相依厮磨着,不费力气他就挑开了我的牙齿,唇舌强势攻城掠地,似乎要吸尽我唇内的甘泉。   当感觉到他的手探到我衣服底下,摩挲肌肤时,一个激灵理智回笼,这是在车上!而且前座还有开车的男人在,我立即用力挣扎,幸而他在察觉到我不愿时也停了下来。松开我的唇,就额头碰着额头轻喘,浓烈得到气息全扑在我面上。   寸余的距离,我看清他眸内有火光浮沉,与他在一起这么长时间,自然明白那火光代表了**。不知道为什么,许子扬此时给人的感觉很不同,心思捉摸不定不说,总觉得像是压抑着什么,又隐忍了什么。   终于在天色微亮时,汽车停了下来。按车程计算,应该是离开了那座城市,需要把我藏这么远吗?我默声跟在他身后,进了大楼,然后再乘坐电梯向上,开车的那个男人自然是没有跟着一起上来。   电梯在某个楼层停下,眼前却是只有一扇门,居然这整个楼层就只有一个住户。早知许子扬除去在市政府工作,还自己做一些额外投资,所以即使讶然也不会觉得奇怪。尤其这人对生活本就讲究,之前就听他提过不太喜欢土豪型的别墅,比较钟情这种精致的公寓。   ☆、76.心与心最近的距离(为花姐是个好姑娘更)   门后的世界,如他的风格,立体中带着暗沉,以黑白色调为主调,加入一些其他元素,不会显得单调。地面是铺的长毛地毯,踩在上面软软的,很舒服。简约与奢华,大致就是这种感觉,符合他的品味。无庸置疑,这所房子属于他的资产。   进门后,他搂着我走到客厅的沙发内坐下,手指轻扣着我的掌问:“累吗?要不要进房睡?”虽是一句听来关切的话,但眼神却是灼人,我不得不轻咳了声提醒:“头上还有点疼。”   他蹙了蹙眉,“低下头来我看看呢。”   “不要了,很丑的一道疤。”   总算是因为提起我脑袋上还有伤这回事,他眼中的火苗逐渐熄灭了。斟酌了下言辞后,道出我之前心里的打算:“需要我出去为你作证吗?许子扬,如果这次我能帮你度过难关,能否就此将我欠你的那笔债抵消了?”   这是我心中的计量,想要帮他是一回事,但不想再受制于他是另一回事。   可我的话声一落,就看到他原本温存的眸光倏然变得凌厉,捏着我掌的手更是加重了力道,虽不至于会疼,但却可感觉到他情绪有了变化。   寒凉的目光盯着我看了半饷,他邪冷而笑:“余浅,原来你图的是这念头。”松开了我的手,他向后仰靠在沙发上,眯着眼沉沉看我,像一头蓄势待发的狼,轻慢的语声从他唇间吐出:“我许子扬要翻身,还不至于要靠女人来帮忙。浅浅,收起你那些鬼念头,别想借此来与我划清界线。还是说,”   他有意停顿了下后又道:“你跟子杰处了这么多天,想改投他的怀抱了?哼,你休想!”   我怒极反笑,一杆子倒打,是他们许家兄弟的强项。扬高声音,怒斥:“我要跟许子杰好,至于从那医院里偷偷跑出来吗?许子扬,你能不能摸着良心说话呢。”   他眼神闪烁了几下,没有再开口,而是起了身往某个房间而走,冷冷抛下一句:“伤还没好,进卧室里面躺着去,我还有事要处理。”   瞪了紧闭的门好久,也没能平息怒气,他这是什么态度,不要我出面作证拉倒,我还不屑站在媒体大众面前受瞩目呢,让他自生自灭去吧。刚那什么口吻?什么他许子扬要翻身不用靠女人,我还就坐壁上观,看他自个怎么翻身呢。   赌气时会这么想,可当几天后,见许子扬每天就闲适在屋内,也不出去走动关系,心里又不由着急起来。他这难道是放弃了?就真的让许子杰代替他的职位,然后跑到外市躲着不见人?   我是在第二天才知道身处之地离原来的城市隔了好些距离,甚至已经出省了。本以为他将我送到后,他就原路返回处理目前被动的局面,哪知他跟个没事人似的,神情怡然自得的像在度假一般。就像现在,他坐在沙发上,端了一杯咖啡浅抿着,看着电视里的财经新闻。   关于原来城市的纠纷,似乎离我们远去,就像本该如此平和的生活。   我本是个能守得住静的人,加上那些时日被许子杰关在医院楼顶给训练了,所以足不出户的生活于我来说一点都不觉得枯燥。可能是基于照顾我还是个伤患,每餐都是他点的外卖,每次也都是那个开车的男人送过来。   几次下来,我终于知道那人叫程磊,他来了后会跟许子扬两人关在书房内好一阵子不出来,可能这是一天里唯一可能在谋划什么的时候。   心态这东西,有时候很微妙,越想安于现状不去理会,反而越加关注。看着许子扬不骄不躁的样子,我却觉得透不过气,会生出焦躁感。   终于这天,许子扬关照我换件外出服,然后就领着我出了门。这是来到这座海边城市后,第一次踏出屋门,清风扑面,顿觉鼻间呼吸都清新。人其实还是得出去走动啊,一直关在屋里会发霉。程磊没有在,是他坐进了驾驶座开车。   我左右看了看陌生的路段,问道:“是要回去了吗?”   他摇摇头,唇角弯起浅弧:“不回去,我们去海边走走,一直闷在家里对你的伤也不好。”   轻眨了下眼,如果不是早认清自己在他心中的地位,我会以为他将我视作珍宝,口吻都是极尽呵护,像是真为我好一般。   车程20多分钟,就到了海滩边上停下。一下车,立即海风灌进领口,打了个激灵灵的冷战,难怪他在出门时要我穿厚一些了。只不过这样的天气跑来吹海风,实在是与浪漫搭不上边,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   海边倒也不是空寂无人,隔了不远的地方就有人聚坐在一处,再远些甚至还有人在烧烤。原来即使气候不对,也无损人们追求海景美丽的兴趣。   举目而望,正前方有一对情侣特为引人注目,他们穿了同色的情侣服,女孩似乎是走累了,由男孩背在身后,一步一个脚印,在浅滩上留下了长长的痕迹。像相依独走的弧线,却满是浓情的滋味,成为了海边的一道风景。   如果我会画画,那么一定会有这个冲动将这幅景象画于纸上,夕阳西下,晚霞映照在他们身上,透着温柔的光晕,浓烈的是那份相依偎的情感,正是我所羡慕感怀的。   “想跟他们一样?”低柔的嗓音在耳边轻声问。   我转过头,一刹那,黑白的电影,那眸中,分明的温柔,都令我沉醉其中。转而是他走到我正前方,然后蹲下,“上来吧。”怔立当场,凝注那宽厚的背,唇角一点一点上扬了弧度,说不出是啥滋味,只是觉得在这么一刻,被他背着走,会让我很感动。   于是我和他,虽没有那对小情侣青春年少,却沿袭着他们的脚印走在沙滩上。许子扬背着我,每走一步,都能感觉到他矫健的步伐,前方,嬉笑欢歌的陌生面孔,慢慢在夕阳的辉光下成了灰色的布景,仿佛天地间就只剩我们俩。   我轻轻喘着气,与他的气息交融在一起,从没有这一刻的感觉我和他是如此的近,这是就连我们肌肤相亲缠绵悱恻都不能达到的距离,因为我的心口覆在他的后背,与他的心只隔了一层。我想,不管这个男人是否爱过我,我还是会一样的爱他吧。   当时的我,不知道背着我的这个人,待我如此,不过只是让我有个美好的回忆,而这回忆当那一天到来时,全都成了讽刺。就算我想大声告诉他,我是真的真的很爱你,也没有用。因为我和他从未真正走在同一条线上,而是不相交的平行线,他走他的,我走我的。   于是后来,很久以后,想起许子扬时,是那年他对我极尽温柔最后的印象。我在他背上,呼吸交融,山水明净,笑意漫天。   许子扬背我走了很长一段距离,等到将我放下时,是到了某块很大的岩石处,回首而望,离那三两的人群有很远的距离。他牵着我的手走到一块石头的地方坐下来,然后环着我的腰,指着海的远处说:“浅浅,你看,像不像彩虹?”   我随着他指引方向远眺,晚霞映红了半边天,与海的边际连在一起,可能是空气中的折射,竟让那处有了五彩斑斓,确实像雨后的彩虹。   “明天我会回去一趟,你在屋里呆着别出门,很快就来接你。”   微微一愣,心绪还没从美景中还复过来,侧头去细看他神色,眉宇间似乎有着一种笃定,不由心中一动,难道他这些日子按兵不动,实则内底里在做别的安排?这是否就叫明修栈道暗渡陈仓?不用问他这次回那边,定是要去争夺原来的位置,且像是已经胸有成竹。   即使早知他另有打算,可也还是难猜出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人不回去走动关系,然后留在这边遥控操作居然也能打败许子杰?那与其说是许子杰太弱,还不如说他太强,心思城府要较许子杰更深沉。   当夜,他破了这么多天只搂着我睡觉的界线,在床上将我翻折彻底,又做足了前戏才深深进入,而一攻占后就改了之前的温柔,像个强盗般猛烈索求起来。每一下都到极深之处,且十分重,从他的眼中,我看到了兴奋的火光,除去**之外,还有别的。   就像是猛兽出闸,他肆意而为,用尽各种手段将我翻转揉捏,却小心地避免我头部磕碰,甚至用手掌包裹住我头顶的伤处,每一下的推送引起激颤,被他送到最高点后跌下,他却仍然未满足,一次次地送上高峰。到得最后,我除了跟着他的频率喘息与呻吟,什么都做不了。   一直到快天亮时,他才终于放过了我,抱起我到浴室中清洗了,细心的用沐浴露擦过,其实我已经累得昏沉,没了与他计较的心。在经过傍晚时分海边相依后,心柔软了下来,不想每一次都与他剑拔弩张地过。   重回床上,他将我搂在胸前,纯男性的气息将我包围,我不敢乱动,因为刚才在浴室里一起洗澡时,已经见他**又起......   ☆、77.蓄意栽赃(为剪爱amei钻石加更)   人们往往会把爱挂在嘴边,性隐晦不提,把情侃侃而谈,却把欲遮遮掩掩。因为高谈阔论后,爱与情连在一起就叫爱情,性和欲连在一起言辞显得露白又难堪。   我会这么理解两者的定义:情是无私的,有了情,心多苦都能甘愿承受。欲是自我的,有了欲,心多痛都要据为己有!所以,情和欲的结合是最美好的,也是痛彻心扉的难舍难分!然而当两者纠缠至深时,却又是苦涩难言。   但此种情况下,我已经快要分不清许子扬对我是情多一些,还是欲多一点。脑中一团糨糊,朦胧中睡了过去。   醒来时,他已经不在旁边,枕头边上是一支新手机,底下压着纸条,上面写着:手机留给你用,有事打我电话。翻了下通讯录,不出意料里头就他一个人的号码。   因为连SIM卡都给换了,原来的那个被许子杰连机带卡砸得粉碎且销毁了。所以脑中既然从不记别人的手机号码,那么此时真的就变成除了许子扬一人,我一个人都联络不到了。   许子扬离开后就无声无息,没打一个电话过来,像是彻底将我这个人遗忘了。我在屋内食材彻底耗尽时,不得不踏出屋门,幸而他在床头柜上留了一打钱下来给我做生活费,否则我估计得饿死在那间公寓里。   莫名其妙卷入他和许子杰的政治风暴中,莫名其妙地被钢管砸中了头,然后莫名其妙被许子杰劫掠而走,再莫名其妙被许子扬救出了医院,这过程里我几度辗转,别说自个的存款了,就连身份证都还在原来的家里,我是身无分文被带到这座陌生城市的。   然后,我总不能在许子扬没了声息后,就自身自灭了吧。每天关注那边的新闻,可报道中没有任何一则消息是有关他的,确实如许子杰所言,这类政府内部的讯息,不可能真的袒露在公众面前,给老百姓看到的,除去政绩外,就是政府愿意给看到的“内幕”。   走进超级大卖场,打算买一些速食品,容易做也能果腹。经过家电区时,一整排的电视机闪耀着,各种品牌都有,又各自放着某个节目。突然角落里一台吸引了我的注意,那正是我学校那边城市的电视台,里面播报着一则即时新闻。   我等了这么多天的讯息,终于出现了。结果却令我惊在当场,新闻里说天桥案件是有人蓄意而为,为的是打击报复政府官员,如今那个幕后黑手已经捉拿归案。至于民众关心的偷工减料等问题,完全是人为杜攥,里面每一项数据都是通过专业审核的,所以就安全问题上,老百姓们可放心。   “姐姐,你的手机在响。”清脆的童音打断了我的思绪,低下头,是一个男孩在指着我的口袋说话。这才后知后觉我的手机铃声大震,朝男孩微笑道谢后,我拿出手机,飘过一眼就按通了。“喂?”不用问,也知道是许子扬。   “在哪?”   “超级市场这边,来买点东西。”   “出来门口吧,我过来接你。”短暂通话后,对面挂断,干脆利落。   我看了看推车里刚拿的东西,想了想还是将它们给放回了原位,再把推车还回原处,这才走出超市大门。远远就见那辆熟悉的尼桑停在路边,窗户摇下,许子扬手搁在车窗上,指尖夹着烟,正朝我悠远注目。   手刚触及后门车把时,他淡淡道:“我不当司机,坐前面来。”   突生一种恍然,仿佛那几天他对我的温柔情意,如一场幻梦。脚步虚浮地绕过车头,拉开了副驾驶座的门,刚坐下还没来得及去系安全带,突然他就将车窗给提升,然后一把拉我进怀,唇舌铺天盖地而压,气息淹没了我。   心中一松,还以为又要变回原来淡漠疏离,且步步为营的生活,也以为他夺回一切后,又要高高在上如施舍般对我,还好......   第一次,我反吻了回去,迎上他的激烈,唇齿相缠、厮磨、缱倦......   不愿承认的,心中点点担忧、不安、惶恐,终于得到平复。   只剩对他说不清道不明的......依恋。   激吻缠绵,两人的气息交织在一起,我双手环过他的脖子,手指拽着他颈上的发。都说发质柔软的男人,性情也必然温良,但许子扬却不是。以前的他可能还与这温良两字搭边,再遇后的他却彻底换了性子,强取豪夺成了他的标识。   而我也逐渐认清,这样的他,才是本性。   手往下轻抚,按压在他宽厚的背,只想与他再拥抱紧一些,忽然一声闷哼在唇间溢出,唇上也顿了顿,我立即惊醒过来,这是在车上,旁边就是人来人往的马路,更有人气聚集的超市在。而许子扬的手已经从我衣下探入,再继续下去,可是要当众上演“车震”了......   手抵在他胸前,想要推开他,可他却紧紧攫住我的唇不肯放,继续肆意而为。一急之下,我只好探手到他脑后,去抓他的头发,将他往后拉,可我的那点力道对他来说根本无足轻重,气得我抡了拳捶他后背。   没想这几下却让他冷吸着气松开了我的唇瓣,我见他眉宇深皱起,表情说不上扭曲,却有痛意隐现,慢了半拍反应过来他的异状,试探地问:“你的背上有伤?”   我记得没错的话,刚才无意中按压到他后背,他闷哼了一声,现在又如此......却见他暗浓的眸色盯着我,呼吸急促,像是在平复已经燃起的**,我没敢乱动,任他继续搂着我,终于听他轻声道:“没事,先离开这里再说。”然后起动车子,划向车行轨道。   只开了一段距离,我就发现汽车是往回城的方向开的,他出现在这里,加上刚才新闻里看到的,只需心里一盘,就猜到他势必赢了那场官场之争。许子扬的能力不容置疑,他的确无需我出面作证供,想必那几日的风平浪静,他是在等最佳时机出手。   迟疑再三,问道:“新闻里放幕后黑手已经抓获,这个人是谁?”应该不是许子杰,我的直觉,虽然许子扬来接我代表着他赢了,但以许子杰的谋略与心计,不可能会让自己陷身到如此境地,尤其是他背后还有许家在撑着。故而,那个人绝对不是许子杰。   可又会是谁做了这替罪羔羊?我有些疑惑。   许子扬向我飘了一眼,淡淡报了个名字:“钟旻森。”   “你说什么?”我不敢相信自己耳朵,眼睛瞪得极大,“怎么会是导师?”   他却面无惊色回我:“钟旻森是这次天桥计划案的主要负责人,如果采购和后期操作中有纰漏,不是他做的文章又会是谁?”   “不可能!”我斩钉截铁道:“导师向来为人正直,难道是......”蓄意栽赃?顿时惊怒交加,怎么可以这样,他就算想要翻身,也不能拉导师下水啊,“你怎么可以这么做?”   许子扬倏然刹车,我身体受惯性往前冲,被安全带的反弹力又给弹了回来,车子已经嘎然停止在马路中央,幸亏这条路已经属于郊外,不是市内,否则还不得造成事故。他转过头看我,目光锐利森寒,“你以为我做了什么?”完全没了之前见面时的温情。   即使心有惊惧,我还是硬着头皮说:“你将那罪名蓄意推在导师身上,这是不对的,最起码......不要是导师,他年岁大了,难道你还要将他送进牢里吗?”   “蓄意?”许子扬挑了眉,面色更加冷厉,“你以为是我栽赃你导师?余浅,你是被许子杰洗脑了?你觉得这件事里头,钟旻森如果不与子杰同流合污,能够一举将我陷入困境?你那高高在上的导师,早已收了子杰的五十万,采购与后期工程若没他从中参与,我都不致于粗心大意到被人暗算了还不自知!”   我惊愣在当场,怎么会这样?这件事里居然除了师兄秦宸,导师也参与了?   许子扬眼中凝聚了风暴,俯身到我面前,直直盯进我眼里,“还不信?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你那尊敬的导师为了五十万就倒戈了,原因只在于他的孙女想要出国读书,而子杰就提供了他一个方便之门,加上五十万酬劳。现在你还觉得我是蓄意栽赃吗?”   除去他逼人的气势,句句抢白让我无话反驳,印象中导师确实有个很疼爱的孙女,正当在念高中。“那么你呢?”我幽幽而问。   许子扬蹙了眉,“什么?”眼中有疑色。   深吸了一口气,有些无力地问:“若许子杰给了导师条件让他出卖你,从中设下圈套,你又给了他什么价值,让他甘愿置身地狱?”   一直都知道,无论是什么人,都有价值,包括感情其实也有价值。就如我和他,于他来说我的价值可能就是当初他付诸在我身上的金钱和帮助。而导师为家人谋福利在情理之中,这回许子扬出手,给导师开出的条件必然是超出了许子杰的,否则关系到他一生名誉,又如何会就此掩埋在这场争端里。   ☆、78.传说中的车震   许子扬冷笑了一声,点了支烟夹在指尖,嘲讽着说:“老头子都走到绝境了,还想狮子大开口,居然想要我保证他一家人生活无忧,供应他孙女终生费用。他的算盘打得很好,只是也不看看是对什么人开口,我如果不将一切尽掌握在手,你认为我会轻易出面?   老家伙到底是书念多了,人也变得迂腐,他绝对没有想到竭力巴结的学生,早就给他备了案底,而且一期的采购单子原件上,有他的签名在,这些资料我假意装作已经丢失,实则就是为了麻痹他们。浸淫官场这么多年,如果连这点保底的本事都还没,那我是白混了。”   一席话,虽然没有讲得太明,但已经清楚表述了导师在这件事上从原来的主动变成了被动地位,而掌握了证据的许子扬,根本就不受他威胁,更是将其反将一军。   “那......”   “你是想问许子杰怎样?哼,说到底你还是关心他的,放心,就目前来说,他不可能会有事,而且他也聪明,与钟旻森以及秦宸之间的相关交易,都没有直接出面。加上叔叔在市里头周旋,这一次,算是我和他平分秋色,而我拿回原本属于我的东西而已。”   许子杰的结局我早有猜到,我其实是想问......“导师会坐牢吗?还有秦宸。”   清楚看到他在我提到秦宸名字时,眸内的寒光骤冷,然后转头按灭了烟扔出窗外,发动车子开得飞快,不再理会我,却是冷空气笼罩了整个车厢。   我不敢再多问,就算不用脑子想也看出他在震怒之中,而此时开车时间,最好还是别刺激他。即便我默不吭声,到了最后也还是胆战心惊,因为当车子开到高速公路时,车速极限上升。我紧紧抓住头顶的扶手,也控制不住心中颤意,苍白着脸瞄那仪表盘,竟看到指针指向了200,且还在上升趋势。   “子扬,开慢点好吗?”说出话来,才发现连声音都在颤抖,这样的速度是真的被吓到了,几乎感觉死神就在眼前,脑中更是泛滥了一般闪过各种曾看过的高速开车引发的车祸事故......不是自己吓自己,而是当真的置身其险时,会不受控制胡思乱想。   许子扬眉色动了动,侧头横了一眼,不知是我这幅颤抖的怂样引了他的恻隐之心,还是我算是低头的哀求合了他心意,总算脚下缓踩刹车,车速慢慢降了下来。我悬浮空中极速跳跃的心,也终于回落,逐渐平稳。   常觉得自己够胆,也不怕跟身旁的人撕破脸,大不了比现状更惨淡而已,直到此刻才觉得其实我很胆小,怕很多事,最直接的就是眼前这样——怕死。到底还是对这世界留恋的很,也不想因为某人莫名其妙的发怒就此葬送了生命。   其实心里有底他为何大怒,因为我提到了秦宸。在工地上我奋勇扑救秦宸这事本就引他震怒,后面他也定是知晓了那个事故是蓄意而为,而秦宸还就是参与人,故而他早已积存了滔天的怒火,而我却在不恰当的时候提起......就如炮竹碰到了火星,瞬间点燃。   后面一路低气压依旧维持,许子扬始终阴沉着脸,眼神阴鹜盯着前方,连个余光都不给我。我也识趣地缩在车门边发呆,尽量不出声音去扰他,到得后来长时间的沉默与车子时有起伏,我竟开始昏昏欲睡。   眼见车窗外景色一直都是陌生的,想是还有段路程,于是头靠车窗阖上了眼。   醒来是因为感觉到窒息,透不过气来,等意识逐渐回笼,发觉鼻子被什么给捏住,而唇也被柔软堵住,强烈的男性气息围拢着我。睁开眼,就看到某人刀削五官近在眼前,唇上碾磨的正是他的唇,鼻子被他用手指给捏住,我实在透不过气来,只好启唇欲求呼吸。   可唇一张开,他的舌就探了进来,堵了个严实不说,更在我唇腔内搅缠。这下我难以呼吸,被他控得死死的,氧气越来越稀少,脸涨的通红,只能竭尽全力去吸他嘴里的空气。   此举正合他意,舌尖被他用力吸吮住,酥麻中带了痛意。就在我觉得要被他活活闷死时,终于他移开了手,松了我的鼻子,然后沉笑倾吐在我唇内。我也顾不得他为何而笑,大口大口的呼吸,好不容易呼吸平顺了,不由感叹空气对于人类的重要性,更加感叹死亡中以窒息最是难受吧。   那种缺氧的感觉,就跟鱼缺了水一般,濒临死亡边缘,垂死挣扎却无能为力。   心生恼怒,牙齿磕碰下来,许子扬却敏锐地缩回了舌头,顿时剧痛在我唇上,这下磕破皮了。还没等我扬声质问,忽然座椅往后仰,我条件反射去揪住他胸前的衣襟,一直等到躺平被他身体给覆压住时,一时慌乱不安。   “别,这是在车里......唔......”我的话再度被吞没在他唇内,不顾我唇上的血腥,直接和着唾沫一起交缠,而他的手更肆无忌惮在我周身游走。即使两边的车窗是用黑胶遮蔽,从外面是看不清里面的,刚才惊鸿一瞥时亦发现已经到了我公寓楼下的停车场内,可到底这个地方是公共场合,尤其还是在车上。   但男人眼中的**愈加深浓,暗光隐隐浮现,犹如盯住猎物的猛兽,只想一口将其吞噬。事实他已经在如此做了,肌肤暴露时空气中带来微凉,很快被他身体掩盖,他的唇蜿蜒而下,一路从脖颈向下噬咬到胸前顶端。   另一边则被他大手揉捏住,双管其下,我呼吸顿时急促起来,极力想要维持清醒,试图劝他:“子扬,别在这里。”不是拒绝他的求欢,可公寓就在楼上,至少回家了再做,别真的让“车震”上演啊......   可他根本就不理会我,只顾眼前的纠缠,手已经向下探去,唇含住尖端吸吮着。微一刺疼,他的手指作为先锋部队钻入了其中,肆无忌惮地探索着秘密园地。没过多久,他终于抬起身,我还没来得及欣喜,就见他黑眸定格在我上方,摄人心魂地俯视着我,手指快速解着自己衬衫纽扣,然后健硕的胸膛裸露在我眼前。   虽然他无声沉默着,但从他的眼里我看到了势在必得。裤子拉链声划过耳膜,下一秒他的灼热就抵在了下方蓄势待发,这种情形我知道他是不可能就此罢休了,闭了眼不想再看他,这个男人疯了!   可许子扬的疯狂还不仅仅于此,当灼热试探着进入却受到阻碍时,他退了出去,再度改而用手指探入。他用事实证明,情爱这种事不是我想当死鱼就成的,很快湿润、感觉通通而来,我蓦然抬身去咬他的肩膀,没有下重力,只是牙齿厮磨着,想起他背上有伤,手只敢搂住他的脖子,没有去靠蹭他的后背。本是想堵住忍不住冲出口的呻吟,可似乎我的嘶咬增添了他的兴奋。   一声低沉轻笑在我耳边,灼热代替了手指闯入,开始有节奏地律动,深入浅出,很是淡定惬意。焦灼的视线始终停留在我脸上,就算我不睁眼,也能感受到那热度,敏感的神经清晰体会着他的每一下动作,徐徐地深入,带着颤动,带着炙热的膨胀……   节节攀升的热流在身体里迸窜流走,狂飙的快感瞬间腾空,狭小的空间,加上随时可能会被外面发觉汽车在震动的紧张感,令欢愉的身体越发敏感,终于在越来越紧致,而他越来越飞速的情况下,紧紧缠绕的身体一起飙升至**的顶端,尔后再轻轻地一起震颤着坠落下来……   我将最后的呻吟吞没在唇内,牙齿下了重力,听到他闷哼了声后是沉笑,睁开眼就见他黑漆双眸里染了笑意,而尚未平息的余波还在我们的切合处迂回震颤……   如此放肆而为,是第一次,由他主导着。心里庆幸着刚好例假过去,还是安全期,要不然这一次又得吃避孕药了,他尽数迸射在了里面。那次我提出让他用套后,虽然他脸色如包公般黑沉,但到底还是听了进去,即使有时他不喜欢戴,也都在最后关头出来。   孩子是个敏感的词汇,即使现在我和他有了突破,在这时还是不适合有孩子出现。这可能是我在这场爱里唯一理智清醒的一件事,不是不喜欢孩子,是不能有。   “你在想什么?”许子扬突然问。   我推了推他,轻声道:“你先出去。”他的那处还在我体内,脸上微赧,不敢去看他。哪知他戏谑地问:“你确定?”然后微微浮动,立即感觉雄风再起,又坚硬如铁了。顿时脸涨得通红,结结巴巴说:“不......不......要了。”   肆意的笑声充斥车厢,连眼角都上扬了弧度,这是我看许子扬笑得最多的一次,全然没了之前开车时的煞气。他倒也没再强横,缓缓退开了身体,进而一阵空虚侵入我身体,似乎失去了温热的暖源。   ☆、79.心不由己(票满2000加更)   “浅浅,没想到你有时候还是只牙口锋利的野猫呢。”许子扬瞥了眼肩膀上的牙印,戏笑着调侃。我视线转向那处,很深的牙印,透着丝丝血迹,刚才在最后确实是咬狠了,完全是情之所动,然后失控了......   等他坐回自己座位清理时,我也连忙起身扣衣服,发现胸前几粒扣子不知所踪,而今天穿的又是开衫外套,这打底的衬衫若扣不上就铁定春光外泄。什么飞在我头顶,遮了我满脸,气恼地拉下去瞪恶作剧始作俑者,却见他衣服还没全扣上,胸前半露半遮着,而身下还在拿了纸巾擦拭,某处一柱擎天......我立刻扭头。   他俯身过来,凑在我耳边问:“还满意你看到的吗?”灼热黏湿的气息,包裹了我的耳畔,这样的许子扬,当真是淫糜邪魅到极点,我恨恨咬牙,不予理会。   十分钟后,我穿着他的外套走出了车子,而某人即使只穿了衬衫,仍依旧一副衣冠楚楚的样子,截然不会想到刚才这人是有多疯狂和肆意。回到久别的家中,熟悉的味道扑面而来,都说金屋银屋不如狗屋好,我这公寓虽然简陋了点,但处处都有我精心布置的小摆设,也处处都贴满余浅的名字。   许子扬回房换了件衣服,再走出来时又是深沉淡若,他在接了个电话后就走了,只搂了我轻轻一吻,让我晚上不用等他。贵人事忙,我也不去多想,这么多天没回巢,屋子各处都染了灰尘,乘着午后正好来场大扫除。   正当我干活干到汗流浃背时,有敲门声传来,我蹙了蹙眉,应该不会是许子扬忘了东西回来拿,而我刚回来,这时会是谁找上门来?从门洞里看了眼,微微怔忡,迟疑了下还是打开了门,注目而望门外的男人。   再见已成恍然,秦宸像是换了个人一般,形消见骨,胡渣满面,原本清润的气息全部褪去,只剩满目的苍凉。他在凝望我片刻后,做出要求:“余浅,我们可以谈谈吗?”   这样的秦宸,我没有办法拒绝,且那件事中他的本意也不是要伤害我,点了点头后道:“你等一下,我去换件衣服出来。”劳动过后一身的臭汗,最好是冲个凉的,但有人在等,只能回房匆匆换了件外套就锁门与他一同下楼了。   也没走远,就选了附近的一个茶座,点了壶清茶。   秦宸虽是要求谈话的人,可至坐下后他就一直埋着头,双手捧着茶杯迟迟不抿一口,表情怔忡,似有太多难言之隐又无从说起。我能理解他此时的感受,也不催促,静等他开言。提了茶壶打算注水进杯子,他却忽然像晃神过来,伸手按住茶壶,然后嘶哑着声音道:“我来吧。”   我冲他微笑了下,抽回了手,等他注满茶杯后放下茶壶,清了清嗓子道:“余浅,我......的事你应该从新闻里看到了吧。”见我沉默点头后,他又道:“那件事无论错还是对,我都没有选择,许子杰掐住了我的命脉,只是没想到会害了你。这几天在看守所里,我想得很清楚,一切是我咎由自取。”   “师兄,别这么说,许子杰他拿什么威胁你的?”   “对于他们这种官场中人,威逼利诱总有一样能够让人心动,余浅你就别问到底了,让我留一点余地吧。我来找你主要是想你拜托下许子扬,能否对导师宽容一些,他毕竟培养我们这么些年,实在不想看得他不但身败名裂,还要坐牢。”   秦宸的话戳中了我的心事,不管导师为了利益出卖了谁,但他始终都是培育了我们几年的恩师,可许子扬的态度早已表明在那,在此之前我不是没求过情,得到的反应就是他在高速公路上的暴怒,以及让我领略死亡的极速......   许是见我一脸难色,秦宸自嘲地笑了笑,“也是,你现在跟了他,也有太多身不由己,这事不该来找你的。是我们这帮穷学生没用,别说帮到导师了,就连丁岚的面也见不着,她是铁了心要陷导师于人前,亏得导师之前对她那般信任。”   丁岚......心中咀嚼这个名字,这次政治演变,她应该起了关键作用吧。许子扬没有提及她,并不代表她没有做事,导师能够出面自首,以及那些有利证据,若说与丁岚无关,我实在不信。   所以,我跟许子扬的问题其实一直都存在,只是我有意忽略,而他故意不提罢了。   “余浅,你也别内疚,能置身事外最好,别再卷入这趟浑水了。今天我其实是来跟你告别的,我要离开这座城市了。”   我心中一惊,急问:“你要走?”问完却又了然,以师兄目前的状况,这个城市不说容不下他,就是许子杰也不容他留下,已经废弃了的棋子自然是尽快消失,能够让他只是关了几天看守所就放出来,已经是格外开恩。   秦宸嘴边的笑十分苦涩,更多的是无可奈何,他与我一样,从读书到读研,一直都在这座城市,本来是有意扎根在这里,如果不出这件事,那么以他的才学和导师的培养,将来必成气候。哪怕就是脱离了导师,到任何一家公司做高级管理也不成问题,可却偏偏卷入了政治内部争斗里面,以致于多年寒窗苦读成了白费。   离开也好,到另一个城市重新开始,没人知道他曾经发生过什么。是金子总会发光的,秦宸的能力有目共睹,在外市安稳找份工作,总能从无到有的。   于是我宽慰道:“也好,去了哪个城市给我来电话。”摸了摸身上,发觉手机并没有带,而那支手机又是许子扬新买给我的,连我自己都不记得号码,只能尴尬地说:“我手机没带,你把号码写下来给我,我回去后就打过来,不管你到了哪,我们以后常联络。”   自认一番话说得没有一点错处,可看秦宸的脸色却是变得灰败,竟像是万念俱灰一般,他连连摇头,眼中满是痛楚,嘴里呢喃着:“也罢,也罢,我和你......终究......”不完整的话,听不出他想要表达什么,但看他如此神伤也为之难过。   后来问服务员要来了纸和笔,他把联络方式写在了白纸上推过来,然后站起身道:“就到这里吧,余浅,我定了四点的火车票,暂时会先回趟老家,然后再找工作,再联络吧。”   说完就推了椅子举步而走,却走过两步又退回来,慎重其事对我说:“如果......有选择的话,你还是尽早离许家人远一点吧,那两个堂兄弟,不是你这个傻丫头能应付得了的,他们的心比什么都深。余浅,这是我作为你师兄,最后给你的忠告了。”   凝着远离的背影,我怔忡过后只剩怅然,随后嘴里泛起丝丝苦意。他提醒的我又何尝不明白,可身不由己,心亦不由己。   以前我或许还能守住心防,尽力不受许子扬影响,可这次事件过后却不得不承认对他的感情,从来就没变少或变淡,只有更深更浓,要如何抽身而去啊。   收拾心情,准备买单离开,刚一站起,突然斜旁一股外力按住我肩膀,又被推回了椅内,一股浓烈男性气息笼罩,抬眼一看,顿时吓得往后缩。许子杰上挑了眉,阴沉地问:“看到我至于这么害怕?”   我尽力缩在墙边,防备地瞪着他问:“你想怎样?”   “放心,我不会对你怎样,不出十分钟,相信许子扬就会出现了。”他将椅子拉了过来,堵住我的座位,不让我乘机而逃。   他说许子扬十分钟内会来?怎么可能?   见我满面狐疑,他浅讥入眼,沉笑着问:“怎么,你不知道?他派了人在附近盯着你,一旦有任何动静,都会上报到他那里。刚才你和秦宸约见,想必已经知会过他了,眼下我又找上门,他还能不马上赶过来?”   闻之我立即向四周察看,却是看不到他所谓监视保护的人。   许子杰见我神色犯疑,上挑着眉问:“不相信?”我也不客气点头:“既然有人守着我,你又怎么能在这里?”如果真要防备什么,眼前这男人应该是许子扬头号防范对象吧。   他闻言眸光浮现诡桀,说不出的令人感觉寒瑟,“许子扬能派人监视,我自然也有法子将人引开,浅浅,真是令我意外,你居然能在被全面关守情形下,与他联系上,甚至还神不知鬼不觉地偷偷跑走。”   心中暗暗震惊,悄悄掩起桌上的烟灰缸在手下,打算必要时也好有个防备工具在手,只是许子杰那一切了然的眼神在告诉我是徒劳。确实,他若真要抓我,靠一个烟灰缸能成何事?只好又将手缩了回去。   现在只能寄望许子扬真会如他所说的在十分钟之内赶到,而我需要拖过这十分钟,尽量不惹怒眼前的男人,故而选择沉默以对。但许子杰是何人,又怎会允许我沉默,他突然向我凑近,离了一尺的距离,缓缓问:“知道我更意外的是什么吗?”   ☆、80.只要你要,只要我有(为很艰苦地方更)   眼前那双墨色的瞳眸里闪烁着不明的光,我看不明也看不清,只听许子杰轻声说:“我更意外的是,当看着空无一人的病房时,我的心有着从未有过的慌乱,起初我以为是在担心你会帮许子扬来指证我,可后来我躺在你躺过的病床上,心底层层涌出的是空虚。以致于后来尽管他翻手覆云,重掌职权,我也不觉得惊讶和难以接受,最终这场争斗的下场,是各归各位,我没捞得好,他也没多进一步,反而都留了个教训在身上。”   一番话,我不懂他要表达什么,他似乎说半句留半句,意思莫名。我的眼中微有疑色,他所谓的教训是什么?忽然脑中一闪,想起什么,脱口而问:“是不是背上受伤?”   许子杰似有一愣,随即戏谑地笑了起来:“倒没想到他也会在你面前露了逊色,我和他一同受老爷子鞭刑的时候,他可是眉头都没皱一下。”   “鞭刑?!”我惊得张大了嘴,这年头居然还动用私刑?这许家是有多大规矩呢!   这回许子杰是真的笑了,而且是放声大笑,引来旁边顾客的注意,顿时我们这一桌成了注目点。他边笑边说:“也没你想得那么严重,就是拿皮带抽了几下。我家老爷子当年是军队里的,信的是棍棒底下出人才。我跟子扬惹了这么大的事,传他耳朵里面去,自然是将我们都给收拾了一顿,没什么事,不过就是皮开肉绽而已。”   他话说得轻描淡写,像是被羽毛轻挠了几下,但想之前我不过手按在许子扬背上就听到他的倒抽凉气的声音,这一顿估计给抽得挺狠的。   颊上一凉,我顿时惊醒过来,发现许子杰的指尖不知何时触到了我的脸,连忙想往后退,可我已经抵在墙边,而他的再度凑近,形成了逼迫的包围圈。幽深的眸色,在我看来就是虎视眈眈,像是野兽看中了猎物一般,随时都有可能扑上来。   绞尽脑汁,急中生智向他后面扬声喊:“许子扬快救我!”他果然上当,条件反射回头去看,我乘机用力推了他一把,打算从桌前挤出去,眼见即将迈步出桌子,却被他拦腰一拉,跌回了原位,“诳我?浅浅,就算他真的来了,我也不会怕他。”   “许子扬!”我再度扬声。   这回许子杰瞄也不瞄,只是俯下身来凑近我,却突然从他身后传来沉冷的男音:“子杰,你最好离她远一点,我已经不止一次警告过你了。”   许子杰面上一僵,盯着我的眼睛眨了两下,才直起身来回转,我惊目看去,许子扬赫然就站在他身后一米开外处,表情或许莫测,但眼中的暗芒却如冰刀一般,异常凌厉。   第一次呼唤我是虚张声势,第二次呼唤我却是看到了许子扬的身影从旁边晃过,许子杰以为我使用“狼来了”招数,置之不理,这回他脸上的表情可谓丰富。但我有注意到,首先他眼中闪过的是讶异,显然他虽然说许子扬会最快时间赶来,但想必对自己安排的人有信心,认为能够挡得住一时,所以才敢如此肆无忌惮。   仔细看那处的许子扬,我见他额头有细微的薄汗,心中一动,他是在紧张我吗?   许子杰也不是没见过场面的主,很快就镇定了下来,浅笑着说:“刚好路过,就过来打个招呼,哥你何必这么紧张呢。既然你过来了,我也就不多扰了,你们慢聊。”说完,整了整衣领子,抬步跨出桌内的位置,却并未立即离去,而是顿住脚步,转身对我道:“浅浅,只要你要,只要我有,这个约定永久有效,我等你回复的一天。”   我瞪圆了眼,他何时讲起这个约定了?直觉去看许子扬面色,果见他眉峰倏紧,眸光赤冷,即使是盯着许子杰嚣张跋扈远去的背影,也令我一阵寒颤。   “只要你要,只要我有?子杰还真对你用了心,浅浅,你是否心动了?”当许子扬阴沉地问我时,我即刻知道许子杰最后那话的用意了,他只表达了一个暧昧的态度,就恰如其分的在许子扬心里种了一颗怀疑的种子。   脑中转过一圈后,诚然以对:“如果心动,我不会坐在这里。”   如果心动,在医院的时候我就不会偷跑;如果心动,我也不会毫无顾忌跟着你许子扬走;如果心动,我就不是余浅了......   许子扬定睛注目了几秒,眸色翻飞,思绪流转,沉沉浮浮不辨喜怒,最后上前拉我起身搂在怀中往门口而走。紧箍在腰间的手,沉稳却施加了重力,显露着他并没有完全消了怒意。   走出店门,就见两名黑衣男人站在车边,其中一人走上前报告:“许先生,很抱歉这次工作没有做到位......”许子扬抬手制止了他,寒着脸道:“别废话,我会和你们老板再谈。”   说完就拉我坐进了后座,我向前一探望,见是那程磊在驾驶位上。这个人给我的感觉是很萧冷,面无表情是他的标识,可嘴角却总会上扬着弧度,平添一股邪气。   我还在思量着,下巴却被扭过,正对上薄怒的眼,这才意识到当着某人的面,在那研究别的男人,是一件极不明智的事。许子扬盯我看了半饷,沉声问:“秦宸找你什么事?”   提到师兄,我心中一动,拨开他扣住下巴的指,蹙眉问:“你为何要派人监视我?”这种被透视的感觉,实在不舒服,虽知他可能是为了杜绝一些人或事,就比如像刚才遇上许子杰那般。   许子扬嘴里哼着气,被我拂去的指改而紧捏着我掌心,“我不派人守着,你以为我能那么快赶来救你?还是你想被子杰再度囚禁?”   囚禁两字让我慑缩了下,虽然在医院顶楼的待遇算是很高,可整日面对苍白四壁的墙,以及不说话的陪护,那日子是难熬的。这相当于是一种精神折磨,许子杰用这种方法逼迫我妥协,还记得那天他说如果我不低头,他不会再去,机会只有一次。那时,他是真的想就此将我困在那个病房里!   许子杰就是个疯子,行事极端,而且剑走偏锋,却又有着不输于许子扬的城府与谋略。   “别转移话题,秦宸这事你给我解释解释,你不是不知道工地那场意外是他与人串通了联谋的,居然还敢跟他出来?”   我顿时被他这幅咄咄逼人的样子给气着了,“师兄要走了,跟我告个别也不行了?而且就在公寓楼底附近的茶座。至于那件事,孰是孰非也说不清,但我信他是逼不得已,而且原本他要设计的是他自己,根本不是我。”   “呵,口口声声师兄长师兄短的,你就这么相信他?来,让我猜猜,他是不是拜托你来求我放过你的导师?”见我眉色微动,他眼底浮现了然,“余浅,你就是被卖了还在为人数钱,上级已经派下特派员来做调查报告,钟旻森一旦宽容就代表着事情还没有停止。我敢说秦宸此举必是受了别人的指使,一个人可以被收买第一次,就能被收买第二次。”   我越听越心惊,很想不相信许子扬所言,可他句句都戳中要点,回想刚才秦宸的神情,确实在提出要求时他是垂着视线,而走时又欲言又止,难道真的是我信错了他?   当怀疑的种子植入心间时,就会觉得每一分神色,每一个动作,每一句话语,都代表着某种讯息。而我想,如果师兄真的是最后想再利用我一回,那么也就唯独临走前让我脱离许家的劝言是真心实意的吧。   虽然有被欺骗的心痛,却并不太愤怒,就如许子扬所说,一个人被收买一次就能有第二次,可那是因为他有把柄在别人手中,说到底不过是一句身不由己。尤其是导师这件事,其实就算秦宸没提出来,我也还会开口。   叹息在心头,微垂视线,定在许子扬的鼻梁处,轻声道:“如果,我是说如果,在你能力范围之内,请对导师宽容一点,好吗?”   “你这是求人的态度吗?”下巴被他抬起,视线不得不对上,没有臆想中的寒凉,只是幽深难测,眼见那近在咫尺的唇越来越近,我的心却不可控制地加速跳动。   突然车子一个急刹车,我们两人都受到惯性往侧旁栽去,他眼明手快撑住座椅,稳住身形,又捞住我的腰,免我摔倒在座椅底下。“该死!”一声低咒,冲着前面程磊低斥:“怎么开车的呢?”   程磊也不反驳,只是朝他努力努嘴:“有人冲车头上了。”   探眼往车窗外一看,果然车旁滚了一辆电瓶车,一个身影倒在地上,看身形应该是个女孩。我们下得车来,程磊上前交涉,扶了女孩站起来。刹车及时,那个女孩只是自己摔了一跤,旁边好多人作证,女孩的同伴扶着她去了附近的诊所。尽管如此,许子扬还是吩咐了程磊去照料一下,把医药费给出了。   忽然觉得情景相似当年,我也是不小心擦过他的车子,从而有了最初的认识,从此泥足深陷,拔都拔不起来。   ☆、81.搞乌龙   忍不住去看身旁的男人,只见他微眯着眼,察觉我的注视时,侧眼看过来,勾唇而问:“怎么,想起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情形了?”   我心有波澜,这算是心有灵犀吗?居然想到一处去了,若没有那一次的偶遇,我和他只会是永不相交的平行线,也没那许多牵扯了。缘起时,谁也无法知道后来会发生什么,我和他的缘,始终不能鉴定是良缘还是孽缘。   等程磊回来后,车子再次启动,被这么一打岔,之前的气氛也全都消散。许子扬似乎若有所思,目光沉定在某处不动,我也靠在车窗上看着外面的景致在倒退,脑中却是空乏的思维。直到汽车停下,看清眼前建筑物时,才回过神来。   居然是回到了那个我曾与他一起生活两年的地方!   “先住我这边吧。”耳旁是男人淡淡的解释,车门已经被推开,我只能走下来。   一步步往前,踏着的是光滑如镜的地砖,却似乎踏在心尖上,若不是许子扬强而有力的臂弯紧紧搂住我,恐怕真会扭头落荒而逃。   不说这座大楼,就是这个所谓的高级住宅区域,在与他分手后的大半年里,我都是敬而远之。当初义无反顾的,什么都不带走出他的公寓,就没想过会有一天再回来。当真是应了那句,世事无常......   门打开,敞亮的空间,熟悉的装饰,历历在目。手里被塞进一把钥匙,他说:“拿着,出门的时候别忘了带。”   垂下眼,叹息在唇边,还是当初他给我的那把备用钥匙,上面还是圈着一只红色绒布小猪的钥匙串,当初买的时候一共买了一对,一个挂在我的钥匙上,一个挂在他的上面。   程磊在屋外敲门,提醒的声音穿透门板,“许少,那边还在等着。”   许子扬顿了顿,扬声回了句:“知道了,你先去楼下等我,我就下来。”脚步声离去后,他揽我在怀里,手抚了抚我的头,在疤痕处轻磨,“在家里呆着,没事就别出门,累了就去卧房休息,书房里有手提,连了网络的,你可以上网玩。这里反正你熟悉的。”   说完就俯下身堵住我唇,并非浅尝辄止,反而挑开了我的牙齿,舌探入深吻起来,搅动我的舌与他一起纠缠搅合,直到呼吸粗重时,他才松开我。紧贴的身体,很容易就感受到他某处已经灼热坚硬,而他直视我的眼睛里布满**,他凑到我耳边呢喃:“真是个折磨人的妖精,等我回来!”   门轻带上的瞬间,我视线追随而去,正好看到他消失在门背后的沉稳身影,不由怔忡。呆立良久,才缓过神来,脚步不受控制地往卧室方向而走,不知道是想寻找什么。推开房门,黑漆红木大床依旧,就连那黑白格的床罩,米黄色的窗帘,都犹如昨日重现。   最主要的,纯男性的气息里,没有任何一丝女人的痕迹。不得不承认,其实我在意的是这。女人的心很小,里面容不得一粒沙,当许子扬有意无意表示了对我的在意后,我的心早已浮动,加上这回的事,也正式让自己坦诚了心。   所以这个算是曾经的巢屋,但凡发现有过别人的痕迹,那对我来说都是一种讽刺。   “叮铃铃——”嘹亮的铃声把我给吓了一跳,转身走回客厅,果然在老位置的茶几那边安放着电话机,如果此时在深夜,突然而至的铃声可谓是午夜凶铃般吓人了。踌躇了两秒,打算不接,毕竟这屋子是许子扬的,打来电话自然也是找他的。   可那铃声却不屈不挠地断了再响,然后再断,接连响了有好几分钟,总算是停歇下来。然而在我正打算走进书房时,忽然门边的门房电话又响了,心中一动,难道找许子扬的那个人在楼下?   这个高级住宅区优越的一点就是保安措施很全面,基本上不是业主或者业主携带的客人,是很难进入到楼层里面的。懂许子扬带我住回这里的意思,这样就杜绝了再出现像秦宸直接敲我屋门的事情,在有效范围内也保障了我的安全。   思虑再三,决定还是置之不理,想必那个来找许子扬的人在见电话打不通,门房电话也没人接的情况下,会就此罢休吧。可出乎我意料的是,两分钟后,敲门声传来,随即门外一个陌生男音道:“余小姐在吗?我是楼下的保安,许先生打电话过来让我上来转告,请你接电话。”   呃......我呆愣住,跑到门洞边查探,果见门外站着的是个穿制服的保安,确实就是刚刚楼下上来时跟许子扬打招呼的那位大叔。   这回搞乌龙了!   “余小姐?您在吗?”保安拍门声又重了些,我连忙应道:“在,在的,谢谢您转告,我知道了。”与此同时,屋内电话铃声再度响起来,我只好快步往那处跑,也没看上面的来电显示,接起电话就问:“什么事找我这么急?”   他不是刚走没多久嘛,至于call得这么急?   哪知电话那端沉默无声,正待我打算再问时,寒沉的女音质问而来:“你是谁?”   心中一个咯噔,从外到内发毛的感觉,我就算阅历不深,却也是听得出这个低沉的音质里含藏着威势与压迫,如若没些历练的人是难以达到这气度。我刚欲开口,对方又沉声问:“子扬呢?”   几乎已经能够确定这人身份,我默了默后轻声回:“他没在。”   “你是余浅?”   这一问,我就笑了起来,根本不是事出突然,而是知道我在这,有意而为。点点头后,又想对面看不到,于是仍旧谦恭回话:“嗯,我是。”   “余小姐,请你尽快离开,我不想我儿子的屋里有闲杂人等。”接而挂断声音传来,果断又尖锐刺耳,充分表达高贵女士对我的不喜。   闲杂人等......我摇头苦笑,这通电话很莫名,那位许太太打电话来应该不是这么简单就为了赶我走,事实她要我离开这间房子,应该有很多种方法。那么唯有可能是受了谁的提示,有意过来确定我是否真的在这里。   电话再响,我麻木地接起放在耳边,许子扬话声立即传来:“该死的,手机为什么是关机的,之前打家里电话你为什么不接?还要我让保安找上门!后来怎么电话又成忙音了,你在跟谁讲电话?”   一连串的问题跟连环炮一样,见我默不作声,他终于顿了顿又问:“怎么不说话?”   “刚才接了个推销电话,正好与你的线路冲突了。”我不是那种喜欢哭诉的人,许太太质问一事,我选择隐下。   可许子扬却道:“刚究竟是谁电话?我这个房子自住进去那天开始,就从未有过一个骚扰电话上门,浅浅,你在撒谎。”   这回我连苦笑都笑不出来了,怎么就忘了他这地方的特殊性呢,编个谎话不到几秒就被拆穿,脑中飞速转着,想还有什么借口来推托。而许子扬的警告声又起:“你尽管编,信不信我立即派人查数据?不到五分钟,我就立刻能知道刚才那通电话你是与谁在说话......”   “是你妈打过来的。”我打断他,讲出了实情,总算他那边没了语声,过了会他才道:“有没有说什么?”我自嘲而笑:“许子扬,你觉得她会说什么呢?”   他这不是明知故问吗?许子杰早说过,丁岚是许家内定的媳妇人选,许太太有意打电话找上门来,还能对我有好态度?   “等我回来再说。”电话“啪嗒”一声,又被挂断,把我给气得甩了话筒,这是招谁惹谁了?总算了解许子扬骨子里的强势遗传自谁了,儿像母这一点,看来确实有道理。   顿觉索然,刚才还算欣慰的心情跌倒谷底,翻了翻包里的手机,果真是没电给自动关机了,插上电源充电后就走进书房,坐在桌前打开电脑。却被屏幕上那个游戏标志刺疼了眼睛,没有想到许子扬的电脑上还安装着传奇,他是现在还在玩?还是忘了删除,一直留了下来?   有意忽略的心底的那些涩疼,又在泛滥而起,“许我唯一”这件事,是我抹不平的痛。世事当真可笑,过去经年,那个已经被删人物的传奇帐号依然清晰在脑中,因为当初建号时就起得简单,直接xuanxuan62,密码也一样。   鬼使神差的,我点击了那个龙形标识,一长串的红色更新条,证明许子扬也很久都没有动过这款游戏,事实上他的电脑桌面除了传奇这个网游外,没有别的类种,他当不是重游戏之人。当年的痴迷,不过是年少轻狂时的荒唐吧。   等待更新期间,我登录了很久没上的企鹅,这个号是后来建立的,当初在不玩传奇时,不光舍了游戏,也舍了所有一切可能联络到的网友,于是就有了这个号码。好友栏里除了谢雅的头像是亮的,其余人都是灰色。   而我对谢雅是设置了登录提醒的,故而我一上线,她的头像就抖动过来。   “是猪猪吗?”   “嗯。”   “猪猪......”   “?”   本是随意打着字与她聊天,可却被下一句话给惊住了。   “猪猪,我可能要跟新子离婚了。”   ☆、82.变相软禁(为苏打水水更)   怎么回事,他们又起了矛盾?难道君子有再来找谢雅?我打过去一串问号,她沉默了几分钟后,才打了一长串的话过来,大致意思就是觉得陈新对她存了芥蒂,态度上冷淡不少,甚至偶尔那么几次他应酬回来,都能闻到身上的女人香水味。   这个事令我有些震惊的,本以为他们夫妻在经历君子那次事件过后,已经不计前嫌,重修旧好,生活更加恩爱了。可看现在谢雅吐槽的,显然不是一朝一夕的事了,陈新在那圈子里有应酬都属正常,就算身上染有女人香水味也不见得就出格,但谢雅是他老婆,既然如此说,定是真有所察觉哪里不对劲。   斟酌良久,我只能敲打键盘道:小雅,试着与他沟通下,或许他有什么难言之隐,如果还是为君子那件事解不开心结,那就想办法解开它,你爱他不是吗?   既然爱,那么就别轻言“离婚”两字,两个人能走进婚姻并不容易,我实在不想她好不容易收获的幸福,在如此短时间内就化为泡影。我跟陈新现实接触的机会不多,有过的交情也是很多年前在游戏里一同作战相陪的岁月,但经历了唯一是双重人物这件事后,我不会再天真的将游戏人物扩展到现实中去,故而不敢扬言对陈新有所了解。   谢雅的情绪似乎有所缓和,在我打下那些话后,她默默打了个“嗯”字应答。稍稍松一口气,两个人之间只要有一方愿意妥协与迁就,就代表还有转圜余地,而且我不觉得陈新会是如此容易变心的人。   这边桌面上传奇更新条进度已经完成,我切过来选择了区服,点击进入,输入游戏帐号与密码,进到人物选择页面,那里只有孤伶伶的一个人物,叫“靓靓的猪”,另外一边曾有一名黑衣服的女法师人物,已经不知所踪。我迟疑了下,点击恢复人物,出现框框提示没有所要恢复的人物。   不由涩然,很多东西原来不是想找回就能找回的,这款经典游戏早已在经过了很多个年头后,有了大的数据改动,被删除的人物数据彻底淹没。在网游的世界里,传奇已经不属热门,却不乏经典,而再曾经轰动一时,也敌不过时间的洪流。   轻叹一声,退出游戏,关了画面。发现荧幕底下谢雅的对话框是橙色的,点开一看,她的头像已经灰色下线了,里头却打了一句话:猪猪,我觉得......新子心里有人。   我蹙了蹙眉,若非手机没电,又记不得她的号码,这时我必须得打个电话过去,很担心这样的谢雅。她从原来的泥潭拔出来,又深陷在陈新这池汪泉中,却发现水质并不如她所想般清澈,此时定是心绪难平。   实在无法,只得在她留言框里问手机号码,让她上线后就给回复。我也不关机了,就把企鹅给挂在那里,看看时间差不多快傍晚了,肚子咕噜噜直叫。打算去厨房找找有什么吃的,刚走出书房门,刚好许子扬开门进来。   见我站在门边发呆,将脱了挽在手里的外套朝我扔来,条件反射伸手接住,就听他道:“做晚饭了没?肚子饿死了。”我不由气结,他这口吻问得可是天经地义,合该我给他做饭似的,没好气地回了句:“没做。”走到沙发边,顺手就将他外套给扔上面。   届时他已经走过来,揽我进怀,“怎么了?”我懒得理他,去掰他缠在腰上的手指,却是在做无用功,最终我只好抬头要求:“放开我。”   他却将下巴抵在我头顶,温声道:“我妈那边你别操心,有我在呢。下午有没有睡一觉,你的伤虽然结疤了,但还是得养着,头部不比其他地方。嗯?知道吗?”   微有困惑,他的温言软语煽动着心,就像我是他眷宠着的宝贝。然而刚刚谢雅在最后打的那句话,却又在我心里打上了一层阴影,如果连最初看着老实的陈新也会暗藏了心事,外面有人,那么对许子扬来说,甜言蜜语不过是道小菜。   否则,他何以能够在我和丁岚之间游走?我敢说,他与丁岚并没有完结,男人的天性属狼般贪婪,总想着鱼与熊掌兼得,哪怕其中之一不愿意,那么就用强取豪夺的手段。   问题回避了,不代表就不存在,即使我心已经对他妥协,却无法做到不在乎。许太太的电话警告,本意可能就是如此,让我明了自己的身份,哪怕我将许子扬哄得再好,也不可能站在他左右。   这就是我和他的差距。   仿佛我和许子扬又回到了当初一起同居的生活,安稳、和睦,甚至还带了温情,他又变成了最佳情人。却只字不提外面的事,而我几度想要出门,都被他安排留守的人给堵在公寓楼下,等于说我被变相软禁了。   这日,我与那名保镖对峙着,坚持要自己去购买女性用品而无需他代劳,他也坚持先打电话问过许先生。我不由冷笑,当着他的面,按了某人的号码,电话一接通,也不管眼前那人,直接扬声怒问:“许子扬,你究竟要囚禁我到几时?这与被许子杰关着又有什么区别?”   对面沉默两秒后,透过来的声音寒凉:“有事,晚点再说。”说完就掐断了电话,气得我直接抡起手中的手机想砸地上,可动作起来后,到底没真砸下去。不是我当着外人的面怕失了礼仪,而是手机砸了,又要沦入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困境。   我将手机装入兜里,绕过那个所谓的保全人员往外走,可那人不依不挠,一边挡住我去路,一边道:“余小姐,请不要让我为难。”   轻哼了气,似笑非笑地说:“今天我这个门是出定了,要不你把我打昏,要不就让开!”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我与某人走得近,也学了几分他逼迫人的气势,明显看到此人眼神微缩,脚步向后移了一步。   于是我乘胜追击软了些态度道:“你可以跟在我身边,这样不也随时掌握了我动态吗?”   男人还在迟疑,我也不管他,再度从他身旁绕了走,这回他没有再挡到身前,而是选择紧跟在后。我只蹙了蹙眉,并没说什么,其实此人的坚持不过是听命行事,真正禁锢我自由的是许子扬,而不是他,所以我也不想他太过为难。   之所以如此坚持要出去,是为了谢雅。在企鹅上给她留言要号码,过了几天才得到她的回复,然电话拨过去,她的声音嘶哑带着哭音,似乎很不好。这种情况,我哪里还能置之不理,立即约了在附近会面。   走过百米,就是个广场,远远看到谢雅那辆暗红色MINI停在路边,环视了下四周,不见她身影,于是举步走到车边,弯下腰探视,果然见她趴在方向盘上,长发掩住了脸面,看不清她的样子。我轻敲了敲玻璃窗,见她不动,加重了力敲。   这回谢雅总算抬起头来,却是吓了我一跳,她满面泪痕,眼睛红肿,精致白皙的脸上一片哀色。我立即用身形挡住身后那男人的视线,不想如此狼狈的谢雅被别人看到,那人倒也识趣,往后退开了好些距离。   “猪猪,进来陪我坐一会。”谢雅摇下车窗轻声道,脸上的泪已经用纸巾擦去,只是红肿的眼睛却无法遮掩。我绕过车头,拉开副驾驶车门,正想弯腰钻进去,身后却再度传来那人迟疑的声音:“余小姐......”只好回头应付:“就在车里坐坐,不去哪里。”说完不顾他同意不同意,坐进了车内,掩上车门。   谢雅飘了眼车窗外,浅嘲着问:“许少安排的?”   我苦笑点头,跟许子扬的事似乎早已不是什么秘密。正待绕过这个问题,询问她的事,却忽然见她眸光流转,汽车起动声起,一脚油门踩下,车子如箭一般飞射了出去。   因为坐上车时没绑安全带,人直往前栽,幸好眼明手快撑住,从车窗边的观后镜里看到那个保全人员大惊失色地在后面追,这回我真得苦笑了,刚刚做的保证全都成了虚话,很快我们的车子就将他给甩得不见影了。   这时候,除了拉安全带系上,就是拿出手机按了关机键。可以想象许子扬在收到那人的回报,然后再拨我电话发现关机状态时,会是怎样黑脸了。   “猪猪,你不会怪我吧。”谢雅幽然问,见我摇头后,又解释道:“我只是想找个安静的地方,不想有人打扰。”车子开进了某商场的地下停车场,既隐蔽又安静,她松了安全带,不知从哪摸了一包烟出来,问我:“抽吗?”   蹙了蹙眉,摇头拒绝,并且拿走了她的烟,不同意地看着她说:“小雅,你不能再抽烟了。”视线飘向她已经隆起的腹部,那里正孕育了一个生命,她不能总是因为自身的关系而让孩子受到威胁。   ☆、83.离家出走(为媛宝贝钻石加更)   以前的谢雅是抽烟的,这个我一直知道,后来与陈新在一起后,就见她慢慢戒掉了。在认识她之前,我的思想不算开明,有着很多固守尘封的老顽固想法,就比如女人吸烟和情人这回事,一直觉得不是好事。但与谢雅成了闺蜜后,有了更深层次的看法,纤长的手指夹着烟,轻吐烟圈,别有一种风味在。   但现在不行,我无法做到旁视。   谢雅自嘲地笑了笑,也没坚持,只轻声说:“猪猪,我和他真的完了。”   我心中一痛,从她眼中又看到了熟悉的哀漠,荒凉的像一望无际的沙漠,当年君子入狱的时候也曾出现过,试探地问:“你们吵架了?”   “吵架?”她似笑又似哭地说:“他若肯和我吵,我也不至于如此了,再怎么闹,他始终都沉默不语,波澜不动,最后只对我说对不起,然后彻夜不归。”   心中暗惊,不过几日,谢雅与陈新居然就发展到如此不可收拾的地步了?那天在网上聊天时,我还只是觉得她心底有怀疑陈新在外面有人,情绪茫然又忐忑,以为事情没到一发不可收的地步。   “那天我听了你的劝,尝试与他沟通,若我哪里做得不好,改就是。可是问出去的话就如石投大海,连浮动都没有,他如今对着我再没有笑容,半夜醒来常看到他坐在客厅沙发上独自抽烟。呵,不怕你笑话,我跟他已经很久没有做那事了,以前还想着他是体谅我怀孕的关系,可总能看到他眼底沉浮着隐忍的**,如今什么都没,当一个男人对女人没了**的时候,也是爱情终结的时候。”   晶莹冲出她眼眶,留下长长的泪痕,这样的谢雅,看得我着实心疼,可又不知从何劝起。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我作为朋友,除了劝和外,难道还劝离?而且因为陈新就是战狂的原因,我对他始终抱以希望,认为他不是那种负心绝情的人。   明明当初爱谢雅爱得那么深沉,甚至不惜与君子大打一架,又最终尽释前嫌重归于好,怎么现在两人的感情就走到末路了呢?   凑上前,将她拥在怀中,轻声安慰:“小雅,没有什么过不去的坎,你要相信他爱你如你爱他那般,夫妻之间需要的是信任。”其实我和许子扬之间也不乏这些问题,信任两字如鸿沟,他不会真的信我,而我即使爱他也无法全然信赖他。   怀里传来谢雅的哭音:“不是的,猪猪,你不知道,他是真的心里有人,有过几次我半夜看他不在,就起床去找他,发现他躲在书房里,等我靠近时,只看得见他匆匆关掉画面,掩藏痕迹。如果心里不是有鬼,他需要如此防着我吗?然后我质问他,跟他吵,最凶的那次,他气不过就指着说我不可理喻,然后甩门走了。”   “会不会是工作上出了问题,不想让你担心呢?”   谢雅从我怀中直起身,脸上还挂着两串泪珠,嘴角是讽刺又自嘲的弧度:“女人的直觉不会错的,他的心已经不在我这了,这感觉知道像什么吗?”   我不语,只悲痛地看着她,一丝丝的为她心疼。   “就像当初我躺在君子的床上,嫉妒着他心里老婆与女儿的地位比我还深。”   怔了下,惊问:“小雅,你还没忘记君子?”   她抬手抹了把眼泪,不无哀伤道:“忘得了吗?或许这就是报应吧,我没有给新子全身心的爱,在君子出现时甚至有过动摇,所以后来他也变了心。”   “那你真的要和他......”离婚两字我说不出口,但见她一副哀莫大于心死的样子,一场幸福的婚姻面临破灭,犹记得当初我站在她身侧做伴娘,见证着她幸福与喜悦,如今我坐在她身旁,倾听她说爱情走入绝境,心情一时繁复压抑,心也有凄然。   是否只要是女人,就总会经历感情的伤痛?可于谢雅来说,老天赐予了她美丽的外貌,却没有给予她该得的幸福,总让她置身于悲剧中。命运两个字,实在太强悍。   手机铃声打断了我的冥想,直觉去摸口袋,又想起刚才就关机了,看向谢雅,她怔怔盯着手机屏幕,从我的位置可看到上面跳跃的两个字:老公。是陈新打来电话找她了!   见她呆愣,不由催促:“他找你了,快接电话呀。”有时候感情上,不一定要对方先低头,如果爱不乏退一步,或许就是海阔天空。   “喂?”谢雅将手机贴放在耳边,轻声探问,从她的脸上,我看到了希翼,其实她也在等陈新的电话吧。可很快希翼就消去,嘲讽满面,尖锐地问:“你打来电话就是因为许少在找猪猪?你怎么不问问我在哪里?难道你就一点都不担心我?”   蹙紧眉头,许子扬找不到我居然找上陈新了?不知道对面陈新说了什么,谢雅一气之下直接将手机砸在了玻璃窗上,玻璃没有破洞,但手机却被砸的四分五裂,电板都脱离开来。   她扭过头笑得凄惨之极:“你知道他说什么吗?若不是许少为了找你而找上他,他根本就不知道我整个晚上都没回去,昨晚他没有回家!”   我吃了一惊,“你一个晚上没回去了?”   头开始痛起来,是本身伤没好全,也是给他们两人问题给绕的。一个家庭破裂,从怀疑开始,到争吵不休,再到后来是冷战,然后各自不回家,最后势必一人向左,一人向右。   当年我的父母离异,就是走的这个过程。   叹了口气,语重心长道:“小雅,说句不中听的,这个事情你也有不对。当问题出现时,你首先不该怀疑他,然后试探他,更不该在这种时候彻夜不归,你已经成家了,不能再像以前那样任性。家庭是需要两个人一起来维持的,你跟他都是主心骨,少了谁都不成。”   即使她是我姐妹,我也不想凭感官认知来偏帮她,始终认为一件事的发生,总是有了因才有果,就算陈新真的变心,也不会是贸贸然。而感情这事,外人不能全程相帮,能做的依旧只有一个劝字。   谢雅淡讽着摇摇头,转移了话题:“不说我的事了,猪猪,谢谢你陪我出来。走吧,许少焦躁的很,在到处找你了。对了,你头上的伤......”她的视线转到我后脑勺,今儿我出门带了顶黑色帽子,遮住了只长了半寸的板刷头。   知道多劝也无用,还得她自己想通,也就随了她的话头应:“伤已经结疤了,就是没了头发,现在成了男人婆了。”   她莞尔起来,带了些取笑味:“就算你成了男人婆,人家许少一样着急你。看,不但派人守着你,跟丢了人更是四处寻找,你这回算是把许少的心给彻底拿下了吧。”   拿下许子扬的心?唇间有苦涩,自问没那个本事。   谢雅又问道:“不过,丁岚那事是怎么回事?据说她已经在外宣布要与许子扬准备订婚了,这事他是怎么给你解释的?”   我睁大眼惊愣住,立即恍然这才是许子扬真正囚禁我在居所里的原因,原来他与丁岚正式走上了章程,而我却还傻子般以为他是怕我再次被许子杰抓走,才不允许我擅离。   “你不知道?”谢雅从我的脸上发现了端倪,不无震惊地问,随后面露凄然,拍拍我的肩膀,“猪猪,你说咱都是碰上了什么男人啊,是不是他们这帮**就没一个好东西?”   心里五味瓶翻到,酸甜苦辣咸兼有,道理永远是用在别人身上,用到自己身上均是无效,心凉如冰就是我现在的感受。所以说感同身受之类的话只是官面话,只有真正体会到那滋味,才明白那苦处。   “猪猪,我们不妨疯一把,乘着许少还没找来,而他也没想找我,咱们一起走吧。”   “走去哪?”   谢雅抿唇一笑,凄凉中带着娇媚,“管它去哪呢,只要他们找不到我们就是。”   “可是......”我出来时除了手机,什么都没带,连现金也就口袋里的几百块,包括身份证这些。谢雅却挥挥手道:“别可是了,就当我们为自己放肆一回吧,你没带钱,我带就行。咱也不去远的城市,就周边转上一圈,用不着身份证。”   不知是谢雅的提议诱人,还是同病相怜触中了心底某处,我居然鬼使神差地点头同意了。于是,车子从地下停车场出发,绕过城区,很快就上了高速,往邻城而去。   当我脚踏在另一座城市土地上时,嘴角连苦笑都不会了,原本是出来劝慰谢雅的,怎么到后来就跟中了邪一般,成了陪她离家出走的帮凶?反倒是谢雅,脱离了原来桎梏的空间后,到了此处脸上却扬了笑,即使哀伤仍在,比之原先看到她时的绝望要好了许多。   等安排好了宾馆住处后,谢雅就拉着我的手走进了旅行社,跟了个当地的旅游团,一起搭上了大巴车,往当地的旅游景点而去。实则我们两人都没有心情游玩,可如果安静坐着,反而是胡思乱想,还不如找点什么事忙忙,也就岔开了心思。   ☆、84.相似温柔   半天的行程走下来,两人都筋疲力尽,脚酸得迈不动步子,幸亏考虑到谢雅挺着大肚子,还多次停下来歇息,就这样也累得够呛,旅行还真的是件体力活。跟着大巴回到城区,两人打了车回酒店,刚走进大堂,就听一声轻唤:“小雅。”我们同时扭头,只见陈新就站在堂内会客的沙发边,面色沉肃。   他不算长得特别好看,但眉宇间的英气却在,当初我甚至还觉得他性子木讷,是个老实的男人,与谢雅再合适不过。可如今看来,是我看走了眼,游戏中纯良的性格,不见得现实里也如此,而我也忽略了他生活的圈子,所处的环境,是诱惑太多吧。   陈新的目光与我对上,随即就移转开,转而看着谢雅。   其实他能找来在我意料之中,相信也在谢雅的意料之中,虽然她嘴上说着要放肆一回,可心里却是希翼着他来找她的,否则也不会在登记客房时拿出自己身份证了。他们是什么人,实名制的现在,只要随意让公安处一查,立即查出所在地址了。   陈新走到我们跟前,淡淡道:“小雅,跟我回去吧。”   谢雅讽笑出声:“如果我说不回去呢?”他蹙了蹙眉,“别闹,有什么事回家再说。”我在旁清楚看到谢雅面露怔忡,许是陈新那个“家”字戳中了她心底柔软,最终她无声点点头,然后抱歉地看向我。   我轻笑了笑,附耳过去:“把握机会,好好谈谈。”   始终认为,夫妻间出问题,跟很多男女一样,不会是单方面的。怀孕的女人比较情绪化,会变得极其敏感,这未尝不是谢雅这方面的原因,所以,还是希望他们两能好好沟通。   陈新伸手圈住谢雅的背,临走前对我道:“子扬在楼上等你,就你们订的那个房间。”还想说什么,嘴唇动了动,没说出来。其实我懂他的欲言又止,想必许子扬这回气得不轻吧,楼上等着我的是场大风暴。   阿Q地想,如果我现在转身逃跑,不晓得能逃多远。但很快就推翻了念头,兜里就那几个钱,证件也没,那种蠢念头想想就算了。   硬着头皮进了电梯,按下三楼,矗立在房门前,迟疑再三也敲不出那声门。倒不是怕他的盛怒,而是不知道要怎么面对这个即将是别人未婚夫的男人。   没想门突然从里面打开,许子扬就站在门后,目光阴鹜,面色铁黑,山雨欲来风满楼。他突然抬起手腕,飘了眼手表,缓缓道:“二十三分钟又二十秒。”   我皱眉疑惑地看他,随即他就给出了解释:“当你踏进酒店大门时,底下留守的人就打电话上来汇报了。从楼下到这三楼,你一共花了二十三分钟,还真是龟速啊。”恶意的嘲讽中包涵的讯息令我心惊,幸亏我刚才没昏了头要转身而走,要不然被他留守在楼底下的人给当场逮住,那场面会更加难堪。   “还不进来?需要我抱你吗?”某人用鼻子在哼气了。   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我挺了挺胸,跨步走进了门内。刚听到门在背后关上,就被一股外力推了把,靠在了门背,然后男性气息围拢而来。凌厉的视线扫过我脸上每一分,才口吻危险地问:“怎么,学谢雅玩离家出走?”   我仰头与是他对视,反唇相讥:“家?我有吗?”无论是我的住处,还是他的那所房子,名字都写得是他的,也不会是我的家。   许子扬沉郁的面色里蕴藏了风暴,我却依旧梗直了脖子,眼里是不屈。   他问:“你想说什么?让你不要肆意乱走,你还跑出了城,到这会都还不觉得有错?可知道我跟新子差一点将C市给翻天了吗?”   “呵,找我做什么?这时候你不是该在丁岚身旁吗?”   他眸色一转,沉声问:“谢雅跟你说了什么?”   “莫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我一字一句地说,清楚看到他倏然色变。我与他的融洽,从来都只是表面,近段时日看似和风细雨,其实暴风雨早已遮天而来,只是我被囚禁在金丝笼里,一无所知。   “丁岚只是单方面宣布婚事!”   “没有你的首肯,她敢发那种声明?”   许子扬眯起眼,这并非是我第一次与他争锋相对,故而黑眸里的暗沉看得很清晰,他已经动怒。果然,换了冰冷语气警告:“余浅,我的事你最好别管!”   一语收官,我连和他争吵的心思都没了,走了一下午脚酸麻至极,不想再继续这无意义的话题。“是现在走?还是在这里住一晚?”   他见我转移话题,也缓了神色,搂我在怀,唇不管不顾地堵了上来。下了狠劲,牙齿磕碰到底,立即唇内血气弥漫,他痛得退开,沉蛰盯我,染了血的唇鲜红夺目,就像是吸血鬼。下一秒,他再度俯首,却不是侵占我唇,而是改为攻击脖子,一路噬咬而下,耳畔传来衣服撕裂的声音,我怒吼出声:“许子扬,你每次都要用强吗?”   侵占倏然停止,他的唇抽离被啃痛的脖子,“我对你每次都用强?”语声轻幽,说不出的诡异与危险。我讽刺地飘了眼被扯破的肩膀处的衣衫,肌肤外露了一片,唇上麻痛难忍,不用照镜子也知道自己现在有多狼狈。   许子扬转身往内走,扬脚踢翻了一张椅子,然后沉立在窗前,这是我第一次看他暴戾的一面。凝目看那倒在一旁的椅子,暗想这酒店的桌椅就是牢固,不至于会一踢就散架。   瞥了眼左手边的门,顺手推开,果然是洗手间。   入内一揽镜,比想象中的还要凄惨,脸色苍白,头上的帽子掉在了门外,板寸头发根根竖起,嘴唇破了皮,脖颈上长长一条红色痕迹蜿蜒进领子,半露的肩膀,看着怎么都像是刚遭了蹂躏的样子。   打开水龙头,用凉水拍打脸,又挤了牙膏涂在唇上破皮处。然后取了毛巾搭在肩上,正好遮住了裸露的地方,磨蹭良久,这才走出洗手间。却发现原本站在窗边的男人,此时和衣躺倒在床,背对着这边。   这个房间是标准间,有两张床,看他这架势是要在这住一晚才走了。我轻踏地毯,尽量不发出声音,可是刚走到另一张床边,肚子却不合时宜地叫了起来。   中午的时候,我和谢雅还在车上,到了这里就随意吃了点干粮,跟着旅行团去玩了。而现在又过了晚饭时间,肚子饿得唱起了空城计。可某人在这里,下楼去买吃的这念头想想就好,定不能成行。   飘了眼那黑沉的身影,最终选择躺上床闭眼,才八点多,哪里会睡得着,而且空乏的胃在研磨,到得后来已经开始微疼。我用手捂住,蜷曲起身体,借由这样的方式来延缓疼痛。   有人统计,十个人中有八个多多少少会有胃炎症状,而我就是那十分之八的成员。一般情况下,只要饮食正常,就不会有炎症,饿得狠了时,那疼就一丝丝地穿透而来。迷迷蒙蒙中,感觉有人抚上额头,想睁开眼睛,却觉眼皮沉重,暗想自己竟如此困。   没过多久,鼻间闻到一股香味,身体也被人半抱了起来,有人在轻拍我脸颊,遥远的声音在唤:“浅浅,醒一醒,起来吃了东西再睡。”   语声如此温柔,是我在做梦,入了幻境吧。许是食物的香味太过诱人,赶跑了瞌睡虫,我终于半眯开了眼,许子扬精致的五官近在咫尺,眸子像微敛的古井潭水,墨色流转。唇上一痛,低眼发觉是他握了调羹伸到我嘴边,正好碰到了那处破皮。而调羹内,正是那诱发我醒过来的香味来源——鸡粥。   吞咽了口唾沫,到底没抵挡的住那诱惑,还是张口含进了嘴里,鲜味铺满舌尖,然后滚喉而下,暖了心肺。忽然想起那次例假来腹痛,他喂我喝红糖水,又用手安抚暖贴我的小腹一整夜。情景何等相似,他的温柔我从来都免疫不了。   当调羹再次递到唇边时,我抽回了思绪,坐起身轻声道:“我自己来吧。”他的暗眸动了动,没有说什么,收回了扶撑着我后背的手,把调羹搁在了床头柜的碗里,却是仍旧坐在床沿没走开。   沉默的氛围里,只有我喝粥的声音,显得单调之极,加上某人视线一直停驻在我脸上,就算肚子再饿也没什么胃口了,味同嚼蜡倒也不至于,就是感觉很不舒服。   好不容易小碗见底,正准备放回床头柜,大手伸来接过了碗,在我怔愣的目光中他走到茶几那边。这才注意到那里有个很大的汤盆,用东西盖着,揭开来里面是一大盆的鸡粥。   又是一碗粥递到了我面前,嘴唇动了动,拒绝的话就在嘴边,却没说出来。认命接过,埋头苦吃,等到第三碗再递来时,我欲哭无泪,终于开口:“吃不下了。”原本饿过头后胃炎发作,不宜吃太多,一碗热乎乎的鸡粥是暖胃,两碗是勉强撑下,再来一碗......   ☆、85.扑簌迷离的关系(为紫色梧桐钻石加更)   许子扬显然不懂其道理,蹙着好看的眉低斥:“你看看你,肚子饿到胃痛也不说,现在还挑三拣四,再吃一碗下去。”   我扭过头,想不予理会,他索性坐下再度将盛满粥的调羹送到我唇边。   “真的吃不下了。”   “乖,别跟我闹脾气,再吃些,看你这阵子瘦得全成骨头了。”   鸡同鸭讲,也就如此这般。   我扭开脸,他跟进一步,往后退,他再进。忍无可忍,伸手去推挡,却一个不慎直接将他手中的碗给推翻在床,温热的粥淋了他一手,然后被子上也是一大滩。   一时惊慌,从床上跪坐而起,拿了纸巾去擦他的手,过了会发觉他无声息,不由抬眼去看,只见他神色错愕,直直盯着我看,不知在想什么,喜怒不辩。我心虚地指了指他的衣服,“要不要脱下来?脏了......”   以前一起处的时候就知道,这人有轻微洁癖,但凡衣服上沾了点什么,势必得换掉,可是这里好像没有换洗的衣物吧。然而等到许子扬反应过来,开始解开衬衫纽扣时,我就后悔了,是脑袋秀逗了忘记他衬衫底下什么都没穿,居然建议他脱衣服!   眼见胸膛裸露,我连忙连滚带爬从床上下地,跑去柜子里翻找,总算找来一件白色的睡衣递给他,哪知他飘了眼,扭过头直接酷酷地说:“不穿!”随即将脱下的丝棉衬衫随手扔在了地上,**着上半身凝立在我面前。   我微赧地移开视线,一抹绯红飘上脸颊,耳边传来他戏谑地笑:“脸红了?”翻了个白眼,弯下腰去捡他扔在地毯上的衬衫,却觉腰间一紧,被他从身后搂住,轻压在我背上,低叹在耳:“浅浅,别跟我闹脾气了,丁岚的事我跟你解释,那不是我的主意,是我母亲与她私下里的约定,晚些我会处理好。”   他母亲?想起那个电话中凌厉强势的声音,或许吧......这是许子扬第一次算低声下气跟我解释一件事,即使心里仍是在意,却还是选择信了。他的家庭,我从来都是站在局外看待,电视屏幕上威严的许书记,不曾谋面只闻其声的许夫人,遥远到不可触摸的边际。   现在,我与他之间,终究是要插入他的家庭了吗?不知为什么,心更寒凉了,因为我似乎看到自己的感情即将走到终点,如果有一天许子扬真的与丁岚结婚,那么我该置身何处?难道真做一个名副其实的小三?   轻轻挣了挣,他放松了些桎梏,手却仍停留在腰上,我捡起衣服淡声道:“我帮你把衬衫洗了,晾上一夜就干了。”   腰间一反转,迫使我正面对他,强势的男性气息扑面而来,他俯首深看着我,不让我目光逃离。懂他眼中燃烧的怒焰从何而起,刚才那算是求和的一番话到了我这犹如石沉大海,没有给予应有的回应。   最终,他面色微沉,语声冷了下来:“如果你胃不痛,就尽管去洗吧。”   若不提及还没觉得,这一提起时,胃神经就在隐隐抽痛。可我选择忽略,只扭动了下,圈固的手就松开了,他退开两步,神色阴鹜。   走进洗手间,隔断了他的视线,长舒了一口气。一边机械地拆着洗手池上的一次性肥皂,一边注水在池内,却在看着水将深紫色的衬衫渐渐淹没时,思绪不知飞向了哪里。   什么时候开始,我和他的相处变得越来越扑簌迷离,前一刻剑拔弩张到翻脸,后一刻又温情四溢,然后一句话又让彼此相敬如宾。就这样周而复始的,闹翻、和好、冷战、再和好......   “水满出来了。”清冽的声音在旁提醒,我心中一惊,低头去看,果然池子里的水已经满出到洗手台上,连忙关掉水龙头,再探手进池底开了封盖放掉一部分水后重新盖上。这才侧过头去,许子扬不知何时斜靠在了洗手间门外的墙上,右脚撑地,左脚微微弯曲垫在前,嘴里叼着烟,眼睛微眯看着我。   忘了形容,上身赤膊......他的皮肤不算白皙,却很健硕,一看那胸肌就知是常有去健身房锻炼,暗黄的壁灯灯光打在他身上,形成淡淡的光晕。撤回目光,埋头洗他衬衫那处的污渍,气氛很微妙,两个人都不说话,他在门框外静默注视,我在门框内轻轻搓洗衣服。   实在受不住气氛的压抑,侧目看他:“你先睡吧,我把衣服洗好晾起来就睡。”   却见他挑了挑眉,随后闷声道:“粥沾了一身,不洗澡怎么睡得着?”   窘在当场,原来他不是在等我,而是我占了洗手间,他没法冲凉......连忙转头快速搓洗再过滤了几遍后,走出门,把地方给让了出来,“你进去洗吧。”   他也不客气,跨步走进,回过头见我还呆站在原地,邪勾了唇角问:“怎么?想跟我一起洗?那进来。”说完伸手欲来拉我,吓得我转身就逃,身后传来愉悦的嘲笑声。   等门关上,里头传来冲水声,我才轻抚胸口跳得狂乱的心,刚才有那么一瞬,凝神在他**宽厚的肩背,是觉得......他很性感。晃去脑中的胡思乱想,去衣柜取了衣架,把他的衬衣挂勾在窗口,然后抚平皱褶。稍稍掀开了点窗户,微风扑进,暗想这样吹一夜应该会干。   转首走回床边时,我又犯难了。床上那滩污渍在过了这么久后,已经凝固住,而且战场不止被子,甚至床沿上也有一些。将房间翻找了一个遍,也没找着另外的被子和床单,这时候半夜三更去喊服务员来更换,也有些说不过去。   可,这要怎么睡?   “你不会还想睡在那上面吧。”凉凉的声音,略带着嘲讽,跟个幽魂似得在身后响起,不至于毛骨悚然,但也差点惊跳起来。   这人走路不带声音的?   许子扬径自越过我,细软的黑发还在滴着水,沿着他的背脊往下,我吞咽了口唾沫,心底不得不承认这样的他,比之刚才越加性感了。什么扑面兜头而来,我气恼地拉下来一看,是块白毛巾,某人已经斜靠在了床上,那块毛巾正是刚才他擦头发用的。   “口水掉下来了。”   我直觉探手去擦,可等动作起后立即发觉不对劲,气得我将手里的毛巾甩扔过去,他拿枕头轻轻一挡,毛巾飘了下,随后可怜地躺在了地上。火气上扬,也不知哪跟筋犯轴了,居然抓起另一边床上的枕头朝他再度扔去,这回那枕头直接弹了回来,于是一场枕头大战开始展开。   等我气喘吁吁被他压趴在床,“武器”不知所踪时,理智总算回笼。这真是我此生做过最二的事,大半夜的不睡觉,跟他玩什么枕头打架。而某人玩得正兴起,拿腿压住我腰背,将我的手反绞在背后,“服不服?”   我直接将脸埋进被子里,无地自容,若有地洞可钻,一定毫不犹豫。   许子扬见我如此,沉笑了一声,松开了压制的腿,我乘机一个用力顶起,将他推倒在旁,还没移动半步,就被他拦腰一拉,跌进他怀中。眼见他又要翻身而来,连忙制止道:“别闹了,还得去叫客房服务来换床单。”   他不放手,鼻子哼气道:“叫什么客房服务?这都几点了?跟我睡一张床又怎么了?还能把你给吃了?”我默然,眼稍微扬,意思很明显,他在我这信用度很低。   于是,他恼羞成怒,轻哼一声,松开了我,翻身躺到旁边背对着。   我刚想起身,就听他凉凉说话:“就不怕打扰人家客房服务休息?这么防我跟防狼一样,要么睡那脏床,要么就睡地下啊。”瞥了眼邻床上的脏乱,再看看脚下,虽然是地毯,但到底不干净,我也不至于矫情到如此。轻叹在喉间,侧身躺好,与他背对着,中间隔了半尺距离,像划了三八线一般,井水不犯河水。   从昨天上午到现在,将近一天一夜的时间,像是走过了漫长道路一般累,很快就朦胧了意识,入了睡梦。可睡着睡着,觉得越来越热,口干舌燥的,身后似乎有个热源紧贴着,不止如此,身上一处处在点着火苗,体内更起灼热之火。   微微眯开了眼缝,依旧昏黑,没有天亮,难道我是在做梦?耳边一声轻喃:“醒了?”随即湿濡沾染了耳垂,有什么在吸吮戏勾着,有些痒,又有些酥麻。当湿濡离开耳畔,沿着脖颈蜿蜒而下时,我终于意识稍稍回复了些,也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某人粗浅的呼吸,在静夜里格外清晰,当吻到锁骨处时,他轻轻吮了一口,然后俯身在我上方,昏暗中那漆黑的眸却特别灼亮,沉沉盯视着我眼,似乎在观察我的每一分表情。透过月光,可见他眸色暗红,像盯着猎物的猛兽。   ☆、86.省城行(票满2500加更)   刚才朦胧中感觉身上点火的,正是他的手,此时已经握住了某处挺立,粗砺的指尖在顶端轻轻摩挲打旋,很快就茕茕而立,如绽放的玫瑰。只见他眸色一转,俯首低头含住,另一手搓揉另一边,酥麻感觉从内直窜而上,呻吟几乎就到了唇边。   混沌的脑子想起临睡前某人的信誓旦旦,不由怒斥:“是谁说不用防狼的?许子扬,你就是头饿狼!”沉笑在空旷中,却没离开厮磨的那处,而是舌尖加快频率拨动尖端,身下他的大手已经探入一指。   所以,男人永远都是用下半身考虑的动物,没脸没皮起来根本拿他没有办法。而女人永远都是口是心非的人,换个方式,不用强,就半屈半就被征服了。   当他灼热代替手指闯入时,我不可抑制地轻声呻吟,却是取悦了他。一边缓缓摆动着进出,一边俯首到我耳边戏言:“浅浅,这不能怪我,你睡在旁边无处不在勾引我,尤其属于你的那种特殊的香味,要能忍住不碰你,我就成了柳下惠了。”   “许子扬,你闭嘴!”我闷闷低吼,还柳下惠!这世上男人都是,也不可能是他许子扬!   接下来,他果真闭了嘴,专心开垦荒地。随着幅度的加大,频率的加快,我越来越承受不住那潮起潮落的颠簸,时而一个浪头卷高到最顶端,时而又被一个浪头给扑倒下来,起起落落多少回数不清,只能任由他带领我攀越高峰,再从高峰跳到谷底,跟着他的节奏,快不得,也不能慢一分。   女娲造人真是不公平,男人总是攻占的一方,而女人又总是承受的一方,角色上天生就注定了要扮演征服与被征服。   当我疲惫到睡不醒,睁不开眼时,某个逞凶的家伙却在清晨神清气爽地推我起来。起床气不见得人人都有,可换了任何一个人在刚睡下不过两小时就被叫醒,定恼得想痛扁那个罪魁祸首。   闭着眼挥拳而去,但在空中被牢牢抓住,然后整个人被从床上给拉了起来,疑似温柔的诱哄声在耳边:“乖,先醒一醒,到了车上你再睡。”   最后走出房门时,我都是半眯着眼靠在他身上,一进车内,就往后座一躺继续呼呼大睡。反正也不用担心被他给卖了,大清早赶着走,估计就是回C市去,毕竟他在市政府工作,又是非常时期,没法肆意而为。   我是被说话声给吵醒的,迷迷糊糊间睁开眼,入目是低矮的顶端,脑子停滞半拍才反应过来这仍是在车上。而说话声正是前面开着车的许子扬在讲电话,他似乎在与人争论什么,音量不由提高了起来。听了一会,我就蹙起了眉头,原来是母子俩在吵架,虽然听不到对面许夫人在说什么,但大致内容就是责怪他不该在这时候放了手边的事跑到外城去。   在许子扬挂断了电话后,我有意多躺了一会,才装作刚睡醒的样子起身,问道:“几点了?”他的目光从后视镜里飘过来,浅笑着问:“懒猪睡醒了?”   我一怔,似曾相似的话,曾经很多次出现在那个年代的传奇里,常常我们通宵达旦后,第二天上线时,一M过去唯一在线,他回的第一句总是:懒猪睡醒了?   低应了句:“嗯。”   车速渐缓,靠停在了路边,他回首过来:“坐前面来。”我嘴角抽了抽,这人在某些问题上还真是爱计较,始终认为坐在后面他就成了司机。无奈下车,换坐到副驾驶位,车子重新划上轨道,看了会窗外景致,惊疑地问:“我们不是回C市吗?”   虽然偶尔我有些路盲,可沿路的路牌还是看得懂的,这并不是回C市的那条路。   “先不回,我有事要去省里走一趟。”   看我惊愣在当场,他笑着伸手挠我后脑,在那疤痕处磨了磨,“瞧你这傻样,本来我昨天就要过去的,可为了逮出逃的懒猪,只好延后一天了。”   我假意嫌恶地推开他的手,低声告诫:“专心开车。”他耸了耸肩,也不多言,聚精会神直视前方,在某些方面他都很严谨,就比如开车,记得他说过一时的开小差或者醉酒驾驶,那是在拿自己生命开玩笑。   侧转目光,凝在某一点,思绪翩飞。   看来许夫人那通电话就是为这事吧,也难怪她不喜我了,许子扬为了寻我竟连公事都搁置延后,这是从未有过的事。之前就差一点因为我工地出事故一事而让他倒台,眼下又如此,看来在许夫人眼中,我是真成了那个祸水的红颜。   而另外一个烦闷的事是,我的父亲再婚后就居住在省城。自他与妈妈离婚后搬离家乡起,我就从未再踏足过省城半步,隐约是知道一些他的近况的。   再婚的这个女人,后来为他生了个儿子,也总算圆了他老来得子的梦。很小的时候,父亲与妈妈感情还和睦,他就常兴叹为何我不是个男娃,以致于后来很长一段时间甚至以为他与妈妈的婚姻破裂是因为我。   等到年岁大一点,也自己想通了,一个家庭的破灭有很多因素,矛盾也非一朝一夕间而起,是逐渐累积的。怨怪吗?倒不至于,只是在父亲当初问我是否愿意跟他走时,我选择了拒绝,因为妈妈毕竟是女人,她的肩膀没有他宽厚,我不能让她没了丈夫还没了女儿。   即使后来妈妈改嫁,不再需要我,依然不后悔当初的决定。   对父亲唯一起的怨念,还是妈妈生病那次,据我所知他其实生活并不拮据,相反据说有在做生意,可是他最终只淡漠地打在我卡上两万块钱。多年夫妻情分,在离婚后只余两万的价值,如果不是许子扬愿伸手,妈妈可能就......那时候,我恨这个名为我父亲的男人。而回头来想,也正因为他的冷漠,让我欠下了许子扬的债。   纷纷扰扰,剪不断,理还乱。   一直到中午,才抵达了省城。   沿路许子扬的电话不断,似乎都是打来催促的,见他眉宇间的皱褶越来越深,想他如此沉稳自若的人,也有不耐烦的时候。   车子开到了某个饭店门前停下,刚下车,就有人迎了上来,正是常在许子扬身旁的那个助理。心中微动,看来这次来省里有大事,连助理都先一步过来了。   助理与我认识,却还是微瞥了我一眼后才压低声音对许子扬道:“许少,书记与夫人都已在包厢会客,就等你了。”话中的讯息令我震惊,他的父母都过来了?这是出了什么事?难道还是原来那件事没处理好?记得之前他有说过省里安排了特派员来调查,会不会又查出了什么内情?   许子扬转首过来,见我怔然的表情,揽着我一边往内走一边轻声道:“别担心,不是上回那事。你一会在旁边包厢里先吃着饭,我应酬完了过来接你。”到了二楼包厢区时,他又嘱咐了助理几句,才松开我朝最里面的那个豪华包厢而走。   凝目看他沉厚的背影消失在门背后,有种压抑的窒息感。他是天生就做大事的人,而我渺小如世间尘埃,距离这个名词总在不经意间闯入心扉,提醒着我和他的差距。   “余小姐,请跟我来。”助理提醒的声音在耳畔,我回过神冲他点了点头,就跟在他身后进了另一个包厢。很普通的房间,一张小圆桌,上面已经上了好几个菜,都是我平时爱吃的,不由惊异地看向他。   助理摸了摸鼻子,解释说:“是许少先前吩咐的,我只是照做。”   坐进位置,发觉即使是小圆桌,而五六道菜也都聚集在一起,还是有形单影只的感觉。于是抬头邀约道:“韩助理,坐下一起吃吧。”   他愣了愣后,连连摆手,“不了,我还得去外面候着,许少有事会叫我。余小姐若还想吃别的菜,知会一声就好,我让服务员再拿菜单过来点。先失陪。”谦恭有礼,态度和蔼,眼中却有着疏离。   等门被轻轻掩上后,自嘲地笑了笑。也不客气,举了筷子开始吃起来,明明都是色香味俱全的菜,吃在嘴里却失了味道,没那么鲜美,反而那隐隐作痛的胃炎又有发作迹象。故而,常有人云,食与环境和心情密切相关。   但食不知味只是小事,没过多久门外传来争执声,随后门被从外面推开,一前一后走进了两个女人,我停住了筷子怔看着她们,心中微沉。后面那位我认识,是丁岚,至于前面的那个中年女人,从她精细的五官和与某人极其相似的眼睛来看,也猜出了来者何人。   此时她正自上而下俯视坐在椅间的我,端庄高傲的下巴不曾垂下毫厘,仅是眼尾恩赐地稍微垂下些许,却有一股迫人的气势。她果真如那冰冷的声线一般凌厉强势。   门口处,韩助理抱歉地看着我,他脚步刚移动,许夫人就冷冷警告:“韩洛,子扬与书记会客的是谁,你不是不知道,你要现在就去打断那重要会晤吗?”   韩洛正是韩助理的名字,在听得这句话后,他微垂了视线,低声道:“许夫人,我知道了。”然后退开了两步,丁岚唇角划过浅讥,轻轻将门掩上。   ☆、87.女人之间的坦白   我迟疑了下,从座位里起身,恭敬称唤:“许......夫人,你好。”   她鼻端哼出一声冷笑,“余浅是吗?”我点点头,明知来意不善,但还是得受着,也不能指望韩洛去叫许子扬来救场,刚才这位许夫人所言他们今日会晤的是重要客人,谈的是国家机密大事,哪里是我等小女子的世俗事务能打扰得了的。   而且,既然知道我在这里,许家夫人想找我,总归是有办法避开她的儿子,这个会面,我避不开。再观丁岚态度,虽然至始至终她都嘴角含着讥讽,却是进门后一声没吭,之前许子扬解释说那场即将到来的订婚是她与许夫人商定的,那么在这个准婆婆面前,她定是表现得从容大方,决然不会将曾经的妒妇模样展现。   凛然目光如冰刀扔掷过来,我立即回神,暗恼自己这时候还有心情去研究丁岚的心态,最大的难题是怎么应付这位咄咄逼人的许夫人吧。   许夫人踱进了两步到桌前,目光扫了一圈桌面,虽然不是杯盘狼藉,但大都被我动过,定是没原来菜色好看。嫌恶的神色立即出现在她眸底,随后冷声质问:“昨晚子扬是不是去找你了?”   我沉默不语,这个答案显然对方是明知故问。   “你可知这次来省城的公务对子扬有多重要?省长即将换届,书记是候选名单,而子扬的政绩也显目,只要书记能够选上,他进省里就是板上订钉的事,可他却丢了一大帮人跑去找你,还与你厮磨一夜才匆匆赶来。”   一席话,许夫人始终语调寒凉,眼神犀利盯着我,而我虽面色不动,心中却是震惊的。哪里会想到,陪谢雅出走的冲动决定,会让许子扬舍了重要公务而寻来。想了想,微低了头,轻声道:“我很抱歉。”   气氛沉滞,无人再出声。许夫人凛人的目光一直紧盯在我脸上,这是我第一次见识到一个人只需冷冷看着你,就胜过用恶毒语言来攻击的威慑力,身在她的位置,无需放低身份来折辱我,只一个冷傲的仪态就迫得我后背冒冷汗。   胃抽搐的更疼了些,可这时候,我连用手去抚一下都不能。只能沉默站在当前,承受着对面如冰刀一般的目光凌迟。终于,许夫人清冷的声音响起:“抱歉?余小姐,容我提醒你,子扬的事情上,你不配说这两个字。”   语声一转,口吻缓和,却不是对我,而是对丁岚道:“小岚,我们回吧。”   鞋跟敲击地面清脆声响,往门边而去,我微抬眼,见丁岚挽着许夫人的手拉开了门,两人姿态亲密祥和,完全没有之前的萧杀之气。但在门边时,丁岚忽然温和开口:“阿姨,我想跟她说两句话,好吗?”   许夫人顿住脚步,视线从我身上飘过,才浅声道:“那我先过去,你别太耽误时间。”   丁岚微笑点头,极尽温顺乖巧,从许夫人赞赏的目光可看出,对这个准儿媳是十分满意。家世、背景、相貌、仪态,每一项都是满分吧。丁岚就站在门边,目送许夫人离开后才再度走到我跟前,她似笑非笑地看了我一会,拉了椅子坐下,姿态像是主人般指了指我的座位,“坐吧。”   我沉默着坐下,静候她的下文。曾多次领教过她的厉害,此时自然也不会认为她是坐下想与我和谈,但许夫人离开后,迫人气势敛去,我亦松了口气,对着丁岚,反而没了惧意。   “余浅,当知道你是靓靓的猪后,我一直在想一个问题,该拿你怎么办?”   眼皮跳了下,没想丁岚开口第一句竟是这,蹙着眉看她,却见她笑了笑后又道:“靓靓的猪,飘渺仙子,窈窕淑女,曾经我们三个人是那么和谐友爱,而且因为淑女有君子,相对来说我和你要更好些,尤其那时你是冷战身边的得力战将,我对冷战的感情从没瞒过你,而你总是最好的听众,不多言。靓猪,回想起那时,真的很怀念啊。”   我微微困惑,这样忆昨日感慨万千的丁岚,是第一次见到,仿佛她收了如许锋芒,真要与我和平共处一般。可是,她嘴角上扬的弧度却告诉我,还没有完,果然开场白一过,她锐利的目光直射而来,脸上的笑也尽收。   “可是,为什么你偏偏是余浅?靓猪是任何一个人,我都会开开心心与她握手交好,唯独你余浅不行!其实当年在游戏里时,我就隐隐感觉到冷战对你的有意,所以走近你的目的除了喜欢交你这个朋友外,还是为杜绝你和他发展的可能,风云对你有情出乎我意料,但也乐见其成,可哪里会想风云和冷战居然会为了你做下那场赌注。   那时候,我就知道冷战真对你动心了,那么你也不能再留在区里,所以后来风云在对你谩骂的那个星期,其中不乏有我请的小号在内,为的就是赶你出101区,可能就是风云后来也分不清哪些号是他找的人了吧。因为知道你这人对游戏中人重情,又心高气傲,所以你的离开成了必然。”   丁岚平淡地道出当年隐晦的往事,最后以一句话做总结:   “做任何事,我都喜欢永绝后患。”   哪怕那个人曾与你一同携手走遍玛法大陆,一起谈天说地,一起作战,一起遥想未来,你也眉头都不皱下就杀“情敌”于无形?飘渺仙子,是这样吗?我沉沉看着她,默然不语。   没有太多震惊,传奇中的事,一个又一个真相暴露出来,也越来越见惯不怪。   游戏人物其实只是操纵者的其中一个现实侧面,而丁岚会如此作为也恰恰表明她的言行一致,无论是现实还是游戏,她都始终如一对感情不遗余力争夺。   只是,不是以爱之名就能肆无忌惮且为所欲为,游戏里的谩骂到现实中的咄咄逼人,叹息在心口,那个飘渺仙子是再也找不回来了。   丁岚兀自笑了下后,视线避开我的眼,垂落在桌角上,“我以为冷战与靓猪就到这里止步,后来大家都不玩传奇,我因为一些事回了趟家,等过一阵却发现子扬与你同居在一起了,那时我并不太在意,男人在外逢场作戏,有个别女人都属正常,虽然你陪他的时间久了点,但也两年后与你分手了,我就更加肯定你于他来说,不过只是玩玩而已。   哪知半年后你那好姐妹结婚再遇,他的目光在你身上移转不开,之后更是不对劲,我只留意一查,就查出他与你又纠缠在了一起。像子扬这种人,吃回头草这种事基本不可能出现,可他偏偏就是回来找你了,这时我才觉得恐慌,急着对你威胁甚至恐吓,也派人跟踪拍下你与子杰暧昧的画面,可惜就是做到如此,他也没对你放手。”   她抬起眼,厉目扫来:“我一直不懂他为何对你有如此深的执念,直到那次宴会,揭开真相,才发觉你居然就是靓猪,这一切也都得到了答案。呵,以为我看不出他那冷漠的态度是故意做给我看的吗?就是那朝你扇去的掌,也有意避开了掌心,只用手指掠过,他是怕我对你报复吧,他早就已经知道你是靓猪了,是吗?”   见我不语,她也不需要答案,嘴角是苍凉的苦笑:“我为了他,不惜把导师也给推了出去,更是为他牵线省城这边的关系,余浅,你知道今天这个饭局对他来说有多重要吗?可他却为了你在这种关键时刻还拖延迟到。”   看着这般落寞的丁岚,我心中亦有些难受,她不过也是为爱而苦的女人。若要细算,从62区的格格到101区的飘渺仙子,她陪在许子扬身边已是多年。这份情,当不比我浅。   耳旁又传来丁岚冷沉声:“可是,余浅,这样又能代表什么?”   心间划过一道冰凉......   ###   我独坐在包厢内,桌上的菜已凉,更没了原来味道。   韩洛推门进来询问我是否要重新点一些菜,我摇摇头,原本就食不知味,现在更吃不下,何必浪费。“我出去走走,一会就回。”许子扬在那边应酬,一时半刻是回不来的,总不能就这么干坐着等吧。   见韩洛面有难色,我挑了挑眉问:“他有吩咐必须留在这?”   “那倒没有。”他连忙回道,“余小姐可在楼下附近转转,旁边还有个茶座。”听他这么建议,点了点头,径自走出了包厢门,实则我是胃痛难忍了,估计刚才神经太过紧张所致,所以走动走动好放松下来。   脑中回荡丁岚叙完旧情后说的话,她说这次许书记与许子扬在省城的事谈成后,会停驻几天商谈两家婚事,那边包厢里她的父亲亦在列。早前就知丁家是通省里的关系,书记作为省长候选人,若能成选,丁父必定在其中打了深切关系。   她又说:余浅,不要太过相信自己的魅力,没有人会是男人心中的独一无二,当利益面前,事业面前,男人永远都知道该如何选择。   然后扬眉问我:你觉得你能拿什么来和我争?   句句诛心,句句又在理,我无言以对。   ☆、88.江山与美人(为四苗钻石加更)   然而,丁岚走到门边时,又回过头来,脸上似嘲讽似悲哀:“余浅,其实有时候你比我还要悲哀,我起码还能与他同步,光明正大站在他旁边,你呢?你觉得你们还能走多久?醒醒吧,就算是......曾经的飘渺仙子对靓猪的忠告。”   最后的这番话,比之前她让我看到的现实,更加触动我心。   其实今天的丁岚,态度要比之原来好了许多,没有了嚣张跋扈以及恶毒,算是我与她相处平和的一次了。谁说游戏是假的,感情也是假的,或多或少,飘渺仙子对靓猪是有些愧疚的,也曾真的将对方当成朋友吧。   走出饭店门时,发现韩洛跟在身后,刚想转身让他留步,忽然肚子剧痛传来,如刀绞般,痛到我忍不住弯下了腰,耳边传来韩洛焦急的询问声:“余小姐,你怎么了?”想回说没事,可是痛到说不出话,脚上一软,人往前栽了下去,倒地的时候失去了意识。   回转意识时,睁开眼就看到韩洛忧愁又紧张的脸,他的嘴唇在蠕动着,可一时听不清他说什么,过了会才辨别出意思来。顿时有种被天雷砸中的感觉,那隐隐抽痛到最后的肚痛昏迷,我一直以为是胃炎发作,结果居然是盲肠炎......   之前都是征兆,可却被我忽略了。幸而听医生说,是胃炎发作引起感染性发炎,导致了盲肠炎诱发,总算得些安慰,让我觉得不至于连胃痛和肚痛都分不清。   眼睛转了一圈,没有见到熟悉的人,看情形我应该昏过去没多久,韩洛直接将我送到医院来了。医生断定出来是盲肠炎,势必是得割掉做手术了,同意书签下,就被推进了手术室。   手术并不可怕,现下的医术,割个盲肠就跟女人剖腹生孩子一般,属于小手术,基本不会有什么生命危险。而打了麻醉药,根本没有什么知觉,只是觉得心荒寥寥的。可能真的是人在病中,会比较脆弱,总想多些温情。   而我需要的温情,直到我手术结束推进病房时,都没有到来。   韩洛一脸抱歉地站在我床前解释:“有打电话给许少,可是会谈期间,他把手机给关了。我有回去探看过,似乎何省长与丁局喝高了,兴致很高昂,拉着许少与书记不肯放,找不到机会跟许少汇报你这件事。”   我笑了笑,男人喝酒是这样,常常喝混了没天没地的可一直喝下去,心想这时候是不是该说男人以事业为重,这样才显得大度吧。见韩洛欲言又止,心领神会,淡淡道:“你若有事尽管去吧,反正手术完成了,也很成功,这里又有护士在,我有什么需要会按铃。”   韩洛如释负重点头:“好的,那我先回饭店那边,等许少那边一完就立即让他来看你。”然而这一等,却是越等越心凉,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身上的麻醉药效也没了,刀口处开始撕心裂肺疼起来,整个人却动都动不了。   几度觉得口渴,想要喝水,伸手够不到头顶的按铃。韩洛给我安排的是间单人病房,我连指望邻床帮忙喊下都没法,吊挂的点滴到底时,无奈只好用力撑起身体按下喊铃,伤口处立即感觉到剧痛,然后有什么溢出,不用说,定是裂开流血了。   从来不愿将自己陷入到凄惨的境地,也总以乐观面对人生,可在此时,我的眼角终究是湿润了。实在想不通,怎么会沦落到如此?等待护士到来期间,我用尽全力将泪逼回了眼眶,任那撕裂的痛一点点侵袭。没有自虐的倾向,等护士换好了点滴,就告诉她伤口裂开了。   小护士很尽职,立即喊来了医生重新换药包扎,从头至尾我都没吭一声,而医生在临走时却说了句:“姑娘,还是打个电话让家人过来陪着吧。”然后是边走边低声嘱咐那名护士多注意这个病房。   心有凄然,家人?他们在哪?即使父亲就在这座城市,我能打电话给他?就算打了,家有妻儿的他,会过来吗?倒是后来那名护士时常会过来探看,询问我有何需要,免我再按铃唤人。   许子扬是到傍晚时分才匆匆赶来的,那时我正假寐着休息,可能是即使睡着也没有放松神经,也可能是我本来就浅眠,所以在感觉到有人触摸我头时,立即惊醒过来。定睛一看,发现是他,嘴里一片苦涩,怔怔不语。   “怎么我就离开一会,你又住院了呢?”他坐在床沿,轻抚着我的脸,眼底满是怜惜。我垂下眼,喉咙干涩的不想说话。他又拉了我的手,“这么凉?韩洛真是的,也不给安排个好病房,这里连空调都没有。”作势要起身,我拉住他摇摇头:“没事,你知道我体质的,本就天生寒凉,一年四季都是凉手。”   许子扬微微俯身,气息轻吐在我脸上,低声问:“怪我来得太晚了?”他很敏锐,扑捉到了我藏在面无表情下的不快,可是他不知道我难过的不止是手术时他不在身边,还有很多掩藏在表相下的东西。   他轻啄了口我的唇,浓烈的酒气环绕而来,仔细看才发现他的脸色微白,眼中有血丝。他与一般酒喝多了的人不一样,别人是喝到脸红脖子粗,他则是越喝脸越白,至于那眼球上的血丝,应是昨夜没怎么睡导致的。不难看出,其实他很疲累。   “浅浅,中午会见的客人很重要,我是真的走不开。韩洛悄悄跟我说你昏倒进医院,还做了盲肠炎手术,立刻就心急如焚,可不把那些事情安排好,我根本没法过来。知道你受委屈了,晚上的应酬我以身体不适推掉了,我会在这里陪着你。”   清洌的嗓音带了点沙沙的,抵在我唇边像是呢喃,像是解释,像是细语。   如果他声称是刚刚才得知我住院这件事,那么我会大笑三声,指着门口让他滚。什么应酬吃饭会从中午吃到傍晚?韩洛不可能一整个下午都找不到机会告诉他。   而他却选择对我毫无隐瞒,让我看到他身在其位的身不由己,也让我看到他面面俱到中却没有忘了我,更让我看到他有在对我付诸感情。这样的他,我没有办法去怒斥。   最爱西楚霸王的故事,记得当初曾与他一同坐在沙发上看一部叫《楚汉骄雄》的港片连续剧。历史上着名的东城之战,也是项羽与刘邦的最后一战,当勇猛无敌的项羽带领几十骑冲出重围时,无人不惊叹于这个人的雄才伟略与英雄气概,然而他最终为了回转去救虞姬而成为败者。   许子扬指着电视里江华饰演的正在乌江自刎的项羽笑道:他与刘邦比,输得可不止是一截。我缠着他细问原因,他沉稳浅笑着解释:楚汉骄雄,胜者为王,败者为寇。项羽将女人看得太重,江山看得太轻,尤其是他输不起,输一场就是自刎结局;而刘邦输了再爬,然后再跌倒再爬起,权衡利弊得失,他计算的很清楚,注定他得天下。   听他一番话,我在当时立即就改而喜欢了刘邦这个人物。后来常看一些有关西楚霸王的论证,越来越多的事实指证项羽这个人物或许英勇,但却不适为君,他的很多观点都太狭隘,就比如为救虞姬舍万民,中间的得与失,是人都分得清楚。   所以在许子扬将公事摆在前,私事挪后,设身处地站他位置考虑,我没有立场去怪他。因为既然承认爱他,那必是爱他的全部,优点也好,缺点也好,只要是他许子扬。   但心中的那些疑问,以及越来越荒凉的感觉,该如何处理?   原本还算温情安宁的时刻,在接连好几个电话打来后,许子扬一声沉怒:“能不能让我安静会?”吼完,直接就挂断电话,并且按了关机键,这下世界一片清静。   此时的我,还没被医生批准可以吃东西,只能用棉签沾了水湿润嘴唇。倒是小护士跑得越加勤快了,隔个半小时就来问候我情况,几次下来,见小护士目光有意无意飘向他,脸颊微红的样子,终于明白原来醉翁之意不在酒。   我悄悄瞥了眼,某人好看的皮相,在哪里都是被注目的。倒是许子扬似乎并无所觉,他不知从哪弄来张躺椅,半靠在里面,眼睛微阖,似睡非睡的样子,慵懒中不乏俊逸。看他的架势应是酒精上头了,有些微醺,等护士走开后,我轻声提议:“要不换个双人病房,你也躺一下?”   他睁开眼,想了想后道:“也好。”于是起身走出了门,很快就回转了过来,随后跟进的还有穿着白大褂的护工等人,他们欲上前来搬我,被他喝止,然后他走过来揽起我身体将我抱进推床,在他怀中的霎那,我的脸刚好贴着他的胸口,听到有力的心跳声。   重换病房,环境相对比原来那间要好很多,空调、电视等设备一应俱全,最主要的是有两张床。他在看着护士为我重新挂上一瓶点滴后,才轻靠进那张床上,嘱咐我道:“我就眯一会,晚点叫醒我。”没一会,呼吸清浅均匀,已是睡了过去。   ☆、89.温情脉脉〔为3000票票加更)   我侧头凝视他睡脸,长睫毛如羽扇般盖住了那双黑幽的深眸,眼睑底下有淡淡的阴影,他是真的累了。要想做到运筹帷幄尽在掌握中,其实也需付出很大心力。   先这样吧,那些理不清的事等这次回去后慢慢再理清,快过年了,是时候回趟老家,看看妈妈了。可能是点滴中本来含有安眠成份,我竟也迷迷糊糊睡着了,后来似有感觉护士过来拔针头,眼皮沉重也没打开。   恍惚中,好像有人在推我,然后耳侧湿热的气息在唤:“浅浅,醒一下,你得吃些东西。”半眯开眼,就看到昏黄灯光下熟悉的脸,意识回笼,之前医生有嘱咐晚上过十点后能吃东西,而且必须进食,否则体力会吃不消。   “几点了?”我一张口,发觉声音嘶哑的很,且有气无力。   许子扬眼中划过光芒,疑似心疼,轻声道:“已经过十二点了,之前有叫过你,可你睡得沉,没唤醒。来,米汤已经热过了,多少吃一点。”   递到眼前的是一个杯子,里面盛着浓稠的米汤,他还细心地插了吸管在上面,床也被半摇起来。唇凑上,轻轻吸了一口,暖暖的感觉从嘴里一直流淌过咽喉,再到心里。   当男人俯首贴耳,温柔低语时,基本没有女人能够抵抗得了。其实这样的事,许子扬完全可以请陪护来做,但他却关机守候在我身边,之前孤伶伶躺在医院的那些委屈与怨怼,在他细致认真的眉眼里,烟消云散。而某些话,某些事,不愿在这样温情的时刻被提起,那就暂时选择忽略。   很快,一杯米汤见了底,我的胃总算有了知觉,暖暖的,饥饿感也随之上来,视线飘了寻找,正好撞上他看我的眼神,听他轻问:“还想喝?”我点点头,确实饿狠了,清淡的米汤也成了美味,舌尖都有甜意。   可他却摇摇头,“医生嘱咐了,不能多喝,要少吃多餐,你这次炎症就是胃炎引发的盲肠炎,让你平时饮食不正常,这次吃到苦头了吧。”   他何时对医生唯命是从了?我懊恼地瞪他,“那现在是要干嘛?”半夜里把我喊醒喝了一杯米汤,一时间哪能再睡着。哪知某人笑着道:“浅浅,我是想跟你干些啥来排解无聊时间,但......”他比了比病床后道:“暂时你还是消了那念头吧,等你行动方便了,我一次满足你如何?”   “许子扬!”我想要怒吼,可沙哑的嗓音加上有气无力如猫叫的音量,顿时弱了气势,倒像是在朝他撒娇,顿时引他大笑出声。恨恨别转头不理他,搞不懂男人脑子里在想什么,随意一句话也能牵连到那上面去开起黄腔来。   手上一暖,放在被子外的手被他包住,余光中他已经坐在了床沿,忽然门上传来轻敲声。我转回视线,都已经午夜时分,这时候会是谁来?难道是护士来量体温?   许子扬抽开手,直起身走向门边,手上失了温度,怅然若失的感觉涌上心头。门拉开了一道,透过他挺拔的身形,我看到门外站的不是护士,而是他的助理韩洛,心顿时沉了下去。两人说话声很小,听不真切,依稀可辨韩洛在劝说着什么。   我闭了眼,将被子拉高到头顶,盖住侵扰的声息。片刻的温存于我来说都是奢侈吗?他的手机关掉了,韩洛赶了来,势必是要把他给唤走吧。这个夜晚,终究还是一个人过,原本带着甜意米汤味的舌尖,泛起了丝丝苦涩。   感觉外力在拉扯我罩在头顶的被子,手指拽紧了些,就蒙在里头咕哝着说:“你要走就走吧,我睡了。”当鸵鸟也罢,总之就是不想看他离开的背影,那会显得自己越发凄凉。   “深更半夜的,我要去哪?”   我手上一僵,不由松了指,立刻被子给拉扯了下去,许子扬一脸没好气地看我:“你这是要将自己给闷死?脸都憋红了。”   将目光转了圈,发觉门已经关上,不见韩洛身影,迟疑地问:“你不走吗?”   一声轻笑从他嘴里溢出,弯了眼角,“韩洛是来提醒我明天行程的,傻丫头,你现在怎么这么敏感呢。”说完,大手挠了挠我的头,脸上却洋溢着宠溺。   我感觉自己的心就是在坐那云霄飞车,时而跌落谷底,时而又攀升高峰,起起落落,患得患失。不管他说的韩洛来意是真是假,至少他还是没有走,留了下来。   “子扬......”我轻唤他名字,与他重遇然后再在一起,基本上每次都是连名带姓的喊他,像这般依恋在唇间的呢喃名字还是第一次。   许子扬的眸色变暗,他喉结动了动后,俯身狠狠啄了口我的唇立即退开,懊恼地低吼:“余浅,你就撩我吧,等你好了,我定让你加倍补偿。”他的样子像得不到糖的孩童,又像**不得纾解的困兽,引的我忍不住笑起来。   这个晚上,他躺在另一边床上,却伸手一直紧紧握着我的手,低低的嗓音一直盘旋在我耳畔。他跟我讲这次来省城要做哪些工作,明天又会有什么安排,一件件一桩桩细数娓娓道来,嘱咐我明天在这好好呆着,有事就打他电话。   就是在他清浅好听的声线中,我朦朦胧胧轻弯着嘴角再度入眠。   隔日醒来,旁边床上已是无人,因为有他一夜的温情捂着,不会再怅然若失,窗外的阳光打在身上,暖暖的。没过一会,就有护士推门进来,亲切和蔼地介绍自己,说是许先生为我请的陪护,让我有任何需要都可唤她。   手术第二天,确实还有很多不便的地方,有了陪护在,不会再出现昨天下午为按铃弄到伤口崩裂的境况。中午的时候,许子扬打了个电话过来,听着那边喧闹噪杂,想必又是在应酬,他细细嘱咐了几句,才收了线。   润物细无声,在他的温柔之下,我的心境变得宁和。每天晚上,无论多晚,他都会赶过来,然后与我离了一臂之隔,在彼此的呼吸声中入眠。   一周过去,我已经能够起身走动,这日许子扬也有余暇时间陪我。他扶着我在附近走动,低声跟我讲可能这两天就得回程了,省城这边事情差不多已经完结,后面就是等年后宣布。看他眉峰舒展一副从容自若的样子,想必大事已成。   其实官路与商场有着异曲同工之处,一旦路通了,铺平了,后面自然就顺利。这中间......丁家出了不少力吧,我在心里隐恻着。   迎面而来一对父子,我视线飘过,顿住身形。   总是想,即使身在同一座城市,碰面相遇的几率也是小之又小,可偏偏在这座城市,这家医院的走廊上,我遇见了我的父亲。他身旁半高的男孩,是他的儿子,我同父异母的弟弟。几乎同时,他也看到了我,目光中有微惊,随后在许子扬身上转了一圈才定在我身上。   我见男孩手臂用纱布半吊着,应该是骨折之类的病痛。许子扬察觉到我的异状,低声问:“怎么了?”这时前方的父亲已经拉着男孩走到了跟前,“小浅,你怎么会在这家医院?”宽厚的嗓音曾是我童年最爱听的男中音,它代表着我对父亲的依恋,此时那声线中带了分迟疑和不确定。   因为身上穿着蓝白条的病服,所以无需解释也是我生病入了院。许子扬的目光在我与父亲间流转,他们并未见过面,就是我也好久没见过父亲了,只逢年过节打个电话。抬起头轻描淡写地答:“爸爸,来这边有点事,不巧突发盲肠炎,就住进来了。”   疏离又客气,既介绍了他的身份,也回答了他的问题,算是面面俱到。   身旁的男人顿了顿,然后伸出了右手,谦和开口:“伯父,你好,我是许子扬。”沉稳有度,从容自若,只需看气度,都知他的不凡。两手交握后松开,父亲深看了眼他,转向我时,眼中有些尴尬,“做手术住院怎么不打我电话的?”   不晓得为什么,我突然想笑,眼前这个男人,曾是我最最崇敬的父亲,如今他站在我两尺开外的地方,询问我这个女儿这么一个不尴不尬的问题。   其实我很想反问,打他电话能如何?最多也是像看望病人一般拎些东西来问候我,客气疏远到连说上十句话都难,这就是我们父女。   终究只是心里想想作罢,到底他是我父亲,垂眸笑了下,转移开话题,看向他身旁沉默的男孩:“他的手怎么了?”   父亲似如梦初醒般,拉过男孩介绍道:“他叫乐乐,调皮捣蛋把手给摔断了,上医院来矫正的。乐乐,叫姐姐。”最后那句是对男孩说的,但显然男孩不知是腼腆还是怎么的,头埋得很低,看都不看我一眼。   气氛顿时又僵了下来,许子扬适时站出来道:“伯父,浅浅还不能太过走动,我先送她回病房了,我们的房号是......,你这边忙完有时间就过来。”   父亲脸上如释负重,连连应声。   ☆、90.游子心归   我与许子扬转身往回走了几步,忍不住回头去看,只见父亲已经携同男孩往电梯方向而走,不由自嘲地笑了笑。腰间环绕的手紧了紧,清冽的声音在耳边:“走吧,我陪着你。”简单的话,甚至没有过多修饰的蜜语,却戳中了我心。   微微靠在他肩膀上,将身体的重量交付于他,心念一动,起了撒娇的心,“我走不动了。”下一秒,一个斜倾,身体腾空了起来,爽朗的笑声在上方:“想要我抱就早说嘛。”   我伸手环住他的脖子,目不转睛盯着他弯起的眉眼看,这个男人,我是爱惨了他。心中暗暗发誓,只要他不放手,那么我就紧紧的,环住他,永不轻言放弃。   这算是下了一个极大的赌注吧,明知前程一片茫然,甚至可能是万丈深渊,但为他此时能在我身边相守这份情意,我愿奋不顾身一回。   接到父亲的电话,我已经在回C市的路上,他在对面询问我怎么退病房出院了,我随意找了个借口回了他,最终父亲不无感慨地说:“小浅,以后有什么困难打电话给我吧。”我讽笑不语,等对面挂断后才放下手机。   爸爸,困难的时候我不是没有找过你,可是你却冷漠以对,那不是街上阿狗阿猫,那是妈妈的命啊。这样绝情的你,让我怎么还能打出这个电话?   回到C市,我又正式入住进了许子扬的公寓,他把我那边公寓的一些生活用品和衣服都搬了过来,又请了个阿姨过来专门照料我身体。没有矫情的去拒绝他的好意,事实手术过后一个多礼拜,行动上还不是太方便。   导师的事,我没有再向他提起,不想因为外界因素来破坏我与他好不容易建立起的宁和融洽的关系。谢雅那边我也没打电话去询问,想必经过那次“离家出走”,陈新与她会好好谈谈吧,没消息反倒是好消息。年底了,许子扬也特别忙,每天都到很晚才回来。   眼见还有一个礼拜就要过年了,回老家的提议还没跟他说,碰巧这日他准时下班。等阿姨离开后,我琢磨了下,就把回家过年的事跟他提了出来。   听完后他就面色不善道:“怎么想起要回去过年了?往年你不都是在这边过的吗?”   靠着他坐下,将他的大手拉住,轻声道:“就是有两年没回去了,我妈在电话里问过好几回,催我回去。除夕和年后那几天你也忙不开身,我一个人在屋里怪冷清的,这次就当回去看看我妈了。”   去年年前几月我就跟他分了手,大年夜是一个人在租屋内过的,再前一年与他同居时,是一个人在这个房子过的,连着两年除夕夜,外面鞭炮轰鸣,电视里喧闹异常,而我的世界都是清清冷冷,没有一丝人气。   如此一算,分手半年后再遇,竟又快大半年了,纠纠缠缠,吵吵闹闹,分分合合,最终还是输给了自己的心,甘愿俯身在他身旁。心念起间,忽然想起当初那一年之约,彼时心力交瘁以为他对我态度轻慢,最终沦为了宾主卖身关系,只期望着一年之期赶快结束,可放我自由。而眼下,我却茫茫然,一年之约到后,他会真的结束与我这段关系吗?   不敢承认,心底涌起的阵阵酸意,是不舍......   “浅浅?”扬高了的声音,加上肩膀上的推搡,我醒过神来,见许子扬满脸恼怒看我,暗恼怎么开小差了去,陪着笑询问:“你说什么,我刚没听到。”   他盯了我好一会,才从齿缝中憋出话来:“我问你打算什么时候走?又什么时候回来?”   “就这两天走啊,回来么过了初七后吧。”   “不行!”他顿时拉长了脸,“这几天我都回来的,等小年夜那天你再走,过初三就回来,那时我基本上也都应酬完了。”简明扼要给我定下了往返时间,完全是按照他的行程表来安排的,小年夜那天他就得回老宅去住,这是每年的规矩,而一般长辈家拜年也都在初三之前结束。之后他就是几天休假,时间任意安排了。   摇头苦笑,暴君已经决断了,我还能说什么。   于是,小年夜这天,我收整好东西,打算出门打车去车站,没想许子扬却特意赶回来了,他拎过我的包,蹙了蹙眉问:“又不回去长住,你要带那么多东西干嘛?”   我哭笑不得地说:“许大少爷,我两年没回家了,总得给家人买些什么吧,包里都是些特产品,还有一件给妈妈买的羽绒服。”充斥了整个行礼包,看起来鼓鼓胀胀的。   这回,某人总算闭了嘴,但面色仍有不善。其实自从我跟他提了要回家过年这件事后,这几天他就一直没给我好脸色看,时常阴阳怪气的挑刺,就如现在,那张俊脸拉长着。   车票是在网上预订好的,到了车站立即就取来了,也不用排队。上车时,许子扬就站在车边,轻靠着车门,目光专注地看着我,脑中一发热,真想拎了包跑过去抱住他说不走了。可念起心里惦记的那事,终究还是理智回笼,朝他挥了挥手,钻进了车厢。   大巴车很快就开出了车站,我收回心神,轻靠在窗上,人人都是归家似箭的心,我却是一片怅然。两年没见妈妈,说不想是假的,但回去了又觉得浑身不是滋味。与跟父亲的疏离不同,妈妈对我更多的是小心翼翼,生怕哪里不好引来我的不快。   她一直以为我因为她的改嫁而心有怨恨,后来重病来袭是我一力独撑筹钱救她,甚至还为她捐了肾,所以她从心底里觉得对我愧疚。偶尔电话来,嘘寒问暖中带着讨好之意,这样的妈妈,令我很难过。   我是她的女儿,她与父亲离异时,我亦不是孩童,不至于不懂事到强求母亲一个人独守下半辈子。那时可能还想不透,现在却深深领悟有个伴真的很重要,人总有孤单寂寞时,老伴老伴,也就是老来有个伴而已。所以,她的改嫁,我是真的接受,只是那个新家庭毕竟陌生,无法强求自己融入进去。   至于后来妈妈生了尿毒症这个重病,这世上还有比我与她更亲的人吗?我不承担要让谁来承担?这是我的责任与义务,因为我流着她的血,我们是血脉至亲。   所以,妈妈,你真的无需对我太过客气与小心的。   傍晚时候,汽车抵达了终点,我走下车来,熟悉又陌生的景致,有着依稀的改变,却不失原来面貌。这块土地,时隔两年,还有着乡土的芬芳。我轻弯唇角笑了起来,回来了才知其实我是依恋这个地方的,回乡故里,游子心归。   走出车站,路边停了几辆载客车,有人上前询问是否要送,我想了想,报了地名询问价钱。那人开价六块钱,我给还到了五块,顺利坐进了车厢。这种载客车其实就是三轮摩托改装的,在大城市里已经被禁止,但在这个小镇上没人来管,倒成了互通便利的交通工具。   不过五分钟,就送到了目的地,我付了车资给开车的老板后,就独自拎着挺沉的包往里头走。沿路有人停下向我注目,探视的目光往我身上瞅着,我混当没看到,埋了头往前。   今天天气放晴,到傍晚时夕阳还暖融融的,我穿了件长款遮臀的黑色羽绒服,走了一段路,就开始觉得背上有汗意了。口袋里手机在叫,停下来取出一看,是母亲的来电,一接通那边就急着询问:“小浅,你什么时候到呢?”   “妈,我到了,先回老家那边把东西放了就过来。”   那头沉默了下,再出声时母亲有些难过的样子:“浅,你不住在这边吗?”慈蔼的声线里带着伤感,鼻子一酸,没忍住酸涩,眼眶微微湿润,“妈,等我过去再说吧。”   有些心疼这样说话的母亲,可继父那边情形我是了解的,母亲跟了他后没有再生育,因为继父本身离婚就带了儿子在身边,政策上也是不能再生了。而继父上面还有二老,一大家子人,要给我腾出地来住不是不行,但也诸多不方便。   加上我不习惯那种氛围,实在不想勉强,但对着电话里的母亲,又不知该如何拒绝。   终于走到了熟悉的老家门前,是个有宅院的平屋,黑漆的木门紧闭,我的兜里有钥匙。隔壁有人走出来,朝我看了看,惊喜地大嗓门喊了起来:“这不是小浅吗?你回来了啊。”   “诶,是我,虎子妈。”我扬开笑脸冲着她喊了声,小时候我与她儿子是同桌,常常打架,后来打出了交情,又常常聚在一起写作业。因为相邻,两家关系一直不错。   虎子妈上上下下把我给打量了个遍,然后似有心疼地说:“闺女啊,去外头苦吧,看你瘦的。怎么还剪了短发呢?女孩子不都喜欢留长头发吗?”   不由失笑,虎子妈定是想着我小时候留那长长的辫子了,没想我如今可潮了,直接板刷头,头发根根竖起,幸而还带了帽子遮掩着,要不然她定还要吃惊。至于清瘦倒是真的,接二连三受创,与医院有了不解之缘,哪能不瘦呢。   ☆、91.我想你了(为看书的人加更)   这些事不足与外人道,我笑了笑后,转移话题问:“虎子呢?还没回来过年吗?”   “那小子啊,有了媳妇就不认我这娘了,跑他丈母娘那边去过小年了。对了,你妈好一阵子不回来了,你这屋里头可没人。”   我点点头,应声道:“没事,我就是回来放个东西,就过去那边的。”随后跟虎子妈又寒暄了几句,这才开门进屋。一室冷清,确实如虎子妈所说,母亲应该好长时间没回了。不至于灰尘漫布,但也有股子霉味隐隐散发着。   环顾了一圈,眼见天色渐暗,拉开拎包,把一些要带过去的东西用礼盒袋子装起来。然后就锁门离开了老屋,打算等晚些回来再收拾整理。   母亲与继父现在的家离了些距离,我就两手拎着东西慢慢走过去,大约走了二十分钟,远远可见昏黑里有个熟悉的身影在翘首以盼向这边望着,不由加紧了脚步走上前轻唤:“妈。”那身影顿了顿,立即向我走近,眼角额头满布的皱纹即使在天色昏暗时也能看清。   “小浅,你可算回来了。”母亲显得有些激动,低头看我手上东西,嘴里又埋怨道:“回家来还买什么东西啊。”虽是埋怨,嘴角却咧开了笑起来。   我看得出,她是真的高兴,不由也跟着乐呵了笑。手上一轻,一边礼盒袋子被她接手了过去,然后暖暖的手拉住我手,就往屋那边走。到得门口,见继父迎了出来,笑呵呵地招呼:“小浅,回来了啊。”   轻轻点头,唤了声“叔叔”,中年男人立即露出憨厚的笑容,连声说“快进去吧”。进到里面,一室敞亮,屋内已经拥挤着好些人,我浅笑着与长辈们打招呼寒暄,都是继父的兄弟姐妹等亲戚,甚是热闹。   继父唤着大家入座,一张大圆桌,围得满满的。因我以前性子就属沉静,又是晚辈,故而除了劝菜外,倒没什么人与我多攀谈,我也乐得自在。只暗暗观察母亲的近况,今天她掌厨,时而端上一盘菜过来,始终笑颜和蔼,无半点郁色,长者面前很得喜爱,继父的儿子对她也和气,我心里松了口气。   当初母亲那病,或多或少是拖累到这个家的,一直担心他们会因此而怠慢母亲,可我身在外地无暇兼顾,后来得知许子扬曾帮助过继父开店面,心里稍稍安定了些,现在看到这一幕,总算悬着的心踏实了。   乘着大伙聊得热闹,我揪了空隙,弯进了厨房,那里母亲正在热火朝天地翻炒着菜,见我进来,连忙笑问:“怎么不去外面吃?这里油烟味重,会把你衣服熏得全是味。”   我瞥了眼身上外套,混不在意地答:“没事,妈,你最近身体可还好?”   “好着呢,你就放心吧。”母亲乐呵着笑脸,眼角的纹路却比以往更清晰了。岁月催人老,这话一点都不假,心里琢磨了下,她是报喜不报忧的人,要不然当初那尿毒症也不会到很晚才查出来。于是我又道:“妈,过了年我带你去做个全身检查吧。”   母亲一怔,随即怨怪道:“做什么检查啊,妈现在都能下地干农活了,别花那冤枉钱。”   “妈——”我长唤了声,微蹙了眉头,“哪里是什么冤枉钱,我也打算去做个全身检查的,就当你陪我一起?”   这回母亲不反驳了,而是仔细看了我,眼底浮起心疼地问:“怎么变这么瘦了?是......那个原因吗?”头部受伤以及得盲肠炎这事,电话里我没跟她提,若是知道了她定又要难过了,故而以为我的清瘦是因为少了一个肾的原因。   宽慰地摇头:“妈,你想多了,现在流行减肥,瘦了穿衣服才有架子,你看我这型,潮不潮?”说完,还转了一圈,母亲终于笑了起来,但在目光注目到我头戴的帽子时,又皱了皱眉道:“女孩子还是把头发留长些好看。”   我耸耸肩,一般老古板思想是很少能接受我这头型的。   后来母亲把我推了出去,让我多吃菜,既然检查这事已经定下,心里也安定了。坐在位置上,浅笑着看他们相互敬酒,偶尔有人敬酒是连带上我,就附和着起身。气氛甚是融洽,但在我看来,就像是坐壁上观,看着别人的欢笑与热闹,与我无关。   晚饭结束,宾客走得差不多时,我也打算起身跟母亲告别,哪知母亲不肯让我走,非要留我住在这边。继父也在旁劝,说房间已经准备好了,让我跟母亲睡一间,他跟小斌睡一间。小斌就是他在上大学的儿子,戴着眼镜,文质彬彬的。   我推托换洗衣物都在那边屋子,继父连忙说让小斌帮我过去拿,这样盛情之下,我不好再推拒,只得点头。很多时候,当走进了那个场合,往往会因为各种因素而身不由己,就像我其实留宿在这里会彻夜难眠,可依然为了不让母亲为难而选择留下。   母亲倒是很开心,进进出出张罗着,我独自坐在房间的床沿上,插兜里的手感觉到一阵震动,拿出手机一看,居然有5个电话,全是许子扬的。连忙按了接听键,首先喧哗声从对面传来,似乎那边还没散场。   “喂?喂?你等下。”清冽的嗓音几乎被喧哗声淹没,过了会他似乎走到了僻静处,再次听他声音划过耳膜:“喂?浅浅,说话。”   “嗯,我在。”   “怎么打你那么多通电话都不接?你到了那边也不知道报个平安的?”连着两声质问,将我问得哑口无言,报平安这一说我还真没想到,却因他话中的急切与担忧,心中添了喜意。   “喂?怎么不说话?信号不好?”   我连忙应声:“能听到,手机开了震动,刚吃饭时没有听到电话响。”   一时静默,隔着电话,能听到他微粗的呼吸,他又喝酒了吧。温软的语声似远又似近:“浅浅......”我心漏跳了一拍,轻应:“嗯。”   “我想你了......”   心上的弦被拨动,爱意源源涌出,想说些什么,却又觉喉咙干涸,只能听着他轻柔地细语:“你一走我就后悔了,真不该放你回家的。”   “初三我就回来了。”   “初三你要不回来,我就过去抓你,然后打你一顿屁股先解恨再说。”   温柔的情话,缠绵的气息,让我的心变得柔软,唇角溢出的笑是今晚最真的。余光里看到母亲进门来,连忙压低声音道:“不说了,我妈来了,你少喝点酒,先挂了啊。”放下电话时,脑中浮现某人懊恼地瞪着手机的滑稽表情,不由笑了起来。   母亲走过来,问道:“跟谁讲电话这么乐呢?是子扬吗?这次怎么没带了一起回来呢?”   当初许子扬是以我男朋友的身份出现在她面前的,后来一度分手这事也没告诉她,所以她一直以为我们在一起,提及他是也熟稔的口吻。   “他家里客人多,走不开。”   母亲领会地点点头,一屁股坐在我身旁,试探地问:“小浅,你也老大不小了,和子扬准备什么时候结婚呢?”   一盆凉水兜头而下,将本还带着甜意的心灌了个冰凉。结婚?我和许子扬吗?从没想过,或者说不敢去想。当初那两年同居时会想,会做梦;后来分手后领悟了自身价值,明白我和他遥不可及;这回再在一起,即使我们现在彼此温存惬意,也是不敢去想那事。   心底其实是有答案的,只是不想去翻出来,像许子扬这样的身份与家庭,门当户对是首要,故而站在他身边的人即使不是丁岚,也不会是我。   轻声叹息,一直都在做鸵鸟,母亲却戳破了我幻想中的气泡。她看我脸色不好,不敢再问,岔开话题问起我工作一事,没想这一问又问到我心头伤。   导师的事后来没了下文,可那研究所是开不下去了,一帮学生如鸟兽散,全都撤离,各自去找了工作。就我接二连三出了些事,目前仍在待业中,年后务必也是得去找事做了。   随意找了借口安抚母亲,然后把话题带到了别的上面,听着她闲话家里长短,心底很是感触。很久没有两母女促膝长谈了,时间不知不觉就过去了。   躺在床上,与母亲挨着身体睡,听她微重的呼吸声,似乎又回到了童年时光。曾经不止一次地想,如果母亲与父亲依然夫妻和睦,那该有多好。后来看多了些事后,又会想若没有父母的离异,可能我不会因为无聊玩网游,也可能会考上更好的大学去别的城市,那就不会遇上许子扬了。   所以,凡事都有因果,也总猜不出老天爷会给你安排的下一步命运是什么。   ☆、92.拖油瓶(为雨小桃钻石加更)   古时候有个凶恶的怪兽叫夕,每到岁末便出来害人。后来,人们知道夕最怕红色和声响,于是年三十晚上家家户户贴红春联,燃放爆竹,来驱除夕兽,以求新的一年安宁。这种习俗从此流传下来,年三十晚上便称为除夕了。   正是除夕夜,有没有夕这个怪兽我是不知道,只知道耳边全是轰隆的鞭炮声,此起彼伏,煞是热闹。酒桌台上欢声笑语,酒桌台下乐呵呵看着春晚,这就叫年味。   我站在门前,看着继父的儿子小斌带着一群邻居的孩子放烟火,弥漫的夜空中,点点如繁星花朵在绽放。手一直揣在兜里,不是怕冷,而是捂着手机,怕错过某人的电话。可是今天一整天到现在,一个电话都没有来,心里空落落的。   乘着母亲在屋里头忙,我没有吱声离开了。虽是小镇,但路灯设备都已齐全,所以路面也敞亮的,加上家家户户都在放炮竹烟火的,更不会太过昏暗。没过一会,我就走到了老家门前,手机铃声响了起来,连着震动,连忙拿出来一看,却发现是母亲打来的。   “小浅,你去哪了?”母亲的声音听着甚是着急,想必是里里外外找不到我。   “妈,我回这边房子了,今天就住在这边,明早过来给你们拜年。”   “你这孩子......”   默不作声听母亲埋怨了几句,最后才轻声道:“妈,你别担心,我都这么大的人了。”事实昨晚我失眠了一宿,即使鼻间是妈妈熟悉的气息,却仍旧睡不着。今天精神状态明显不佳,若再耳根软休息在那边,肯定够呛。   收了线,拿钥匙开门进屋,虽然冷清不比那边热闹,但到底是自个家,怎么都自在。反正无事,脱了外套放一边,开始大扫除,在这之前把手机放在了桌上,这样若有电话来可第一时间听到。   可直到我将地上拖干净,又给睡房的床上铺上新的床单与被子,都没一个电话进来。倒是时而有短信传来,全是新年的祝词。坐在床沿,一条条翻阅着,发觉谢雅的也在其列:猪猪,新年要好好的啊。还有一条是秦宸的:余浅,祝你早日收获幸福。   那时秦宸离开后,我发了条讯息过去,告诉他我的号码,当时他并没有回,没想在除夕夜却发来了问候。打上几个字,觉得不行,删了重写,最终还是换成官面的话:师兄,新年快乐。那边没有再回复过来,大过年的,人人都忙吧。   一直想等的那个电话,始终都没有响,躺在床上反反复复按着那熟悉的十一个数字,指尖摩挲着绿色的通话键,一不小心触动了,屏幕显示连线中,心跳骤然加速起来。有个声音在脑中说话:承认吧,你就是想他了。   “嘟”的一声,接通了,屏息等待他清冽的嗓音,却听到带着讽意的女声在问:“余浅?找子扬吗?他在浴室,要我帮你去叫吗?”   手机一滑,滚落在旁,心沉到谷底,透着丝丝凉意。丁岚与他在一起......他们的关系已经近到大年夜都两家一起过了吗?尤其是丁岚话中的暗示,让我脑子瞬间混乱。   过了片刻,铃声突起,我被吓了一跳,坐起身瞪着床沿上震动着的手机,迟疑间探手去拿,指尖微微颤抖,屏幕上是他的名字在跳跃着,张扬夺目肆无忌惮。   电话一接通,许子扬的声音透过来:“浅浅,你找我了?刚刚我喝多了去洗手间,手机放在桌上没接到你电话。”他的语气微急,音质中带了点沙哑,我蹙了蹙眉,没忍住心底的关心问:“怎么喝那么多?”   如果爱一个人,要选择信任,这是爱情的首要条件。他与丁岚,我选择相信他。   因为丁岚的话点首先不可信,今天是除夕,许子扬务必是得住在老宅那边的,他不会没分寸到在这种时候与女人厮混不回家。而丁岚既然想进许家大门,首先得树立好的印象,也决然不会选择此时纠缠。   “有没有想我?嗯?”暧昧的语声在耳边,我脸微红了下,今晚坚持要回这边单独住,就是存了想跟他说些体己话的心思,所以也不保留,轻声呢喃在唇边:“想,你呢?”   惬意的笑声传来,某人满意道:“特意不给你电话,就是想看看你能忍到什么时候,嗯,还没过十二点呢,余浅,你要是再晚一点,看我不打电话过来骂你。”   我飘了眼墙上的时钟,凌晨十二点还差两分钟,心中一动,或许我与他无法在一起过新年,那在电话里一起倒数也算是不同意义上的过除夕吧。“子扬,我们一起倒数吧。”清浅舒坦的笑意再次传来,我唇角也忍不住上扬。   没听到他的应答,却听他那边齐刷刷的声音在喊:“十、九、八、七......”我也不再顾忌,大声跟着喊起来:“三、二、一!许子扬,我爱你!”准点时耳畔轰鸣炮竹,震耳欲聋,将我最后三个字给淹没了,他那边亦是同样,似乎他在嘶吼着什么,可是我听不清。   等到一阵**鸣响,中间间隙时,没挂断的手机里听到有人来催促他进去,其中一道声线尤为明显:“哥,别躲在这里你侬我侬了,兄弟们喊你喝酒呢。”随后手机被挂断了,“嘟嘟”的忙音传来。   我没听错的话,那个是许子杰的声音,不意外这种场合他们会聚首在一起,也足可见之前丁岚有在说谎。两兄弟斗了一场,胜负各半,再见面时依旧能够做到谈笑风生,和和气气,也就他们这种涵容能办到了。   我不是善于表达爱的人,今晚是头脑一发热,乘着一股热血在沸腾对他喊出了那句“我爱你”,不管他有没有听到,也是我对他深深爱意的一种宣泄。心跳如雷,整个情绪都有种说不出的兴奋,脑中浮现他姣好俊逸的面容,不由期盼初三快快到来,有些迫不及待想见他了。   常看人把思念挂在嘴边,也曾施之以鼻,觉得哪有那般情浓到只分开一两日就抵不住心中的思念了。当初与他分手后,是有意压抑自己,且用别的事情来转移心神,而如今当情感不再压抑,发觉比之原来还要浓烈。   因为昨晚的不眠,着实累了,闭眼没多久就睡了过去,朦胧中感觉枕旁有震动,探手过去摸了手机,也没睁眼就贴在耳边咕哝着问:“喂?”在我以为是打错电话准备将手机放下时,一声戏谑的笑声传来,惊出了我一身汗,瞬间惊醒过来。   “浅浅,睡了?还是第一次听到你这种声音呢,确实挺像猪的,不过我喜欢。”许子杰的语调听起来像调侃,却又带着莫名的威慑力,令我觉得胆颤。   “你有什么事吗?”我小心探问。   却听他道:“也没什么事,就是给你拜个年,说声新年好。”   这个时候拜年?半夜两点钟?我欲哭无泪,他还真会挑时间呢,摆明了恶整我。   果然,只听他又道:“之前看我哥躲在旁边打电话,听得我心里痒痒的,就想着时间再晚也得给你拨一个,呵,还真有惊喜呢。”   男人的恶趣味!翻了个白眼耐着性子道:“太晚了,你若没事我要睡了。”   结果“咔嚓”一下,对面直接按断了手机,气得我只能瞪眼。莫名其妙的电话,莫名其妙的人,最后还莫名其妙挂电话!“嘀”的一声,短信过来,我一看屏幕,还是许子杰,点开信息,怔住,里面只打了一句话:轩猪,我是真的想你了。   一时怅然,如果许子杰在电话中戏笑着说这句,我会当耳旁风听过就算。他的心思,我捉摸不定,话中几分真又有几分假,而就算是真的,他对我真动了心,我也不会回应。感情的事,没有什么先来后到,也没有什么发现错误就能改正的,不管当初唯一是谁,我的心却实实在在遗落在了许子扬身上。   所以,即使许子杰曾是游戏中许我唯一的那人,我也不可能爱上他。   烦扰侵袭,想要再睡已是睡不着,注定了又是一个不眠夜。第二天大年初一,起身时头脑昏涨,有些发疼,睡眠不足的缘故。梳洗过后,人也清爽了些。   一出门,就碰上隔壁的虎子妈,喊我去她家坐,我微笑着婉拒。虎子和他媳妇也走了出来,多年没见,寒暄了几句,但到底生分了,没什么可聊,找了借口往继父家那边走。   脑中想着心事,没注意周围,忽然身后一声巨响,把我给吓得心胆剧跳,脚都哆嗦了下,回过身一看,原来是几个小毛孩恶作剧,将鞭炮点燃了扔我屁股后面。我穿的是翻毛靴子,被那鞭炮炸得毛烧焦了一块,可见那炮竹的威力不小。   那几个小毛孩也不怕我,冲我扮了鬼脸,继续点放着鞭炮朝我脚边扔来。我皱了皱眉,如果没有认错的话,这几个孩子应该就是昨晚小斌领着在门前放烟火的那几个。   忽听一个孩子喊了句:“拖油瓶!”   我板起脸假意抡了袖子朝他们走去,孩子们如鸟兽散,往四周跑开,很快就跑了个没影。嘴角微抽,有些汗颜,这么大的人还跟孩子计较,自从我妈改嫁继父后,就常有人对我指指点点,“拖油瓶”三个字也不是第一回听到了。   这也是我不想回家的原因之一。   ☆、93.不为人知的秘密   小镇不比大城市开放,女人改嫁也不像男人另娶,总会有风言风语传出。年数多了,人们也逐渐淡忘下来,但总有有心人会记着。   比如,继父家门前这个比我都还高的男孩小斌,我定定看着他,似笑非笑,对视了几秒后,他败下阵来转开了视线,眼中流露心虚。从某人身上学来一些迫人气势,还是挺有用的,只是有些以大欺小的感觉。   其实我不过比小斌虚长几岁,称他为男孩也不恰当,但他的行为却委实幼稚。那几个小孩的恶作剧以及后来骂人的话,是受了他的唆使吧。小年夜那天,我踏进他家门时第一眼,就知道他不喜欢我,眼镜背后的那双眼隐隐带着敌意。   眼见母亲从门内走出,我脸上扬开笑意,与小斌擦身而过时轻道:“下不为例。”心中暗笑,这句话曾被某人多次运用,今天也借来用一回。不是有意要以大欺小,而是如果这样的事情只针对我也就罢了,若是还针对母亲,而我又身在异地无法照拂......想到这担忧又起。   大年初一其实就上午热闹,大家奔走着拜年,到了下午就空闲下来。长辈们聚坐着边看电视,边嗑瓜子闲聊,我悄声走上了楼,推开小斌的房门。果然楼下不见他人,躲在楼上埋书堆里头呢,他见我进门惊了下,然后关上书本防备地看着我。   走到书桌前,瞄了眼书名——《君子爱人以色》,忍不住嘴角上扬,没想到看似书呆子的他会看这种书。我见小斌有种被抓包后的难堪,连忙将书本给翻了过去,就像初中生上课看小说被老师给抓现行一样的窘迫。   其实只需看作者是李敖就不会想偏了去,我意外的是他会看李敖的书。曾有一度也翻阅过几本这个名嘴作家的书,这本《君子爱人以色》是他早期的作品,多以批判性质论文。   我清了清嗓子,道出来意:“小斌,我们谈谈吧。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下午那几个孩子恶作剧是你教他们的吧,行为很幼稚。你也上大学了,父母们的事轮不到我们晚辈来管,我不太希望会有类似的事情发生在我妈身上,你能明白我意思吗?”   小斌面色顿时涨得通红,说话都口吃起来:“你凭什么说是我教他们恶作剧的?”   我不由失笑,真是个实诚的人,如果不是他干的,无需这么紧张,更不会反问了。也不想太过为难他,点到即止就可,“总之我妈身体不好,还请多多包涵。”转身欲走,却在门边时听到他扬高了声音道:“我是不喜欢你!”   脚步停住,回过头,挑眉等他下文。   “我不喜欢你一回来,茹姨的眼里就只有你,我也不喜欢爸爸将你当成佛一般供着,不就是你那个男人出钱给爸开了店嘛,凭什么你看人的姿态都是高人一等的样子?”   心中暗惊,我居然给他这种感觉?纳闷地问:“我怎么姿态高人一等了?”   “哼,爷爷奶奶和你说话,你都要答不答的,大伙劝菜你吃,你也就随意吃了几口意思几下,甚至都不给我爸敬酒,这不是高人一等是什么?”   哑口无言,就是我现在这种。人之言行原来本身不在于自己如何做,而在于别人怎么看,任何举动当用有色眼光来看时,怎么都成了错。我以为自己面面俱到,礼仪到位,可在这个年轻男孩眼中看来,却是在放姿态。   他会如此想,代表别人也可能会有此想法。庆幸的是,他的言辞中有因为母亲关爱我的酸意在,足证明他对母亲还是友善的。能够如此,我是否就该偷笑了?轻叹一声,到底还是不该回来的啊。   淡淡开口:“放心,我初三就离开。”   很想即刻动身,可是没有理由向母亲解释大年初一急着要走,还有就是与母亲约好了要去医院做一回全身检查。今天医院恐怕都没什么医生在,只能定在明天下午了,或者初三上午过去。其实大过年的,医院里留守的也最多是值班医生,检查可能不详尽,但一来与许子扬约好了初三回去,二来与小斌一番彻谈后也不想再停留,等解了心中烦忧立即回程。   年初二下午,我与母亲携同一起走进医院。这事并没与继父等人讲,主要是怕长辈们过年时候忌讳医院,又是我欲带母亲做身体检查,落在别人耳里指不准又是不好的事。所以母亲找了个带我去镇上买东西的借口,两人出了来。   果然医院里也冷冷清清的,除去没法回家过年的病患,就是三两个留守的护士和医生。挂号过后,无需排队,直接安排进检查室做各项检查。一系列报告单子相继出来,在准备拿给医生查看前,找了个借口让母亲去帮忙买东西,等她走远了,我才走进医生办公室。   母亲回来时,我已经等在门边笑着告诉她,医生看过报告说我们两人的身体都很好,没有任何异常。母亲不疑有它,甚是欣慰地说:“身体健康就好,小浅,这两年苦了你了。”   我沉默着将两手挽进她的臂弯中,她似有所察转头问我:“怎么?你冷?”微微一怔,这才发觉自己身体有些微轻颤,蹙了蹙眉立即漾开,勉强笑道:“有些,我体质寒凉,你不是不知道,所以挨着妈一些呢。”   母亲一听,往我身边又紧了紧,试图为我挡住风。可是她不知道,我凉的不是身体,而是心。应该说是有种莫可名状的惊惧,让我抑制不住的颤抖。   可我不能被母亲发觉,强装着笑脸一同坐车,再一同回到继父家。路上的时候,我跟她提及明天就要回程的事,她自然是不愿,可我去意坚决,她也莫可奈何。   晚上回老房子时,跟她说明天就不过来了,直接坐车回城,让她帮忙给继父等人打个招呼。母亲抚了抚我的脸,叹了口气道:“小浅,你这孩子心思太重,什么事都往心里藏,苦的是你自己。妈知道对不住你,也帮不了你啥,可你得为自己打算打算,知道吗?”   我咬着唇别开了脸,没让眼角的湿润被她发现。转过身缓缓而离,感觉到身后慈爱的目光一直凝住在我后背,可我却没有回头,因为我怕回过头去就控制不住落下含在眼眶里的泪。   谁不想有人疼爱,谁不想依恋父母,可是我能吗?我不能。   母亲的境地本就尴尬,我不能破坏了母亲此刻脸上满足的幸福,所以那些隐藏的秘密只好咽进肚子里去。   回到老房子,直接和衣躺在床上,压抑了一下午的情绪汹涌而出。回想医生肯定的论断,我实在想不透这是怎么回事。   一个多月前那场盲肠炎让我住进医院动手术,手术过程中医生可能为缓解我紧张情绪,时而与我交谈着,却没想我随意间的一句话,引发了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   于是,我执意过年回老家,就是要让母亲陪我一同做全身检查,来印证那个秘密的真伪。检查报告出来,医生果断的肯定告诉我怎么也无法想象的真相。   曾以为体内少了某个器官,如今却被证实依然完好存在,这是一种什么感觉?   动盲肠手术时,我无意中提起自己少了半边肾脏这件事,而医生却惊讶之极地告诉我两个肾脏健全安好在我体内。那一刻,我比医生更加惊讶,脑中只有一个疑问:怎么可能?如果我的肾脏健全,那么移植给母亲的器官又是谁的?而且我的髂窝处明明还有刀疤在,证明我确确实实动过手术啊,难道是我产生了幻觉?   就是带着这样的疑问,我义无反顾地回到了家乡,带着母亲一起去医院做全身检查,检查报告再次论断出我体内肾脏齐全,没有缺失。可母亲的检查报告却让我大吃一惊,医生居然说她从未有过尿毒症病史,她的身体除了有一些高血压之外,非常健康。   我简直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了问题,要求医生再看清楚报告以及拍出的胶片,答案与之前一样。我又要求调出母亲原来的病例报告,那名医生不同意,声称需要本人来才能调看。只好改而询问当初为母亲执刀的那名医生何时来上班,却得知那名医生在一年多前已经辞职离院了。   顿时心间升起一股凉意,就算我脑子再混,也嗅到了阴谋的气息。   第一直觉,不能让母亲知道。可随后又想,母亲会不会知道其中内情?于是后来等在门外,我将医生的论断告诉她时,目光紧紧盯住她的神色,没有发觉任何异状,全是正常的反应,这才松了口气。   不能怪我连自己母亲都怀疑,而是这件事实在太过诡异。若是母亲知道内情而选择隐瞒,定是有什么苦衷,那我势必得从她口中问出究竟来;反之她若不知道,那么我将隐瞒到底,不能让她跟着担心害怕。   而我真正心凉胆颤的是,整件事的幕后操作者的动机。   ☆、94.孤身追查   如果母亲没有得尿毒症,当初那个主刀医生为什么会如此论证?误诊的可能性基本排除,因为当时我还做过肾脏配对检查,而妈妈的全身检查也定不止一次。而且,最关键的是,我和妈妈确实进了手术室,也确实做了手术。   医生蓄意咋财?不大可能,且不说医德问题,这种事若揭露开来,可是要坐牢的,相信没有一个医生会通过这种手段来敛财。除非,有什么不得不而为之的原因。   可是我不懂,造一个我和母亲都曾动过手术的假象,能够起到什么作用,或者说,我们的身上有什么价值存在?那年,母亲是个改嫁的妇人,我是个穷学生,不能说一无所有,但也没什么值钱的可供人肖想。   若非检查报告上,各项身体机能都是好的,我真怀疑会不会有那种不法分子看上了我的器官,然后黑心医生肆意隐瞒病情,盗取人体器官去贩卖。因为除去这具身体外,我还真想不出自己会有什么价值可供利用,而且还是制造了这么一个弥天阴谋来算计。   如果不是我得盲肠炎,随意跟医生提及了少一个肾的事,恐怕这一辈子都将蒙在鼓里不得而知。虽然事情过去两年多,母亲和我的身上都没有发生过什么特殊的事情,但是我知道这事肯定没玩,没有人会莫名其妙造这么个假象出来瞒天过海。   真正会令人感觉到害怕的事,往往不是已经发生的,而是即将会发生,以及不知何时要发生。我现在的感觉,就像是活了二十多年,生活不算平坦但也无太大风浪,突然有一天发现自己的人生可能被谁操控,而我却连那个幕后者是谁都不知道,莫名的寒颤打在了心上。   隔天醒来,鼻子堵了,头脑昏昏涨涨的发疼,昨晚一直到很晚才睡着,身上盖了两条被子都还觉得寒凉。将东西收了收,翻找出手机,发现没电自动关机了,本想插上电源开机看看,但念头转了番,还是作罢,塞进了拎包里面。   没想出门时,母亲过来了,脚步匆匆,一走近她就说:“小浅,你的手机怎么关机了?子扬电话打到你叔叔手机上了,赶紧给他回一个吧。”   看向那递过来的手机,略微迟疑了下,还是接过来翻开通讯记录,“许先生”三个字正在首列,很快那边就接通了,许子扬劈头就问:“手机怎么回事?”   “昨天忘了充电,早上起来一看没电自动关机了。”   “你个糊涂鬼,”他笑骂了句,语声缓和下来,随后又问:“什么时候的车?我到车站来接你。”不难听出,他兴致匆匆的。   我默了下,最终还是难言地开口:“子扬,我暂时先不回去,碰上个老同学,她约我去昆明玩几天,不好推,我答应了。”   母亲讶异的眼神停驻在我脸上,而我却屏息等着对面男人发难,哪知沉默了两秒,“嘟”的一声,直接挂断了。我怔愣了会,才把手机递给母亲,不用想也知他气得不轻,之前答应好的初三回去,临到走时却改了主意......   “小浅,你不回C市要去昆明?”   “嗯,难得有假期,想乘着年后还有几天休假,去那边玩玩,昆明比较不冷嘛。”收敛心神,先将眼前应付过去再说,母亲听后仍有担忧:“那可以先回了C市与子扬一起去啊。”   “他哪有那个时间啊,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在市政府那边上班的。”假装语调轻松地宽慰母亲。许子扬的工作性质不是什么秘密,继父和母亲都知晓,我也不用隐瞒。见母亲没再多说,乘机提出要启程去车站了,原本母亲想送,我给推拒了。   因为去昆明不过是随意拈的借口,我要去的地方是另外一座城市。   ###   “姐姐,你在这等等,我看看爸爸有在忙不。”女孩一蹦一跳地跑进了屋子,她头上的粉色蝴蝶结摇弋着,衬得她娇俏又可爱。   可是,不曾想就在两个小时前,这个女孩抡起砖头敲向了欺负他的男生,将人家打得头破血流。若非我恰巧就在那里,恐怕场面很难想象的坏,因为男孩不止一人,他的同伴们纷纷冲了上去。我的出现,制止了这场争斗。   说是恰巧,其实并非那么巧,我是特意等在那里的。这里是沁市,来这座城市已经有三天了,这三天来,我除了吃饭睡觉外,就是守在那所学校门前。不为别的,只为寻找一个契机,认识这个女孩的契机。   抬眼看头顶的招牌,这是一家私人诊所,绿色的十字高挂在上。很快,女孩协同着一个中年男人从内走了出来,我唇间弯起弧度,微笑以侯。   “爸爸,就是这个姐姐,她身上有疤痕,想找您看看能不能做去疤修复。”女孩热心地跟她父亲介绍我,来之前我们就说好她在学校打架的事不告诉她爸爸,故而此时我们视线相碰时,会心一笑。   中年男人在走出门时,表情变得怔忡,目光愣愣盯在我脸上。   莞尔上前,浅声道:“你好,我叫余浅。”没有错过男人面上一闪而逝的惊疑表情。   当女孩父亲将我请进诊所内的办公室,又找借口遣走女孩后,我才收了脸上的微笑,淡淡开口:“陈医生,好久不见。”   男人似乎身体震了下,随后才强自镇定道:“余小姐,怎么会有空过来找我?你妈妈身体还好吧。”我挑起眉,此人倒也实诚,没有假装不认识我,反问了句:“我妈身体好不好,陈医生应该知道的最清楚,你说是吗?”   不错,眼前这个中年男人就是当初为我和母亲主刀的那名外科医生,他在后来离职了那家医院,辗转来到这座城市,自己开了一家私人诊所。   我想知道真相,更想知道幕后操纵者是谁,为什么要做这一个假手术,又为什么是我和我母亲。这其中,参与整个事件的主刀医生陈学民必然知道内幕。   要找一个人不容易,但也不难,尤其是有名有姓,还有身份的情况下。   陈学民避开我灼人的目光,试图转移话题:“冰冰说你要做疤痕修复手术?是哪里要做?给我先看看伤口。”   我不由讽笑了起来,“陈医生,我既然找来了这里,自当是已知晓了某些事。你觉得如果我将那件事公开,你的医生执照,以及这个诊所还能开得下去吗?医疗事故?不算,那么不妨告你个蓄意咋骗如何?”   陈学民身体一颤,向后退了两步,碰倒了桌上的茶杯,将桌前的资料都打翻了,一番忙乱后,他才语声哆嗦着回:“我......我不知道......道,你在说什么。”   我双手撑在了桌面,定定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你会不知道?我母亲根本就没得尿毒症,也根本就没有什么肾脏手术,留在骻弯处的疤痕却在,那一刀,难道不是你划的?或者,我再告你个蓄意谋杀怎样?”   “不,怎么可能是蓄意谋杀!明明就是......”话声戛然而止,他惊恐地看着我,却缩回了后面的话。   我眉色一凛,目光凌厉,扬声喝问:“明明就是什么?”   陈学民腿一软,跌坐在了椅子里,神情衰败颓唐,却说:“余小姐,你别逼我了,你妈妈没有生尿毒症,你也没有捐献肾脏出去,你们身体都健康,这不是很好吗?为什么一定要追根问底?”   冷笑出声,根本就不好。自从在省城时医生告诉我说我的肾脏健全时,我心底就如被什么紧紧揪住,有着说不出的恐慌,等到与母亲一同做身体检查,得到证实当年经历的手术都是假的时,只能用胆颤心惊来形容我这几天过的每一分钟。   无形的黑手隐藏在层层幕后,压得我透不过气来。那是一种无法消除的恐惧,因为透析不了对方的动机,却又肯定事情不可能就此结束。如果不挖出内幕,我无法得以安宁不说,最怕的是母亲会受到伤害。   心思翻转无数,我缓和了声音道:“陈医生,如果这件事于我来说是好的,那么我有权知道真相,而如果是坏的,请你看在我担忧家人安全的份上,对我给个提醒。还有,我想知道在我妈起初下结论是尿毒症期间,你给配的药对她有没有危害?”这个问题也一直是我担心的,虽然从检查报告里显示,母亲现在很健康。   见陈学民目光闪烁不安,我又加了句:“想必你也不想冰冰知道自己的父亲曾经做过违法的事吧。”陈学民大惊失色,颤着手指指向我,却一句指责怒骂的话也吐不出来。   这就是我试图先认识女孩的原因。找来这座城市,并非是为了和陈学民翻脸或者控告他,而他的女儿是一个切入点,为人父的总希望在孩子跟前是正面形象,而不是豪无医德作为阴谋者的帮凶。   从诊所走出来时,冰冰跟在身后,甚是不舍地拉着我的手道:“姐姐,你什么时候再来呢?那个疤爸爸说能去掉吗?”   我轻笑着摇头:“看过了,疤痕太深,很难去除。不过反正也被衣服遮着看不到,有就有吧,晚些等你放假了,可以来C市找姐姐玩啊。”   “真的吗?我可以去找你?”冰冰睁大了眼,满眼都是惊喜。   见我点头后,更是高兴地一把抱住了我。最后还是她父亲在身后轻斥了两句,她才依依不舍地松开,我朝陈学民点了点头,又朝冰冰挥挥手,才转身而去。   ☆、95.“家”(为七七宝贝儿加更)   满心怅然,以为找到当年主刀的医生陈学民,就能解析出背后的真相。可没想事情比我想象的还要复杂。   有人找上陈学民,恩威并施要他配合一件事。恩自然是钱财,威则是他家人的安全。首先他为出车祸入院的母亲做一个假的医学判定为是尿毒症,然后在帮我与母亲做肾脏配型检查时再撒个弥天大谎,以致于让我与母亲共同进手术室。   当天的手术室内没有任何一档手术在做,而陈学民在进到手术室后,就被隔离开来呆在了另外一间。等一个半小时后,他才被放出来,由他假装手术完成,走到门外宣布手术成功。也就是说,整个过程内,他只充当了一个演员的角色,动手术的根本就不是他。   而那一个半小时里,发生了什么事,他并不知道。   当场我就抓出了其中的漏洞,医院的手术室不可能任意让人进出,总有护士助理等人在看着吧,一个主刀医生哪里能够操控这许多。陈学民的回答是摇头不知,说把知道的都已经告诉给我了,其余的事他真的不清楚。   我看了他良久,判断他话中的可信度,最终选择离开。走在路上,心里审度,如果陈学民说得是真的,那做这件事的人务必得有通天的本事,将医院中工作人员全部买通。如果是假的,那么他没理由会透露这些内情出来,完全可以矢口否认,或者编造一个毫无漏洞的谎言出来。   事情越加扑簌迷离,像一张织得密密麻麻的网将我笼罩,剥开一层还有一层。但可以肯定,那个幕后人绝非善类,也不可能存着善意。   回到宾馆房间,坐在床沿发了会呆,终究是想不出什么头绪来,只好整理东西准备动身。既然留在这个沁市已经没有意义,陈学民那再逼问也找不到答案,也只有先回程了。   翻开包,将一直关机状态的手机给取了出来,电早已给充满,几度想开机,但都还是放下了。实在不知道若接到许子扬的质问电话该怎么办,是继续撒谎骗他我在昆明与同学玩,还是老实交代这次的事情?   可因为中间牵扯到他曾为我和妈妈动手术支付几十万医药费的事,加上后来我与他矛盾最剧烈时口出恶言谈到卖身这类话题,心就不由胆怯起来。   屏幕渐亮,手机已经开机,等待运行完毕后,除了几条新年问候短信外,没有任何留言。安慰自己许子扬不是喜欢发短信的人,反转了几次,还是拨通他的号码。   今天是初六,他应该还没上班的。响了好几声,一直没人接听,就在我快放弃时,却是连上线通了。低沉熟悉的嗓音传来:“喂?哪位?”   我愣住,疏离淡漠外,他把我号码都给删了?这气也未免太大了吧。一时间都不晓得怎么开口了,原本打算等他劈头将我骂完后,再态度好点道歉的。   “不说话就挂了。”闷闷清冷的声音再度传来,这回我听出来他是故意的,他知道是我。连忙开口阻止:“别挂,是我。”冷钉子甩过来:“你是谁?”   我顿生无力感,这个样子的他有点像闹情绪的孩子,只好软了声音回:“子扬,我是余浅,晚些我就坐车回来了,你......”   “还在昆明?”他扬高声音打断我,不难听出他的怒意。在我轻声应答时,心漏跳了一拍,接而一声冷笑传来,“那你打电话给我干嘛?”随后“啪嗒”一声,电话中断,剩我一人像个傻瓜一般听着“嘟嘟”的忙音。   叹了口气,将手机装回兜里,垂头丧气地去吧台退房,然后打车去车站乘车。等抵达C市时已经是晚上十点,坐了七个多小时的车,屁股都坐到发麻了。车站门前停了好多辆绿色的的士,任意上了其中一辆,司机问我地址时,脑中迟疑了下,还是报了地名。   等出租车将我放下,站在高级住宅区的公寓楼下时,心生怯意。许子扬的气定还没消,我这上去就是赶着风暴迎头直上,真有些后悔这个决定,应该先去我那边住处避过一日再说的。可之前已经打了电话说要回来,我怕若是不上门负荆请罪,那就是火上浇油了。   幸而楼底下的保安认识我,所以很快就给我开了公寓防盗门,电梯往上,心中忐忑之极。到了门前时,徘徊良久,手指扣住金属钥匙,几经辗转,最终还是插进钥匙孔内旋转打开了门。没想门后竟是一片深黑,清冷如无人在内,难道他还没回来?还是没有住在这边?   说不上来是松一口气,还是些微失落,总之悬着的心算是落地了,不用立刻面对风暴总还有缓一口气的时间。摸索门边开关,可还没来得及按下,突然一室敞亮了起来,我心中一惊,只见某人正站在卧房门前,阴鹜地盯着我,背后顿起一阵寒凉。   将近一周没见,除了那如包公般黑沉的脸色外,他还是姿态从容,气度非凡。倒是一身外出服,是刚回来还是要出门?   心里转过无数开场白,发觉都不适合用,一路上想的措辞,到了跟前也都是白费,只能呆傻地站在门边愣看着他。从来都知道,某人的眼锋如刀般凌厉,尤其是他在沉默不语时,威势更加逼人。   几分钟对峙下来,我有些透不过气了,正打算随意说些什么打破沉默,也好过这般被他冷冻着。可还没开口,他抿紧的唇先动了:“你在公寓楼下站了十分钟,在门前拖延了八分钟,余浅,你是有多不想回这个家?嗯?”   冷汗从额头冒了出来,他居然连我在楼下和门前徘徊的时间都一分一秒的细算了......显然底下门卫与保安在第一时间通知了他我在楼下,这高级住宅区的服务竟这么周到。   只是最后他说“家”,却又让我心生暖意,在他的心中,将这里也当成我们的家吗?   “余浅,如果你跑来就是在我面前发呆的话,那立刻从我眼前消失。”话完就凛然转身,推开卧房旁边的书房门,然后“砰”的一声巨响,当着我的面将门给甩上,响声震得我耳膜发疼。   这人像是吃了炮筒般火爆,脾气是史无前例的暴烈。换好拖鞋放下包后,我没再迟疑,推开了书房门,见他伫立在窗前,柔软的黑发伏贴在他脑后,因为沉怒,连他整个背影线条都变得凌厉。   我走上前,从他身后圈住他的腰,可以感觉到他全身都僵硬着挣动了下,然后从齿缝中冷冷喝斥:“放开。”   “不放!”手又圈紧了些,然后轻浓开口:“对不起,子扬。”   一声冷哼传来,但却没拉开我的手,不由笑了起来,若他真有意排斥,完全可将我甩开。心上又软了几分,脸贴在他宽厚的背上,深吸了口气,全是他浓烈的气息。“我想你了。”这是实话,小年夜离开,到晚上接到他电话时就开始想了,后来每天都在数着日子等初三到来,只是没想人生总有意外发生。   因为背对着,看不清他的神色,但在那句话后,明显感觉他的身体松弛下来,适当的坦白心语,可以成为感情的调剂品,就像除夕那晚倒数时我对他坦言爱意。   所以,我选择将心事公开。   “子扬,对不起,我骗了你。我并没有和同学去昆明玩,而是去了沁市。”   手上一紧,已经被他拉开,他转过身来沉沉盯着我,“然后呢?”没有一丝意外,黝黑的眸内只浮沉暗色。我心跳如雷,果然没有猜错,他早知我没有去昆明。   其实在中午他挂断电话时,就隐隐感觉到了。许子扬是什么人,他怎么可能是那么容易糊弄的,尤其是我说与同学去昆明玩,没头没脑的,根本就没想好随意找的借口,若真有心想去玩,也势必会在之前跟他商量,而不是等到他找上门来时才讲出来。   所以他那句“还在昆明”的问话,嘲讽味十足,而我没有否认,彻底惹毛了他。这时候我若还不坦白从宽,那就真是自寻死路了。这些都是在坐车回来时想通的,人说撒一个谎需要用一百个谎来圆,而我这第一个慌就被揭穿了,在他面前,注定是无所遁形。   接下来,就在他清撩沉冷的目光中,我将那件事从头至尾复述了一遍,讲到最后,声音越来越小,因为我发觉他眸色越来越深,那代表着他火气在上涨。感觉自己就跟小学生般,做错了事,跟家长坦白,结果发觉家长越听越怒,到最后我都不敢再说下去。   “余浅,你真行啊。”许子扬上挑着眉,眼睛里却像要喷火一般,“什么时候兼职当福尔摩斯了?来,跟我说说,都查出什么了?是哪个没脑子的在算计你?”   我被他堵得哑口无言,涨红了脸,事实我就是白走了一趟,什么都没查到。   一见我这般脸色,他又冷笑出声,“你有没有想过,如果这件事是陈学民在幕后操纵,你贸贸然跑过去质问会是什么后果?”   我直觉反驳:“不可能是他,他没有动机。”   ☆、96.没有一年之期(有船戏,不喜慎入)   “你确定?”   “我......”不能确定,我不是名侦探柯南,也不是福尔摩斯,没有那么慎密的思维,所有论断全凭猜测,全都是从事件的可能潜藏动机,以及陈学民的反应来判断,但如果这个事件的策划人是陈学民,那么他又如何会让真实情绪展露在我面前?   一想到我冲动行事下的诸多可能,后背发凉,冷汗冒出了额头。   微凉的手指挑起我的下巴,看进那双幽暗的冷眸,他问:“在你心里,我就那么不被信任?”声音很轻,几乎是抵着我的唇,而那目光,就如飘在空中断了线的风筝,失望、沉痛、受伤,多种情绪在翻飞。   我......张不开这个口,事实就是在得知我与母亲的那场手术是假的时,第一直觉就是不想让他知道,因为我与他的最初就界定了某种金钱关系,又在后来定位为卖身关系,那曾经言之灼灼的一年之约是我的心病。   我恍恍惚惚不敢去向他确认,一年之期到了后,和他是终结还是继续走下去。   可能是见我一声不吭,许子扬彻底失望了,指尖一松,手撤离,转身欲走。我来不及思考,飞速拉住他衣服的后摆,他顿住脚步,却没有回头,如刚才那般沉喝:“放开。”   不能放,我有种感觉,只要一放,我和他就走进绝路。只能凝着他的后脑,喏喏开口:“不要走。”此时我才发现,原来我可以承受他的怒气,可以迎接他的风暴,却无法接受他对我放手......   眼睛酸涩发疼,这几天其实我都睡得不好,那件事对我来说,压力太大,也太过惊惧,总觉得有双眼睛在盯着我,牢牢掌控着我。闭了闭眼,眨去欲夺眶的湿润,手上更拽紧了几分,存着某种偏执,就像只要抓住他的衣摆不放,他就不会离开。   可是当他回过身,凛然的目光刮过我的脸庞,然后垂目看了看我握紧到泛白的手指,突然就探手过来一根一根掰开我的手指,他的表情是说不出的决绝。眼看着我扣住的衣片越来越少,就像握在手中的沙,不可避免地在遗漏,心也越来越绝望。   终于,我忍不住嘶吼出声:“许子扬,你要理由我给你,因为那场假手术花的是你的钱,因为你说我们是卖身关系,因为你定下一年之期,你要我如何向你开这个口?”隐忍许久的泪,终究还是滚落了,视线变得模糊,看不清他的脸。   明显感觉那掰开我手指的力道松了,我用另一手胡乱擦了擦眼泪,看清他此时的神色,浓眉深皱,目光幽然,无法辨读喜怒。把心一横,既然说了出来,不如一次问清楚,昂着头看他,“一年之期已经过了大半,到时候是不是期满就对我提出分手?”   豁出去了,什么不敢问的也就都问出来了,而等待答案却又揪心的煎熬。   他却仍像刚才一样一言不发沉默着,看向我的深眸中,凝着一丝阴鹜,眸色深谙,似若有所思考虑这个问题,又似隐隐灼灼有着偏离的怒气。   突然,他高大壮硕的身子连着他霸道的气息迫近,我已经被他双臂紧箍锁进了怀里,头顶是他咬牙切齿的声音:“余浅,你想得美,没有一年之期,我不会放了你的。”   断线的风筝找到了归依,悬在高空的飞机平安降落,绷紧的心弦松了,他说,没有一年之期,他不会放开我。这世间还有比这更动听的情话吗?我贪婪地深吸他身上醉人的气息,即使他的手箍紧得我有些发疼,也依然希望他再紧一些,再紧一些......   温热软腻的触感在我额上重重厮磨而过,随即扑面而来强烈的气息,唇被攫住,如狂风卷袭,他不费吹灰之力就顶开了我的唇瓣,舌探入其内。这几乎不能算吻,就像是要吸尽我唇内的所有,我的舌尖疼得发麻,气息越来越紊乱。   耳畔传来“哗啦”一声,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什么事了,下一秒我就被他粗鲁地推到下去,等后背触及坚硬时,才发现身后是宽敞的书桌。桌子很硬,即使我只脱去外套,穿着毛衣,依然可觉一片冰凉,且硌得有些疼。   总算唇被他松开,大口大口呼吸着,仰望他俯身在上的脸。头顶的光打在他背后,而他的脸显得阴暗,只能看见眸光在流转,我想支起身子,但只抬起半个身,就被他按住肩膀压了回去,随之而来是他身体紧紧覆盖住。   “嘀”的一声,我慢半拍反应过来,他在按空调遥控,接而腰间肌肤一凉,塞在裤腰里的内衫被他给揪了出来,然后连着毛衣一起往上推,露出淡色的文胸和**的肌肤。   冷空气迅速钻入毛细孔,浑身鸡皮疙瘩而起,刚开的空调哪里能够适温,冷得我有些哆嗦。他居高临下看我的眼神,像某种看中了猎物的野兽,斟酌着该在哪里下口。而我不难发现,那暗沉的眸光里还有着丝丝怒气,他还并未对我消气。   忽然,他一手覆盖住胸前的丰盈,隔着文胸揉搓,一手却绕到身后,单指解着扣。可今天我穿的内衣扣子有些紧,扣上时也很费了些力,任是他磨了好一会也没解开,恼怒在他眼中又起,将我往上一提,另一只手离开丰盈,也绕过到后背。   不用说,胸衣没有幸免,很快就被他给解开,推到上面,与毛衣堆积在脖颈之间。而宽厚的大手再度覆上时,已无阻挠,我刚抬起手抵在他胸前,就被他一手掌控了两只手腕,扣在头顶,抿紧的唇线微弯,俯身而来,却不是吻上我的唇,而是含住了另一边。   霎时,如同触电一般,从头到脚,电流通向四肢百骸,带着某种莫名的颤栗。他的牙齿雪白又森冷,却轻轻磕碰着,如同在我体内燃起了火。我们在一起不是一天两天,身体各处的敏感他都了若指掌,仰着脖子喘息,只能任由他在身体各处点起层层火焰。   其实,我想说,别在这里,可见他那如猛兽般吞噬的势态是决然不会听的,说了也是白费。知道他有意将积压了多日的怒气散发,我若有半点挣扎不妥协,只会迎来他更加深重的肆虐。手腕被压得有些疼,动了动,没想他倒是松开了,而那手改而去扯我身下的裤扣。   攻城掠地,步步进占,是许子扬的作风。我呼吸急促,也探手解开了他身前衣扣,将他的西装外套给推开,他的动作顿了顿,抬起身紧凝着我。   目光幽然难懂,我做了个大胆的举动,抬起上半身,微凉的唇轻吻他唇角。无疑,我现在的行为是在引火**,将那股火焰挑起得更加旺盛。他扣住我肩膀,“砰”的一声,将我又按回了书桌,钝痛袭来,我听到自己脊椎在哀鸣,许大少爷,你就不能轻点吗?   随后风卷残云,气息被湮没,比之刚才还要浓烈,这股炙热的风不止残留唇畔,还沿着脖颈往下,绕过堆积在那的衣服,从乳线中央一路婉言,意识逐渐模糊,直到感觉身下微凉,炽热的吻烙印在大腿内侧时,我的脸颊如火烧,浑身颤栗。   我想,这是最疯狂的一次了吧,他的疯狂甚至带动了我,当两人裸逞相对时,当两人紧紧贴着对方,感受彼此间粘腻的肌肤温度时,我微拱了腰迎向他,任他利剑进入。也任由思绪跟随他的进出而沉浮,无论是山峰还是低谷,无论是激扬还是婉转,我就如他手中的琴弦,任他拨动。   到得后来,我都怀疑那书桌是否能够承受得住我们的激越,彼此呼吸交织在一起,越来越粗重,力量也越来越沉重,全然退出又全然的进入,每一次都像是最后的绝提,却又仍置身火焰之中,当身体迸发,同时抵达最高处时,感觉就像疾驶的火车撞向我,眼睛无法视物,只余沉沉黑暗,浑身颤抖僵硬,有节奏的收缩挤压......   这是一场情到浓时方恨少的饕餮盛宴,两人都在身体的颤动中达到了极致,最后那一刻,我听到他在耳边低吼:“浅浅,你别想我放你走!”   他的脸贴着我的右脸颊,气息全吐在右耳那处,双臂紧紧拥着我,感觉就像是安全又温暖的避风港湾。这一夜,我彻底对他交了心,应该说我早已对他交心,只是还有不安与惶恐,然后随着这夜的坦白,我将那些都抛弃。   激情过后,自然是要收拾战场,我将某人推下去时,不敢看他的眼睛,只侧过身边找衣服边催他去洗澡,低沉的笑声传来,证明他那些余怒尽消。听着脚步声渐远,我才转身寻望,正好看到他裸露的肩背消失在门框处,又引起一阵羞赧。   回眼看四周,想要哀嚎,除去隐隐发疼的后背以及酸涩的腿跟外,就是书桌上一片糟乱,纸张翻飞,而地上更是一片狼藉。认命地穿好衣服,再俯身张罗收拾,等走出书房门时,恰好某人身上滴淌着水滴从浴室内走出,**的胸膛无声诱惑,性感一词用其身不为过。   连忙转移目光,假意埋着头与他擦身而过,咕哝一句:“我去梳洗。”本以为他会多加留难,倒是没想一直到踏进浴室,他都只是闲凉地往旁边一站,目光紧随。   ☆、97.你能许我唯一吗?(为冰不懂钻石加更)   快速冲澡出来,不见其踪,绕到卧房的阳台,才见他凝立在那披着一件睡衣抽烟。幸而是封闭式的阳台,与卧房紧连,而房内空调早已打到室温,不会觉得冷,要不然就是再不怕冷,也是受不住这初春的寒气。   我刚走近,他就已有所觉回过头来,阴暗中看不清他的脸面,只能看到他指尖的星火在闪耀,烟蒂被抛落脚下,他大步而来,环过我腰往床边走。   “怎么了?”我侧过头问,他的心思虽然沉稳难测,但多少我还能感觉得出气氛有所改变。他沉默不语,直到两人都躺进床内,斜靠在床背,将我揽在身旁后,才缓声道:“你母亲那件事给我停止侦查下去,一切交由我来查探,其中内情我会详详细细给你查出来,但你必须得跟我保证,不能再擅作主张,也不能再隐瞒我什么,知道了吗?”   原来是为这事,我舒了口气,环住他的腰揉紧了些,才道:“嗯,都听你的。”当我选择跟他坦白一切时,本就动了让他代替我去查探的心思,因为这件事并非儿戏,若不早日查出幕后推手以及其目的,那么我和母亲将随时都置身于危险之中。可凭我的力量,能查到陈学民那边已经就不错了,再想翻查其中详情,根本没那个门路。   相比许子扬,我走不通的路,他却能走通,且阴谋论也比我要擅长许多,而且他也有人脉,调查起来要比我容易许多。   但这事既然隐瞒了两年多,一下子要挖出来着实不易。而许子扬年后一上班就是各种忙,除去手边的工作,他父亲即将可能要调任省内,市里也将是换届等事情,可谓忙得天昏地暗,有时我连他的面都罩不到,也不好意思去催促他。   一月下来,无风无浪,甚为平静,却是迎来了一个喜讯,谢雅怀的宝宝足月了,终于诞下一女。接到电话时,是晚上十点了,谢雅刚刚从产房出来,就给我来了电话报喜,顿时我笑开了怀,恨不得立刻冲到病房去看宝宝。   等挂完电话,发觉身旁的男人扫来的目光,凉嗖嗖的,慑缩了下,心道我又哪里惹到他了?一声轻哼之后,某人闲凉开口了:“人家生女儿,你乐个什么?”   心里“咯噔”了下,陪了笑脸道:“我是为小雅开心嘛。”   某人酷酷地给了我个冷沉的背影,然后这天晚上,他在床上特别卖命,发了狠般将我曲绕折腾,当即将抵达时,我似有所觉般去推他胸膛,试图让他撤离如以往般在外迸射,可坚硬如铁纹丝不动,相反扣紧我身体,快速进出,一阵热源涌来,心一沉,他留在了体内。   然后,他俯下身,将全身重量压在我身上,在耳旁轻咬:“浅浅,我们也要个孩子吧。”身体微僵,早有所感他在纠结什么,可是我硬是不往那上面去想。但现在他提出来,又以实际行动来贯彻,让我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孩子......陌生又温暖的名词,之前多少次我理智的扼断它存在的可能性,因为我明白在那种矛盾翩飞的时候,孩子只会将问题变得复杂。诚如现在,我依然不认为孩子可以拥有,一年之约算是破了,但我和他前路依旧渺茫不可见,他的家庭是我难以跨越的鸿沟,他与丁岚之间我甚至不敢去问。   一旦孩子的事被提上议程,我就不得不去想这些。人不能永远都活在醉生梦死的甜梦中,总要回归现实,但既然已经选择信他,所以我轻声问:“子扬,你能许我唯一吗?”   同样的话,再次重复,相信他懂我的意思,屏息等待他的答案。   他微抬了头,两眸相对,在彼此眼中看到对方的倒影,可看出他眸光墨流,眼梢眉弯均是浅扬,凝目片刻,才听他如呢喃在唇间:“我不就是你的唯一吗?”   一语双关,我笑颜如花,心里住了黄莺在歌唱。等到呼吸均匀,他已沉沉睡去,我还觉得精神异常兴奋,流光岁月,那年桃花烂漫我心涩然,今日他终愿许我唯一。   承诺信他,那么就会真的放下心戒,相信那些现实的问题他会为我处理好,既然他想要,那么就给吧,要个孩子,或许是个不错的主意。   等我在病房里看到谢雅那娇俏水灵的女娃时,更加肯定有个孩子是好主意。大大的眼睛,水汪汪的,肥嘟嘟的小手挥舞着,一眼就看出,她长得像谢雅,长大了一定也是个标致的美女。听了谢雅的提议,我手脚无措地抱起那绵软的小身子,满心涌起某种莫名的激动。   陈新就站在一旁,靠着床沿笑看着我,目光凝在我怀中的小人儿身上。而谢雅则是一脸满足,甚至还取笑我不会抱孩子。曾经的那些风暴,似乎已经远去,能够看到他们夫妻和好,真是大快人心的一件事。我知道,怀中的小宝贝绝对起了极大的作用。   谢雅从为人妻,变成了为人母,而陈新也从为人夫,变成了为人父,身份上都多了一重,相信两人考虑事情,处理事情也都会多一分谨慎,多一分宽容吧。   鼻间是新生婴儿特有的奶香味,心亦跟着柔软下来,若我与许子扬有这么一个粉娃娃,他定会开心的吧。   我在医院滞留不走,谢雅一脸懊恼又无奈地说:“喜欢就自个生一个,别肖想我家闺女啊。”见我浅笑不语,乘着陈新不在时,笑问:“许少那边怎么说?”   脸颊微红,立即就听到她笑了起来,恰逢陈新与许子扬协同入内,陈新好奇地问:“你们笑什么?”谢雅飘了我一眼,煞有介事地说:“有人怀......春......”我急得捂住她嘴,生怕她胡乱说话,回眼看某人,眸光波澜不惊地顿在一旁婴儿床内的女娃。   我能臆想他那一闪而过的光亮,是羡慕吗?之后他脸色微沉着拉我离了病房,一直到车里,才听他齿缝里憋来一句:“回家我们也造人去。”   “......”   从那天开始,他扼止我跑医院去,说是带了一身奶香味回来,闻着难受,却在夜里纠缠不休,直到某天,我例假如期而来,他那张脸顿时黑了。接连一个礼拜,都是低气压,看什么都不顺眼,甚至连我穿的衣服都要挑刺。   周日,许子扬说要去外头吃饭,当他第三次否决我的外套时,终于忍无可忍了,恼怒地瞪他:“许子扬,你这别扭要闹到几时?”不就是没怀上孩子嘛,这怀孕的事又说不得准的,哪是想怀就能怀上?不说要天时地利人和,起码也是有那个几率存在。   一夜就中标的情形,只出现在小说里和电视剧中。相对来说,看到例假到来,我反而是松了口气,默认某人的造人计划是一回事,可孩子这事,还是讲究缘分的。   总算他撇了撇嘴,没再多言,改而搂过我腰出门。   抵达目的地时,是个比较幽静的郊外农家乐饭馆,客流并不多,但屋内却很精致,红木桌子与靠椅,带着点古风。很清新怡人的感觉,第一印象就比较好,比起都市中的繁华似锦,我更爱这种宁静。   菜色都是家常小炒,桌面一片绿油油,倒显原生态。尤其那鱼汤,鲜美滋润,很是对了我的胃口。难得多添了碗饭,抬眼间,见许子扬似笑非笑看我,脸上添了抹微红,“看什么?”他突然凑近了语声暧昧:“网上说,养得丰满一些好生养,多吃点好。”   我一个拐子撞他腰边,闷哼溢出,咬着牙恨恨道:“许子扬,你能不能正常一点?”   某人却鼻子里哼气假装没听到,兀自夹菜吃饭,真令我哭笑不得。饭后也没闲着,问店家租了鱼竿,去农家自养的鱼塘边钓鱼。   只过得一个来小时,我就开始觉得煎熬了,不晓得为何好多人都喜欢这个静止的娱乐,但在我看来就跟个傻子似得,对着风平浪静的小河,然后等着那不知何时会上钩的鱼。就算我喜静,也是耐不住这性子来,转首看他,却是一副老神定定的样子,眼睛微眯,专心致志的很。不由纳闷,难道他不觉得无聊?   “看什么?”之前我丢给他的那句话,他又丢了回来,随之嘴角牵起弧度,如循循善诱般,“垂钓,切忌心浮气躁,享受的就是这个等待的过程,以及鱼上钩时的趣味。”   效仿姜太公,愿者上钩?好吧,我认命转回头,再度凝神在鱼竿顶端,盯着那浮标是否有沉浮,可不知是头顶的太阳太过暖融,还是午后的瞌睡虫找上门来,我眼皮子开始上下打架,越来越觉得困。   一个合眼,人往前栽倒,倏然想起是在河边,睁眼间就见河面近在咫尺,却止不住身体俯冲之势,眼看要一头栽在河里了,腰上一紧,下一秒已经被勾回某人怀里,头顶恼怒之音传来:“你是猪啊,钓鱼还能打瞌睡的?”   我顺手环住他的腰,稳住身体后,才咕哝着道:“是猪又怎么了。”有谁规定钓鱼不能打瞌睡的?以后这种无聊的活动,是再也不参加了,可不想这还冷飕飕的天,栽进河里成落汤鸡!   ☆、98.成王败寇(为爱唱歌的妈咪更)   箍在腰上的手很紧,我挣了挣没挣动,就顺势躺在他怀里,闭了眼睛,堂而皇之的午睡起来。独属他特有的强烈气息与周围青草泥土气息交混在一起,加上暖阳扑面,情醉也迷离。   我想我是笑着醒来的,因为眯过去那么一会,竟然做了个甜梦。   梦到我挺了个很大的肚子在街上走,他皱着眉一脸无奈地跟在身后,突然我停了下来开始觉得腹痛,他的脸上出现从未有过的惊惶与害怕,急急忙忙送到医院,直接进了产房,再出来时,护士的手中抱着个大胖娃儿,也是个女孩,他高兴得手舞足蹈,喜不自禁。   然后突然觉得身体一动,从梦中醒过来,睡眼惺忪中看到上方那张脸,唇角有着浅浅的弧度,虽然没有梦中那般笑得开怀,却是同样的俊逸非凡。看来我是被他给影响了,居然做梦都梦到我们有了孩子......   “醒了?”星眸婉转而下,向我看来,感觉环着我的手臂在动,转头一看,才知原来是有鱼上钩,还是条大鱼。我坐起身来,看他气定神闲的收线,将鱼解下放在旁边的桶内,探头一看,里头居然已经有了好几条鱼。   懵懂地问:“我睡了很久?”   某人边收鱼竿,边煞有介事地说:“也不是很久,就那么几个小时吧,睡到口水掉下来,弄了我一身湿,还跟猪一样打呼噜呢。”   “我哪有?”恼怒地瞪他,却又有些心虚地去看他胸前衣襟,结果得来肆无忌惮的大声嘲笑。看着在明媚阳光下,他那爽朗的笑容,我怔愣在原地,仿佛与梦境里的他融合在一起。   大手罩上我脑门,使劲揉了揉我的短发,头发长长了不少,不再是板刷头,已经可贴伏在脑袋上了。随之某人就多了个习惯,常喜欢揉乱我的头发。   “发什么呆,走了。”许子扬率先一步,拎着桶往回走,我紧步跟上,莫名地回过头看了眼那河滩,忽然觉得,其实钓鱼也是个不错的乐趣。   ###   再见许子杰时,我有些惊讶,一身的军装,脚踩军靴,收了原来的痞子气,显得英姿煞爽的,只是唇角那上扬的弧度可显露他本性。这人自从天桥那事件过后就像是销声匿迹般,只在过年那个晚上打来骚扰电话加一条短信,之后再没声息。   “浅浅,一起走走?”   我看了看四周,见远处停着一辆绿色军用吉普车,不是他原来那辆红色跑车了。其实在当初,我就觉得许子杰身在政府部门太过张扬了,如今网络愤青比比皆是,官二代、富二代又特受人关注,抓到把柄,那就是舆论翻飞,直接可压死人的。   许子扬在这点上就做得要低调,从来见他都是普通的黑色轿车出行,不会太铺张。   我低头看了眼手中捏着的手机,以及一大袋刚从超市购来的物品,笑了笑说:“走吧,袋子挺沉的,我得拎回去。”   修长的手伸了过来,“我来帮你拎吧。”   我顿了顿,只迟疑了下,将袋子递了过去。超市到公寓只十分钟的路,没必要在这些事上过于纠结,他来找我,也避不开,尤其是他的态度还算谦和。加上那件事已经过去了,就算他把我给带走,也于他没什么好处。   并肩而走,中间留了一尺的距离。   沉寂中只听到彼此的脚步声,我穿的是普通平底鞋,反而没有许子杰那军靴敲在地面上响亮。还是他打开了话题:“不好奇我为什么一身军装?”   我挑了挑眉,侧头看他,见他目视前方,神情闲散道:“官道好比商界,虽不至于不成功便成仁,但我输他一筹,想要突破超越就难了。与其困守在原地,不如另谋他处。军政军政,先有军,才有政,分属两个不同的国家机关,当初我们一同进警校入伍,他比我先离开,我比他更适合在军中,所谓各有所长吧。加上老爷子也是这意思,不希望我们兄弟争权,那就分属各界,发挥其所长。”   轻描淡写间,概括了他的近况,我却听出了他语中的酸涩。那个进军军部,倒更像是被发配边疆,不太懂他们许家内部矛盾,但却可以明了许子杰既然已经身在官场,那军方即使曾有成绩也都因他的离开,被抹为零,如今他重回军中,无疑是从头开始。   或许能靠许家在政界的势力谋得一些福利,但军队里边,没有实战成绩,如何能够服众?等于说,他现在走了一条艰辛的路,要一点一点往上爬。难怪他突然间不见了踪影,他口中的老爷子是执权人吧,而其中有没有许子扬的手段在内,我不敢确定。   可能是我脸上露出了某种表情,许子杰忽然讽笑了起来:“怎么?觉得我可怜?”   我摇摇头,停下脚步正视他:“我不会同情你,事实你也无需我的同情。这并不是件坏事,于你来说也没有走到绝境,相对而言,很多人失败了就无法翻身,你要比他们都幸运。”   许子杰这个人,太过尖锐,容易走极端,做事手段又残酷无情,去军部反而可以打磨他的性格,这委实不是一件好事。   他定定看了我好一会,唇角释然而笑:“我终于知道子扬他为什么对你有那么强的执念了,因为你真的与众不同。浅浅,如果,我是说如果,没有那次的利用与算计,你会不会对我有感觉?”   “不会。”我轻声答。   他眉梢动了动,问:“为什么?我也曾是唯一,为什么你的心里就只有他?”   我很想回答他,没有那么多为什么,因为他是许子扬,所以我爱他。而且我爱他时并不知道他是唯一,所以也不会在知道唯一是两个人物时就不爱他。感情的事,说不了准,没有那么多的理由与原因,只有谁先进驻了谁的心。   他见我沉默不语,一反常态的没有逼问,扭头继续往前走。后面一路沉默,谁也没说话,一直走到公寓楼下时,我才出声:“把袋子给我吧。”   他的眼中划过浅讥,将袋子放在了地上,转身就走。但走了几步却停住,没有回头地宣告:“余浅,只要你要,只要我有,这个承诺永久有效,我不会就此放手的。”说完也不等我回话,大步往前,修长的军绿色身影终在我眼中成了细小的点,然后逐渐消失。   轻叹了口气,执拗的男人!   晚上许子扬回来,见我心不在焉的,问我怎么了,犹豫再三,还是讲了白天见过许子杰这件事。既然选择彼此信任,那就不会对他有所隐瞒,听完我陈述后,他面色沉郁道:“以后不要再与他接触。”   我点点头,欲言又止。   “有什么想问的?”   “许子杰去军部,是不是你的主意?”问得很委婉,无意探究,只是想确定这件事里有他参与的成分在没。哪知他如突然点燃的炮竹,瞬间眸中沉怒,语声变冷:“你这是在质问我?是我建议爷爷这么安排的怎么了?不让同一条绳索绊两次,最有效的方式就是在事情发生前杜绝一切可能性。”   “可他是你兄弟。”   “当他暗中算计我,誓将我拉下马时,他可有当我是兄弟?”   我不说话了,原本只是想跟他谈谈这件事,却没想弄巧成拙,反而为之吵了起来。成王败寇,古来皆如此,如果那场争斗,许子扬失败的话,那么现在就是他被发配军部,许子杰则昂首横立官场。我爱这个男人,自然不想他输,所以在当时无条件地站在了他这边,可是不希望他手段太过狠戾,更希望就到此为止。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说到底,两个人都姓许。如果当初两人可以共玩一个号,那势必兄弟感情也不错,何苦弄到今时今日撕破脸的地步。   还有就是,这样狠辣手段的许子扬,会令我觉得害怕。就如此刻,很久没有见过他阴鹜的目光,与冷沉的脸,这段时日他的温柔眷爱,几乎让我忘了他还有这么一面。   轻拉他的手,软了声音道:“子扬,我只是那么一说而已,没有别的意思。我们不吵架了好吗?”冷硬的线条,总算缓和下来,他皱着眉扶在我后脑上,“以后我不想听你再提他。”   这是警告,我心有一颤,就势靠在他胸口,算是默认。   可以察觉到,许子扬对许子杰很忌惮,所以不惜一切将他从官场彻底抽身,有种感觉,除了权位争夺外,他们之间可能还有着别的矛盾。   不知道是白天许子杰给我印象太深刻,还是后来许子扬阴沉的态度让我害怕,半夜里就被噩梦给惊醒了。梦中是许子杰指着我大声嘲笑,笑我有眼无珠,笑我终有一天会哭,而许子扬就站在旁边,冷漠疏离地看着这一切。   转首旁边,发觉许子扬居然不在,一摸床单,还有余温,显然是刚起身不久。披了外衣,向卧房外走出去寻找,见书房门半掩,里头有光亮。   ☆、99.人心险恶   推开门,正好可见许子扬的侧脸,在昏黄的灯光下。他的视线凝神在手上,我转移目光,远远只见他手中握了银色物件,很小的一块,有些眼熟。   走近几步,发觉那竟然是我藏在箱子底下的那块佛牌,居然被他给翻了出来拿在手上,而他沉目凝视的目光,有着说不出的深意,我看不懂。听到声响,他侧转头来,见是我眼神微缩,随即舒展开,也没隐藏,就将佛牌放在桌面,走向我轻问:“怎么起来了?”   我实话实说:“做了个噩梦,醒来不见你,就找来了。”   腰上一紧,被环在了他臂弯里,顺着他走到了桌边。他坐回椅内时,顺势将我搂坐在他腿上,我拿起佛牌问:“怎么给你找到的?”当初衣物等那些东西,是他让人去收拾了搬过来的,后来我特意跑回去一趟,就为了拿这块牌子,可又不敢在他面前带,于是就放在了箱子底部,没想到会被他给发现。   他没解释,只是握住我的手,手指在佛牌的纹路上摩挲,正面是双手合十的观音,反面写着:观音庇佑,永保平安。这块牌子看起来像是金属银,却又有些沉,不似银那般轻,而且这么久都没有一点灰色出现,依旧敞亮银白。当初怀疑过可能是铂金的,但也不会真的跑去鉴定了,只当是块普通的平安符。   “怎么不戴了?”   一句话,就让我肯定这块牌子真是他送的。当后来知道许子杰也是唯一时,一度怀疑这块佛牌是他的,但联想前后,又心中存疑,故而即使后来与许子扬尽释前嫌,我也没有再将它拿出来。还有一个原因,曾经一度,我将这块佛牌紧贴心口好长时间,它于我的意义非常,是心底深处的某种念怀。   “是你送的吧。”还是问了出来,但却是肯定句。   许子扬轻笑了下,头搁在我的肩膀上,“你不是早猜到了?当初不是说好就是洗澡也别拿下来的嘛。”忍不住跟着笑了起来,确实在收到这礼物时,他曾那么说过,而我也曾这么做过。挑了挑那有些淡了色的红绳,“绳子断了,不能再戴了。”   “找借口!”他轻声喝斥,没再多问。拉开抽屉,他取出一个玉坠子,手指翻飞开始解那红绳。很少见他戴首饰,就是连男人象征的手表也不见他戴,这个玉坠子更是从未见过。   许是看我疑惑神色,他在身后轻声解释:“这是我妈过年时,去古佛寺求的平安玉。”   听他提起那厉害的妈,脑中浮现许夫人的冷面,“那你怎么不戴?”   “娘们才喜欢挂这些玉啊牌子的,男人戴了太娘了。”   不禁失笑,哪里来的怪论调,照他这么说,那得有多少男人都成了娘炮了。“那当初你不是说这块观音牌戴了很久,从未取下来过?”   等了会不见回应,转回头去看他,却见他眸色微暗,不辨其意,手上动作却没停,似将注意全贯注在上头,很快他将玉坠上的红绳解下,穿进了牌子上方的挂钩里面,然后看向我:“给你戴上?”我无声点头,牌子贴上在锁骨下方时,微微有些冰凉,但很快凉意渐消。   低头看了会,重新戴回的感觉,有些微的怅然。尤其是,我不太懂他流落在其上的目光,为何多了抹深思与暗沉?   ###   修养几月下来,伤自然是好全了,身体有见圆润趋势,我知道不能再当米虫了,网上投了好几份简历,也收到了面试通知。比较倾向于文职类,许子扬也没提出反对。   从一个面试地点走出门,心里还在盘算着成功的几率,突然一辆黑色别克商务车停在我身旁,从内走出绝不可能会出现的人——我的父亲。   省城一别后,只在过年时,大年初一打了个电话,形式般的拜了个年,平日里从无联络。倒是母亲,常有电话过来嘘寒问暖。   “爸......”轻唤了声,眼带疑惑看他。   父亲朝我点点头,只道:“这里不好停车,先上车吧。”我往里面看了看,坐了父亲现在的妻子,她和善地跟我打招呼:“小浅,快上来坐。”微蹙了蹙眉,这个路段确实不允许停车,那边路口的交警已经频频往这边看过来,只好拉开后车门,跨了上去。   挑了左边靠窗的座位落座,那个女人坐在右边,一上去她就与我搭讪:“小浅,上回你爸爸跟我提到你得了盲肠炎住院,我还埋怨他怎么不早说的,要是早知道怎么也得赶去医院照料一二啊。现在身体状况怎么样?有好些了吗?”   我淡笑着应:“好多了,这都过去三月了,自然是无碍了。”另一层意思则是,过了三个来月,你才来嘘寒问暖,是否太迟了?要有那心,早就打电话了,还等到现在吗?就比如在前头沉默开车的父亲,他还不是只在我离开那天打了个电话询问怎么出院了,聊表了下微末的“关爱”。   女人有些尴尬地笑了笑后,转移话题:“这次你爸正好过来要办点事,也一道跟来了,后面买了些补品给你,来,我拿给你看看。”接着她从后座提过几个礼盒,我只能耐着性子听她一一介绍着。   跟她不熟,还真没什么能聊的,但似乎她聊性很浓,家里长短的都道于我听,出于礼貌,只能偶尔应个一两句。等过一会,感觉有些不对劲了,车子一直都在运行中。   车窗外的景致,已经离开了市区,我不再理会身旁的女人,而是皱着眉头问前面开车的父亲:“爸,这是要去哪?”可他却闷声不吭,我面色变了变,拍前座的椅子,沉声道:“停车,我要下车。”   无动于衷,再回看旁边的女人,她脸上的笑也没了,垂着视线不看我。   拉了拉车门,已经被上锁了,直觉去摸兜里的手机,可刚掏出来就被旁边夺了过去,她阴郁地瞪着我看,沉默不语。不安的感觉顿时充斥而来,如此情形也不用再多想,这两人必有何目的将我带离。   手机被收走后,已经关机,然后她递给了父亲。回过头时,她眼里有着抱歉道:“小浅,我们也是没有办法才来找你的。”   我不看她,只沉沉盯着正前方开着车的男人。不是我没有戒心,而是从没想过父亲可能会算计我,万般苦涩在心头,人心险恶,是不是说得就是这种?可是,他是我父亲啊。   现在我有两条路,一是认命跟他们走这一趟,去向一个等待我未知的命运;二是立刻发难,扑到前面去阻碍我父亲开车,强行令他停止下来,但很可能三人都会出车祸。   紧了紧身上的外套,选择了第一条路,毕竟没到玉石俱焚的地步,毕竟前头的那位与我有着血缘,而且我也想知道,他们两人是要诱骗我去哪,又是存了什么目的。   车子开了一路,速度很快,窗外的景物逐渐从高楼变为平房,越往下越近郊区,绿色梯田倒是越来越多了,熟悉的某处在眼前划过,我微微一愣,居然是上回许子扬与我一同去的那个农家乐,开到这条路上来了。   远处的河塘还能看到,那天钓鱼的情景历历在目,但很快车子就将那个农家乐的地方给抛在了后面。忽然间我心生莫名恐惧,后背沁出冷汗,不祥的感觉充斥而来。   道路变得泥泞,越往前开越加偏僻,几乎不见人烟,又开了一个多小时,车子开到了一个像是无人厂房的地方停下。我看了看四周,杂草丛生,像是荒地一般。政府拆迁计划展开,好多这类郊外地方被划入规划内,但却短时间内不可能建造屋舍出来,于是就荒废在那里,任由草长过了人。   既来之则安之,我也不再多问,等中控锁一解,就推开车门走了下去。清冷的风扑面而来,在空旷的萧条之地令人觉得有些微凉。跟着他们夫妻走进那厂房,发现里头倒不算荒聊,居然还在运作,有见工人穿着工作装在搬运钢板这类。   看到我们出现,工人们看了看后,就自行工作,也不来理会。一路往内走,到了仓库区域,远远可见那里有人围坐在一起,等到走近时,看清了其中一人,我呆如木鸡。   想过很多种可能,甚至都暗自猜测难道是许子杰又起幺蛾,可又直觉推翻了这可能,因为许子杰若真要找我,无需借用父亲的关系,他有的是办法。而且,凭这许久以来对他的了解,他除去有尖锐的性格外,还是个骄傲的人,那天来找我,其实是来跟我告别。   如果他没能在军部里混出头,是不大可能再出现在我面前的。所以,我很快否定了是他的可能。可百思之后,却没想到,等在这里的会是他!一个我几乎遗忘了的人......   君子好逑!   ☆、100.厚此薄彼   当初从谢雅口中得知君子与陈新大打出手一事,后来我打去电话质问,得到他极力反弹的态度时,心里就浮上了一层阴影,总感觉事情不会就此罢休。   可之后发生了许多事,加上他销声匿迹般再没出现,谢雅与陈新又在矛盾过后,和和睦睦诞下女儿,那些阴影就被忽略了,甚至想也没去想。   此时再见,不祥的预感再度出现,而且非常强烈。   “君子哥。”我眯起眼轻唤。   闲聊的人群散开,站在了君子身后,只见他从椅子内起身,脸上是温厚的笑容,走到跟前,揉了揉我的短发,“猪猪,怎么把头发给剪短了?”   我眨了眨眼,那笑容依旧在他唇角,仿佛我们是叙旧的老友,仿佛昨日对妹妹般的宠溺仍在,又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只是这叙旧请人的方式......而我纳闷的是,他与我父亲是怎么认识的。   我也笑了笑道:“长头发太久了,就想剪短了换个造型看看。”去年我在工地被砸破头那件事,闹得那么大,只要有心人一定会知道,既然他选择装糊涂,那么我也只得附和着。   君子环过我肩膀,边走边道:“走,里面坐。”他的身形于我来说,太过高大,我只到他脖颈处,被他这么轻环住,倒像是扣在怀中一般。   只走了几步,就听身后父亲惊疑不安的声音:“吴先生,我儿子那事......”   心中一紧,我有些明白原因了。   君子顿住身形,回首过去,似笑非笑道:“余兴德,猪猪与那小子都是你亲生的,你可真厚此薄彼啊。”我身体颤了颤,垂了视线,定在脚边的水泥地上。只听身旁男人霸气外显道:“不过,既然你是猪猪的父亲,看在猪猪份上,这次的事情就算过了,以后再也不要让我看到你那儿子来纠缠我女儿,否则,”顿了顿,让后面的威胁更加具有威慑力,“我会打断他的腿。”   猛然醒神,我怎么忘了君子老家本就在省城,他进了那里面,他的老婆与女儿自当仍在省城。而寥寥几句话意,可听出是我那同父异母的弟弟与他女儿有什么,掐指一算,确实两个孩子的年龄差不多。   “猪猪,你没猜错,你那个名义上的弟弟居然想追我女儿,呵,这不是辈分乱套了嘛。”君子噙着笑,看似调侃,目光却极冷。早前那时我们一同玩传奇时,就知道君子对这个女儿十分宠爱,可能对妻子没了感情,但是为了女儿他就绝对不会离婚。   君子叫吴建楠,他身边的小弟都喊他楠哥,我原本也跟着如此喊,后来他说我跟小雅亲近,省了楠字,就叫哥吧,以后若有难处尽管找他。那时的他豪气万丈,谦谦温厚真如大哥一般,可是现在却用了这种手段,逼我父亲将我带来。   即使我在此刻不知道他的目的是什么,但隐有所感,必然是与谢雅相关。那些围在他周围的壮硕男人,一看就知是身手矫健之辈,混在江湖的人,总脱不了那种气息。看来,这半年的时间,君子又翻身了。   父亲心虚的目光看向我这边,立即又躲开,我笑了笑,没有作声。君子让人打发他们离开,背过了身往内走了几步,就听父亲在身后慑缩地问:“吴先生,什么时候能放我女儿?”   君子再度转身,我没有回头,却能感觉到身旁男人散发出来的威慑力,随即就听到父亲的妻子语带哭音地说:“阿德,我们快走吧,还要去接儿子。小浅是吴先生的朋友,不会有事的。”“可是......”“别可是了,我们走吧......”   接而,脚步声踢踏远去,心上添了寒凉。君子在旁讪笑道:“猪猪,你这父亲,真不算地道。”评论算中肯,我浅笑了下,算作回应。其实,如果父亲将这件事告诉我,相信我也会选择来见君子,因为不管事情的起因是什么,君子的目的只有一个。   除了这种方式,他还会有别的法子找上我。可父亲选择的是欺瞒、诱骗,有句话叫无语问苍天,就是我此时的心情吧。   连进两扇门,一直走到最里面的房间,我倒吸了口凉气,愣眼瞪着那靠在墙角被绑起来的人——陈新。早有预感,还是没有此刻的视觉冲击来得震撼,陈新的脸上处处是伤,嘴角破裂,血丝溢出,半闭着眼睛,不知是否昏了过去。   “君子哥,你这又何必?”   难道真的要谢雅家庭毁灭,他才甘心吗?如果这是他对谢雅的爱,那么真的太过沉重。   “猪猪,你是看着我和小丫怎么过来的,也是最了解我们的人,我与她那么些年,难道就比不过这个人与她的这一两年?”   侧过头,蹙眉看他,仅是这张侧脸,我就看到了从未有过的戾气,而他的眼中有着沉黯的风暴。如果我理智一些,该选择明哲保身,附和他的话,可是看着陈新如此凄惨,我不得不开口:“感情是不能用时间来横断的,你们在一起的时候,小雅是付出了所有来爱你,可你不能要求她永远都没有希望地等在原地,她有权利追求属于她自己的幸福。”   凌厉的拳风扑面而来,我闭紧了眼,等待那痛楚,却听耳后一声巨响,睁眼就见君子暴戾的脸,而他的右手则打在了我身后的门板上。   “幸福?你觉得她与这小子在一起就幸福了?”   “他们彼此相爱,又有了女儿,这难道不是幸福?君子哥,你能给小雅婚姻吗?你能给她孩子吗?她跟着你永远都是见不得人的小三,这就是你所谓的爱?”到最后,拼着被他揍的可能,我豁出去的低吼出声。   此时的君子,暴戾又愤怒,脖子那边都有青筋暴裂在外,完全不怀疑接下来那一拳会砸在我脸上。可我依然希望,能够唤醒他的良知,最起码心底里头对谢雅的那点疼惜。陈新被他抓来打成这样,生死未卜,可我有强烈的直觉,事情还没完。他将我找来,不是为了看陈新的惨状的,要达到震慑威胁效果的话,带谢雅过来更为好。   但,我失望了,君子没有向我挥拳,暴怒的神色也一点点收敛起来,到最后他又能噙着笑看我,淡漠道:“猪猪,你用不着激我,总之我对小丫是绝不会放手的。”   我靠在门板上,喉咙有些发涩,轻声问:“那......君子哥,你打算做什么?”   他阴沉一笑,收回了撑在门板上的拳,扭头看向角落里的陈新,“晚点你就知道了。”顿觉后背发凉,他噙着笑的样子犹如凶猛的野兽,即将张开满嘴獠牙向我扑来。   一声轻微的响吸引了我们的注意,同时转头,就见陈新从昏沉中醒来,等他从眯缝的眼中看清我们时,眼睛突地瞪大,“余浅,你怎么会在这里?”干裂嘶哑的声音,难听之极。   我心上一颤,在这之前,他究竟是遭了多少罪?凭君子恨他的程度,恐怕伤不止于脸上吧。他见我紧蹙着眉头不说话,眼中似有所悟般怒瞪君子:“吴建楠,你抓她来干什么?快放了她!”   君子举步走到他跟前,俯首轻拍了拍他的脸,恶意嘲弄道:“自身难保,还想着别的,真是有情有义啊。”陈新脸色倏变,朝我这边飞快掠了一眼。   不知为什么,我心头跳了下,有种强烈的不安感。   “放了她。”陈新再开口时已经冷静了下来,沉怒地仰头看着君子,“这是我和你之间的事,不要牵扯上不相干的人。”   君子冷哼了声,直起身道:“相干不相干,要鉴证了才知道。”随即转身向我走来,如往常般轻抚了抚我的头,“猪猪,哥今天有个事要找你帮忙的,等下你配合就好。放心,哥不会伤害你的。”说完,拍了拍掌,门外立即几个壮汉簇拥着一个穿了白大褂的人走进来。   那人走到一旁的橱柜那边拿出了一个银白金属箱子,打开箱子,里头的物件立即了然,这是个医用药箱,纱布、酒精棉花、一次性针管等。那人不知按了哪里,箱子那格忽然弹跳而起,原来是分上下两层的,底层中似有所物。   我站得远,看不太清楚。   等那人将一个透明的小袋拿出来时,我知道是什么了。   氯胺酮,又名凯他敏,俗称“K粉”,曾经一度,我多少次亲眼目睹过君子与小雅两人一同吸食这种软性毒品,配上摇头丸,在震耳欲聋的音乐声里摇头晃脑狂舞。那是一种糜烂了的奢华生活,也是我始终觉得君子不是谢雅良人的原因。   它的特点是,无色无味,易溶于水,用得好的话,是一种静脉麻醉药,能有选择地阻断痛觉传导,镇痛效果好。通常用于小手术、小儿检查等辅助麻醉,但用来吸食的话,少量可让人有致幻的效果,不会上瘾,却能让人在短时间内忘记一切烦恼,只有身体上的快感与神经中的兴奋,俗称醉生梦死。   ☆、101.梦幻世界(为夏末结束钻石更)   而这东西还有一种方式,就是静脉或肌肉注射,那样就会很快出现意识模糊,如入梦境,肌张力增加呈木僵状,对周围环境的改变不再敏感,痛觉也完全消失,意识和感觉分离。   此时那个穿着白大褂的看起来像医生的人,正带上了白色手套,拿出一次性针管,接上针头,将已经稀释好的液体注入其内,然后朝陈新的方向走去。   我大惊失色,喊道:“君子哥,不要!”   可君子如何会听我的,只脸上带着阴森的浅笑在旁看着,我一急想冲上去,立即就被站在旁边的大汉给揪住,强行拽到一旁,我用手去推,却反而双手被绞在了背后,按坐在椅子里,想再挣动已经无力。   “君子哥,你......”   君子一个瞪眼,控住我的男人直接将我的嘴堵住,只能眼睁睁看着白大褂走到陈新面前,露出阴森的白牙道:“很快就不痛了。”然后两名壮汉上前,一边一个按住陈新,将他手臂压在地上,针头刺进他的静脉,液体推进了他的体内。   效果来得很明显,原本还在挣动的陈新,逐渐开始变得迟缓,然后慢慢无力,眼神变得迷离。而与此同时,又有人进来,居然架着摄像机等物件,在屋内开始摆弄,很快机位都摆放好,人又退了出去。   从那星星亮亮的光可见,机器已经启动运转。我实在看不懂,君子这是要做什么,他想要拍什么东西?难道是要拍陈新此刻的惨况给谢雅看?那一定会让她伤心欲绝吧。   那边白大褂在注射之后,并没有完,而是不知从哪里取了什么东西,在陈新鼻子跟前晃了晃,然后开始喃喃而语。很快我就看出名堂来了,是催眠。   不知道君子是从哪里找来的这么一个人,但他现在在做的就是对已经意识混沌的陈新做催眠。常听人说,意志坚定的人很难被催眠,而此刻,陈新早已被那药物摧毁了意志,根本就无任何抵抗力。   仔细听时,我越加震惊,那人似乎在制造一个幻境,一个传奇里头的幻境,他让陈新以为自己置身在游戏里面,然后换了身份,他不再是现实中的陈新,而是62区的战狂。   惊疑君子怎么会知道陈新玩游戏的事,他们并不属同一个区,而以之前的情形来看,连谢雅都不知道陈新玩62区这回事,君子是从哪里得知的?   可眼前容不得我多想,因为君子已经朝我走来,他居高临下地看我,手上拿了个盘子,那中间放着的粉末,就像以前很多次我见过的那般,划成一条一条很小的白线。有人递来一根吸管,他伸手接过后,对我露出温善的笑容:“猪猪,你知道哥不会害你的,乖乖吸上两条,让你有点感觉。你从没吸过,两条不致于过量,只会让你头有些发涨而已。”   我惊恐地看着那刺眼的白色粉末,当初君子就曾撺掇过我吸,每一次我都坚决拒绝,后来谢雅也不想拉我下水,所以每次他们玩时,我就坐在旁边,后来就很少参加他们此类的聚会了。心底徒生的恐惧,是因为隐约感觉到君子究竟要做什么了。   可箭在弦上,容不得我拒绝,即使我摇头,有力的手也紧控住我的后脑,让我不得动弹,吸管一端放在了我鼻孔前,屏住呼吸想做最后的顽抗,可很快在唇被紧紧捂住,我坚持不了多久,鼻子本能的吸气,立即有什么钻入鼻孔内,呛得我眼泪都出来了。   泪眼中,只看得见君子冷酷阴鹜的眼神。粉末穿透鼻腔,进入我大脑,一种说不出的难受,很快我开始目眩,脑袋发涨,身体知觉在逐渐消失。   看到君子俯下身来抱起了我,然后走过几步,又将我放下。耳边听到陌生男人的声音在说:“战狂,你看看这是谁?她不是水云轩吗?红色的羽衣在她身上穿着,是不是很美?”   我艰难地转头,看到呆愣的陈新直愣愣地看着我,那眼中是我不熟悉的光。   “战狂,她是你的轩猪,她是你的轩猪......”一遍遍的重复在耳边,我迟钝的脑袋有些明白他们的意思,这是要给陈新洗脑,让他觉得游戏里的战狂是喜欢水云轩的?然后那些架设着的机器,是拍下这段来给谢雅看吗?   君子这心思,动得可......真叫绝!若谢雅看到这一幕,那不止是伤心欲绝吧,而是痛到彻骨,呵,有什么比被丈夫和最信任的朋友背叛,还要来得痛呢?   我现在就是,明明知道事情会如何发展,可是却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看着这场戏幕从开场到结束。而那药效对我也开始起了作用,身体感觉在浮浮沉沉,脑袋一晃,眼前的景致就分裂开来,碎成无数个小片。强聚精神,碎片又凝聚在一起,看到白大褂与壮汉等人往门口走,最后走出去的是君子,他沉沉深看了我们一眼,笑意莫名。   随后,那扇门被关了,而机器却在闪烁着红光运转着。   忽觉手上被覆盖了什么,扭回头一看,是陈新拉住了我的手,原来他身上的绳索不知何时已经被解开了。痴迷的目光紧紧盯着我,见他嘴唇蠕动,却一时听不清说什么,我用力掐了一把自己大腿,原本该是剧痛的感觉,传输到神经里头像是被蚊子咬了一口般,但至少让我恢复了些神智,也能听清他在说什么。   “轩猪,真的是你吗?我是在做梦吗?你不是说删号不玩了?你可知道,你走了以后,整个区里变得荒廖孤寂,可到处又都是你的身影,我走遍各处,都是曾经我们一同并肩而战的痕迹。你离开了,就只剩我一个人留在原地。”   听得入神,心里感叹原来战战是那么深的惦念着过去,忽然他移身过来一把抱住了我,脸贴在我耳边萦萦低诉:“轩猪,这次你回来了,我不会再放你走了。没有唯一,只有我和你,好吗?”   不行,不能这样,心中无数个声音在嘶喊,可是我却绵软无力,推不开他的手。张口欲言,发觉连声音都发不出来了,这时我才知晓,君子给我吸的那东西里头绝对不止是K粉那么简单,定是掺了别的成分在内,否则我不会如此。   我感到了绝望,陈新被催眠彻底洗了脑,没有了神智,全部按照君子设计的走下去。我们拥抱在一起耳鬓厮磨的镜头,全被拍摄在那机器里面。   不仅如此,怀抱越紧,越能感受到对方喷张带着兴奋的身体在蠢蠢欲动。这类软性毒品,某种程度上也可为催情剂,而陈新的意志根本抵挡不住那诱惑,他的手指在无意识地扯我的衣服。嘴里在呢喃着:“轩猪,你不知道,看着你与他成双成对,我好嫉妒,可他是我朋友,我只能站在背后默默守护着你。现在他将你伤透了心,你才愿意来我身边的吧。”   心沉了下去,他是真的被催眠太深了,才会有此错觉吗?他的气息变得混乱,眼睛像蒙了一层雾,那层雾后,我看到了暗红色。不能再这样下去,必须得自救,否则接下来发生的事,将使我们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勉力扭转头去搜寻,他的唇划过我的脖颈,颤栗而过,清楚感觉到他呼吸变重,环住的手也紧了几分。我抬眼看向那黑沉的机器,它就像张开了巨口的兽,欲将我们吞没。眼角划过某物,心里定了定,乘着他松开了些手来翻我衣服时,拼了全力就势往地上而滚。   他被我带动,一起倒地,我乘机抓住了之前绑他的绳索,朝那机器的脚架挥去,因为力气小的原因,绳子没能打倒机器,只圈住了最下边的支架脚,往后一拉,“哗啦啦”一下,机器倒了。巨响让伏在我身上的陈新一顿,停止了动作,我回过头去看,黑漆的眸内是迷茫。   同时,脚步声传来,很快门就被推开了,君子走近我们,居高临下俯视,像睥睨天下的君王,又像一座巨山随时可能沉压而下。   不知是我眼中的哀怜,让他动了恻隐之心,还是他起了别的心思,只见他挥挥手,有人上前将迷幻中的陈新从我背上给搬走,然后那个白大褂的走到我跟前,他的手中是针筒。冰凉的指尖压在我手臂上,只能看着那液体被注射进静脉之中。   是要我与陈新一样没了神智么?君子,这就是你说的不会伤害我?说不出话,我只能仰躺着凝看那俯首的男人,无声质问着。   可很快就感觉到身体在复苏,知觉渐渐回来,头晕目眩感也在消失,喉咙一痒,轻咳出声,这才发现原来我可以说话了,也才明白刚才那一针剂应该是解了之前的药剂。   “君子,我没想你会这么卑鄙!”如此情景,我再喊不出那个“哥”字,若不是我用绳子弄翻了机器,他绝对可以在外头冷眼看着陈新色令智昏,看着丑陋的事情发生。那才是他的终极目的,若想破坏谢雅与陈新的婚姻,没有比这样一段好友与老公纠缠在一起的录像来得有效。   ☆、102.孤身犯险   君子定定看着我良久,目光冰冷,声音寒凉:“猪猪,如果我真的卑鄙,那么就会进来将机器重新架好,让这场戏演到完。可我终究还是念着曾与你的情义,停止了下来。因为我很感激你在我进去的那段岁月,能够陪在她身旁。”   背转而走的身影,沧桑又沉重。   我与陈新被隔离了开来,那架摄影机器有没有砸坏我不知道,但是之前的录影定是留存了下来。君子之所以肯就此喊停,也是因为拍摄到那里,足够可以将一池清水搅浑。接下来,可能就是等待谢雅出场了吧,他做这么多,为的就是她。   可是我绝没有想到的是,来的人不是谢雅,而是许子扬。   那时,君子正坐在关我的屋子内,桌上陆续上了些菜,他就像没事人一般邀请我坐下来一同吃。我没有理会,抱住膝盖坐在室内唯一的一张单人沙发内,他也不在意,独自坐在桌边,倒了点酒,边喝边吃。   忽见他顿住筷子看向我道:“猪猪,你也别恨我,我不过是还原真相而已。”见我眼中有困惑,他笑了笑问:“你真以为那小子是因为被注射了药物又催眠后,才会有那些举动吗?”   我蹙起眉头,防备地看他。   “无论是K粉还是催眠,都没有洗脑这个功能,只是让人的情绪变得敏感脆弱,也将最真实的心声更容易表达出来。这就是迷幻的致效。”   怒瞪他,一个字一个字的:“你—胡—说!”   君子耸了耸肩,继续举筷夹菜,“有没有胡说,你自己想吧。觉得我有必要骗你吗?”我被他的话震得目瞪口呆,他的意思再明白不过,陈新置身幻境里头,依然存在行为意识,那些举动都是从心而发。   可是,战狂对水云轩?怎么可能?我们一直都是朋友啊。   君子见我这幅样子,脸上的笑多了嘲弄,“不是我要妄作小人,如果陈新那小子心里没鬼,老实说我也抓不住这机会。说到底,只证明了一件事,他并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爱小丫。而你所谓的幸福,也不过是隐在欺骗背后的幌子而已。猪猪,不得不说,你在老区与101区一样,很受欢迎。”   在这时,手机铃声响起,他接了个电话后,眼中闪过讶异,朝我飘了一眼,然后起身走出了门。徒留我一个人在屋内,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刚才的那些就像一记晴空霹雳,脑中陡然浮现几个月前听到谢雅说陈新有外遇那件事。   当时的描述我还记得清楚,她说陈新时常会半夜起身,一个人躲在书房内,然后等到她找进去时,又慌慌张张地遮掩,而那个情况正是发生在我们在现实里相认之后。再回想摄像镜头下,他抱住我说的那些话,心越来越凉。   君子说,这世上没有一种迷幻药与催眠能够洗脑,如果这是真的,那么陈新那时在耳边诉说的情话,都是他心底最深处的渴望?   这太疯狂了,也太难以让人置信了!   胸口发闷,闷得难以呼吸。可这还不是最难受的,当我听到外面传来噪杂声,忽然心头异样划过。仔细听了听,竟然听到那些杂乱的声音里有个熟悉的嗓音,当即翻身从沙发内站起来,跑到门边一拉,居然没有上锁。   不知是君子笃定我不敢逃跑,还是就算跑也不跑不了,门外居然没人看守。等我循着声音跑出屋子到最早进来时的那个院子时,就看到许子扬独自一人站在仓库前的空地上,手里抓了根铁条,几个大汉围着他,手中拿了刀具与钢管类的武器,而他的脚边躺了两人抱着破了的头在地上哀嚎。   这才明白,原来不是没人看守,而是君子的那些小弟都过来这边了,显然刚才有动过拳脚。搜索许子扬上下,见他没有明显外伤,稍稍松了口气,随即心又揪紧了,他怎么会来?而且,怎么就只来一个人?   君子就站在门前,静观其变,听到我的脚步声,他回过头伸手一拉就将我扣在了身前。许子扬目光往这边一扫而过,然后定在我脸上,问道:“有没有事?”   我挣不开君子的束缚,只能摇摇头,表示无碍。并没撒谎,除去差点被拍摄下不堪画面外,君子没有太过为难,他到底还念着一点旧情。   有个壮汉走到君子身旁低声汇报:“楠哥,这人棘手。”从他的神色看,我想他应该指的是许子扬的身手。   只见过一次他与许子杰动手的场面,若不是那次,我一直都当他是个文人,后来想既然他是唯一,当过兵进过部队,手底下有些功夫也是必然。可是,一个人与这么多人对峙,那得是武警特种兵之类的才能赢吧。   还在臆想间,就见前方动了,许子扬手中的钢管已经朝其中一人挥了过去,立时一场群架在眼前展开。但没过两分钟,就听君子一声沉喝:“住手!”   我眼光划过边角,居然之前那个壮汉手上拿了一把长长的枪,看起来像猎枪,不知道是真是假,直觉呼喊还在打斗中的他:“子扬!”他闻声转头看来,面色变了变,人往后退开两步,钢管用力一抵将那几人逼退开,而他也没再敢妄动。   中国法律,除非有持枪证,否则都不能私自藏有枪支。可是君子混在黑道,早前就听他跟身旁那些人讲过有朋友在娱乐场子里开枪这种事,当时只以为口上讲讲的,有那么些吹嘘成分在,如此看来,他所言不虚。   君子拉着我站前一步对许子扬说:“许少是吧,我请猪猪过来喝杯茶,没想惊动你的大驾了。既然来了,那就一起进来喝杯茶吧。”他睨了眼许子扬手中的钢管,又道:“最好别轻举妄动,那管猎枪可不长眼,不知道你是什么身份,不小心擦枪走火了可就不好办。而且,里头你兄弟陈新在呢,我留了人特为关照他。”   许子扬的脸色变得很难看,但还是把手中的钢管给扔在了地上,立即有人上前捡走,而那个扛着猎枪的人用枪口顶住他的后脑。   君子松开了我,笑着说:“来吧,许少,我们进去坐下来心平气和地谈谈。”   可他嘴上说得客气,等到进了原来关我的那间屋后,却是让人将许子扬给反手绑在了靠背椅上。许子扬冷笑出声:“这叫心平气和谈?”   君子也不介意,拉了张椅子坐在他对面,和颜悦色道:“我是真有诚意和你详谈,也是为了保证我们谈话过程不会因意外而中断。”意外两字,他说得尤为轻,带着淡淡的嘲讽。   许子扬笑了笑,没再多说。君子转头看向站在门边的我,招了招手:“猪猪,过来,你也坐下吧。”我只能听话走过去,仍旧坐在了那张沙发内。   君子慢条斯理地点了根烟,吞吐了两口后,才眯眼看着许子扬道:“你是从余兴德口中知道这个地方的吧。”这是一个肯定句,见许子扬眉色没动,他又转头看向我,“猪猪,你那父亲还算有良心。”   我沉了沉思绪,涩然开口:“君子,这件事与他无关,我留在这里,你放他走吧。”虽然知道不太可能,但还是想尝试下。   立时某道目光灼烈射来,带着沉怒。   “猪猪,事情本来很简单的,原本只要让小丫过来,看过那场戏,然后我就会带她离开这里。可是现在却不一样了,许少参与了进来,他是什么人我早就查过,所以现在情况变得有些复杂。”   “那你想怎样?”许子扬淡漠而问。   君子又狠抽了一口烟,才说:“问题不是我想怎样,而是许少你打算如何做。幸亏我对余兴德防了一手,他那边电话一打到你那里,就有人汇报给我了。我才能及时跟你联系上,让你单独过来,否则,现在还不是警车环绕我这里?”   我越听越觉不对劲,这分明是君子有意将许子扬引过来啊,要不然父亲怎么可能打出那个电话,而他掐准时机跟许子扬通电话?他到底要干什么?   显然许子扬与我想法一致,只听他冷沉了声音问:“吴建楠,打开天窗说亮话,你究竟有何目的?”   君子眸光闪了闪,将烟蒂扔在脚边踩灭后才坐直了身体,缓缓开口:“明人面前不说暗话,据说许少的门路通到省里头了,甚至可能会在省城那边就职,所以就想通过猪猪的关系,跟你疏通疏通。你也知道,我们这些打擦边球的生意,还得政府部门睁只眼闭只眼地行个方便,才能生意亨通,到时候定也少不了许少你那边的红利。”   听到此处,我有些懂了,君子是想与许子扬合作,借用他在省城的关系重走老路。当初走得近,也隐约听谢雅提过君子之前是做什么生意的,除去领了一群兄弟在娱乐场子里坐镇外,就是之前我看到的那些软性毒品的交易。而他被抓,明面上是蓄意伤人,暗地里是否因为所经营的非法生意,谁也不知道。   进去三年,他原来的路子可能还在,但必受阻碍,所以务必得另找渠道,而且还要打通关系,才能东山再起。像他那么霸气外显性格的人,是不可能一直躲在这种犄角旮旯的地方,而且走惯了捷径的人,要他走正路去从头开始,很难。   ☆、103.里应外合(为遇雨782钻石加更)   所以,这个计划用上我,除去要让我与陈新做一场戏外,君子的目标还是许子扬。   心冷成霜,若一切以爱为名,我或许还能觉得这个男人只是爱得疯狂,还情有可原。可并非如此,他在挽回谢雅的同时,更做了其他周密的布置,而这一切,都是为了利益。   男人,真的不像女人般,会为爱而痴,为爱而狂,他们还会在爱的同时,想要得到名利、财富等等虚有的外在东西。阵阵寒意侵袭进我骨子里,这个计划是否在当初君子出现找谢雅时就已经成型?他找上我的同时,为的不止是想我帮他挽回谢雅,其实更多的是打探我当时的状况,然后在与谢雅撕破脸撂下狠话后,他隐藏在背后,悄悄观察着一切动态。   真的很可怕,他就像是暗藏了獠牙的凶兽,将温厚和善的一面流露在外,又披上为爱不顾一切的外衣,然后抓准时机,掐住别人的命脉。   所以今天这一劫,我避不开,因为君子伺机而动已久。   许子扬垂了眸,像是斟酌他话的可行性,君子也不催促,气定神闲地等着。毕竟人在他手,掌握先机的是他。而此时我也不抱太好的想法,以君子之前的那案底,他完全有可能在许子扬不同意后使出别的手段,甚至不惜下狠手。   诚如他所言,让许子扬参与进来,事情变得复杂。首先若不建立合作关系,君子绝对不会放心就此将我们放出去,他会怕许子扬耍手段反将他一军,而以许子扬此刻的地位,完全有能力将他再度送进监狱。所以,他会杜绝这种可能发生,那最好的办法就是有效牵制。   具体会怎么做,我猜度不出来。   许子扬抬眸时像是已有定夺,星目流转,暗光浮动,“如果我同意,你能保证她和陈新可以安然无恙离开吗?”   什么意思?他要君子将我和陈新先放了,他自己单独留下来?   君子目光向我这边扫了一眼,笑道:“陈新可以,猪猪不行。许少手段玲珑,我总得有个什么保障才行。不过你也别担心,以我跟猪猪的交情,我不会对她怎样,而且小丫跟我回了省城后,身边也没个朋友的,我想猪猪能够陪陪她。”   我忍不住冷笑起来,这叫什么?财色双收?既谋得了利益,又赢回谢雅?好一个君子好逑,打的算盘还真是响亮。   君子没有立即放人,而是将我们就此关在了屋内,他似乎在等着什么。之前我会以为他是在等谢雅,此时却不作此想,对谢雅定是有别的安排,否则在抓陈新的时候,他完全可以将她一并带走,这也是我之前初到此处时忽略了的漏洞。   现在一切都明了了,本意在利用我引许子扬过来,反而赢回谢雅的事成了附带。   临出门前,君子让人给许子扬松了绑,却用手铐将他的手给拷在了窗棱的横条上,然后将钥匙带走了。对我并没做任何处理,许是也知道以我的能力,不可能弄开那个手铐,更不可能从这房子里逃跑出去。   我从门缝中朝外探了探,见几人围坐在一起叼着烟打牌,不见君子影踪。回到许子扬身边,低声叹道:“你何苦要过来呢。”他眉毛掀了掀,淡声道:“吴建楠有心找我,避不开的。”   心中压抑,知道他是在有意宽慰我,若不是我在这里,以他的城府,有的是法子对付君子。我俯身到他跟前,压低声音问:“你真的就一个人来的吗?”以他的心性,怎么看都不像是单枪匹马逞匹夫之勇之辈,若不事先安排妥当,怎么会单独过来呢?   哪知他却道:“你的君子哥在路上安排了人,沿路看到我一起过来的车子,电话打来说如果我不一个人的话,你身上少了什么可不要怪他,你说我还能再带人吗?”   他说此番话时,眉色不动,平平白白波澜不惊状,听得我却额头冒冷汗。听似轻描淡写,实则却是一番风险而来,其实在当君子打电话要求他单独赴会时,他完全可以掉头就走,那君子也拿他无可奈何,他也不至于落到现在被动的局面。   归根结底,还是为了我。   但此时也不是纠结的时候,想办法摆脱眼前困境才行,我朝窗外看了眼,天色有些昏暗了,院子里的人却还都守在原处不见松动。焦躁入心,蹙眉问:“那现在你有什么主意?”难道他还真同意了君子那提议,要与他做那些违法勾当?那今后他如何还能坦荡走这条政路,尤其人心是贪婪的,君子胃口有多大,谁也无法预料,难保后面他会狮子大开口,要得到更大的利益。   许子扬却没再多言,只是垂了目,闭目养神起来,看得我心急如焚,又无可奈何,只能在旁干着急。突然窗外的院内出现异动,我们同时向外看去,高大魁梧的身形出现在了视线之内,一看就知是君子。他的身后似乎还跟着什么人,抬了东西进来。   突然许子扬凑到我耳边,用只有我们俩能听到的声音道:“在我右脚鞋垫下面有根细钢丝,你拿出来。”我愣了下,立即低下身去脱他鞋,果然从鞋垫下面找出一寸长短的细丝,递给他铐在窗棱上的手后,只见他修长的手指翻动着,将细丝插进了孔内,没过一会,就听到咔的声音,竟将那手铐给解开了。   整个过程看得我是目瞪口呆,他居然还有这开锁的本事?   “嘘,别出声。”许子扬做了个静音的手势,他将手铐解开后,并没有完全挣脱,而是依旧保持了原状,假意还被拷在那处。   我有所领悟,静立在他身旁,身体挡住些他悬在窗棱上的手,等着外面的脚步声逐渐接近。没有意外的,君子推开了门,看到我们挨在一处,展颜而笑:“给你们叙话了这么久,也算一解相思了吧。走吧,我送许少一程。”   他朝身旁的人使了个眼色,就见那人从怀中拿了手铐钥匙向我们这边走来,我顿时心中一紧,若被他们发现许子扬已经解开了锁,如何是好?可我又不能一直挡着不让开,在那个男人走到跟前时,只得慢慢移开身子,站到了旁边,心跳剧烈。   男人走上前一步,只听一声“咦”,而同时外头传来一声巨响,许子扬像得到什么讯号一般,猛然挣开了已经解锁过的手铐,一拳就朝那人挥去。男人并无防备,直接就被打倒在了地上,君子面色惊异,事出太过突然,他也没意料到,迅速退出门外,立刻有壮汉拎着棍子朝我们冲来。   许子扬将我往后一拉,掩在身后,抬脚踢翻最前面的一个人,又斜踢过一脚,正中另一人的手腕,趁他手指松动时,夺走了棍子,武器在手他打起来就不那么费力了。奇怪的是,进来的就两三个人,君子退出门外后,就不见带人过来。   等我们冲到外头时,我才明白是怎么回事。空地上,原本君子这边人拿着的那把猎枪,如今却指在了君子的脑袋上,其他人都只敢围在四周,不敢妄动。刚才那声巨响,应该就是猎枪放枪的声音,而那个持枪者戴了顶鸭舌帽,将脸面都遮住了,看不清是谁。   君子眸内冷光闪烁,向来泰然自若的神色微微动容,但他见惯场面,倒也面无惊惧,只是瞪着眼前拿枪指着他头的人问:“你是谁?”   那人抬起头时,我看清了他脸面,松了口气。   程磊。   我就说许子扬怎么会完全没有安排就单身赴会,原来一切后招都在这里。显然之前君子出去应该办什么事了,回来时,程磊已经悄悄混了进来,刚才许子扬朝窗外一瞥间应该已是看到了他,然后才让我拿细丝给他去解手铐的锁。   这一招里应外合,配合的刚刚好。   程磊咧开嘴笑了笑,脸上带了丝邪气,“我是谁不重要,如果你不想你老婆女儿都被请到局子里去的话,尽管继续横下去。”   君子脸色顿时沉了下来,回转头咬牙切齿问:“你让人将她们给扣留了?”   许子扬邪勾着唇角,面不改色淡淡问:“新子呢?”仿佛胸有成竹般自若,可我感觉到他拉着我的手心内有微凉的汗湿,掌力扣得很紧。其实他也在紧张吧。   很快,陈新被带了出来,浑身是伤不说,仍是昏沉状地瘫软在那。衡量眼前形势,确实对我们来说不算太好,这边只有许子扬与程磊两人,而君子那边却一大帮人,一把枪除了能控住君子行动外,无法兼顾别人。   而我最担心的是,那把枪在君子手上是伤人的武器,在程磊手上却受束缚,一他不是警察,二他也不是亡命之徒,所以不大可能真对君子开枪。   这个道理,我能想到,相信君子也能想到。   所以,扣住陈新的男人没有放人,而其余人也持械围住了我们,形成了两相对峙局面。   ☆、104.难定结局   “如果不想那小子死的话,你就开枪吧。”君子出声打破沉寂。   可他话声一落,程磊就毫不犹豫地将枪向下移转,对准他肩膀处就扣动扳机,“砰”的一声,立即那里开了个洞,血流如注,君子一声闷哼,捂住伤口不敢置信地看向他。   我在旁看着也惊呆了,刚才那一霎,程磊的脸上闪过狠戾,他的目光锐利之极。只听身旁男人一声轻笑后道:“你以为他不敢开枪?他是军人,有权枪击罪犯,就是今天他开枪打死了你,我也能保他无罪。吴建楠,你不是知道我能力嘛。”   君子面色变了几变,犹自嘴硬道:“大不了一拍两散,今天我让你们走了,你也不会放过我,还不如拉上那小子当垫背。”   许子扬朝那边陈新飘了一眼,然后不紧不慢道:“也行,你要这么做的话由你。现在我兄弟那样子,也不知道能不能救活,与其带回去不行,还不如就在这里一起了断了。阿磊,不用客气了,动手吧。”   程磊立即听令抬枪指正了君子的头,手指扣在扳机上,像真要开枪般。君子只得大声喊停,他没法赌这一把,赌输了是命。扣住陈新的男人松了手,他绵软倒在了地上,我没有犹豫想要过去,却被许子扬紧拉住,对我使了个制止的眼神。   “还得劳驾安排人抬我这兄弟上车才好。”   君子无奈,只好让手下再度上前扶起了陈新。程磊顶着他率先往外走,我跟许子扬跟在其后,陈新被人搀着在我们身后,再后面是君子的人。穿过厂房,走到了外头,没有灯照明,四周一片昏暗,夜风吹动高过人的草丛,就像舞动着的恶灵般狰狞。   就着微弱的月光仔细看,才看清那边停了两辆车,一辆是面包车,一辆则是轿车。看车身形状,不难猜出,轿车应该是许子扬开过来的。果然,程磊在前头吩咐将陈新扶到轿车内,然后朝我们看过来,许子扬眉动了动,拉着我走向车边,推我坐进后座,然后关上了车门。   心生莫名恐慌,与他只有一门之隔,却感觉到未知的恐惧。我透过车窗向外看,因为昏暗,只看得到他们漆黑的身影,看不清许子扬等人的脸色。   外面的情形,如箭在弦上,一触即发,程磊与许子扬并排站到了一起,猎枪紧紧顶着君子的脑袋,而那群人站在几尺开外,谁也没有动,都沉目紧盯着对方。   一声轻响,敲击在心头,让我心跳加速。前面驾驶座的车门打开了,许子扬探身进来,视线向后面飘了一眼,然后就听到汽车起动的声音,但他并未坐进来,而是转身忽然向君子逼近,银光闪过,我仔细看,才发现他手上不知何时已经拿了把细小的匕首抵在君子的喉咙处,这一下对方众人全都色变,有人怒骂出声,却也不敢逼上前来。   程磊阴冷一笑,移开猎枪扫了眼四周,突然对准了旁边那辆面包车的轮胎射击,爆破声在夜空划过众人的耳膜,尤为惊心。看到此处,我也明白了那两人的用意,如果我们打算用这辆车逃跑,那么势必得杜绝君子的人追上来。   身形转换间,猎枪到了许子扬手上,改换成他指着君子的头,沉声道:“阿磊,你先上车。”程磊没有任何迟疑,钻进了车内,手控在方向盘上,做好随时开车的准备。   我呼吸骤紧,瞪着车窗外那个挺拔的身影,眼睛一眨都不敢眨,生怕错过了什么。只见许子扬用枪架着君子慢慢往副驾驶座移动,那群壮汉也步步紧逼,车门开启的时候,我听到君子在说:“猪猪,我没想到结局会是这样。”   微微一愣,没想他会忽然对我开口说话,而我坐在车内,甚至看不清他的脸面。只听一声痛呼,许子扬身影闪进了车内,接而车门砰的一声关上,车子像箭一般飞掠了出去。   拦在车前的人,有被撞开的,也有急跳到旁躲避的,回过头从车后玻璃往外看,发现君子捂着肩口的伤处倒在地上。刚才那一下,应该是许子扬用枪杆重重打在了他受伤的地方,又一脚将他踢开。   那群人象征性地追了些距离,但到底脚赶不过汽车,还是作罢。漫无边际的黑沉,压得人心惶惶不安,有些透不过气来。我不太懂君子最后为什么会说那句话,但确实我也没想过会变成这种局面,接下来君子将又要开始逃亡了吧。   前头许子扬在问程磊:“我们的人都还在原地待命?”   程磊点点头,“吴建楠安排了人守着,一看有风吹草动,立马就会打电话通知进去,怕你有危险,没敢轻举妄动。我是乘人不注意,偷偷混在工人里头进来的,知道我发现了什么吗?一大箱子的麻果,那姓吴的真是疯了。”   我在后面听得暗暗心惊,后来君子出去到晚上才回来,就是去拿那些东西了吧。   “讯息已经传过去了,这边我们一脱身,就有人会赶过来,最多一个小时,就能接头上。子扬,看那姓吴的嘴脸,我还真想给他一个枪子吃吃呢。”   我坐在后方,只看得到许子扬的侧脸,只见他面色冷峻,浓眉深皱道:“行了,仔细开车,要不是为了起到威慑作用,那一枪你不也不能开,晚点抓到了人,我会安排处理。”   我听着觉得有些不对,忍不住问:“他不是军人吗?你不说开枪没事?”   程磊回过头朝我咧嘴一笑,“军人是军人,不过是退伍军人。”   许子扬也笑了起来:“傻丫头,我说他是军人,能够开枪,你还真信了?”我默然,当时那情形,看他们一脸狠意的,确实信了。我又问:“那他是怎么找到那个厂房的确切位置的?”许子扬笑了笑,从耳朵内摸出了一个很小的金属装置,这回不用问我也猜到是追踪器之类的。他们曾一起进过部队,想必对这类野地追踪有过训练。   可能是逃出了狼窝,前头两人也稍稍松了口气,气氛不再那么紧张凝滞了。身旁一声轻哼传来,我低头去看,见是陈新有苏醒的迹象,果然他眉动了动后睁开了眼睛,黑暗中那双眸子全是迷茫,似乎不知身在何处。   我连忙出声:“他醒了。”   许子扬回过头来看,轻唤:“新子?”   陈新半撑起身子,吃惊地问:“子扬?你怎么在这里?”随即环看周围,又问:“我们在车上?逃出来了?”目光流转一圈落在我身上,复杂莫名,我转开视线不去看他。   许子扬扫了我一眼,淡声道:“一时间不好解释,等出去了再说。”说完就回转了头,直视前方,昏暗中,我看不太清他的神色,但刚才那一瞥间,像是洞悉了一切,明明不该心虚的,但就是沉沉没个着落。   程磊在陈新醒过来后,也没有再说话,专心开着车。地面坑坑洼洼的,连带着车子也时有起伏,一时静默,车内气氛变得微妙。开过二十来分钟后,忽听前头传来一声:“不好。”就觉车子一个打滑,然后大的颠簸,车仰人翻的,差点翻车过去。   我受车身倾斜的惯力,倾倒在陈新身上,闷哼声在耳旁,应该是撞到他身上的伤口了。连忙想要坐直,可是车身却倾斜着卡在了当下,只听到轮胎打滑的声音。   怎么回事?是因为天太黑看不清路况,卡在什么地方了吗?前面的许子扬与程磊互看了一眼,脸色黑沉。我也跟着心头骤紧,想也知道此时发生了这突发情况,于我们极其不利。   可更加不利的还在后头,程磊忽然叫了起来:“子扬,你快看!”顺着他的手指透过前头的挡风玻璃往外看,五十米开外的地方有车灯亮起来,然后向这边疾速开来。   我的第一直觉,是以为许子扬的人来了,可看他们的脸色难看至极,立即想到刚才程磊说他们的人过来接应大约需要一个小时,可这才开了半小时不到......立即起了不祥的感觉,脑中浮现君子最后那句话,顿时面色变白。   是君子安排的人!他对我们动了杀机!他说:猪猪,我没有想到最后结局会变成这样。那时候,他已经起了杀心,是在与我做告别。君子是游走黑道的人,骨子里有着沉冷的狠劲在,当初就曾有蓄意伤人的案底,又为了那些软性毒品铤而走险,他势必做好了一切万全的准备,也考虑好了所有可能的因素。   不成功便成仁,在他的世界里,会是至理名言。而如果我们出事,那么他必将争取到最有利的时间跑路,中国这么大,躲在某个角落三五年完全不成问题。新闻里、报刊上报道出来的破案率,不过是瞒群众的眼,有多少案子是没有破获,任由不法之徒逍遥法外的,又有多少案子是沉没了,永不被提起的,数不胜数。   此时情形,容不得我们多考虑,许子扬当机立断下命令:“快,都下车。”他已经踢开了车门,率先下地,绕过车身到我这边,拉住我的手,将我从车内给拽了出来。陈新由程磊扶着,只听他一边走,一边对着衣领那处低吼:“快过来,我们被堵在半路上了。”   原来程磊将通讯器安装在了衣领上,可从时间上判断,支援的人必定还远,哪里赶得及过来救我们?   ☆、105.情景倒转   许子扬紧握住我的手,扭头对身后吼道:“阿磊,把猎枪带上。”随即埋头往回路而跑,我紧跟着他的步伐,可因为路况实在太差,加上没有路灯,连月亮都被乌云给笼罩着,夜就像裹了黑布一般漆黑,所以跑了一段距离,就开始踉跄。   紧随在我们身后的程磊与陈新两人,也是呼吸沉重,因为那车声越来越近了。许子扬突然出声:“阿磊,等下看准时机逃,你带着新子,我们兵分两路,可分散些人。”   “明白。”   有种人明明处于劣势,依然能够沉稳自若调度安排,这就是许子扬。   很快,汽车追到了我们身后,直接朝我们撞来,许子扬带着我往旁边一滚避开了危险。等起身时,车内已经哗啦啦下来十来个人,每个人手中都拎着把明晃晃的砍刀。二话不说就冲上来朝我们砍,程磊没有犹豫朝最前面那人开了一枪,却听对面有人喊:“他们就一把猎枪,兄弟们上啊。”   确实,就一把猎枪,不说子弹有限,就算有足够多的子弹,程磊也不可能当真就肆意射杀了对方。而且猎枪也不能像冲锋枪一般连发,这一缓的时间里,对方已经刀砍了过来。   许子扬眼明手快踢中那人的手腕,程磊用枪格挡住横劈而下的刀。“跑!别硬拼!”扔下这句话,许子扬就紧拽着我狂奔,风吹乱了我的头发,除了自己的呼吸声,只听得到他的。如果没有身后踢踏着的凌乱脚步声在追逐,世间就仿佛只有我们两个人了。   一个趔趄,毫无预警地往前栽倒,膝盖蹭地,痛意立即传来。许子扬连忙回身,环住我腰才将我拔起,就被身后的人给追上了。我只看到银光闪过,接而就是刀刃入肉的声音,格外的清晰。有那么两秒钟,我的思维停顿,等到反应过来时,才尖叫出声。   追来的有五六个人,敌众我寡,局势极为不利。许子扬松开了我,返身夺过了其中一人的刀,劈开了紧随而上的那人,却无法顾及另外一边。我颤抖着从地上爬起来,手上紧抓着刚才摸来的一块石头,深吸了口气,一个飞扑撞倒了其中一人,毫不犹豫就用石头去砸对方的头。   惨呼声起,却同时听到身后有刀风而来,还没等我回头,又是一道挠破我心的撕裂声,背上沉重压来。呼吸顿住霎那,许子扬抱紧了我向旁滚去,可却不知我们摸黑乱跑间,跑到了山道上,这一滚从山坡上直接摔了下去。   不断下滑的势头,停也停不下来,坡体上的尖石划破皮肤,乱草树枝擦过脸颊,撕开了口子。黑暗中,许子扬将我紧压在胸前,奋力想用脚蹬住什么来减缓我们下滑的速度,我也学他试图拽住树枝,在两人合力下,总算是止住了下滑的身体。   因为山体上有树木,将头顶遮盖,更加伸手不见五指,无法辨析离底下还有多深,只能就近摸到一棵稍微粗壮的树,将身体的重量靠在上面。仔细听了听,寂静的夜,只听到彼此沉重的呼吸声,头顶没有人声传来,想来那群流氓也不至于冒险在这漆黑深夜里滑下山来追。   忽然想起什么,我探手去摸他背后,一手粘腻,心往下沉。“子扬,你怎么样?”凑近他脸,压低声音问。   “我没事。”简短的回答,可从他沉重的喘息声可判断,他有事!我手上摸到的粘腻不可能是汗,是他的血。那几下刀刃入骨的声音,是那么清晰划破我的耳膜,眼角控制不住湿润起来,如果不是我,他不会落到这般境地。   就算是最后逃跑,没有我和陈新两人,凭着他和程磊的本事,加上还有一把猎枪,他们也定能安全脱逃。可是......我拖累了他。   “别怕,我身上有追踪器,他们会找到我们的,只要熬过这段时间。”   醇厚的嗓音中带了点暗哑,他是想宽慰我,可是这种时候我哪里能够松下心神来,情绪在崩溃边缘,但还得紧紧揪着。语音颤抖着说:“你流了好多血,先想办法帮你背上止血吧。”我怕等到救援的人来,他都要血流而尽了。   哪知他轻笑了下,伸手摸了摸我的脸,语声渐轻:“浅浅,你要竖起耳朵仔细听,除非听到程磊在喊,千万别应,知道吗?”   他是怕君子的人不死心再找来吗?忽又觉不对,他怎么像是在交代着什么,心中惊颤,急问:“你是不是还有哪里受伤了?快告诉我。”   可是他却没再说话,我惊慌地去摸他的脸,发觉他已经闭上了眼睛。“子扬?子扬?”连喊两声,都不见他有回应,竟是昏了过去。绝对不止后背那一个刀口子的伤,要不然不会这么快就昏迷的。   眼睛不能视物,只能靠手去摸,先检查他头部,果然后脑上有湿润,定是在滑下山坡时磕到了凸起的石头。鼻间全是血腥味,当我触手摸到他腹部时,连心都颤抖了。这里才是致命伤吧,几乎整片衣料都被血浸透,而且还源源不断涌出血来。   我连忙脱了外衣去堵那伤口,可很快衣服也都湿了。这样下去不行,他等不到救援的人,就要先流血而亡。医学常识:人体在失去1200ml血以上,会有生命危险。   拼命告诉自己别慌,可颤动的心怎么都镇定不下来,这种情景,我怎么可能不慌呢?背靠在随时都有可能滑落的山体上,他生命垂危,连一点急救的法子都没有,声音大了还怕引来的是恶狼。咬了咬牙,赌一把!   我将他的身体覆在我身上,脱去他的外衣罩住他的头,然后紧紧抱住他,脚往旁边一蹬,两人又开始下滑。后背摩擦着,很快衣服就破了,撕裂的疼散开,但不过两分钟,我们就滑到了底。没有赌错,以之前我们奔跑的行程来看,不大可能跑得太高,而之前已经滑了一大段距离,应该是快到山底下了。   在许子扬陷入危境的情况下,我不能再等着人来救,首先得自救。吃力地将他先移到一旁,忍住后背钻心的疼爬起来,然后使出吃奶的力气,才将他给覆在背上。直起身时,身体晃了晃,勉强稳住身形。   凭着直觉往某个方向走,沉重的不止是步伐,还有心。他的脸就搭在我肩膀上,喷在我脖颈间的呼吸越见微弱。可我不能停,再艰难也要背着他走出去,还记得那一次在海边,他背着我一步一个脚印地走在沙滩上,情景倒转,换我来背他。   只是,此一时彼一时,那时满心感动,此时却满心绝望。   前路茫茫,背后的人生死未卜,漆黑的夜如一张弥天大网将我们笼罩。我除了不停地走外,别无他法,渐渐像是有了幻听,耳边传来焦急的呼唤。有喊许子扬名字的,也有喊许少的,我慌张地看了看四周,背着他躲进了草丛中。   人声渐近,眯起眼想穿透黑暗看清前方的逐渐逼近的人影,连呼吸都屏住了。如果,来的是敌,那么我和他必将万劫不复,要身死在这里了。   直到呼唤声中,有熟悉的嗓音喊“余浅”时,呼吸才恢复过来,那是陈新的声音。他和程磊逃脱了吗?那么这些人是......刚想探出身去,忽想起许子扬最后交代的话,我又缩了回来,静静屏息等待那群人靠近。   “从追踪器来看,应该就在这附近,大家分开找找。”   终于,我听到了程磊的声音,“我们在这!”出声时才发现自己的嗓子已经干哑,但只要能引起那边注意就好。那边立即发觉了动静,脚步声向这边而来,我想要背着许子扬直起身,可是刚刚还能强撑的毅力,在这一刻都松了下来,一个跌冲,伏趴在了地上。   “他们在这!快来。”头顶有人在喊,头晕目眩间,意识有些昏沉了。一感觉到有人在拉我背上的他,条件反射地反手紧紧扣住不放,只有一个念头:不能放开他!   “余浅,放手。我是程磊。”   是程磊!许子扬说只能信程磊,心头一松,手也松开了,身上的重力被移开,很快有人来扶我。我迷蒙地扯住身旁人的衣袖道:“快,他的头部、背部和腹部都有伤,必须先急救!”   耳边立即混乱一片的惊呼声,有人在嘶吼:“快把车开来,车上有急救器械。”   我是强撑到看着许子扬被抬上车,然后接上氧气罩才逐渐昏沉过去的,身体各处的痛早已将我的痛觉神经麻木,能够坚持到这会,是身体的极限了。   投进未知的黑暗前,有种说不出的恐慌与害怕,仿佛这一闭眼就可能再也见不到他。可我依然无法控制自己的意识慢慢泯灭,犹如混沌中的蝴蝶断了翅膀,飘然而落,坠沉到底,万劫不复......   ☆、106. 愿意卑微(为爱唱歌的妈咪加更)   无尽黑暗像没有边际的蛮荒之地,我一次次努力尝试,都跑不出那片混沌。当脑子逐渐有意识时,感觉自己就像置身在冰冷的湖底,水淹没了我的口鼻,窒息感层层逼近,以致从心到肺,开始撕裂般的疼,然后那疼蔓延全身。   我就是在这种剧痛中苏醒过来的,睁开眼是满目的苍白,以及头顶透明袋子里沉冷而滴的液体,鼻间流转的消毒水味道告诉我这是病房。我又一次在这种刺目的白围拢下醒来了......   脑中飞闪过片段,惊坐而起,立即后背上痛意撕扯着神经,原来意识模糊时感觉到的疼都在那里。但我顾不上这些,没有迟疑拔出了插在手背上的针头,有血涌出来,左右张望了下,不见有棉花球,只能任它去了。   走出病房,不见任何熟悉的身影,辨识了方向走往护士台。   “余小姐,你怎么起来了?”一个护士看到我惊呼出声,连忙从台后走出来,想来拉我回病房,我拖住她的手问:“跟我一起来医院的另外一个伤者呢?”   可她却一脸茫然道:“哪个人啊?你被送来时就只有你一个人啊。”   我怔住,想了想又问:“那送我来医院的人呢?”是我思虑不周,许子扬若送医就诊,定是与我分开的,住也只会住在高干病房。   “你说程先生啊,他把你送到这里后,付过医药费就离开了,只嘱咐我们按时给你换药挂点滴。余小姐,你刚醒来,还不能下床的,你的背部多处划伤比较严重,这样走动会将伤口裂开。”护士一脸严肃地告诫着,可我却一个字都听不进去。   昏迷前许子扬的样子历历在目,如果不让我知道他此时的情况,我是怎么都无法安心躺下来养伤的。目光触及到护士台后的电话机,立即扑过去道:“让我打个电话。”   护士没有为难我,将电话机拿到了吧台上,我颤着手指一个数字一个数字按,自从接二连三手机落掉后,我脑中开始存储某人的号码,十一个数字牢牢记在了心里。可是电话那端漫长的手机彩铃声在吟唱,始终没有人接起,直到时间过长中断,我不死心再拨,依旧如此。   终于连身旁等候的护士都看得有些不忍了,小声问:“余小姐,是程先生不接电话吗?你要不先回病房挂上点滴,等晚些再给他打?”   我微转头,看到她的眼中有着怜悯和同情,是以为我被送进医院后就冷置在此了吗?张口欲解释,却硬是憋不出一个字来,醒来后身旁一个人都没,就连程磊也只是将我送到这里离开了,这不是冷置又是什么?   重回病房躺下,护士让我翻过身,揭开后背的衣服,将纱布拆解下来,又重新上过一遍药。等到点滴打上后,一边收拾医疗物品,一边缓声道:“你别急,晚些我帮你打电话给程先生,总能打通的,费用单子出来了,还得向他报备一下的。”   见我不说话,摇了摇头往门边走。电光火石间,我察觉不对,抬起头唤:“等等,你知道他的电话号码?”   “知道啊,程先生离开前留了号码,说你如果有任何反复都打他电话的。”   我的心又活过来了,激动地坐起身,急声道:“给我,把他号码给我。”在我坚持下,护士转身去查找登记的号码,并且好心地借了自己的手机给我用,不用我再度下地去护士台打电话。   输入数字,很快就拨通了,响过四五声那边就接了起来,清冷的声音在那端:“喂?哪位?”是程磊!我紧握住手机,深吸了口气,“程磊,是我,余浅,他怎么样了?”   那头陷入沉默,我的心也开始往下沉,难道......就在我快受不住这煎熬,绝望糊满心时,程磊的声音像极远又像极近地简单干脆:“他还没醒,失血过多,陷入重度昏迷中。”   “......”   在等待程磊到来的半小时内,分分钟对我都是煎熬。我不敢去想许子扬聊无声息地躺在病床上,然后浑身插满管子的样子,更不敢去想程磊口中的重度昏迷会有多严重,只能任由脑子停滞着,一片空白。   点滴有意调到最快速度去滴,此时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若消极抵御,我可能连走到许子扬病房门口的力气都没有。程磊进门时,我刚好按了铃让护士帮我拔针头,手背因为之前那次青肿了很大一块。   他瞥了眼后问:“你能走动了吗?”   我将手藏在身后,坚定地点头,并且催促:“走吧。”他没有多说,指了指洗手间道:“先把衣服换了吧。”我低头看了眼,尽管心里着急,也知道确实不该穿着病服去看他。一头钻进洗手间,用最快速度换好衣服,盯了眼镜子里的自己,脸色苍白的像鬼,没有一点血气,而且多处有划伤,全是细小的血条口子,头发又乱糟糟的。打开水龙头,拿水压了压,稍稍整理了下仪容。   在去的路上时,我才得知原来许子扬被送往了军区医院,那里有最先进的医疗设备,更有专门为他这种高干准备的特殊病房,一般人还真不是想进就能进的。   可是即使在程磊的带领下,我跨进了军区医院的大门,也被拦在了VIP病房门外。   虽然离事发到送医已经过去了一天,可门前仍然拥堵了好些人,有些穿着军装的人坚守在门边。听到程磊陈述后,有人进内去汇报,周边的人都看着我,门从里面被打开,出来的却是许夫人和丁岚。   一向威仪高傲的许夫人,满目都是悲恸,看清是我后,没了以往的高端姿态,直接上来挥过一巴掌,我被打得头往旁偏,紧抿的唇内只吐出一个冰冷的字:“滚!”   脸颊上是火辣辣的刺痛,如果在别的任何时候,在这么被对待后,我会转身头也不回离开,可是现在,我只能放软了态度哀求:“许夫人,请让我见他。”   可许夫人却是怒目瞪着我,凄厉而骂:“如果不是因为你,子扬会躺在里头?余浅,你给我有多远滚多远,从我眼前消失,立刻,马上!”   她的愤怒、她的责备、她的悲恸,我都能理解,换做是我可能也会如此做,可许子扬在里面,我迈不开离开的脚,只能倔强站在原地,双眼定定看着那扇门,它将我和他隔绝,近在咫尺,远若天涯。耳旁许夫人在怒吼:“你们愣着干什么,将她拉出去。”   有人上来拉我,要将我带离,不知从哪生出了力气,用力推开束缚,冲到许夫人跟前,弯腰鞠躬到底,声音哀沉:“求你让我见他,就见一面也好。”只要能够见到他,再卑微的姿态,我也愿意去做。   突然沉怒的声音在门边响起:“吵什么呢?”   我抬起身看过去,威严、肃穆、冷凝,是我对他的形容,多少次在电视新闻里看过的那张脸,此时赫然就在眼前。他的身上,有许子扬的轮廓在,那双同样黑漆的双眸内,是足以让人觉得畏寒的萧冷。   他说:“余小姐,请你离开。”   用了个请字,语声却让我觉得慑缩,压制住心底的恐惧,我走向他,再次弯腰到底,恳求出声:“许书记,求你让我见他一面。”   头顶是凌厉的视线,无声沉默,反而给人窒息般的压抑,半饷过后,才听肃穆的声音在说:“子扬被送来时,几乎没了呼吸,就是现在也没有脱离危险期,能不能醒来还不知道。余小姐,请体谅下为人父母的心情,好吗?”   我整个身体都僵在当场,弯下的腰一点一点直起,却不敢去看那双眼眸。   高高在上的许书记,到底与许夫人不一样,他三言两语间,即使是请求,也戳中了我的软肋,让我无地自容到不敢看他。缓缓转过身,一步一步向电梯方向走,身后有目光紧随,我没有力气再去分辨是谁。   等待电梯来时,身旁传来一声轻咳,我麻木地扭过头,见程磊眼带歉疚看我。   “抱歉,我没想到会这样。”   我苦笑着摆手,这与他又何干?电话里是我哀求,他才去医院那边带我过来的,说起来还得感谢他,若非他冒险身入敌营,后来又是他及时找到我们,可能在那荒郊野外里,许子扬就因失血过多而......那个字我不敢念,连想都不敢想。而且,以他的身份,在这里也是没有说话余地的吧。   “没事,我先走了。”电梯门开,我迈了进去。   脑袋有些发疼,但还好,能够忍受,疼得是心口,一抽一抽的。   到了楼底下,茫然四顾,辨认了下方位,才往大门走,这个地方一迈出去,下次再进来恐怕难了吧。可是我又能怎样呢,难道偷偷躲起来,藏在那个角落,等着他的消息?心里衡量这个想法的可行性,忽听身后有人唤:“余浅。”   愣了愣,回过身去看,是丁岚。   她缓步向我走来,停在一米开外处,冷冷看着我,眼中的锐利锋芒要比往常少一些,多了丝悲哀,她说:“余浅,我真是看低了你,没有想到他为了你竟然可以连命都不顾。”声音哀戚婉转,有着说不出的悲意。   我抬头看了看天,灰蒙蒙的,像是笼罩了一层浓浓的,雾霾。   ☆、107.诚意〔为Xiangqiong钻石加更)   再看向丁岚时,我的唇角掀起了嘲讽的弧度,目光凛然,轻声问:“值得吗?”   她愣了下,蹙眉反问:“什么值得?”   我冷笑一声后道:“你与吴建楠串通,设下圈套引我入局,做这么多事,不就是为了得到他嘛,可你何必要置他于死地?啊?”   “我没有!我根本就没想到他会......”丁岚倏然住口,惊恐地瞪着我。   哈!果真是她!君子怎么会知道陈新玩过传奇,又怎么知道我在老区玩游戏的事,甚至从哪里得知62区战狂曾对水云轩有过喜欢,答案都在这里,这一切全是丁岚告诉他的。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我与陈新的那盘录像带,不止会给谢雅看到,还会给许子扬看。   “你想说你根本没想到他也会过去吗?因为你本来设计的是我吧,呵,丁岚,真是好计谋呢,你早就知道我是62区的水云轩。”最后那句是肯定句,上一回省城交锋时,她只口不提62区的事,只谈101区我们的恩怨情仇,其实那时候她就已经知道我是水云轩了。   丁岚眼中明明灭灭,最终阴鹜地看着我,“不错,我早就猜到了。在那次身份揭开的宴会上,我就开始怀疑,为何陈新会对你掩藏了关心,就算谢雅与你关系再好,他这个作为闺蜜老公身份的人,那些情绪也都不正常。   尤其是,在子杰爆出你是靓猪这件事时,陈新反问他怎么知道你是靓猪,当时我没注意,事后回想就觉得不对劲,因为大家同时转战101区时,陈新去了国外,他根本就没玩过那个区,可他的口吻却对你一副熟稔之态。   有些事只要有心去查,就总能查到,比如陈新有一个尘封不用的QQ号,空间里面全是战狂与水云轩相携站在海边的照片,还有你站在树林里,他在空地上为你用金币摆心的画面。而其中还有一张,就是他跑到新人村里,站在一个穿着小道士服装的女号前,那个女号的名字叫靓靓的猪,那是62区,而101区的靓猪同样也是道士,这个世上哪来那么多巧合?你说我看到这些,还能不明白吗?”   我怔立在原地,如果之前还有一点怀疑君子在说谎诱惑我的话,这时候只剩满嘴的苦涩。   丁岚突然诡异一笑,向我凑近:“我还查到一个很有趣的事,就是陈新那个QQ几年没用,却在前段时间频繁登陆,还基本上都是深夜,你说这个时候他不睡觉,去上那个QQ是做什么?怀念从前?”   脑中闪过那阵子谢雅悲凉的神情,心里也有了别样的抽痛。对了,谢雅!君子那时说会对她另有安排,那她现在什么情况?陈新的伤又怎样?记得我在昏迷前,有听到陈新与程磊一起过来找我们,可刚才在病房前并没有看到他,是也伤重住院了吗?   丁岚讥讽声仍在耳旁:“你那好姐妹也真叫一个痴情,都看过你和陈新那段抱在一起的录像了,居然还能在这时候守在病床前。”   什么轰然而炸,思维停止,只剩一个念头:谢雅知道了......   眼前那张嘴一开一合没有停,大致意思就是我和陈新在那间屋子里的录像是即时拍摄且立刻传输出去的,那个时候,丁岚特意请了谢雅过去观看,而且她还用手机传输给了许子扬一份,也就是说同一时间,不堪的画面让我最在意的两个人都看到了。   心中那点微弱的希望化为泡影,而我不敢相信,许子扬出现在那里的时候,他也看到了那一幕。即便如此,他依然不顾一切来救我,甚至为我挡刀,为我拼命。   心弦绷断,我忽然就出离了愤怒,嘶吼出声:“丁岚,你闭嘴!他要被你害死了,你满意了?吴建楠根本就是利用你,他的目的是他,他要他包庇贩毒!”   “害死他的是你!是你余浅!”丁岚也突然发疯了一般吼出来,眼睛血红地瞪着我,“如果不是你,我会答应吴建楠的提议吗?如果不是你,他怎么会一个人孤身前去?我哪里会想到他为了你,竟是发疯了,余浅,该死的是你,你为什么不去死?”   “够了!”一声沉吼从旁传来,一道军绿色的身影挡在了我跟前,“丁岚,不要把莫须有的罪名都加在她身上,若非你动机不良,又怎么会落到现在无法挽回地步?你说如果我将这段话告诉伯父与伯母听,他们还能容你吗?”   “许子杰你!”丁岚气得浑身发抖,却也再不敢多骂一句。   我站在许子杰背后,忽然觉得这样争吵又有什么意义?追究谁的责任又有什么用?能换来许子扬的苏醒吗?缓缓转身,谁也不再看,往大门而走,可茫茫然不知该前往何处。   却听丁岚在身后扬声道:“你不是爱他入骨吗?据说五峰山上的古佛寺,里面的菩萨很灵验,求什么都能心想事成,就是求个玉也能保平安,不过得三跪九叩了上山,方能让佛祖感受到你的诚意。余浅,你为什么不去试试?没准子扬就醒了呢?”   古佛寺?似曾听过,垂目凝思,记起是那天许子扬为我胸口的佛拍穿线时提及的,说是许夫人在古佛寺给他求了个平安玉。那丁岚所有,是确有其事?因为背着身,看不到她的神色,光从她的语声我分辨不出是激将还是讽刺。等脚步声渐远时,许子杰走过来,看了我好一会才道:“走吧,我送你回医院,你后背有血印出来了。”   被他这么一说,才察觉原来无处不钻心着绞痛的是后背伤口裂了,可是我却仰头期期艾艾地看他,“能不能开车送我去五峰山?我身上没带钱。”跟着程磊从医院出来,衣兜里身无分文,那五峰山又在郊外,起码得有一小时的车程。   许子杰皱起眉,沉怒道:“你真的要去?那是丁岚的激将,你难道看不懂?信神佛?余浅,你脑袋是发昏了吗?”   我不信的,从小到大从不迷信,不信神佛。可是此时许子扬在楼上生命垂危,难以苏醒,我连那门槛都迈不进,除了去上山拜佛祈求外,还能做什么?   垂下眼,轻声道:“你如果不愿意,能不能借我一百块钱,我晚点再还你。”   视线紧凝在我头顶,几秒钟后,听到他叹息:“走吧。”我愣了愣,立即回神跟上他的脚步,坐进那辆军用吉普车后,我就靠在窗上发呆。路上他解释得知这件事时,一切都已经结束了,我没有吭声,知道他说的大抵也是实情,以他和许子扬水火不容的势态,当时即使许子扬明知有危险,也不可能会去通知他,安排的人都是他信任的。   而且就算许子杰知道,那种情况,他也不可能救得了我们,所以我没理由怪他。   许是见我沉默不语,他也没了谈话的兴致,一路沉默到目的地。   我站在五峰山脚下,向上仰望,台阶像是绵延万里般无尽头,两旁是葱郁的树林,幽幽暗暗屹立着。当然不会真听了丁岚的话,三跪九叩而上,诚意这事在心就好,可就是一步一步向上走,对我来说亦是煎熬。原本就打着颤的脚,在走过上百阶后,开始越来越沉重,而后背上一片湿润,不知是汗还是血,衣服都粘在了背上。   疼倒是因为麻木了,不再有知觉,主要是脚抬起地越来越艰难。许子杰就跟在我身后,沉默不语,没有劝阻,也没有提出要帮忙。是心中有执念,才能让我在体力透支又伤痛加身的情况下攀到了山顶吧。   凝望着幽幽古刹,耳旁是梵音隐隐,鼻间是檀香四溢,心也平静了下来。   走进寺庙,一个神佛一个神佛的磕头拜过去,跪倒、起身、再跪倒......做着重复的动作。常听人说,鬼神之说不可全信,也不能不信,此刻我就想为一个人拜尽这里所有的神佛,只祈求保佑他能平安无事。   忽然想,会不会是他把永保平安的佛牌给了我,所以才有这一死劫?如果是这样,那么我说什么也要把心口的这块牌子还给他,只求能让他无事醒来。   下山的时候,脚麻木到没有知觉,一个踉跄,差点从台阶上栽了下去,身后眼明手快拉住了我,并且将我拨转了身回望他,盯着我良久,眸光暗沉,他问:“真这么爱他?”   我怔神两秒后,轻轻一笑,点头。   爱!   许子杰后来想要背我下山,我倔强地蹲在地上不愿意,因为曾经有个人背着我的画面,是我最最美好的甜蜜,我想要永久珍藏。哪怕他是好意,也不想将那个画面破灭。许子杰无奈,只好请来挑夫,让我坐在了那椅子上,他走在旁边,一路陪着下山。   到后来,可能是那挑夫的椅子太过舒适了,我竟迷迷糊糊睡了过去,听到有人唤我都睁不开眼睛,只感觉额头贴上暖热的东西,随即又移开,然后身体一轻,像是被抱了起来,接而就没了知觉。   ☆、108.冥冥中自有天定   再醒时,感觉浑身像散了架一般,无处不在刺痛,而且人是趴着的。一只微凉的手探到我额上,头顶是松了口气的叹息:“总算退烧了。”我艰难地翻转侧身,见许子杰仍是一身军装,蹙着眉站在病床前,面容不比寻常的沉肃,目光隐忍晦涩。   联系他刚才的话,钝钝地问:“我怎么了?”   “你到山下时,就发高烧昏迷不醒了,我真不该陪你发疯去那什么五峰山,你可知你背上的伤有多严重?伤口感染发炎,高烧烧到40多度,再晚点送医院,恐怕连脑子都要烧坏。”   原来最后不是睡着啊,我还真希望能够脑子烧坏掉,那样就不用如此清晰地感受着对未知的恐惧,心也不会犹如钻入蚂蚁噬咬般揪心而痛了。   心冷成灰,哀莫无助,是我的写照。那场高烧加后背的伤,如火如荼地反反复复,让我无力再折腾。我就如困兽般,连想挣扎下都徒劳,只能从许子杰口中得知一些有关他的消息,可每一条消息都不乐观,他始终没有醒来。   一周下来,我就像走了个轮回,水生火热中游了一趟,但也总算是恢复了些。再也躺不下去,跟医生要求出院,正在我和医生争执时,许子杰拎着什么走了进来。   这几日他每天都会抽空过来,常从外面带些营养餐,他听到我们争辩时眸光闪了下,等医生离开后,面色不善地看着我说:“你现在要求出院是想去看他?能进得了那军区医院的大门吗?看看你这脸色,还没走到那门口就昏倒了吧。”   我扭开头,视线定在某处,吐声虽轻却很坚定:“我要出院。”   “余浅,你就作吧,你去了又能怎样?别说你进不了门,就是进了门他就会醒来吗?医生说他可能会长期昏迷,长期知道是多久?一年,两年,五年,甚至十年,也可能是一辈子!”   “你住嘴!”我嘶吼出声,血红的眼怒瞪着他,“许子杰,你是不是很得意?他醒不来你最开心是吧,那样他所有的一切都归你了,你就是个卑劣的小偷,只敢躲在背后肆意窃取别人的东西!”我不想听他说许子扬不会醒这种话,一个字都不要听。   许子杰暴怒浮上脸,漫进眼底,目光睥睨着盯着我,几乎想把我灼一个洞出来。最终他扬起手指,指尖离我鼻端只一寸之距,他说:“余浅,你行!”随即转过身,毫无留恋地走出了病房。   瞪着空旷的门,静默片刻后,才松弛了神经下来,垂眸时轻声叹息。我又哪里会不知道以许子杰的骄傲,根本不会做这些事,可是如果不把他气走,他势必不会同意我现在出院。更主要的是,我不想欠他太多。   那天,我义无反顾地出了院,坐进出租车内时,只考虑了一秒就选择先回公寓。因为我现在的样子,即使不照镜子也知道一定很糟。若要得人尊重,首先得自强,自强我做不到,最起码不要将狼狈的一面暴露人前吧。   走进公寓,清冷空廖,心空的无处可寻,发现连那独属他的气息都不存在了。沉淀心神,找出干净的衣物就进了浴室,本想放水冲浴,可最后想想还是作罢。背上的伤才结痂,不能进水,肆意过后不但是自己遭罪,还无法走到他身边去。   等我一身清爽地来到军区医院门口时,果然如预料般被拦在了门外,穿着绿军装的士兵至始至终都板着脸,不让我跨进一步。不用问也知是上头下达了命令。无奈之下,只好走到马路对面,找了地方守着,知道这么做很傻,可至少能够离他近一些。   尤其是,我可以从进进出出的人里头分辨判断事情进展。这就是我的目的。   从那天开始,我等于成了军区医院门口的另外一个守卫,起早摸黑紧紧盯着那大门。也慢慢摸清许书记是哪辆车,许夫人大致什么时候来又什么时候走。许书记是大忙人,他不可能无限制地守在医院,许夫人时间留得久一些,但也会离开。   许子杰有来,但不经常,隔了五六天的样子,他那辆吉普车在开进门时会缓一下,透过车窗玻璃可感觉到那视线,但没有一次他有下车走过来。我知道那次的话,是伤到他了,其实这样很好,许子扬不喜欢我与他有接触,我不能乘着他此刻昏迷不醒时,再与他的堂弟纠缠着,那样别说会被别人看不起,就连我都看不起自己了。   偶尔可见许夫人站在医院大楼底下等车子开过来,远远地依稀辨出她神色虽仍沉郁,但不再太过哀戚,暗想许子扬的情形应该没有恶化。守了这么多天,还没照过丁岚的面,她是一直都在楼上守着他吗?   既然与许子杰翻脸了,我唯一能找的也就是程磊,从他那边探听些消息。答案始终如一,许子扬并未苏醒。医生说是流血过多导致的脑袋缺氧,又没有及时输血救治,从而引发了一些病症,以致于他陷入重度昏迷中难醒。   当夜幕降临,我仰望那高楼中的灯光处,不知道哪一间是他所在的病房。已经有将近二十天没见到他了,与他隔着万水千山的距离,无法走近一步。走在回公寓的路上,回忆着我们再遇以来的点点滴滴,那些曾是不好的画面都成了我此刻慰藉的思念,饮鸩止渴,就是我现在的情形吧。   细数了下,我与他的一年之期居然就快到了,当初他曾说没有什么一年之期,他不会放开我,可是现在他躺在那里,却是没法再拉住我的手。很滑稽,冥冥中自有天定,老天爷似乎在恶意嘲弄地看着,要我们以另外一种形式来实现一年的约定。   苍凉而笑,心有许多不甘,不愿就此被命运摆一道。所以我第二天,还是起了早又站在了军区医院对面的马路边。那个守门的警卫,朝我多看了几眼,连着这么多天下来,他已经算认识我了,可能会想这个女人真是执拗。   他不知道,我执拗的不是性格,而是对某个人心底最深处难以解怀的爱。   一辆绿色出租车在门边停下,我本没注意,但见那后车座里出来的身影委实愣了下。多日未见的丁岚,第一次出现在了视野中,只是她现在的样子,不说很糟,就是与以往有些不同,眉宇间多了愁绪和惶惑,脸色也不太好。转念一想,她那么爱楼上的那个人,这些反映都属正常吧。   突见她从兜里摸出手机来接,我与她隔了十几米的距离,依稀可听到她讲电话的声音。   “只是调查,不会有事的......我刚到这边你就要我回去,就算有事我回去能顶什么用?好了,好了,妈,我知道了,等我看过他,晚点就回来。”   声音渐远,她已经走了进去,脚步匆匆。   我没多往心里去,她的事本与我无关,也没那心力去管这些。但不知为何,心头阴沉的很,像头顶的天空,被乌云遮挡,没有一丝光亮。   许子杰的军用车又缓缓驶来,如往常般一直开到医院里面的大楼下,他才下车。这次他没有立刻走开,而是靠在车门上,点了支烟,远远注目看着我的方向。   我埋了头,不去看他。等到察觉强烈的目光消失时,抬起头去看,那里已经没他的身影。长舒了一口气,又在心里重重叹息。但十分钟后,许子杰却出现在医院大门口,而且步伐坚定向我走来,顿时有些不知所措。   他穿过马路,走到跟前时,并没有开口说话,而是沉着脸看我,目光紧凝在我脸上,那里面的深邃让我不明其意。好一会,他问:“你真想见他?”   心漏跳了半拍,随即开始剧跳起来,希翼的目光盯着他,可以吗?他能带我上去看看他?   “余浅,你不要后悔。”说完转过身迈步,走了几步后顿住,“还不跟上?”   我立即反应过来,期期艾艾地走上前,然后与他一前一后地向医院大门走。这回那名警卫没有拦我,默看了我一眼后,就移开了视线。原来,要走近这扇大门,并不如想象中那么难,只是要靠别人给机会。   电梯内,只有我们两人,被压抑了许久的情绪找到了出口,我的呼吸显得特为沉重。激越的心在猛烈跳动着,像有个声音在呼喊着:子扬,我来了。   抵达楼层时,电梯门开,许子杰率先走了出去,回看了我一眼,那眼中似有很多讯息,又似只是那么清淡地看了看我,随即他就朝病房门口而走。   那里依然守了几个军装的人,相比我第一次来时的情景,要冷清了些。   奇怪的是,丁岚似乎在与守卫争论着什么,走近了才听清话意。令我吃了一惊,大抵意思居然是那守卫将她堵在了门外,这是怎么回事?听到我们的脚步声,丁岚回过头来,看清许子杰背后的我,她瞳孔收缩了下,僵直地站在那里。   ☆、109.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许子杰上前嘲讽而笑:“怎么?丁大小姐被拒之门外的感觉如何?”   丁岚一下子就恼了,瞪着他怒道:“是不是你特意下令的?我要打电话给许阿姨。”说完就开始拨号,可是手机贴放在耳边,久久不见她说话。   就连我也看明白了,电话没有打通。   事情透着诡异,很明显丁岚在许家人面前的身价一落千丈。她怔忡地放下手机,嘴里呢喃着:“怎么会这样?为什么许阿姨不接我电话?我只是回省城几天而已,不该是这样啊。”   我忍不住去看身旁男人的表情,只见他嘴角噙着冷笑,眸色暗光浮动,察觉到我探查的目光向我看来,随即又转开定在丁岚身上,沉冷而道:“想知道原因?跟我进来吧。”   扭转门把,推门而进,军绿身影已经迈了进去,我瞥了眼丁岚,没有任何犹疑就走了进去,听到身后高跟鞋的声音,知道她也是跟了进来。   这是我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看到高干病房,里外两层,外面就像个会客室一般,有沙发有茶几,还有一些家电设备。怀着期待又忐忑的心情,走进里面那扇门,然后,凝立住身形。   首先入眼的是那张我念怀了很多遍的脸,双目紧闭,墨发垂落在他额前,遮住了他的眉,安安静静地躺在那,纠结了我所有痴缠的爱恋。   是迟钝了那么几秒,才将目光慢慢转移,落在那个背对着我们,长发披肩的女人身上。白色的纱裙拢在她身,纤长的头发如黑色瀑布般柔顺,只是一个背影,就那么的......我在脑中搜寻着词汇来形容,似乎翻找不到,就是给人强烈的存在感,无法忽视。   忽然闪过一句网络很红的话:待我长发及腰,你娶我可好?   就是这种感觉,只看长发背影,令人浮出许下承诺的想法。那道身影似有所觉,缓缓转身,山明水静,容颜明婉郁秀,抵不住感叹,合该这张脸配那背影,是一种最最极致的美丽。   她说:余浅,你好,我们又见面了。   又?我心间一抽,更加仔细去看,细细搜索何时见过这个似曾相似的女人?   很快她就给出了答案:我是顾卿微。   顾卿微?!电光闪过,我终于想起来了,第一次与许子扬相遇,从车内走下来两人,其中一个就是她——顾卿微。那个我以为是许子扬过去式的女人,她坐在这里,坐在他的床前。在我们进来前,她静静凝望那张沉睡的脸。   似乎有什么在喷薄而出,又似乎被什么堵塞住,找不到出口。迷路,我成了迷路的羔羊,不知道丝丝绕绕抓挠着心的是什么,只感觉空空的。   她涩涩一笑后,侧过身,又将视线落在他的脸上,悠远漫长,隐藏着的疼,明亮划过每个人的眼睛。丁岚比我要沉不住气,她幽幽而问:“你是他的谁?又为什么会在这里?”   顾卿微收敛了眼中的哀意,转眸看向丁岚时,仿佛换了个人,唇边扬起的弧度似笑又似嘲讽,“丁岚,我是他的谁,轮不到你来问。这个时候你居然还来这里?”   “什么意思?”   “你父亲丁年鹏正在接受上级调查,随时都可能被双规,你这个女儿居然还滞留在此,当真是不孝。”轻柔的斥责,比尖刀更锐利。   丁岚瞬间脸色变得惨白,声音颤抖着:“你胡说,我爸爸不会被双规!”   顾卿微婉柔而笑,我在旁看着,觉得那笑孤冷中带着狠意,只听她说:“双规不双规,可不是你说了算的。如果我说,你父亲贪污受贿的罪证已经确凿,现在走得不过是形式,你信还是不信呢?”   这回丁岚颤抖地更加剧烈了,满目都是震惊,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来。   “呵,如果你不姓丁,如果你不是丁年鹏的女儿,你以为子扬会看你一眼?回去问问你父亲,对陆海这个名字可还有印象?”   我心中一抽,直觉去看丁岚,从她的脸色可分辨,陆海这个名字她知道。难道她们之间有什么恩怨?然后由许子扬暗箱操作?结合之前丁岚接的那个电话与眼前的讯息,基本可以断定丁岚的家里出事了,她父亲可能要被双规。   “陆海是你谁?”   “他是我父亲。”   “不可能,他姓陆,你姓......”丁岚倏然住口,眼睛瞪得很大,却已若有所悟。   的确,不是一个姓不代表就不是父女。果然,顾卿微轻笑着说:“我是他的私生女,自然不跟他姓了。因果循环,当初丁年鹏把我父亲送进那里头双规时,他就该想到会有这么一天的。同样的贪污受贿罪名,但是他的数目要比我父亲当年大上不知多少倍,你说,他还能等到出来的那一天吗?”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很绝!   就我所见,丁岚的情绪在崩溃边缘,她连连摇头:“我不信,我不信子扬会这么对我。我们认识了那么多年,从62区陪着他到101区,后来不玩了,我也一直都陪在他身边,看着他身旁女人变换无数,看着他最终走向我。”   顾卿微一声冷笑打断了她,脸上是说不出的讽刺,“讲传奇?论年数?你有我认识他的时间长?62区开区只有几天,我们就在传奇认识了,从相识到相恋,再到相爱,度过了无数个浪漫玛法夜。若不是因为我后来出事不玩,你以为轮得到你?嗯?”   丁岚惊惶地看着她:“你是......”   “她是卿我微城。”我淡淡接过了她的话,听到这里,再联系名字,所有想不明白的也都想明白了。眼前的顾卿微,就是当年那个背在唯一身上的妻子,也是我传奇爱情的终结者。   顾卿微转向我时,冲我笑了笑,只那一笑我就看出她是知道我是水云轩的。   觉得有些讽刺,曾经传奇中站在唯一身旁的三个女人,居然在这种情况下,聚首在了一起。谁长谁短,谁最重要,显目又清晰!   只见那方顾卿微转过目光,纤细的手轻抚着沉睡男人的脸,悠远开口:“若非当年我父亲双规,母亲患上忧郁症,我和他又怎么会分开呢,我是那么的爱他啊。一晃眼就是一年,他来找我时,我将真相告诉了他,他抱着我发誓,一切有他。从那天开始,我只做一件事,就是信任他。”   一年......那一年就是我与唯一在传奇共度的时光吧,原来是从别人指缝中偷来的。他从一开始就不属于我,转个身,即使曾有许多难以忘怀的回忆,也抵不过他对卿我微城的爱。更何况,那些回忆中有多少是属于他的,又有多少属于许子杰的?   “不对,你在撒谎。”沉默不语良久的丁岚忽然开口,她的眼睛已经血红,“我父亲是在这几日才开始接受调查的,子扬已经躺在床上二十多天,他不可能昏迷了还能暗中操作,顾卿微,你是在故意离间我们!”   经她这么一说,我也觉得纳闷了。虽然信了顾卿微的话大半,许子扬可能真的为了她才去接近丁岚,目的是扳倒在省城当官的丁年鹏,所以之前多次让我对丁岚忍让,公众场合也对丁岚极尽维护。可就如丁岚所说,时间上不对,难道在出事前他已经安排好了一切?   顺着顾卿微的目光,我偏过头,什么闪过脑海,明白了一切。   这中间,我忽略了的,一个关键人物——许子杰。   当年,他与许子扬共用一个号,先不谈两兄弟的感情如何,就卿我微城这件事,许子扬不可能瞒得住他。所以,许子杰定是知道内情的,前后因果,他是看得最清晰的那个人。   犹记得那次,许子杰戏谑般提及“许我唯一”那个誓言,当时我因为愤怒难堪而忽略了一些讯息,他说他就站在许子扬背后看着,许子扬走开后,他坐下来给了我答复,那情形足显两人关系亲密。   还有一个事,就是两人同玩一个帐号这件事,连陈新都不知道,所有人以为唯一是许子扬。一个甘愿隐在背后默默无闻也不介意的人,又怎么可能会与某人兄弟相残呢?101区那场分裂战役,也是他们隐藏了什么目的下的策划吧,就算是真的,以他们分分钟都在算计的为人,又怎么会将游戏里的事影响到现实中去。   许子扬与许子杰两兄弟,从来就没有不和,也从未有过矛盾。所以,那些在我面前上演的斗殴,为爱争夺,全都是幌子。就连那天桥事件里的争端,也不过是做的一场秀。迷惑的是众人的眼,让丁岚不惜一切代价去帮助许子扬,从而走进了他们一早铺好的局。   果然,听到许子杰淡漠地说:“子扬躺在病房昏迷了,还有我呢。证据直接从军部上缴到中央,绕过了丁年鹏上头的人,这一回,没有人能救他,罪证确凿。”他抬起手表看了看,轻描淡写地说:“这时候,丁年鹏应该已经坐在局子里面喝茶了。”   丁岚震颤着连连倒退,口中喃喃:“不会的......不会的。”转过身就去拉门,步履踉跄间,差点摔倒,扶住了门框,又站起来,跌跌撞撞跑出了门去。      ☆、110.真相〔为宠物迷你猪更)   回归宁静,由不得我来为丁岚唏嘘,因为心底的恐慌逐层蔓延,似有所感有更大的事在等着我。就像等待判刑的囚徒,判决了一个,剩下那个才是重刑犯。   我没有忘记,许子杰在带我来之前说过:余浅,你不要后悔。   早有机会窥探真相,一次次评定这两个人,谋略、城府各有千秋,可他们太会伪装,也太擅抓住人心。总能找到突破口来瓦解对方可能会起的怀疑,就像那时我还有些为许子杰被发配边疆而感慨,实则他转战军部不过是他们两兄弟的一步棋,为的就是通过军中势力,一举扳倒丁年鹏,以及他上头的人。   当真是好计谋,也当真是兄弟情深!这叫什么,兄弟齐心,其利断金?   若说纯粹为顾卿微报仇,以我对这两个男人的接触和了解来看,应该也不尽然,多少有着官场政治权术在内。权衡利弊得失,打倒其中一方势力后,势必会对另一方有所助益,很显然,那个另一方就是许家所在的势力方。   可就这些,都让我觉得胆颤心惊,身体止不住轻颤。   一遍遍告诉自己,不管怎样,哪怕许子扬心尖上的人一直都是顾卿微,至少他孤身犯险到君子的狼窝来救我,更为我挡刀,为我拼命,而此时躺在那里不省人事,就这些也足以证明他对我是不一样的,他心里有我。   此时,我只想抓住这微末的一点星光,来聊以安慰不停颤抖的心,否则我没法支撑着站在这里。但,当所有事有个转折时,注定我沦为悲剧的牺牲品。   我看着顾卿微缓缓俯身,在他唇上轻触,突然她用手遮住了眼睛,细长的水痕从她指缝间滑落,沿着些微苍白的脸颊蜿蜒而下。她哽咽着轻喃:“子扬,你为什么这么傻?你为我做了这么多已经够了,我不要你为我连命都不顾啊。”   有些懵懂,不明白她在说什么,什么叫许子扬为她连命都不顾?   她的哀戚与悲恸,是实实在在的,泪滑落在他脸上,似乎看到他的睫毛轻颤了下,再细看又像是我的幻觉。耳旁传来许子杰的声音:“余浅,走吧。”我僵硬地转头,从他眼中看到了不忍,他是在体念顾卿微,还是对我存了不忍之心?   “子杰,都到这地步了,你还要瞒着她吗?”凄凉幽远声徐徐回响在我耳畔......   她说:“余浅,很抱歉,我们骗了你。”   蹙紧的眉头舒展不开,我睁着空洞的眼,疑虑地看她,她说“我们”,是指房间里除我之外的三个人吗?肩膀上一紧,“卿微,不要再说了!”许子杰伸手环住我要离开,房门因为之前丁岚走时并没有关上,所以是洞开的。   可只是随他迈了一步,就听身后顾卿微在喊:“子杰,她有权利知道真相!”   许子杰却不理她,气息倏然萧冷,手上用了些力,几乎是在强行带我走。我以为自己一直就是个执拗的人,可此时却并没有执拗下去,脚下反而跟了他的步伐在动,因为莫名的生出万般恐惧,似有所感顾卿微接下来要说的“真相”,我会无法承受。   所以,逃避也好,动物本能的规避危险也好,没有去甩脱许子杰。   但顾卿微近乎低吼的声音缭绕在耳:“余浅,子扬是为了我才躺在这里的!”   我顿住了脚步,许子杰环住肩膀的手握得再紧,也都无法让我再迈开脚步。转过身,怔忡地问:“你说什么?”她为什么说许子扬是为她才躺在这里?明明就是为了我啊,他是为救我才会如此的呀。   许子杰松开了手,往旁退开了一步,知道我是不会再跟他离开了。   “还记得我们第一次相遇吗?子扬的车刮到了你,你的小腿受伤,然后我们送你去医院。所有的一切,就是从那里开始的。”   我越加困惑了,不就是一次小意外吗,有什么问题?   顾卿微见我疑惑的样子,淡笑了下,才道:“可能连你都没发现吧,你的小腿被细丝划了很长一条,按理会流很多血出来,可是你的血只在流出来瞬间就凝固了。”   经她这么一说,好像确实如此,而且从小到大偶尔磕碰伤了,起初会有血涌现,但都止的很快。这些都是细小的事,如果不被提起,我根本不会去注意。可我不明白的是,这与顾卿微又有什么关系?   出乎我意料的,她不知从哪摸出了一把裁纸刀,身旁许子杰低声惊呼:“卿微!”但那刀已经划下去了,在她的指尖。很快就见血涌出,滴到了地上,可就在我惊疑不定时,发现那手指上的血开始不滴了,而是凝结在一起,将她的手指包拢住。   鲜艳的红,微微刺目。我明白了她的举动,她在告诉我一个讯息,意为我们的情况相似。可这又代表了什么?我发现自己陷入了未知的迷局,迫切想要找到出口,也知道顾卿微的真相就是迷局的门,可又深深恐惧着。   只见顾卿微凄凉而笑,眼中是荒漠,“你一定不知道,当时发现你也如此时,我和子扬有多激动,强抑住那喷薄的情绪,送你到医院,特意让医生采了你的血样来检查,当天就有结果出来了。”   “什么结果?”我直觉而问。   但顾卿微却没急着回答,而是将被子的边角给许子扬偎好,目光紧凝着他的脸,轻声道:“顾家有一种遗传病,叫血症。这个病会在年过二十的时候,像一颗毒瘤一般在身体里滋长,长命的可活过三十岁,短命的最多只能活二十五岁。它在医学上被论定为血癌,但其实并非癌症,而是血在慢慢败死,有人说这是我们顾家受到诅咒的原因。   但很奇怪,我母亲却没遗传到,只遗传了舅舅一家,舅舅早年去世,后来听说表姐表弟也被遗传了。在我母亲没犯忧郁症前,她还庆幸地跟我提起此事,却不知,那个病传到了我这里。第一次昏倒时,子扬抱住了我,醒来就被医生告知说我得了血癌,那一刻我知道是诅咒来了,顾家的诅咒来了。”   这世上真有诅咒一说?我不太信,就如我不信神佛一般。而且这个血症,听都没听说过,可看顾卿微的神情,不像在作假,等等,她之前说我和她一样血在涌出时会凝固,后面又讲这什么血症与诅咒的,难道说......我也有那血症?可为什么我没有任何感觉?   “放心,你不是顾家人,没有那病症的。”许是看出我脸上的疑窦,顾卿微淡淡为我解惑,她又道:“在那次事件过后,子扬与我一同找到了我表姐,本想从她那边了解一些相关情况,却没想得知了一个方法,或许能够压制血症。”   听到这里,我大抵有些明白了,定是那个方法与我有关,否则她不会讲这么多于我听,重点应该还是在我们的血液容易凝固这个相似点上。   “世间事千奇百怪,无所不有,只有我们想不到,却没有不存在的。从不知道,这个世上真有蛊这种东西,表姐被她的男人下了一种叫‘子母蛊’的东西,然后那个蛊虫以某种蚕食的力量在吃掉血症中的毒素,很长一段时间,表姐都没有病发过。   那一刻,我看到了希望,可表姐的男人却很快告诉我们,并非人人都可种那‘子母蛊’,尤其是我与表姐的情形有些不同,不知道是隔代遗传的关系还是别的什么原因,血容易凝固的症状表姐并没有。那人特意为我检查了下,最后论断我必须要寻找到一个与我有相同血融的人,才能通过‘子母蛊’的植入,从那人身上得到能量来抵除我体内的毒素。”   顾卿微说到此处,流转目光定在我脸上,意思很明显,我就是那个她要寻找的人。脑子钝钝的,她的意思是从第一次见面时,发觉我小腿伤口处有异样,然后采血样检查,然后......就把我定为了目标。   不知哪里在疼,一抽一抽的,我忽略了那痛,挑了个不太懂的问题:“什么叫子母蛊?”就以我脑中曾看过的一些资料来思考,记得“蛊”这个名词被用在苗疆那边,可是不都是苗女对喜欢的男人下情蛊这类吗?   “子母蛊,又称为双生蛊,它分为子蛊和母蛊,分别被植入两个人体内,子蛊是靠母蛊供养存活,也就是说子蛊死,母蛊会痛,但母蛊死,子蛊必死无疑。当植入人体后,蛊虫就会与人本身牵连在一起。你的血液里有着某种特殊的功效,会通过蛊与蛊之间的感应来传达,可以说,这几年我都是靠着你才能活下来的。但,你身上受过的痛,我也都受了一遍。”   她在说最后那句时,视线撩过我的头,立即就明白了她的意思。而脑中浮想起当初我被钢管砸破头迷蒙中醒来时,听到许子扬温柔讲着电话的一些内容,那模糊了的弥彰在慢慢清晰。   ☆、111.余浅,你敢!   有种压抑的难受,像听了最滑稽的笑话般,却又笑不出来。   顾卿微说我的身体里有个蛊,也就是有条虫子,这个虫子还能通过什么感应帮她治病,这是天方奇谈还是神话传说啊?我是不是得感谢老天让我拥有了“熊猫血”?这般稀有又珍贵,还能是治病奇药呢。   她见我满脸不信,伸出了右手,拉开纱织水袖,指着手腕处道:“你看,这个黑点你也有,它不是黑痣,是蛊进入血液后的效应。”我身体僵凝在原地,指尖微颤,硬是没敢去拉衣袖,就在右手腕的中间,确确实实也有着一个黑点。   若她不提起,我甚至都没太过注意。   “你一定想知道是什么时候将母蛊植进你体内的吧,是在......”   “说够了吗?”   语声静止,除去我自己的呼吸声外,整个病房陷入沉滞。其实我开口的声音很小,但可能原本顾卿微的说话声就不大,所以我出声打断她的话显得突兀又响亮。看着她瞪圆了微微有些惊惶的眼,想要勾唇讽笑,却发现连这么细小的动作都做不出来。   “是我母亲被查出尿毒症的那次吧。”   余光中军绿身影震了震,而前方女人的眼里也全是震惊,足可证明我猜对了。终于明白,大年初二那天下午,带着母亲去医院做检查后得知没有做过任何肾脏移植手术时,第一直觉突升起的莫名赤寒来自哪里了。   因为人类对危险最敏感的本能感应,在预告着我这件事里头存在的可能性。许子扬那么精明厉害的一个人,有人要瞒天过海给我和母亲动一场假手术,居然能把他也给瞒得彻底?这个疑惑在有星点要窜出时,就被我生生掐灭了,选择忽略深透。   而后来隐瞒他,不愿被他知道我去调查陈学民,除去那些官面的理由,是潜意识里的恐惧在驱使我这么去做。我迫切需要得到一个答案,一个能够否定许子扬是幕后操纵者的答案,事实上我得到了,所以即使知道陈学民有所隐瞒,也没有再去追究。   松弛下来的心,变得敏感又脆弱,选择对他坦白一切,选择依靠他,选择付出所有去爱他,都只是因为心底深处害怕会失去。   说是一场假手术,其实又是一场真手术。就是在那一天,母蛊植入了我身体,我的髋弯处留下刀疤,从此我沦为药人,为她人做嫁衣,而我活在编织得极其美丽的梦里。   但是......我抬起眼,目光凛然,“我母亲的那场车祸,是不是也是你们蓄意制造的?”   顾卿微眼神瑟缩,有些不敢看我,却听身旁许子杰道:“是我安排的。”我艰难地转头去看他,很想看清那张清冷无表情的脸后,究竟是被什么给荼毒了心,居然能够做出这种令人发指的事!   “你别怪子杰,都是为了我,他们才会这么做的。在终于找到合适的你后,我们需要一个契机来完成这件事,所以只好把脑筋动到你家人身上。事实上一开始,也试图想从你母亲那边来查证下,会否她与你一样也是此种血状,可惜她是普通人。   后来成行后,子扬觉得不能太过被动,就把我送去了国外,请最好的医生团队,专门研究我这病症。而他害怕蛊虫会对我身体有所损伤,更怕你那边出个什么意外会影响到我,所以他选择亲自到你身边去守护。   谁又知道,冥冥中自有天意,突然有一天,子扬打电话告诉我,说你是62区的水云轩,我知道那时候的他对你觉得内疚了。当初在传奇里,他不知情况与我争吵后,就与你走在了一起,在我没参与的那一年,是你陪在了他身边,所以他在知道你是水云轩后,会觉得不忍。   那时我就想劝他放弃,可他坚决不同意,因为医生研讨团已经有了一定的成果,短则半年,长则一两年,就会有新药问世。到那时,至少对我来说是个机会,不用长期受蛊的控制。尤其是,从表姐那边的讯息来看,她似乎病症在恶化,也就是说蛊这个东西不能永久压制血症,终有一天,那些毒素还是会侵袭我全身。”   所以就有了那个一年之期是吗?原来,一年不是对我限定,而是她还需要等那一年时间来医治。呵,那么,那些他曾说的没有一年之期,不会放开我之类的话,不过是糊弄我这个傻子的甜言蜜语罢了。   刚才我还在分析着他们对丁岚使用的手段,可谓心机、谋略、城府样样极致,却没想用在我身上的更为精妙。从一场相遇开始,之后走得所有的路,都是一步一步陷进这个局里面。到此时,我终是明了顾卿微那句他是为了她而躺在那里的话。   当一切在我面前抽丝剥茧般展开时,我还紧紧抓住最后一根绳索,安慰自己最起码我和他同生共死过,最起码他为了我不惜拼命,却原来这条绳索抓得再紧都没用,因为绳索本身就不是我的,是从别人那里偷来的。   他拼了命的救我,是怕我一旦出事,那他的卿我微城就会受到波及,如果我死,那么她也将会跟着死,所以他有所顾忌,所以他孤身犯险也要进君子的势力范围。他所有的出发点,都在这里,他是为了她!   愧疚吗?呵,这样的人还会对我愧疚?如果愧疚,就不会在半年后再度强行走进我生命,几乎不用去想,那半年我的行踪定是没脱离过他视线,所以他会知道我的近况,会知道我有在相亲。而选择再度接近我,大多数的原因可能还在于丁岚,他在一面设计扳倒丁家的同时,一面又要让丁岚陷入与我的争斗之中,无法察觉出任何异端。   包括许子杰,最开始在谢雅婚礼上对我纠缠,定也是存了别样目的。一场场戏在我眼前上演,我却跟个傻子一般,做着他们的棋子。   很可怕!真的很可怕!怎么会有人心思深到这种地步?又怎么会有人自私到这种?眯起眸去看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用力去看,想要将他看得更清楚些,这个我将满腔爱意都付诸了的男人,他戴着面具。   前前后后,同居两年,分开半年,后来又是一年,差不多三年半的时间,点点滴滴,温存、破碎、强势、温柔,全都走了个过场,以为牵手了幸福,却原来一切都是假的。   脚上一软,人往后跌去,许子杰欲伸手来拉,被我怒声喝止:“不要碰我!”他顿住了手,看着我向后倒在了地上,股椎间疼意立即传来,抬眼间见那顾卿微眉宇微蹙,讽刺的了悟:是了,我疼一分,她就疼一分。   她走近我俯瞰而来,眼中是歉疚,“余浅,我很抱歉。”却目光一转,惊颤着问:“他将那佛牌送给了你?”顺着她的目光,我低下头,原来是刚才那一摔,脖子里的红线跑了出来,佛牌曝露在了外面。只是,她惊诧的目光和语声中的颤意是为何?   很快就得到了解释,她的表情变得怔忡,喃喃而言:“当初他有想把那佛牌送给我的,只是那时我迷陷在父亲的悲剧中,觉得配不上他,拒绝了他,更把他给赶走了。没想到,他居然转送给了你,不会的,他心里只有我,不可能对你......”   我咬了咬牙,手掌撑地站起身,然后口齿清晰一字一句道:“顾卿微,不要再强调他有多爱你了,我听够了。”转首看向沉默的男人,“借用下打火机好吗?”   许子杰迟疑了下,从兜里摸出递过来,我取过打火机,没有任何犹豫地拽住红绳,一下就烧断了,然后用力扯下来朝眼前的女人扔过去,“还给你!”   银色的佛牌在她身上轻撞了下,缓缓滑落,发出一声轻细的响。即使再轻,也震碎了我心弦。但还不够,我挺直腰板,冷冷看她,“卑鄙、无耻,用在你们身上真不为过!就为了成全你一个人,拉上我母亲,让她饱受恐惧,让我无所依归。”还毁了我的爱情......这句话我没有说出来,如果从来就是一场欺骗,又哪里来爱情呢?   可为什么不选择一开始就对我坦白?即使我不见得会同意他们的做法,但以他们的手段,完全可以让我服从,那样也不至于让我陷入万劫不复的爱恋里,然后身心俱伤!   从齿缝里咬牙切齿道:“顾卿微,你为什么不死?你早该死了!”说完,扬起手欲挥下一巴掌,这是她该得的,如果我是什么穷凶恶级之徒,此时应该给她的是一刀。   “余浅,你敢!”   浑身一颤,手在落下的瞬间顿住,不敢置信地转眸去看那个方向,不仅是我,就连顾卿微也震惊地回转了身,许子杰倒吸了口凉气惊道:“子扬,你醒了?”   ☆、112.失去(为咚咚洞更)   那个沉睡多日不醒,那个被我们口口是道,那个机关算尽的男人,睁开了眼。   有人说,人与人的关系,从起初到后来,最终会变成疼痛。即便开始的时候甘甜美丽,流年经转,最后也会芳华凋落,抵达到某处疼痛的位置。   墨拓般的重瞳,幽远深谙,沉沉盯住我高举的手,似乎只要我手挥落而下,那眼中的怒焰就将焚化了它。而那眼角微末的余光是留给我的,波澜不惊,像在看待一个陌生人。   年后的细细碎碎的片段,在我眼前浮闪而过,有他抱住我在河边钓鱼的,有看到谢雅的女儿生闷气的,有他咬着我耳朵说要一个孩子的,然后那些片段如砸碎了的玻璃般,四分五裂,散开、跌落......   顾卿微的目光在我们之间反复流转,看过了他,又再看我,眼中升起惶恐与哀戚。   我闭了闭眼,咬牙挥手,“啪!”清脆又响亮的声音,贯彻整个空间,在顾卿微脸上出现鲜红指印的同时,那床上的男人咬牙切齿怒吼:“余浅!”   声音嘶哑又难听,是睡了这么多天后突然醒来不能避免的干涩,却更真实地表达了他此刻的愤怒。刚才那一巴掌,我是下足了力的,顾卿微甚至被我打得身体往旁边偏倒,许子杰快速上前一步扶住了她。   那护卫的姿势,与脸上紧张的神色,代表了什么,我再没心力去想。   缓缓转过眼,凝望着那双冷绝了的黑眸,当初丁岚说让我看看自身的价值,然后设计了个“假摔”给我来证明,现在无需任何设计,我已经彻底明白。   在心撕裂前,我轻声说:“许子扬,这辈子我都不会再出现在你面前。”   转身、迈步、离开......   命运也好,宿命也罢,从一个人回归一个人,然后心口留下无法消除的痕迹,仿佛那见血封喉的毒,灌进嘴里,吐不出,咽下,致命!   走出门的瞬间,感觉眼前模糊,伸手一摸,居然满手湿润,原来隐忍的泪到这时终于滑落,然后布满整张脸。很好笑,我听着这整个恶毒的阴谋没有哭,看到许子扬终于醒来没有哭,更在他怒吼我时也没哭,却在转过身后泪如断线的珍珠,止都止不住。   所以说,我这种人,天生就是孬种,只敢躲在背后哭,连被人这么阴害,也只是甩了对方一巴掌,然后在某人绝冷的视线里,狼狈地落荒而逃。   因为我害怕从那张吞吐无数温柔话语的嘴里,会吐出绝情到让我想死的话。那比顾卿微的哀戚婉转又带着孤傲自信的样子,更让我无地自容。   我不明白,都说人非木石皆有情,怎么这个男人就可以将我陷到如此境地,彻头彻尾地欺骗我,然后眼也不眨地将我从人间推入地狱?从传奇到现实,就没有一刻是真,这假的也太......他妈绝望了。   拿袖子狠狠蹭了眼睛,用力到那处发疼,也都擦不尽悲怆的液体。电梯门关时,似听到脚步声而来,我狠敲着关门键,终于没让我看到分毫,门就给关上了。走出军区医院大门时,那个衣装笔挺的守卫朝我多看了两眼,想必是奇怪为何我好不容易进了这大门,又红着眼睛这么快就出来了。   突然觉得自己就像是舞台上唱大戏的,颠倒浮生,不过是为搏人眼球。如今,戏落幕,我亦可归去。顾卿微从国外赶回来,除去为了唤醒许子扬,应该是血症也得到了控制。否则,许子杰不会带我去见她,也不会就此袒露揭开这隐忍多年的秘密。   唯有无所顾忌,才会揭晓真相。   否则我还真想试试,是否真如她说的那般,我痛一分,她也承受一分?   走走停停,茫然间抬头,居然徒步走回到了公寓楼下,站在马路边仰望那高楼,曾经被某人称为“家”的地方,在涩疼的眼底弥漫而开。原来不是呆得久,就会变成家的,难怪这些日次每晚躺在屋内,有着说不出的冷意。   以为是对某人的担忧,其实是对未知的预示。   伸手进口袋,左边是手机,轻轻一滑,落在了地上;右边是钥匙,往空中一抛,飞向了马路中央。这两样东西,我每天都拽的极紧,怕错过任何一个电话,怕进不我和他的“家门”......   “余浅。”   一声轻唤,从身后传来。迟钝地转身,怔愣而立,原来不是我听错,那声音即使嘶哑,我也能分辨——谢雅站在那处。   从认识到现在,她从没连名带姓唤过我,以前喊我猪猪,后来改为浅浅。这个我认定了一辈子都是朋友的人,此时看我的眼神是那般冷漠又疏离。我知道缘从何起,从丁岚那边已经得知那盘君子拍摄的录像,早已被谢雅看过。   过了这么多天,该来的还是来了。   一桩桩,一件件,没有幸免,只是时机未到。抬头看看天,阴蒙蒙的,难道是个好日子?还是老天觉得我受到的打击还不够,再加上一笔最好的闺蜜变成仇敌如何?   谢雅走近两步,锐利的眼睛将我狠狠盯着,从她的脸色来看,这段时间她应该过得也很不好。她说:“余浅,我和陈新离婚了,刚刚签的协议书。”   我眉梢颤了下,心中有尖刺,疼得呼吸都不能。   她又说:“陈新伤得很重,我尽了一个做妻子的义务,每天守在他病床前,服侍到他情况稳定才提出了离婚,他没有说一句话。然后我就来你这了,等了你很久,只想问一句:余浅,你怎么能这么对我?”   “小雅,我......”   “啪!”一声脆响,掌掴于脸,我尝到了血腥的味道,火辣辣的脸颊,疼到麻木。因果报应当真来得太快,在这之前,我打了顾卿微一巴掌,立即报应就来了,被最好的朋友打的滋味,真他吗难受。   咽了口唾沫,只觉谢雅投注在我脸上的目光如冰刀般,一寸寸在凌迟。   “为什么你跟他明明早就认识要瞒着我?他知道你是靓猪来找你时,为什么不说?我跟你吐露心事说他有外遇时,为什么不说?知道我看到他抱着你的画面时的感受吗?是用一把尖刀就这么狠狠刺进心里,痛到我咬紧手背都无法抑住凄声尖叫。”   眼前倏然变白,有片刻的视盲,只感觉心痛得像被刀刃一点点划开,钝重又无声,但能感觉到它在滴血。耳边传来谢雅凄绝的声音:“呵,那时君子进去,你抱着我说,我们是一辈子的朋友,原来这就是你所谓的一辈子!从没想过,最狠的一刀,来自你余浅。”   短暂视盲过后,依稀间恢复,看到谢雅蹒跚而走的身影,想也没想就追上去,拉住她的衣摆,“小雅,你听我说,不是你想得那样。”都说眼见为实,但往往眼睛会被一些弥彰遮瞒,就像我,看到的所有都是虚假的。   面对许子扬时,我根本没了立场再去争取,从来都不属于我的东西,我要拿什么去争?可谢雅不同,我们相识的这么多年,友谊是真真切切存在的,我不想在放手了爱情后,还连唯一的朋友也失去了。   所以,我紧紧拽住她的衣片,喘着气解释:“当时的情形是陈新被君子打了K粉等多种迷幻药,而且还被催眠师下了催眠,我也被迫吸食了两条,且里头加了别的成份在内。所以,你看到的景象是在他迷幻后的举动,这不是他真实的心声!”   谢雅缓缓转身,悲凉的眼中不是顿悟,而是......憎恨,我的心在下沉。   “那又如何?”她伸手扣住我的手,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掰开,“他在迷幻中所表现的才是他最真实的心声,你知道丁岚给我看了什么吗?满屏幕的都是你们老区的照片,而每一张里必然有你的身影,在与你相遇后的那许多夜里,他偷偷地一张张翻看着。这代表了什么?啊?余浅!”   最后两个字,她是怒吼出来的,而我的手指也被她全数掰开,狠狠甩落。喉咙既干涩又疼,发不出声音来,只能看着她孤绝转身。   到了这步田地,我不知道还能解释什么,君子在准备这些事的时候,就没有给我留后路,而丁岚也做得彻底。陈新抱住我的录像,加上那许多传奇里的照片,对谢雅来说,就是罪证确凿,根本无从再辩驳!   我只能愣看着萧条的背影离我一步、两步......就像我与她的距离,越来越远。忽然,余光中有什么而来,转头的霎那,顿时脸色发白,张口欲喊,却是没有声音,而精神恍惚的谢雅根本就没有注意到。   想也没想,大步冲上前,用力将人往后拽了推向路边,然后......   “砰!”   从高空到坠落,我的眼前上演了一场黑白的电影。我和一个人,从唯一开始,到唯一结束;从相遇开始,到腻了结束;再从一年开始,又到一年结束。   是谁曾那么唱过,不说天长地久,不想岁月无光。于是我似乎一直尽己所能的,在狭小的唯一拥有的空间里,对他,倾尽所有。只是,我的空间,不够成全他的爱情。   人都是从无到有,再回归从有到无的过程,所以,我在这一天里,失去了爱情,失去了友情,然后,失去了爱人的能力。   抬眼间,可见那血色猩红,打散在车前、地上,仿佛眼前有人影闪动,耳边有凄厉的尖叫,可是那些都离我好远。喘息着,心莫大悲时,原来丝毫不觉得痛意,无论是身还是心。闭眼的时候,我想,若我会催眠,那就对自己下一道指令:忘记吧,忘了水云轩,忘了唯一,忘了余浅,忘了......许子扬,也忘了那句......许我唯一。   ☆、情不知所以,情若归何处(一定要看)   我为第一卷取名为:情不知所以。意为浅浅倾尽所有付出一腔爱恋,不过是应了那句不知所以。她不知道她的情错付了人,她不知道等待她的是难以想象的真相,更不知道心最终碎成一片片,再也无法修补。   到了此处,浅浅已经一无所有,没了爱人,没了朋友,被父亲出卖,母亲有自己的幸福,这些都与她无关,与谢雅许下一辈子誓言的承诺也都化为泡影。可即使如此,最后那一刻,她还是出自本能地去拉谢雅,因为那是她付之一生承诺的朋友。   许我唯一,这句誓言,于浅浅来说,变得可笑与讽刺。她不是他的唯一,他也不会许她唯一,她走到了绝路,如果停笔在此处的话,那么余浅的一生就是凄惨而悲绝的。应该说唯有置之死地才能后生吧。   于是我为第二卷取名为:情若归何处。且看浅浅接下来会有什么样的情路曲折。   因为受第一人称限制,子扬与其他人的心态都没法诠释出来,所以会在后面用几章来阐述他的心路历程。包括子杰的,不管错还是对,初衷如何,动机怎样,人心其实才是最难控制的,你算计得了别人,却唯独算计不了自己。   故事还没结束。   ☆、(子扬篇)113.初见彼此(为紫月飞飞更)   一直以为,传奇是我年少岁月里的叛逆荒唐。   也是跟老爷子和父亲较劲吧,他们要我从政,可我觉得每天衣冠楚楚一本正经太过无趣。朋友撺掇我玩游戏,就随意注册了个帐号,却没想一脚迈进那大门,就上瘾了。   那是一种无法自拔的沉迷,仿佛现实生活中无法寻找的刺激,都在这里找到了归处。升级、PK、城战,男人的世界总在争夺中得到征服的快感,自然当一切功成名就时,也少不了女人。   我对卿我微城的注意不是一天两天,每次我与人约占PK时,她总会环绕在旁静静观看,城战时,她也总是栖身在我身旁。虽然她那法师的小身板,实在不经敌人砍,但却死了又来,再倒下,再复活,周而复始的。后来,顺理成章的她就做了我的女人,那时传奇还没开放结婚系统,我每天就带着她砍怪练级,PK的时候也都拴在身边。   有时候我与朋友一起去网吧包房玩,他们在旁见了,总取笑我说这个女人就是我的小尾巴。这个玩笑话,我听着很舒服,后来结婚系统开放,我纠结了一帮人去堵杀同心小径里的猪卫,终于给我打到了一枚求婚戒指。   然后就领了她跑去月老神殿,将彼此的名字刻在了对方身上。可以说,我和她的感情是在相濡以沫的陪伴中滋长起来的。平日里在现实中,我都是眼高于顶,对女人的纠缠不屑一顾,却没想会赶时髦地网恋。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她上线时间变得不稳定,我一开始也混没在意。那时我已经带领行会攻下了沙巴克,成了城主,帮内事务比较多,大大小小的,纠纷矛盾都等着我去解决。为扩大行会,需招揽各界能人,像家族性质的必当是首选,因为家族玩家比较有凝聚力,所以我对家族势力格外看重。   那天我上了战士号在幻境里头练级,法师玩久了也玩腻了,没有战士PK起来爽,突见会里有个家族的族长在行会里冒出来说话,说介绍个家族MM给大家认识。那时男玩家占多数,一听有MM,都跟狼闻到了腥味般,纷纷竖起了毛激动的很。我也浅笑着边砍怪边看行会聊天记录,一片绿色的聊天字幕里,出现了一个名字——水云轩。   目光抵触间,轻轻念了遍,觉得这名字有意思,带了点那煽情味道,随即怪物淹没而来,我移开了目光,专心练级。   子杰就是差不多在那时候开始玩传奇的,之前他都玩千年,砸了好些钱进去,有一次站在我背后看着我们打城战,然后就指着电脑屏幕说:哥,我也玩。   我让他去练号,他嫌麻烦,直接就拿走了我的法师号。我也没在意,只是没过几天,微城就跑来问我,怎么把号给别人玩了?我跟她解释兄弟没有号,借给他玩玩的,她不是很开心,闷闷地下线了。我也有些恼了,连着多少天都阴阳怪气的,现在质问玩了人就消失,气得我当场把鼠标给砸地上。   可恼归恼,还是把法师号从子杰那要了来,将已经练到40多级的战士号扔给了他。当初建号时为表身份,两个号起名都叫“唯一”,只是原来的号有符号,后来建立的没有符号。并且在战士号40级时,就把行会老大的位置转移了过来,与微城也重新结过婚。   我知道子杰懒得练号的原因,主要是我那“唯一”的名声在区里已经打响,可以说是一呼百应。男人嘛,在游戏中追求的无非就这些名和利,就像征战各方的君王,手底下无数臣子对你忠诚,这种感觉,会非常爽。   所以经常性的我们俩会轮流上战士号玩,反倒把那法师号给扔在了一边。后来微城上线时,也没再因为这事跟我吵闹,算是默应了我和子杰一起玩“唯一”号。渐渐的,子杰与她也熟了,偶尔他抢着玩号时,还会调侃取笑我们。   有段时间我被父亲压着学习一些事务,离开了一阵子传奇,号就完全归子杰在上。那时我与微城可以说即将发展到现实,私下里会经常通电话,也会有视频,有过那么几次一冲动都想跑去她城市找她。感觉就像个毛头小子一样,是真正意义上喜欢了这么个人。   事情忙完后回传奇,一登录帐号,就发现是在线,将对方给踢了下来。我笑了笑,知道是子杰在那边玩,然后点击进入后,发现是在幻境七层,随即底下一排蓝字,有人M了过来:你怎么了?掉线了吗?快来,我找到老魔了。   那个名字是水云轩。   立即恍然是子杰与她一起在幻境十层里面找老魔,一连串催促的M语发过来,我边进着洞穴往地下十层进发,边想子杰什么时候又把人家小姑娘给糊弄上了?等我在迷宫里头找着那小姑娘时,忍不住笑了,一身黑衣包裹着,竟是还没到40级呢。   这都来玩多久了啊,居然还在龟速中,听微城说女孩子玩游戏纯粹就是为了聊天来着,她若不是我给帮着一起挂机练级,恐怕也难到40级,可穿霓裳羽衣。她一见我,立马欢快地奔过来,M着说就在我来之前,她将一个也来追寻老魔的道士给骗走了,看她不断跑来跑去的小身影,觉得煞是可爱。   这时,突然我的法师号上线M过来了:老哥,你上来也打个电话给我啊,我正在地宫十层找老魔呢,一下就被你给踢出来了。   可以想象此时子杰在电脑那端苦着张脸的表情,顿时就笑了,快速打字M回去:你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吧,以打老魔做幌子,实则在泡MM?   他回了我“嘿嘿”两字,我也不理他,跟着小姑娘来到老魔的位置,就开始嘱咐她如何走位躲避,协助我击杀那个大BOSS。我在说话时,她连声“嗯”,很是听话的样子,可到了实际操作时,却是令我觉得汗颜。那么小一个身形,居然单枪匹马大步冲了上去,不用说瞬间秒杀倒地,而我为帮她打掩护,在她倒地五秒后,血条见底,也倒在了老魔脚下。   看着黑白的屏幕里,老魔在叫嚣着,叹了声气,打下一个字:笨。   复活回到安全区,子杰操作的法师号又M了过来:哥,55555,进不去,死回来了。此时我已经燃了根烟在手上,边抽边打字笑骂:就你那破水平,玩法师真是玷污了我那号。   子杰回了我个哀怨的符号,瞬间下线了,电话打来让我下线时在QQ上通知他,换他上号,现在先去打会千年游戏。于是后来我们轮玩一个号,基本上是我玩上半夜,他玩下半夜,而那水云轩小姑娘的身影也越来越多时间在我眼前出现。   尤其是,几次下来我算发现,她笨得尽然看不出是我们两个人在玩,哪怕她跟我聊天时,前言不搭后语对不上,她也都傻乎乎的毫无所觉。不像当初子杰初玩时,只上了我法师号一会,微城就敏感发现了。这个傻女孩,名字取错了,应该叫猪才是。   于是,对她的称呼渐渐从轩轩变成了轩猪,甚是以为十分贴切。她似乎也不在意,反而还高兴地说猪有什么不好,能吃又能睡的,鉴定她为一只乐观的猪。   我终是没忍住,当真跑去微城所在的城市找她了,早从视频里就见过彼此,但也没真正面对面时来得冲击力大。她符合我心中所有美丽的名词,眉眼间的情意让我心醉,不用说我们当天就在一起了。身心交融的滋味,无法言道,只能细细感受与品味。   情在浓时,什么都不能来干扰我们。我舍不得离开,每天与她在一起,就连传奇都不想上,只想分分钟都与她在一起。可家里的电话打来一个又一个,后来父亲直接下了通牒,若我再不回去,就冻结我现有的银行账户。   离别之际,我将戴在脖子上很久的佛牌取下来要给她,可不知为何,她不愿意收。说那上面是观音,男人戴了才能保平安,女人戴了没有用处。我虽不信她的借口,但第一次送心爱女人礼物就遭到拒绝,也搁不下面子,就把佛牌揣兜里,气闷地回城了。   这股闷气,直到上了传奇,看到那个傻妞在身旁绕啊绕,转啊转的才算疏解开来。我是不知道这几天子杰又忽悠这傻丫头啥了,可看她整日乐呵呵的在那砍怪练级就觉得惊奇,猪居然也有勤快的时候?   乘着闲暇时候,就跑去陪她一起砍怪,帮她做盾牌挡住怪物侵袭,让她可以放开了手的在角落里释放魔法。偶尔等刷怪时,她就会乘机打字过来,我反正也无聊,一边叼着烟,一边偶尔回那么一句。没想时间过去得挺快的,到了子杰在QQ上催我下线时,看那个穿着黑布衣服的小法师号,竟生了些不舍情绪。   等到下线后,顿然想起我回来这么多天,好像微城上线的时间越来越少,这几天都没见人影。电话打过去,也是匆匆讲了几句话就给挂了,像是避开着我一般。   ☆、114.同一种人   是哪出问题了?我一时想不透。不是说女人一旦跟了男人后,身心都会靠拢,会变得更加黏人吗?怎么到微城那全都是反的?   经上回我跑去微城城市好多天后,家里头管得特别严,把我证件等东西都给没收了。后来微城来传奇,自撞见我陪轩猪练级后,几次三番就那事跟我吵闹,骂我变心。人在烦怒时,往往会口不择言,吵得最凶的一次,她将我骂了个狗血淋头,然后又是老招数,直接下线。   怒得我有气没地方撒,就连子杰也发现我们出了问题,家族聚会时问我怎么了。我也想知道这是怎么了,明明那时我去找她时情浓之极,后来怎么就变成这样无休止的争吵了。可这些都还不是让我恼怒的,当有一天上线时,突然有人M过来问:老大,你怎么和微城离婚啦。我愣了两秒,鼠标点到自己身上,果真成了单排名字,卿我微城的名字不知所踪。   立即M她,不在线。翻出手机打过去,响了很久才被接起,质问她为什么要离婚,她说想离就离了,语气漫不经心。我这辈子都没受过这种气,当场就砸了电话,事后忍了很多天,还是忍不住打了电话过去。   这一次,我得到的答案简直让我撕心裂肺。她在电话里用最轻慢的语气问我:许子扬,你有什么值得我喜欢的?你现在拥有的一切,不过都是你老子留给你的,没你父亲,你什么都不是。就算有你父亲,你也只是个一无是处沉迷游戏的官二代!   一盆凉水兜头而下,淋得我浑身发冷,从身到心!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发狠:顾卿微,我要是***再来找你,我就不姓许!   从那天开始,我摒除一切有关这个女人的讯息,谁若跑来跟我提她的事,当场就翻脸。子杰叹息着拍拍我的肩膀说:老哥,你就节哀顺变吧。听起来有幸灾乐祸的意思,其实我知道他是在安慰我。骨子里的那点清高,让我痛下决心,再也不要被人指着鼻子骂是混吃等喝的官二代。   就是从那时开始,我不再排斥父亲为我安排的政路,也慢慢收心。传奇里的我,更加热衷于PK,寻求各种刺激,唯有一个小身影至始至终地跟在身旁,而我也没去排斥。她就是轩猪。应该说是她该乖巧时乖巧,该沉默时沉默,该傻的时候又傻的样子,让我无法拒绝她的靠近吧。   加上子杰对她似乎也有意思,我不想破坏了兄弟的姻缘。但在那之前,也以自己的例子告诫他,玩游戏,动什么都好,就是别他妈动感情。子杰总是笑得痞痞地说:我没那么多闲工夫玩网恋呢。但这小子口口声声说不玩网恋,却在有一天跑来跟我说,他打算拿我那号跟轩猪结婚,我心中有一丝抽痛,立即忽略了去。   后来点头同意了,直接把号让给他去玩,我处理一些父亲交给我的考察任务。却到午夜十二点时,那小子火急寥寥地打电话过来,说他那边网断了,连不上线,与轩猪约好了在月老神殿等的,这下放人鸽子得死。让我赶紧救急上线去,代他完成婚礼。   我上线时,果然神殿里聚集了些人,都是轩猪交好的朋友,有跟她一同摸科打诨的姐妹。我这边也有些人在,竟没想这小丫头在行会里人际关系挺不错的。向月老提出请求后,那边点同意很快,立即她的名字印在了我身上。   有那么一会,神情有些恍惚,想起了当初的情景,但很快被我掐灭火星。婚后,小丫头练级更勤快,见我在与别的行会打城战,只偶尔M过来一两句话,不会很烦人,却又让你不至于忽略了她。可能就是在这种相处模式下,我会开始在闲置的时候去搜寻她的身影,会在长时间不见她说话时主动M过去找她。   到得后来,发觉对她的在意似乎有些过了,想及时止步,却不知子杰上线时与她起了什么矛盾,她对我说了一顿莫名其妙的话,就跑去月老神殿提交了离婚,接连几天无声无息。子杰也是脑袋犯轴,跟个小丫头置气,竟跑回千年里头去玩,硬是好长一会时间不进传奇。   被他们俩这么一闹,我有些哭笑不得,但也无意掺合。却在偶尔一次进地宫门前,发现了她纤长身影,竟没想她居然已经穿上红衣服,也是到40级了。眼见门口的怪物在攻击,她却顿在原地一动也不动,我叹息着上前一顿猛砍,总算把她给解救了出来。   随即她动了,却是一个瞬移在眼前消失,两秒后她M过来:按错了。我当场就笑了,但既然这丫头低头先说话了,也不想破坏气氛,顺着她的意思给她台阶下。那段时光,每天她陪在身旁,很是惬意,忘了许多不快的事情。   中间几次也吵架,吵得凶时她气得去转装备要不玩,被我堵在角落里,劈头盖脸地教育了一顿,最后她畏畏缩缩跟小媳妇似得道歉。可能就是她与微城的不同吸引了我,也可能是她遇事时的豁达让我移不开眼睛,对她越来越在意起来。   听说她生日,就想送个什么礼物给她,问她时,说随意。很想敲她的脑袋,事实我在传奇里将她野蛮到墙角狠撞了几下才解恨。下了传奇后,忽然想起了置放在旁很久的那块佛牌,当初我存了送给顾卿微的心思,后来被拒后就成了我心中的一根刺,鬼使神差地就把那块佛牌给寄了过去。   正好在她生日那天收到,她高兴地跑游戏来问东问西,扒拉了很多话,可以感觉得出她是真的开心。是满足了我的自尊心也罢,还是真觉得这傻气的猪挺可爱的,我忍不住嘴角泛起笑容。   直到有一天,子杰来我家,站在我背后看着我玩传奇,忽然轩猪M过来问:夫君,许我唯一可否?当时我顿住了视线,明显感觉到身后子杰气场有些微转变,而且她的这句像期待般的要求,让我生出一种恐慌。   我假意起身去冲咖啡喝,余光里看到子杰坐在了我的位置上,敲击键盘。顿生一种想要看他如何回答的念头,怕错过遗漏了什么。之后子杰霸占着我的位置不肯让,我只能无可奈何站在那看他玩,看他时不时与轩猪打趣聊天,看他脸上笑眯眯的,眼睛发亮。   以前觉得不介意的,此时心里却开始发堵。后来硬是找了个借口,把臭小子给撵走了,这才坐下位置,刚想说些什么,她M过来一行字让我惊了一跳:唯一,今天的你好健谈哦,像换了个人似得。   莫名的心虚由内而生,原本与子杰同玩一个号的事觉得并没什么,此时忽然觉得这个谎铺得有些大,根本就没法去解释,而且生出莫名恐慌,害怕被她给察觉了。作茧自缚就是我现在这种,当初是存了戏弄小姑娘的心思,到此时却惊怕被揭穿。   想必子杰与我的想法一致,他也对两个人同玩一个号这事只字不提,隐瞒到底。心情变得焦虑,每次下线时都会觉得不舍,这在当初与微城一起时都没有过,然后上线时又有期待,发现她还没上线来,会怅然若失感。   就是在这种繁复多变的情绪中,突然父亲跟我提起入伍当兵这事,让我进部队锻炼两年,然后出来就可正式走政途了。等于是走个过场,但必须人得进去,而且完全要按照部队规格来行事。同样的安排也发生在了子杰身上,叔叔跟父亲存的是一种心思,眼见子杰越来越沉迷游戏,严令扼制让他去从军。   于是,我们俩人同时面临当兵事件,不得不对传奇说离开。经了那一年多的游戏生涯,叛逆期也过,尤其是在微城那般对我后,更是明白一个道理,唯有权利握在手中才能得到别人的尊重与瞩目。而我们两兄弟生在这样的家庭,有些事是不可避免要去承受的。   游戏、战场、PK、装备,这些都能舍下,唯一难舍的是她。再难开口,也还是对她开了口,她没有质问、没有吵闹,只是沉默,却比任何一次都让人挠心。   过后没多久,忽然与她交好的一个女法师M了过来,质问我为什么让轩猪那么伤心,说她躲在苍月海边大哭。我跑到那时,发现她孤单的背影很刺目,脑子一热,就M了过去:来沙巴克武器店。   我率先等在武器店内,她没过两分钟,就默默跑了进来。等我慢慢告诉她我的决定时,她不敢相信我会那么疯狂,可我就是疯狂的将手中的武器送进了修炼者的手中。但是临到跟前时,我还是骗了她,放入武器的同时,一同放入的并非垃圾首饰,而是我包裹里原本就在的几条好的项链,所以武器的成功率相对来说会有50%以上。   赌的天意,就是那50%的几率。只能说我在当时,或许会有留恋,但理智却在,不至于真的发昏到爱美人不爱江山,尤其是卿微的事告诉我,没有江山根本就没美人。   武器成功的霎那,我不忍看那凝立的红色身影,知道电脑背后的她定是崩溃大哭。之后更是匆匆下线,不敢再上,我知道子杰在那最后两天有上过,也同样做了些疯狂的事,但他与我的选择一样。   因为,我们是同一种人。   ☆、115.布棋推手(为zjjxvenie钻石更)   军旅生活,一开始会不习惯,而且心里抓心挖肺般惦念着游戏,但在慢慢高强度的训练里,心瘾逐渐开始戒去。就在将近过了一月时,突然子杰跑来找我,脸色不太好。   我们俩虽然同时入伍,但分配的班级却不同,他说:哥,微城打电话给我了。我愣了下,没有想到他会突然提起她,那个名字被我埋在了心底最深处,从不去触碰。可是子杰却说:她熬不下去了,很不好,你要不要去看看她?   子杰是了解我和微城所有事的人,他看过我当初对这段恋情的痴迷,也始终认为我没有对其放下。事实我真的没放下,一听他白着脸说这些时,就皱起了眉,心里异样划过。   可以说,在子杰的帮助下,我义无反顾地去了那座城市。当让开锁的人撬开那扇我与顾卿微曾经温存的屋门时,我被屋内的情景给震住了。她紧紧抱住一个妇人,浑身簌簌发抖,目光茫然。从两人酷似的长相,可分辨妇人应该是她的母亲,且从那呆滞的神情,看起来有些不对劲。   事后我才知道了事件的整个过程,终于明白卿微前后判若两人的原因。原来她的母亲是省内高官陆海的情妇,一年前,陆海被双规这事闹得很大,只要仔细一推算,就是我和她闹翻分手的那段时间。陆海进去后,她母亲就患上了严重抑郁症,曾多次试图自杀,这一年顾卿微就是这么过来的。   不用去查,我就知道陆海事件属于政治派系问题,在其位上的官员,若要调查,总能查到猫腻出来,且看背后的势力牢固不牢固的。一方倒台,必有一方而起,陆海事件后的受益人叫丁年鹏,他如今在省内可谓吃香。果然,从卿微口中得到了论证,而她这一年,除去照顾生病的母亲外,就在想法子对付丁年鹏。   一个女人,无权无势,要想与官斗,只有一种办法。当初我见她时如鲜花般美丽绽放,不过一年时间,她依然美丽,眼中却多了苍凉与绝望。揪心裂肺的心疼,我知道若不是坚持不下去了,她是不会打电话给子杰的,就是到如此地步,自尊心强的她也不敢找我。   紧紧抱住她,听她哭着告诉我当初那般就是因为她父亲出事,要走一条不归路,再也配不上我,所以只有把我远远推开。我重重地吻她,在她耳边低声嘶吼,承诺一切有我。那次我回家就找父亲恳谈了一夜,把我的想法和意愿都摊开。   这是我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想走政途,以前或多或少有被父亲逼迫的因素,此时我却想手握权利,保护我想要保护的人。父亲没有急着答复我,只给我看了些相关文件,看完之后我大致明白了局势。   不能算是巧合,本身就是派别问题,父亲所处的派系,刚好与丁年鹏是对立面的,只是父亲与丁年鹏相比,市与省的区别,自然官位要低上一大截。顿时我明白了父亲的意思,他是赞同了我,不管出发点是否相同,我们有了一致的方向。   而父亲也只给我一句话:你要明白自己想得到什么,又在做什么。   后来许多次我都在深思父亲的话,想得到的就伸手去抓,在做的不要后悔。   与父亲意见统一后,我在部队的锻炼就成了形式化,一面开始正式接手相关事务,一面与领导关系搞好。我也不再受困在部队里,每周都会安排时间到机关单位实践,所以又有时间回传奇溜达。经过这么一遭后,游戏于我来说真的可有可无,偶尔上去转转,时间不会太长,因为我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再见轩猪时,有些索然。许是心境不同的原因,我满心都是卿微,再无法对她起任何异样心思,可一个月前的离别又历历在目,看她乖巧无声站在旁边时,会觉得很压抑。后来我索性避开了她,就算不可避免会遇上,也是匆匆下线了。   卿微那边,我帮她把母亲送进了疗养院里治疗,也对她做了周密的安排。有一次,她问我要了帐号说想上我的号玩玩,我也没在意,就扔给了她,想着借游戏转移下她思绪也好。   没过几天,新子突然打来电话给我:子扬,轩猪删号离开了。我心中一惊,忍不住去问原因,这才知道卿微上了我的“唯一”号后,与她自己的号跑去月老神殿结婚了。新子在电话里叹息着说:有时候我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   我与卿微的事,除去子杰外,其他人都不知道,包括新子。我也没想让他知道,只是敷衍了两句就挂断了电话,心道这样也好,我可再无后顾之忧。   之后忙忙碌碌,也没太多时间上游戏,丁年鹏的事很棘手,因为权高位重,很难找到突破点。终于辗转认识了丁年鹏的女儿丁岚,只稍稍轻撩,她就主动贴了上来。从朋友那边得知我玩传奇,她就也注册了号。女人,你若对她越是漫不经心,她就对你越是上心,丁岚就是这种女人。   我只需偶尔温言两句,她就黏的很紧。那天我与她在密室闲聊,突然一个红色身影一头钻进来,然后凝立在门口不动。我本没注意,因为手头还在翻阅文件,正在一边处理公事一边敷衍着丁岚。可等我鼠标点到门边身影名字时,微微有些怔忡,竟然是她!水云轩!   有半年多了吧,这个名字从我记忆里淡去,有刻意的遗忘,也有被公务缠身后无闲暇时光。我坐在电脑后,瞪着那女法师的身影良久,直到她跑出去,一切回归宁静。下方丁岚M过来说着什么,觉得索然无味,随意应答了两句,就以公事为由下线了。   子杰那段时间很沉溺,他比我要在部队呆得久,可辗转听朋友说他跑去新区玩了,不由嗤笑这小子还没从那游戏坑里出来呢。一直到在偶尔聚会中,大家侃侃而谈说传奇出了英雄系统,任务步骤是如何繁琐,而英雄又如何厉害,才引出了些我兴趣。他们撺掇我也去101区玩,我只笑笑,却听及他们突然提起某个名字时,心漏跳了半拍。   靓靓的猪,这个名字在他们嘴里流转着,我的心思翩飞了去。唯一号的旁边有个人物叫帅帅的猪,是子杰建的,当初我还嗤笑他幼稚。鬼使神差的,当晚我就回家去101区建了个号叫冷战,基本不用打听,靓猪在区里的名声挺大的,是个商人,她做了老本行。   而且英雄系统出来时,她成了区里头几个做完任务拥有英雄的号,所以到处都有人在谈论她。我悄悄跑到土城安全区,随意点击着人名,终于在拥堵的人群里看到了她的身影。她换了职业,成了名道士,天师长袍穿在她身上多了分稳重与潇洒,而她身旁站着的英雄,蓝色名字赫然就是帅帅的猪。   那一刻,我不知道嘴里是啥滋味,挺干涩的,心里也有些不是滋味。除去子杰瞒着我偷偷跑来找她外,还有别的异样情绪,心里头烦躁着,却还是把号给挂机起来扔在那练级。慢慢地我又开始加入了传奇生活,丁岚知道我进了101区,立即建了号跟过去。   我其实自己都不知道是咋想的,看着子杰上了风云的号与靓猪成双成对出入,总觉得刺眼。要与她在新区结识,其实很容易,只需通过买卖装备。等子杰知道冷战是我时,我已经在101区站定了脚,又一次成为了行会老大。   心情很微妙,看着那个曾经是传奇菜鸟的人物,在新区里英雄系统出来后,居然一改以往风格,整天投入在杀戮之中。技术也由原来的生疏变为成熟,一投手一举足间,带了霸气。若非知道靓猪是她的话,我真会怀疑这是两个人。   另一方面,我与丁岚的关系越加紧密,她无疑成了我在101区名义上的红颜知己,而我的默认让她欣喜若狂。可以说,传奇是我引丁岚入局的工具,但又在这上面存着小心思,会忍不住去靠近她,却跟子杰一样,因为老区的事,不敢在她面前表露身份。   她就像是毒瘾般,明明想要躲避,但躲不开。直到我与子杰为她大吵后翻脸,子杰愤然离开行会之际,打了电话过来质问我究竟想怎样?这是我们两兄弟第一次大闹,还是为了一个女人翻脸。之后的事情发展得愈加不能控制,我与子杰成了敌对方,只要战役里有靓猪参与的,我们就会互砍对方,至死方休。   是丁岚的举动让我惊醒过来的。她有意接近靓猪,又偶尔对我试探,醍醐灌顶般的提醒了我目前所处境地,顿时惊出了一身冷汗。如今政务吃紧,计划一步步在进行,已经摸到省内关系,我居然还在游戏里与子杰吃飞醋互斗。这时候应该是两兄弟齐心协力,共进官场,打开政路才是。   最后那次城战,我引子杰下赌,谁输谁退出游戏。子杰以为我是在与他争夺靓猪,实则我是在给他下一个套,不想两兄弟感情因为游戏伤到无法挽回,那么就唯有破釜沉舟。结果在我预料之中,子杰的火爆脾气当场点燃,矛头指向了靓猪。   我就像是布棋的推手,冷眼看着那场风暴愈演愈烈,然后风平浪静。   ☆、116.深陷(为夏末结束更)   靓猪的离开,成了必然,是我一早为她设好的结局。不是我心狠,而是她就像个不安定因素,随时都有可能翻牌影响全局。我不能让辛苦设下的局因她而摧毁,尤其是丁岚对我其实仍有防备,如果感情上不能抓住她,那么要打通丁年鹏的关系,会难上加难。   我一直说自己和子杰是同一种人,他或许比我要脾气火爆些,但回归现实后,我们都能够看透。游戏的争端止于此处,我和他狠喝了一顿酒,一醉方休。   这期间,我与卿微一直来往着,但为遮丁岚耳目,每次都比较隐蔽。可没想有一次我去见她时,她突然昏倒了。送医后,医生居然断出是血癌,听得我五雷轰顶。她紧紧搂住我无声啼哭,然后讲出她顾家的遗传病史。   我不信什么诅咒之说,立即将她送北京最好的医院诊治,但医学结果统一认定是血癌,属于早期。无奈之下,只能暂时先就医,后来听闻她舅舅一家也有这病,且除去她表姐,其他人都已过世。而表姐目前行踪成谜,只查到被安姓男子带走了。   很是费了一番功夫才找到卿微的表姐顾彤彤,比较令我防备的是那安姓男子,只一眼就觉对方不简单,浑身显露出来的气势带着暗沉,与我不是同一类人。幸而我们的目的也只是想咨询下卿微的表姐相关事宜,因为从她的气色来看,似乎还不错,而她已过25岁。   第一次领略到世间之大无奇不有,居然这世上真有巫蛊之说,而顾彤彤正是因为被植入了蛊而血症得到有效控制,没再蔓延。可安性男子在为卿微检查过后,就下了结论,判断她与顾彤彤情形不同,两人的血融有着很大区别,卿微的血属于稀有品种,必须要找同一类人才能利用子母蛊来医治病症。   茫茫人海,无疑是大海捞针,就连卿微的母亲也做了血样检查,查出两人属于血融不类同。尽管心急也无奈,只能普遍撒网,从各方医院寻找这种血融的人。直到那天,我的车刮过一个叫余浅的女人,契机终于来了。   当拿到相关血融证明时,手都忍不住轻颤起来,等待了这么久的机会。子杰与我一商定,就有了全盘计划,他去余浅家乡操作,我则假意接近她。一切变得顺理成章,全盘按照我们的计划一步步进行,直到成功让母蛊植入余浅身体内,而子蛊植入卿微身体,我才大松了一口气。   效果是很显着的,卿微自那以后就再没昏厥过,医生那边检查也都说有起色。但我不要太被动,蛊这东西听起来就像个定时炸弹般放在人体内,保不准哪天就会有突发意外。所以我还是联络了美国的医生专家成立研究组,将卿微送往国外争对性治疗。她不想离开我,但我告诉她后面必须专心扑进政坛,她在身边我会分心,最终她还是忍泪离开了。   确实,她若在身旁,我无法全心放在事业上,唯有心无旁骛才能登上极位。而为保卿微没有任何损伤,我选择亲自守在余浅身旁,对她做最密切的关注。要想得其利,必先攻其心,从余浅的眼中,我看到迷恋,暗笑又是个傻女人。   逢场做戏,对我们来说,已属家常便饭。很快,她就陷进了我给她编织的迷网,相处一段时日,觉得她并不讨厌,给人的感觉很舒服。而且乖巧又听话,从不会拿自己的事来烦我,像个小媳妇般,温柔又善解人意。男人工作之余,能有个女人在身旁嘘寒问暖的,是件很享受的事,我也乐见其成。   有时候会觉得对她真挺薄情的,骗了她很多事,还占有了她的身心,可谁让她是那千百万人中的之一呢。暗下决定,在卿微治愈病症后,定要给她丰厚回报,保她今后衣食无忧。私下里赞助了她继父开店,虽然她什么都不说,但我知道她其实一直挂念着她母亲的状况,偶尔蹙着眉的样子挺惹人心怜的。   当熟悉的佛牌出现在眼前时,我脑子停滞了思维,反反复复看了好多遍,甚至怀疑自己的眼睛是不是花了。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又怎么可能?若非那块佛牌上面的吊环里的型号数字,我真怀疑这是巧合。   问起她时,心跳速度过百,即使她没有正面回答,从那受伤的眼神也能分辨这个佛牌属于她。而原来的主人,却是我。那一夜,我几乎是落荒而逃,坐在车里手抖到无法开车,心绪久久难平。我怎么会想到,这个被我设计了的女人,居然会是她!   可事实又不容我再质疑,她就是水云轩,那个曾在传奇里问我“许我唯一可否”的笨女孩,那个被我因现实感情而搁置甚至遗忘了的傻女人,那个被我和子杰亲手推离的......靓猪。   连着几天,我都怕见到她,尤其是不敢看她温和的眼睛。愧疚吗?我想应该心虚多一些,怎么就那么巧,余浅会是她?这件事我不敢告诉子杰,因为当年子杰对她的痴迷要比我来的深,若被他知道,那么势必会引起他风波。   当平和的生活变成煎熬时,最终我还是决定与她分手,给她一个“腻了”的理由。她很倔强,给她房子不要,给她钱也不要,就昂着头不带走分毫地走了。那段时间心情很糟,加上丁岚从省城那边特意搬了过来,在我的暗示下,她正式以我女朋友身份自居。   在对余浅放手后,安排了私家侦探秘密留意她的一举一动,她仍在我掌握之中。可就是没来由的焦心,尤其是听到她与人相亲的事。只要一想到她温存的体香被别人占据时,就会撕心挠肺般的难受,我的异状被子杰发觉了。   他调笑般地问我,不会是对余浅真动心了吧。当时我面无异色,心里头却空空的。等到新子结婚时再遇,即使丁岚站在我旁边,我也忍不住将目光落在她身上。那天她穿得很特别,应该说很美丽,像初春而开的花一般亮眼。   察觉到子杰对她的恶意,明白他是发现我的心思起了变化,在对我做出警告。可我却担忧她的身份会被子杰发现,所以忍不住出面去警告她离子杰远一点。就像是怀里揣了块奶酪,生怕被别人夺去的感觉。   惊异她性格的转变,居然跟丁岚对上,甚至不余遗力地反击。就像当初差点让我沉迷于101区的靓猪,决然不同的前后性情,在现实中翻版上演。没有任何迟疑的,我再度强占她身心,而她的猫爪不仅挥向别人,更挥向了我。   男人与女人的争斗,男人是经不起激的,她的不驯让我生出了征服的**。既然她本就是我的女人,再度收入囊下也不为过。而时隔半年后的她,当真让我刮目相看,以前的她温顺的像绵羊,现在的她跟个小老虎似得。   我最喜欢看她被我压制在身下,不得不屈服的样子,从她晶亮的眼中可看出她对我没有忘情,这让我升出某种的傲娇与满足感。可隐藏的秘密终有一日被揭开,子杰还是知道了她是靓猪的身份,并且在那次宴会上被公开。   心念电转间,我向他投去的一眼,暗示他别暴露靓猪是老区水云轩这事,因为丁岚或许会念着与101区靓猪的交情而对余浅手下留情,但绝不会姑息她是水云轩这件事。这从她开始接触传奇,得知水云轩曾是我游戏里老婆时,就一直十分介怀的。   与丁岚的关系基本已成定局,我在她眼中,就是那种会偶尔花心,但分得清孰轻孰重的男人,所以她对我有着笃定。丁年鹏那边,也有过多次接触,父亲的权位越高,丁年鹏对我也越加刮目相看。离我们的计划越来越近,只在如何为丁年鹏画地为牢,请君入瓮了。   机会来得很快,我与子杰演一场戏,丁岚果然费尽心思拉他父亲下水来救我,而我从中搜集到了有利证据。但这些还不够,我要的是一举将丁年鹏打入底层,永无翻身之日。其实到了那种时候,不光是为卿微报仇,更主要的是许家一大家子的荣辱都身在其中,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我深有领会。   加上对权欲的渴望,是任何一个男人都想得到的。所以,我要做的是釜底抽薪,乘着省长换届的事,父亲与我定好要一举将丁年鹏打倒。可我却因为余浅那个小女人而滞留在别的城市,对她越来越着魔,明知是毒就还舍不下。   常自欺欺人告诉自己,是为了保证卿微的安全。可到最后,连我都觉得这个借口有些荒谬,子杰与我为了她大打出手,事后他指着我的鼻子骂我居心不良。我阴沉着脸,没有否认,确实我对余浅,本就居心不良。只是前面的两年我还能自控,再遇后我越来越控制不住心思。   从子杰的态度中,我看出他是也陷进去了,原本他在传奇时就比我要与她走得更近,会在知道她是轩猪后一发不可收拾地迷恋也正常。是男人的占有欲,还是我不打算放手也罢,对子杰就跟防狼一样,不让他靠近她片刻。   ☆、117.你怎么可以爱她?   在去部队前,子杰狠给了我一拳,然后冷冷对我说:你不要忘了顾卿微。   连我自己都觉得矛盾起来,一面可清楚感受到对卿微的在意,一面又无法对余浅放手。尤其是她每次受伤住院时,我就想倾尽一切地对她好,会看着她隐忍忧伤的目光感到心疼。后来甚至起了金屋藏娇的念头,打算等丁年鹏的事件完了后,让卿微与她共处。   可这些只是脑中想想,一来是时机未到,二来则是隐约感觉若公开这事后,余浅必然反弹。在我想到周全安排前,先放一放再说。只是没想到这一放,竟生出事端来。定好初三归返的,她却随意找了个蹩脚的理由搪塞我,怒火冲天之余,隐约察觉到事情不对。   只消稍稍一查,就立即查出她并没有去昆明,而从她母亲那边也得知两人同去做身体检查的事。立即顿悟她的动机,定是被她发觉了两人并没有动过肾脏移植手术。那她初三不归而去的地方就很明了了,果然查出她去了沁市。   我连夜赶过去,对陈学民做了一番安排,教他什么该说什么又不该说。坐在车里看着远处缓缓走近的她,放在方向盘上的手有些微颤抖,心有余悸,若不是我敏觉,那被她查出真相要如何是好。她电话打来时,其实我还在车上,除了故意冷漠外,不知道要怎么面对她。   等再见她时,一副哀怜祈求的模样,让我对她又恼又恨,狠狠将她压在桌上要了一回,也无法填补满心的恐惧与空虚。我是越来越怕失去她了,当初的那一年之期原本定下是为圈固自己的心不要太深陷,也计算差不多卿微的药可研究出来,是给自己设个迷恋的期限,没想到这个一年之期成了我和她的禁锢,也成了她的心结。   事实到后来我根本就忘记这回事了,她提起时,我心颤到恐惧,紧紧抱住她宣誓没有一之期,也不会有,那一刻我知道自己的心,哪怕一年时间到,我都不会对她放手。   惶恐与不安的心情,让我彻夜难眠。半夜起身在书房里拿出那块被她藏起来的佛牌,冰冰凉凉的,发觉她找过来后,搂她在怀中,顿生了将那牌子重新戴她脖子上的念头,似乎想借由这佛牌来把她牢牢套住。   我许子扬也有这么一天,患得患失到不能自抑。因为跟她在一起越久,就越能了解她的倔强,也越害怕真相大白那天她会毫不犹豫地离开,我生出了用孩子来困住她的念头。女人只要有了孩子,就会心软,哪怕再伤心,她也会舍不得。   可天不从人愿,不是我想要就能有的,哪怕是从网上找来表格,算着时间努力,都没能让她怀上。心沉沉的,总有着一种不祥的预感,果然那天突然接到余浅父亲的来电。听完电话后,我惊怒交加,恨不得揍一顿这老头子。怎么会有这么狠心的父亲,将女儿往火坑里推?   君子好逑,他的事只要一查,前科、案例,都是不好的,而且这个人还心狠手辣。我不指望一个这样的人,会因为念着点传奇的情谊而对余浅手下留情。在赶去的路上,收到一段视频,发件人是陌生号码的。看着里头新子抱着她,在诉说情意的情景,狂怒、嫉妒纷涌而来。   原来连新子对她都曾有过那念头!可此时不是细算这些的时候,不敢去想视频之后还会发生什么事,心急如焚之际,接到君子打来的电话。原来他在路上设了人监视,看到经过车辆就汇报,他要我单独过去。到此时,我若还不明白对方动机就真傻了,他的目标在于我。   反而松了口气,只要对方有所求,那就代表还有谈的余地。我与程磊细细商量了下,由我打先锋,追踪器藏在耳内,他伺机混进去,其他人留守原地等信号。   见到她安然无恙,心也定了下来,从她脸上可看出,新子与她没怎样,否则她不会如此镇定。之后的进展基本都在我预料之内,只是没想到那君子好逑居然对我们起了杀心,在外头留了人驻守。当刀挥向她时,我想都没想本能地去挡,脑中闪过的念头是她不能出事,事后回想时连我自己都不能肯定,是因为怕她出事而牵连到卿微,还是本身意义上我无法看到她受伤。   滑下山坡时,我就知道这回要惨,后背与腹部的伤极深,血将我衣服都流湿了,而后脑还被尖凸的石块给磕破,乘着自己还有一点神智,只能对她做简单的安排。之后慢慢就陷入了昏迷,耳边能听到她的呼唤,甚至连呼吸都能听到,可就是没法再睁眼,力量从我体内完全流失了去。   唯一的知觉,能感受她的行为,当她背着我艰难地一步一步向前,而我脸就贴在她脸颊旁,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在心里泛滥,心在一丝丝的抽痛着。一遍遍默喊:浅浅,浅浅......坚持到听见程磊的声音,我终于放下了心防,让自己彻底昏过去。   因为知道她不会有事了,而我们也得救了。陷进黑暗后,就是漫无边际的深沉,时间于我来说成了没有意义,就像无底深洞般怎么都走不到尽头,又像沉入海底,窒息感压迫心肺,痛到浑身都麻木。   直到耳边传来嘤嘤哭声,熟悉又陌生,似远又近,有人在我耳边轻语:子扬,我回来了。是余浅吗?她在旁边应该是没事。可又觉声音不对,意识逐渐回笼时,终于辨别出那声音是谁的了,居然是卿微,她从美国回来了。   可是她怎么能这时候回来呢?丁家的事情到关键时候,我这一出事,不知道子杰那边进展如何,有没有将有利证据上缴到中央也都不知晓。而前期因为余浅这边屡次受伤,对她身体也造成了极大的损伤,加上那蛊似乎越来越不能压制血症了,医学团在奋力研究新药,但前提是需要她在那边配合。   尽管心急如焚,我却睁不开眼,但知道苏醒不过是时间问题。可偏偏在这时,子杰居然将丁岚和余浅都带来了,听着他们的说话声,从大致内容可判断子杰已经成功了,丁年鹏将彻底倒台。可卿微居然把子母蛊一事也给公开了,我又惊又怒,但又无力阻止。   心生出莫名恐慌,像掌中的流沙在慢慢消散,我也将要失去什么。最后那一刻,我奋力睁眼,正好看到余浅高扬起手掌,欲挥向卿微,直觉低吼:余浅,你敢?   丁岚受过她的巴掌,我也受过,知道那一掌下来力道很重,卿微现在的身体不一定受得住。对上她远远注目而来的视线,我浑身冰凉,那种绝望哀漠的痛,从眼神中让我清楚感受。余光里,卿微在看我,可我却移转不开视线,只狠狠盯着那个满脸沉怒的女人看。   看着她面带狠意挥掌而下,卿微被她打偏了脸,鲜红的指印瞬间就露了出来,可见那一掌有多重。我咬牙切齿地怒吼:余浅!   这个女人当真什么都敢!可我为什么会这么心痛?而且不是因为卿微被打,反而是因为眼前那双晦暗的眼睛。   她站在那里,眯着眼轻声说:许子扬,这辈子我都不会再出现在你面前。   没有决绝的口吻,只有轻柔的语气,然后缓缓转身,留给我孤绝的背影,一步一步迈出门外,走出我的视线。什么在下沉,什么又在揪痛,等我知觉回复时,才发现原来是心。   心慌到整个人在轻颤,我几乎是嘶吼出声:子杰,去看着她!   不祥的感觉灌注我整个心神,不知道是因为预知到失去,还是害怕这样离开的她会出事。她那轻描淡写却下了决心的话,让我有一种无法抑制的刻骨的疼痛。   子杰只狠盯了我一眼,就随后跟了出去。卿微捂着脸缓缓走过来,伸出另一边手掌到我面前,目光流转触及那抹红线,刺得我眼睛都发疼起来。是佛牌,她竟然把佛牌线烧断,给扔在了这里!   卿微问:你把这个送给她了?   我没有出声,默认了。   她笑了笑,又问:你是不是真喜欢上她了?   这个问题,我不知道要怎么回答。对余浅,有着某种偏执的执念。除夕夜,倒数最后钟声时,听到她在电话里喊“我爱你”时,我乐得嘴角上扬合不拢,是真的开心。而现在,也是真的极痛,这种感觉是喜欢吗?还是......爱?   卿微没有再笑,而是哭了起来,她伏在我的床沿,拉着我的手说:子扬,你怎么能这样呢?我把所有的爱与寄托都交付给你,你是我的全部,可你却在我看不到的地方,对她动了心,而且为了她连命都不要。我一遍遍告诉自己,你是为了我,是怕我出事才去救她的,可你知道你刚才看她离开时的眼神吗?是极度恐慌与害怕,这种感觉我也有,就是那年爸爸被双规,我与你翻脸分手时。你怎么可以爱她?你明明爱的是我啊。   她哭到歇斯底里的抽搐,眼泪滴在我手上,一颗又一颗。这样悲伤的她,我仍然会觉得心疼,可却没有刚才看着余浅离开时那般揪心裂肺。我是真的变心了吗?   还在我惶惑不明时,忽然卿微尖叫了声倒在了地上,然后满地滚着喊疼,痛到哭吼像哀鸣般。我心神大乱,却无力起身,刚刚苏醒过来,浑身都绵软着,只能连忙按铃唤人来。等按下铃后,忽然想起了什么,随即脸色倏然发白。   卿微无缘无故摔倒,浑身喊疼,只有一种可能!   子母蛊!余浅出事了!   拼力想从床上拔起,可倾身而起时,脑中剧痛袭来,如电击般一下就湮灭了神智。身体颓倒而下的瞬间,唇间只喃念两个字:余浅......   ☆、(子杰篇)118.悔(1)(为许你唯一_扬更)   悔不当初!   我对余浅,从头至尾就一个“悔”字!从知道她是靓猪起就开始悔,到后来退守在旁冷眼看她对子扬痴迷时悔,再到最后不忍她蒙在鼓里,把真相揭开在她眼前时更悔,可没有一样是眼睁睁看着她被飞驰中的车子撞飞,然后落地血漫过她身体时,那么悔到想拿刀捅自己。   是我造成了这一切,是我使她陷入万劫不复之地,也是我将她推向了地狱......   当初计划成行的时候,我是推手,也是帮凶,因为许子扬是我哥,为救他深爱女人的命,我觉得是义不容辞,可怎么会想到我的义不容辞,却将曾经心爱的女孩推向灭亡之路。   我与子扬从小打打闹闹着长大,别人有发小,我就有兄弟。据说我没足月就生下来了,所以小时候体质比较弱,上头就一个姐姐,比我要大上好多岁,所谓三岁一代沟,而我一丁点小的时候就觉得爷们跟女人不着边,所以对我姐是近而远之。   那小的时候,孩子不懂什么身份地位的高低,争闹起来挥拳头是常有的事。我吃体弱的亏,常被人打趴在地上,子扬就发了狠般揍那些人。闹得最凶的一次,跟人抡起了砖头,砸破了别人的头,而他也被打到骨折。我想我对他的崇拜,就是从那时候开始的。也奠定了我们俩的兄弟情,比亲兄弟还要深。   一直觉得,兄弟阋墙是永远都不可能在我们之间出现。可没想到,我和他在一场荒唐的网游里,不止翻脸还大打出手,却是为了一个女人,那个女人叫靓靓的猪,又叫水云轩。   接触传奇,是被城战给吸引的,我站在子扬背后看他手指灵活地操控着,几百人厮杀的场面尤为震撼,顿时就迷住了我的视线。义无反顾地就钻进了传奇,子扬让我练号,我跑去一看,练个40级的号可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实在没那个耐心,就管他要号玩。尤其是他的号在整个区里首屈一指,无论是级别还是装备以及影响力,这样的号玩起来才爽。   发现子扬在传奇里头有个老婆,起初有些惊讶,因为他这个人平日里可不像我这般玩世不恭,对女人也不怎么上心,可看他在传奇里倒是挺在意那卿我微城的。我玩传奇纯为PK与城战,对那些情情爱爱不感兴趣。   可并非时刻都有战争,总有闲暇时候,无聊之际就逗逗会里的MM。说来也是我伪装的好,居然玩了好长一段时间,除去卿我微城外,没人知道我与子扬两个人在同时玩号。这其中,尤属一个小女法特别笨,连着几次在猪洞里与敌人厮杀时,都看到她急急忙忙逃跑的身影,又见她躲在角落里手忙脚乱的烧猪练级。   于是我无聊时候,就多了件事,找她出来逗乐一番。后来子扬跑去卿我微城的城市见面,我嘴上笑话着他,实则心里暗喜,因为这样我玩号的时间就变长了。习惯成自然,每次PK完了,我就会M那小法师,约着去哪溜达一圈,渐渐她成了我的小尾巴。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我对千年完全没了兴致,一到晚上就开始等着子扬下线把号让给我。然后彻夜通宵,就是没有PK,也不会觉得无聊。子扬与卿我微城会分手,完全在我意料之中。虽然后期我跟卿我微城也聊得来,关系不错,但子扬那人我了解,骨子里有着清高与傲气,自然受不得一点气,而且网恋也太不靠谱了。   却没想,自己也陷进了网恋里头。发觉对她起念,是在看到子扬上号时也与她关系密切,且还会谈到一些我没涉及的话题,心里起了阵阵酸意。但又觉得子扬不可能会对她有意,她那么笨,又那么傻,玩得又菜,与卿我微城就不是一个级别的,只能是我的小笨猪。   真正对子扬起芥蒂是那次我站在他背后,笑看着他与她凝立海边,突然屏幕底下出现一行蓝字:夫君,许我唯一可否?我下意识地去看子扬的表情,一闪而过的怔忡与蹙眉,随后假装无意地起身去冲咖啡,这些代表的讯息让我不安,迟疑了下就坐在他的位置上,键盘敲击打了个“嗯”字。   那一瞬,我动了对她许下唯一承诺的念头,因为她就是我在传奇独一无二也唯一的轩猪。   离别,像一首终曲的乐章,悄无声息地漫布了传奇。一些人转战他区,一些人又因现实而离开,我和子扬亦难幸免。身处的环境,容不得我们一直肆无忌惮地沉迷游戏,我还能乖张一些,子扬是早被伯父带着在处理些公务。   政途是我们必走的路,而在那之前,一道参军的指令从老爷子那里下达。其实到得后来,区里的人越来越少,也没了原来征战四方的激情,外挂横行的年代,传奇失去了原来的意义。让我唯一留恋的,是那个傻猪,可依然不得不对她说告别。   还没开口,就从她那边得知子扬已经说了,甚至还有一些疯狂的举动,让我吃惊又有说不出的滋味。不知道是与子扬较劲还是怎么,我在最后一夜她下线后,把婚离了,又跑同心小径守了一夜,打了枚求婚戒指,又故意将戒指转托给新子,让他交给她,并且留下一句“她是我最爱的女人”的话。   表面来看,我是在把她托付给新子,实则我就是要她忘不了,哪怕我可能以后不会再玩传奇,我也要我的傻猪忘不了她的唯一。   接到卿我微城的电话时,我很吃惊,电话里她哀沉绝望地祈求我,基于当初交好的关系,还是决定通知子扬。竟没想子扬义无反顾去找她了,而得知了一个事发在一年前的秘密。原来顾卿微是一年前被双规的陆海的女儿,她与子扬闹翻分手正是因为那件事,这一年,她游走在政界官员背后,想寻机为父报仇,却缕缕受挫,她的母亲又因此而患上忧郁症。   子扬回来时,眼中含着萧杀,整个人都带着煞气。早知他对顾卿微没有放下,这事出来后,恐怕更难放下了吧。这也是为什么我后来发觉他对轩猪有些意思时,并没有太过排斥的原因,因为他是个十分理智的人,把游戏与现实分得很清。   而他与顾卿微的感情又不同,是真实而又发展到现实里的,他们有过缠绵悱恻的时光。所以当他提出要正式走政途,且要扳倒丁年鹏时,我没有觉得意外,尽管那时丁年鹏的势力恐怕连伯父都难及上。可人往高处走,今天你在上位,并不代表一辈子都能,长江后浪推前浪,总有一天可将前浪拍死在沙滩上。   我无条件赞成他,两人一商量,就决定他主攻政坛,我则打通军部关系,所以我留在了部队,他则两边游走。傻猪伤心删号的事,我是后来才知道的,当时我在部队已经混得风生水起,听说后蹙了蹙眉,心上划过异样。后来想不玩也好,反正我也没时间玩,留她在里头与子扬一起,我还觉得别扭。   男人的心态很奇妙,在里头时,会很投入,出来后又能分得清现实与游戏的区别。而且在看到子扬与顾卿微那样,我还真对网恋敬谢不敏,可到某天从朋友口中听到靓靓的猪这个名字时,忍不住竖起了耳朵。我又一次无法自拔地陷进了游戏,而且这一次我不用隐藏在“唯一”的号背后,而是光明正大地走在了她身旁。   她的改变让我吃惊,又让我喟叹,等到英雄系统出来后,一改道士是菜鸟职业,道战在她手中,操作起来纯属又有技巧,我再不能笑她是笨猪,尽管她的名字里有猪。每当我看到穿着天师长袍的她身后跟了帅帅的猪,就忍不住心有满足,想当初这两个名字可是我给起的。她在新区沿用,只证明她对我无法忘怀。   就在我沾沾自喜时,却发现子扬也来了,而且是瞒着我无声无息地成长,从小行会到大行会会长,他又一次站在了顶尖的位置。这些我不在意,他本身就是个有号召力且有能力的人,从他现实里的处事手段就可看出,可他偏偏与靓猪越走越近。   我们在老区同上一个号,他不可能不知道靓猪是谁,可他就是在身边有着卿微,又有着丁岚的时候,来招惹我的靓猪。这让我很愤怒,毅然决然退出行会,带走大批兄弟与他的会分庭对抗,矛盾渐升,我和他狭路相逢时,会如敌人般厮杀,而且至死方休。   那个时候,我陷入了疯狂,相信子扬也一样,否则他不会与我定下城战的赌约。一座城池换一人,我誓要拿下沙巴克,因为赢者留下,输者离开,而赌注就是她。可我没有想到她会向我挥刀,当她对我下毒,指挥着英雄“帅帅的猪”向我砍的时候,我愣在原地,等回神时已经躺在了地上,屏幕黑白。   战争从来就是讲的时机,我这个行会老大一死,兵败如山倒,等我再集结人重新攻城时,已到了城战结束的时候。我输了!一将功成万骨枯是在古代的战场,在传奇只有成者为王,败者为寇。   愿赌服输,可我不甘又愤怒的是,让我输的罪魁祸首是她!也许真的是疯魔了,铺天谩骂围绕她展开,我要在离开之前,对她下一道诅咒,既然得不到那就大家都散了吧。   ☆、119.悔(2)   删号之后两天,子扬就打来电话约我去喝酒。自我与他在游戏翻脸后,都有意避开着对方,已经很久没见面了。等我到包房时,他已经点了酒在等着,偌大一个包厢,就他一人点着烟,在烟雾缭绕里似笑非笑看着我。   撇了撇嘴,走过去倒了杯酒灌下。他踢了踢我,问:还闹别扭呢?   我没吭声,却也有些明白他意思,从小到大,我和他吵过,也打过,但都不会超过三天,两人就和好了。兄弟的情义是经年累月下积存的,不是说没有就没有了。   他开始缓缓而谈,讲他如何故意制造这场纷争,如何引我下赌,又讲他在看我和靓猪都没再上线时,把冷战那号也给删除了。最后拍了拍我的肩膀,语重心长道:子杰,我们要走的路很艰辛,不能再这么沉迷下去了。   如醍醐灌顶,这段日子确实因为传奇而荒废了很多事。许家已经彻底走入了政治争斗行列,别说伯父不能幸免,就是我父亲也不能,我们势必得扭在一根绳上,如果还上演什么兄弟阋墙的戏码,那只会让别人看笑话,且抓住机会将许家打倒。   我们尽释前嫌,也彻底放下了那款游戏。后来顾卿微又出事端,听闻那奇怪病症时,只能慨叹这个女人也算命运多桀。余浅撞进我们的生命,是始料未及,却又恰如时分。相比卿微这个老友,余浅于我来说就是个陌生人,我自然选择了帮卿微。   制造车祸,收买医生,一连串的事情办得滴水不漏。而子扬比我更高端,骗了那个傻女人的身,还骗了她的心,当时我戏谑地想若有一天余浅知道真相时,会是什么表情。   倒没想子扬守着余浅两年后突然分手,原因不明,当时我觉得纳闷,但在新子结婚那天看到他看她的眼神时,心有惊疑,难道他对她起了不忍之心?此时卿微的病症是关键时刻,容不得有半点意外出现,于是我出马想将余浅接手过来,替子扬看守。   哪知反而引起子扬的反弹,他又与她纠缠在了一起,我只能冷声提醒他是否清楚自己在做什么。也许真的是被命运摆了一道,我无意中听到余浅与谢雅谈话内容,被其中两个名词给震住,一个是“君子哥”,一个则是“猪猪”。   这两者看似毫无关联,又有着极大的关联。只需稍稍一查,就查出谢雅玩过101区,窈窕淑女与君子好逑是区里公认的一对,而窈窕淑女与谁最好?答案无庸置疑——靓靓的猪。那个晚上,我久久不能入眠,脑中全是那个名字在旋转。   这是我怎么都无法预料到的,余浅是靓猪,是那个被我在游戏里赶跑的她。我承认,即使过了两年多,我也没有忘记她,将她存放在了心底深处。可是之前为了卿微,对她所做的事要怎么办?那个母蛊在她身体里,以前会不关心有没有危害,因为那与我无关,但现在她是靓猪,我怎能不关心?   那次宴会,她的身份被公开,从子扬的眼里,我看到他早已知道,立即顿悟当初他为什么会提出分手,后来他又为什么对她不放,原来他早就知道了。从游戏联系到现实,我彻底明白子扬对她同样也有着执念,在传奇时他还能压抑住,还能冷血挥刀砍断,但现实里,他比我有着更深的执念。   我只能看着他拉她陷进深海,连伸手去拉一把的勇气都没。唯一一次的反抗,就是在得知子扬打算把她推到媒体面前时,脑子一热将她给偷了出来,男人的争斗无需靠女人,这是我的原则。   子扬知道后,也没多说,就任由了去,反而把这次事件制造成危机,让丁岚彻底入局。我也陪他演这场戏,却没想他乘我不注意,偷偷将她给接走了。看着空旷的病房,躺在没有一点她余温的病床上,我心里空落落的。   就如初进传奇一样,我因为玩的是子扬的号,所以无法光明正大走在她面前。而现实里,又因为阴差阳错,她与子扬先有了那两年同居生活,且在我的推波助澜下,她深爱上了子扬,我又一次的失去了先机。   尤其是我曾经对她做过的事,从传奇到现实,都让我觉得愧疚。当初是我许她唯一的,可偏偏又是我毁了她的传奇路,又亲手成为子扬的帮凶,将她推进了如此境地。   我与子扬之间不可避免有了隔阂,他对我存了防备,杜绝我去找她。看着像是怕我忍不住心软道出事情真相,但知他莫若我,那眼中的执念只有比我更疯狂。我选择忽略,告诉自己他有卿微了,这个事情结束后,无论如何我都要去争取她。   当得知子扬为救她不惜孤身犯险深入敌营,且最后受伤昏迷不醒时,第一反应是他怕余浅出事而影响到国外的卿微,但转念间又觉心上不是滋味。站在病床前,看着满身是伤呼吸微弱的他,心中沉痛。   从来他在我心中都是高高在上,被我崇敬着,怎么就会这般了无生机地躺在这里了呢?我对君子下了通牒,严令公安部全面封锁,誓要抓出这个罪犯。草芥人命,蓄意谋杀,这一次,我要他再也走不出牢门!   万幸的是,余浅虽然背部伤得严重,但并无生命危险。可没想她居然真受了丁岚的激将,跑去那什么五峰山为子扬求佛拜神。我冷眼在她身后看着,心里想这个世上怎么有这么傻的女人呢?她可知道现在在为祈求的人,彻彻底底利用了她,即使最后挡刀拼命也不是为了她。   下山时,她已经两腿发抖再走不动,背上更有血迹隐出来,是伤口崩裂了。我不忍看她如此,想要背她,可她却蹲在那里不说话,拒绝的态度明显又刺目,当场我就怒火中烧,又无可奈何,只好找来挑夫把她挑下山。   到了底下,发觉她脸上异常的红,伸手一探,就察觉她在高烧,且半昏迷了。想也没想就将她抱起,鼻间飘过她独有的馨香,有些撩人。连忙摒弃心神,快速将她送进医院就诊,哪知她醒来就对我恶言相向,气得我掉头就走。   走出门时,我就清醒了,知道她这是在对我抗拒,对我排斥,她不愿欠我人情。心有寒凉,即使她明知我是那个许她唯一的人,她依然选择对子扬一往情深。   不得不承认,我和她是真的错过了。苦涩从唇间蔓延,一直抵达到心底最深处。   计划并没有因为子扬的昏迷而停止,早前我们都已经部署好,所以有关丁年鹏的档案资料,我按计划送往了军部上层,然后由中央下派特派员来调查。这一局争斗,我们一举拿下。与此同时,卿微得知子扬出事,在国外再也呆不住,义无反顾地回国。   是我去接的机,长久没见,她变得格外消瘦,知道是那血症又开始恶化了。但幸而医生团那边已经初见成效,新药即将问世,所以局面还在掌控中。我领着她去了子扬病房,心道他最心爱的女人回来呼唤,应该能把他唤醒吧。   每每开车去医院,都能从车窗看到一个孤单的身影,起早摸黑的,像个望夫石般,很扎眼。她脸色苍白的像鬼,纤细的身影都让人担心是否会被风吹走。   当卿微向我要求带丁岚和余浅过去时,我就知道她想做什么。仇恨到头后自当是想将那把尖刀插进对方的心口,她对丁岚就是这种感觉。而之于余浅,我想卿微应该是知道她是水云轩的,愧疚有,但嫉妒会更多吧,所以她想有个了结。   我只迟疑了几秒,就点头同意了。向余浅迈步而去时,体内有恶魔的因子在沸腾,血液四窜中更有偏执的兴奋,诚如当年我对她戏谑的恶意,想看看她在知道真相后,发现倾尽所有爱上的那个人,不过是一场彻头彻尾的欺骗,那时会是什么表情?她会不会......后悔?   可当我看到她凝立在病房内,默默听着卿微与丁岚的对峙,双拳紧握时,我先后悔了。有种强烈的不祥预感,真相揭开,她会受不了,会有事发生。   试图截断卿微揭露事实,把她带离开,可是最后的时刻,她比我还要偏执,明知可能是深渊,也要一头走到底。我无可奈何地看着她眼中光亮逐渐黯淡,最后变成哀漠,而当她冷冷分析大致相同的内情时,震惊于她的聪明与敏锐。   原来她从来都不笨,只是总以宽厚之心待人,不愿以己度人。   子扬在关键时候醒来、怒斥、决裂,她扬着冷笑挥手。怒意横生的她,让我仿佛看到那个在101区鲜衣怒马畅快淋漓厮杀的靓猪,传奇与现实融为了一体。   隔了一段距离,紧紧跟在她身后,看她恍惚着边走边停,抬起的手是在擦眼泪吧,我钝钝地想。事情已成定局,后悔也没用,只能默默跟随,不让她出事。   可我没想到会忽然杀出一个谢雅来,更没想到她们两姐妹闹翻后,她仍然会不顾一切。   这就是她,余浅......   情似游丝,人如飞絮。她就像飞絮般飘起,然后坠落,血红的杜鹃花在她身下绽放。耳边是谁在尖叫哀嚎,我听不见了,只愣愣地俯视,看着那空灵的眼变成空洞,然后缓缓闭上......   悔?悔!可,悔之晚矣!   ————   千年调,一旦空,唯有纸钱灰,晚风吹送。尽蜀鹃血啼烟树中,唤不回一场春梦。 卷2:情若归何处   ☆、1.我叫许若   如果一杯忘情水可换一生不伤悲,我还是会舍不得,舍不得忘了有关于你的所有。   ————卷首题记   “相见不如怀念,怀念多于相见......”手机音乐在如火如荼地吟唱着,我踢踏踢踏拖着拖鞋跑进客厅去接电话,接起霎那,视线划过屏幕。   “喂,小雅,你什么时候过来?在路上了?好,那快到时打我电话!切,我才不想你呢,我是想我们家妞妞了。”放下电话时,忍不住唇角溢笑,又能见到我闺女了!   在机场接到谢雅时,我的视线完全被她怀里抱着的粉嫩娃儿给吸引,一声清脆呼唤:“妈咪!”我顺手接过,在她脸上吧唧了一大口,惹得她娇笑起来。一股子奶香味扑鼻,小手搂着我的脖子,真是个惹人怜爱的小家伙。   谢雅又好气又好笑地飘了我们俩一眼,酸溜溜地说:“到底谁是她亲妈呢。”   “我!”“她!”我和妞妞异口同声回答,气得谢雅瞪眼,随即又笑了起来。   没急着回家,而是领着她们离开机场去了市中心,找了家饭馆坐下来。我正拿食物喂妞妞吃,谢雅在旁煞是羡慕地说:“还是你做老师好啊,有寒暑假休息,可怜我难得请了几天假,还跑这么远来看你,结果自己闺女还只认你这个妈咪。”   “你还好意思说?暑假都过了大半,还有几天就要开学了你才过来,这能怪我吗?谁让你这个亲妈陪妞妞时间少的呢?你说你这么个小身板,跑去做那什么业务员,到处奔波出差的,也不嫌累的。”   “那我学历不高,也没什么会的,除了跑业务外还能做啥?不提这个,对了,若若,你最近有去医院体检吗?”谢雅敛起眉色,关心地问。   我不太在意地说:“腿已经好啦,哪里需要老去检查呢,你没看我走路多利索的。”   “这怎么行?你难道忘了复健的时候你有多辛苦?不能因为一时懒惰就大意了,不行,明天我们一起去医院一趟。”她见我心不在焉的,只顾着跟妞妞说话,不由提高了声音:“许若!你有没有听到我的话?”   “好啦,听到啦,啰嗦!”我摆了摆手,谢雅就是个管家婆,你要不顺着她的意,她会把你念死。实则我也知道她是在关心我,一年半前那场车祸据说很严重,严重到我差点就跟这个世界说拜拜了,据闻当时还昏迷了一段时间,醒来时右腿已经无法动弹,我将近花了一年的时间来复健,才最终站起来与正常人一样行走。   但每逢下雨天,关节处还是会疼,医生说这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来修复,所以谢雅就一直盯着我去定时做检查,听听医生嘱咐什么的。   之所以都用据说,是因为我的记忆出了问题,那场车祸让我昏迷不醒,大脑长期停滞,引发了一些后遗症。最严重的后遗症,就是会瞬间遗忘,醒来那刻我还记得些什么,但隔了一会我就忘记,这种现象维持了有半年之久,然后将以前的事彻底忘记,但从那天开始我也不会间歇性失忆。   当然这些都是后来稳定后由谢雅与许杰告诉我的,包括我的名字许若。许杰是我哥,在部队里头当兵,难得才能回来一趟。每次回来,他也跟谢雅一样,总压着我往医院赶。   可能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绳,他们俩对我的那场车祸心有余悸,不敢有一点马虎吧。尤其是听谢雅说,当初我被车撞,是为了救她,所以她嘴上不说,其实对我一直存着愧疚。我倒是觉得坦然,既然谢雅是我最好的朋友,那救她也理所当然。尤其是她还是孩子的妈,要是她出事了,妞妞才那么一丁点小,要怎么办?   谢雅是离异单亲妈妈,她那前夫的事不欲多谈,我也无心去探她**,想必定是一场沉痛的经历。都市中,离婚男女万千,谁又知道背后的苦楚呢,幸好谢雅有妞妞陪伴,也算那个男人有点良心,没有与她争抢孩子。   她是在我情况稳定后才回自己城市的,妞妞平日给她母亲带着,她自个就天南地北地闯荡了。有时候我还真佩服她,那么小的身板居然有那魄力敢独自打拼,我嘴上数落着她,其实心里怪心疼她的。但也明白,她是个倔强的女人,骨子里存着傲气,可能是想让那个辜负她的男人看到,没有他也能活得更精彩吧。   吃过饭后,我就带着她们去动物园,妞妞提的要求,我这个当干妈的自然得满足。小妞眼中都是新奇,耐心地给她讲解玻璃墙后是什么动物,还拿了纸杯和食料一起喂孔雀,逗得小妞咯咯直笑。谢雅在旁也抿唇而笑,轻捏妞妞的脸颊,眼中满满都是爱意。   最是羡慕她们母女这般笑意漫天的样子,有这么一个精灵般的宝贝是件幸福的事。   第二天一大早就被谢雅催着去了医院,一番检查下来,医生指着胶片点头,说我骨头长得很好,只要不是强度太大的运动,大致不会有什么问题了。结果早有预料,只是安谢雅的心罢了,看她将胶片看了又看的小心模样,就觉得好笑。   之后接连几天,我们要么是宅在家里看片子,要么就上街逛个够。临走前,她敲我竹杠要去五星级酒店吃自助餐,说给她践行。   我嘴上笑骂:“你个吃货!”手上抱过妞妞,拉了她去打车,就是她不要求,我也准备带她们吃顿好的。连着几天宅在家里,都是吃我平日里研究的菜食,给我当了回白老鼠,她早已怨声载道了。   五星级的自助餐,环境自当与众不同,高雅的格调,幽静又怡人,而且服务周到。就座后我就去取菜,心里头盘转着那对母女喜欢吃的菜色,细心地搜寻过去。一个没注意,腿弯处被什么撞了下,低头一看,是个小男孩,与妞妞差不多大。   连忙放下盘子,蹲下身问:“小朋友,有没有撞到哪?”   男孩有点怕生,仰起头朝我身后唤:“爸爸!”我回转头去看,只见一个戴着眼镜的西装男人往这边走来,男孩跑过去抱住了他的腿,躲在了他背后。我有些尴尬地起身,抱歉地说:“不好意思,在取菜没注意脚下。”   男人低问了两句,随后对我笑着道:“没事,小孩子比较调皮。”但忽然间他定住视线仔细看我,神色犹疑,我有些莫名,怕谢雅与妞妞等急了,抱了声歉就端着盘子走开了。   这事本没放心上,可等我再度端着盘子去拿菜时,那个男人走近我迟疑地问:“冒昧问一下,贵姓?”我先是一愣,随后不由多看了他一眼,这个男人不像是那种会随意搭讪的人啊,虽心有疑惑,还是回答了他:“我姓许。”   许是见我面色不郁,男人连忙解释:“是这样的,你与我认识的一个人长得有些像,是我认错人了。”原来是这样,我了然点头,礼貌地笑了下,只见男人抱歉了声转身走开之际,听到他边走边喃喃自语:“像,真是像......”   好笑地摇头,人有相像这种事是有的,要不然电视剧里头那些伟人让谁来演呢。回到座位前,谢雅深思地看了我身后一眼,问道:“那个人是谁啊?他找你做什么?”原来是看到那男孩的爸爸找我问话了,我把事情经过跟她说了下,她的面色变得不太好,嘱咐我少跟陌生人说话。   不由失笑,不要跟陌生人说话?这是经久不变的话题吧。尽管我点头附和,但见她后来情绪大减,老会出神,没了原来的兴致。知道她是又担忧上了,这丫头就爱瞎操心,我是以前会间歇性失忆,但不是智力低下,哪里会那么容易受骗呢。   匆匆吃完,她就提议离开,我也只好顺了她的意,付钱的时候不说心疼,就是觉得没吃够本啊,两百多块钱一个人呢。唉,又被资本家宰了一次!   有些不舍,谢雅这一走又得好长时间才能见面了,事实上除了那记忆模糊的半年多她跟哥一直陪着我外,后来她回家后就只能电话联络了,少了很多见面的机会。尤其是她老家离我这边还挺远的,实在想妞妞了,只能通过网络视频过过瘾。   她单手抱着妞妞,另一手环住我抱了抱,叮嘱道:“若若,好好的啊。”这是她每回走时必讲的话,我笑着应承,自当会好好的了。   回程时,还没从离别情绪中缓过来,但等打开门看到门边的军靴时,不由笑了起来。许杰回来了!连忙换好拖鞋,快步入内,找了一圈没找着他人,最后还是在他卧房里找到的。   见他军装没脱就和衣倒在床上,两脚交叉着,脚上还套着我给他买的毛绒熊猫拖鞋,显得有些滑稽。走近一些,听他呼吸清浅,长睫覆盖,眼睑下有阴影,估计是从部队里急着赶回来也没休息好,且让他睡一会吧。   他在外省当兵,每次回来还都喜欢自己开车,说飞机和火车坐不惯。一开七八个小时,那可不是开玩笑的,所以我听他在电话里说要回来,就定要嘱咐他开车小心。这次不知道他怎么没来电话,突然起意回家了。   ☆、2.对面不相识   快要开学了,虽然教的是小学生,但还是要备课。开学初有个摸底考试,我得预先出好题目,所以我一头钻进书房里,在网上搜集资料。   这教师的工作,是许杰给我找的,那时脚还没太好,他本不让我出去上班,可每天闷在家里实在无趣,周旋再三他托关系把我弄进了学校。一来学校的氛围适合我,没太大的竞争,二来老师是休假最多的职业,比较轻松又没压力。   起初我还担心没有教师证不能进学校当老师,而且我又没实践经验,哪知许杰说我以前就干过这一行,只是我忘记了。之所以直呼其名,不喊他哥,是因为我懵懂时尝试着喊时,他脸色沉郁,后来解释说我以前从来都不喊他哥,听着怪别扭的。   我耸了耸肩,暗想反正是兄妹,喊不喊都改变不了那身份。   看着时间差不多了,就起身去厨房准备晚饭,也不知道他这次回来能呆几天,以往回家至多就住个三四天,就匆匆赶回去了。不得不说,部队里头纪律严明啊。   “若若,怎么没叫我?”醇厚好听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我回转过头,就见许杰睡眼惺忪地站在厨房门口。因为手上拿着铲子,就随意挥了下后道:“看你睡得熟,就不叫了。你在客厅等下,再炒一个菜就能开饭了。”   “本来想带你出去吃的。”他一脸懊恼道,随即想起什么又问:“你白天去哪了?怎么打你电话也不通?”我眨了眨眼,有打我电话吗?可能是放包里没听到,这只手机被摔过几次后有些毛病,音量特小,一直懒得去修。   许杰一脸无奈道:“让你去换支手机,总是不听。”   我耸了耸肩,跟他解释这两天谢雅过来,白天是去送机了,他在旁默声听着,没发表意见,但眉头却轻皱着。对谢雅,他因为当初我车祸的事,一直不怎么感冒,嘴上不说,我知道他心里可能存着怨。   我也不多说,转移开了话题问:“这次怎么突然回来了?”平时他最起码得过上两到三个月回家一趟,而且回来也就三四天,匆匆而回,又匆匆而走的。这次只隔了一个多月,居然就回来了。   “后期会有事忙,可能要连着好几个月不能回来了,特意跟领导请了两天假,本想带你去医院做个全面检查看看的,既然谢雅与你去过了,那就不用了。”   原来是这样,我用余光瞟了眼他,见他额头有细汗沁出,“厨房里热,你出去等吃就好了,回来了就把军装脱了啊,纽扣扣这么紧能不热嘛。”他笑了笑,转身走了出去。   等我端着菜出来时,就见他已脱去了外套,穿着白衬衫,袖子捋起,与下身的军裤搭配在一起,仍旧英气逼人。别说我要傲娇,我这个老哥还真的挺英俊的,尤其是他那双眼睛,微微眯起时有种邪魅撩人的感觉。   男色当如是吧。看过一本书,里面有句话很乖僻。   所谓男色,就是撩拨了你绷紧的可以走钢丝的神经,却让你感觉他尚在天边,有时候,跟女人的贞操似乎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它把男色与女人的贞操给比喻在了一起,独特而怪异,又很恰当。   我常会想,像许杰这样的男色,得要什么样的女人来抓住?所以,饭桌上,我就提了那么一句:“什么时候给我带个嫂子回来啊?”哪知他倏然神色变冷,狠盯了我一眼,就埋头吃饭。我顿觉莫名其妙,这话哪里惹到他了?   饭后他把碗筷收进厨房,往池子里一扔,就留了个冷沉的背影给我,进了书房。   摸了摸鼻子,我也没在意,仅以我这近一年时间的记忆来看,他对我生气不会超过明天。果然,第二天一早,我从卧室走出,就见他穿着家居服老神定定地坐在餐桌前,边看报纸边喝粥,视线向我这边飘过,淡淡道:“去刷牙洗脸后出来吃早饭吧。”   我没听他的,兴匆匆地跑到桌边,香喷喷的清粥,是他煮的,豆浆油条,是他买的。随手捏了根油条,一口咬下去,筷子轻敲在我手背,对面男人瞪眼:“牙也不刷就吃,脏不脏的?”我放下油条,高喊了一句:“不脏!”然后转身往洗手间里边跑。   清冽的笑声在我背后传来,忍不住唇角弯起,小风暴和平度过。饭后许杰提出要不要出去转转,我想了想还是拒了,开学要准备的资料都没弄好呢。他也不勉强,搬了手提出来,一人一台,我找资料他上网,午饭时间也懒得做饭,就喊了外卖吃。   一天宅在屋里,倒也时间过得飞快。后来觉得眼睛酸疼,就闭了眼往桌上趴一会,没想倒是睡了过去。醒来时发觉人已经躺在了沙发上,身上盖了薄毯,屋内昏黑,许杰并不在客厅。起身找了找,没找到他,见门房处没了他的鞋子,想必是出去了。   手机铃声在静谧的空间内格外响亮,把我吓了一跳。   “喂?你去哪了?”   “领导来电,临时有紧急军务,我在回程的路上了。”   “啊……”我顿觉失望,居然就回家住了一天,闷闷道:“家都成你的旅馆了。”对面传来轻笑,无奈地嗓音穿透过来:“若若,等这次忙完,我会放个长假,到时候一定不把家当旅馆,呆到你厌烦。”   我立时笑了,其实也不是真怨怪他,知道部队里头不比外面,往往一个军令就得立即执行,领导电话打来催促,那定是紧要事情。只是心疼他这样来回赶,难怪眼敛底下的阴影消不去,好不容易就那两三天假期,全都在路上了。   最后只能叮嘱他开车小心,挂电话时,他在对面轻唤:“若若……”   我轻应了声,等他下文,但唤了声名字后就是短暂沉默,就在我打算询问时,他才道:“等我回来。”随后就收了线,我失笑摇头,有片刻错觉,他的语气像情人般温柔。   ###   新学期终于如火如荼来临,因为有新生进校,开学典礼很盛大。全校师生都齐聚在操场,搬了椅子坐看校领导讲话,后头还会有高年级的学生代表出来演讲。   我不是班主任,这些琐事倒不用我去关心,只需静坐聆听校训就好。校长先开场发言,本还仔细听着,等半小时过后我就不由蹙眉了,看这态势似乎没一两小时不会完啊。转首去看同班张老师的神情,只见她一脸见惯不怪,显然这种情况不是第一次了。   再等过一刻钟,看了眼台上讲得口沫横飞兴致正浓的校长,低声跟张老师说了下,就起身悄悄绕过后排的学生,往校门口走。抬头看了看,可能是要变天了,我的关节处有些疼,长时间坐着会觉得骨锥痛,走动下要好些。   可没走多远,就见前方疑似副校长的身影与一群人往这边走来,心上一惊,立即低下头往旁边让开了几步。真是够窘的,刚开小差从会场跑路,就可能要被抓个正着。这时我是往后走也不是,继续硬着头皮走也不行,只能祈祷副校长没看到我。   因为刚惊鸿一瞥间,似乎副校长在与身旁的人介绍着什么,而那人又被人群围在中间。脚步声近了,我头低到不能再低,心道来校不过半年多,全校老师几十人,我不算出彩的,或许副校长未必就认识我。   果然,形形色色的脚从我垂落的眼底走过,往我身后而去。大呼了口气,悬着的心松了下来,正待抬头迈步快速走开时,却听身后一道清冽中带着低沉的男声,像平地一声惊雷般,划过我的耳膜。   “等一下!”   我边走还边想,这个人有当歌星的潜质,声音磁性醇厚,很不错。   “许老师?”   身体一僵,脚步顿住,这声音不会听错,正是我刚才极力避开的副校长,而他唤的许老师无疑是在叫我。心中哀嚎了几秒,无可奈何地转过身,视线匆匆瞥了一眼,就定在某个点,嘴角牵强而笑着唤:“吴校长。”   感觉像逃课的学生被老师当场抓包,心虚又尴尬。   有人急走两步靠近,“余浅?”又一次听到刚才那个好听的声音,只是这次他的语声里有着怪异的……震惊!我的视线焦点因为避开了人脸,所以只看得见那人身穿剪裁精致的银灰色西装,就连那袖扣都似乎是银质的。   此人身份不凡,光从他衣着来判定。但我纠结的是……他不热吗?   9月1号,开学第一天,即使今天没艳阳当空罩,也是挺闷热的。我穿着短袖的套裙,都感觉背部隐有汗意。目光缓缓上移,终于正视那人,对上一双瞪大满目不敢置信的眼。   有种仿佛置身黑幽深潭不见底的错觉,我有些目眩。还在困惑中,那人突然上前一把扣住我的手,指骨捏得很紧,有些微疼,刚蹙了下眉,就听他像在喃语般说:“浅浅……”   我……微慌地看向副校长求救,这人是认错人了吗?刚才他似乎喊我“余浅”。   ☆、3.私下里(为尘烟梦雨如墨染更)   副校长惊异过后总算接收到我的求救讯息,走上前来赔笑着道:“许部长,这位是我们学校的许老师,呵呵,说起来你们还是本家呢。”   只用看副校长这态度,也知道抓住我手的男人来头不小,虽然我不太知道“许部长”是多大的官。可他像没有听到副校长的话一般,目光狠狠盯着我,一眨都不眨。   我有些不舒服,因为那目光像冰刀般一点一点刮过我的脸,不致于疼,就是会难受。这种不舒服蔓延全身,让我本只是微疼的腿关节,变成了揪心的疼。余光里,副校长额头直冒冷汗,他抹了又抹,却迟迟不敢再出声。而周旁的其他人,更是站在原地没敢上前,沉默地看着我们。   一时,气氛压抑又凝滞。   无奈,我只有自救。清了清嗓子后,我微垂视线,态度谦恭道:“许部长,您好,我叫许若,是三(1)班的语文老师,还请多指教。”   “许若?”许部长重复了遍我的名字,表情疑惑中带着怔忡。   顿觉无力,最近是吹哪边的风呢?怎么一个两个都认错人,上回与谢雅吃自助餐时遇见的男孩爸爸也是,眼前这个领导居然也给认错了。   总算有人上前到他身旁提醒:“部长,约谈时间到了。”   男人蹙起好看的眉,却没有动,盯了我半饷,终于松开紧扣的手,轻问:“你叫许若?”   我点头,暗暗长舒一口气,总算是听进去了。副校长乘机插话进来,却是对我:“许老师,典礼那边还没结束吧,怎么出来了?快过去,晚点结束了许部长要给我们开个会。”   连忙应声,像得了特赦令般,也顾不得腿关节疼了,赶紧往回走。太强低气压了,险些透不过气来,却只走了几步,就听身后传来惊呼声,此起彼伏的“许部长”,悄悄回头飘了眼,却见那男人狼狈的跌跪在地,目光仍旧紧随我,但很快被别人的身影给挡住视线。   我吐了吐舌,背转身而走。回到座位时,发现已经是学生代表在发言,那开学典礼也即将结束了。环视一圈,不见校长身影,应该是去接待那群领导了。   果如副校长所言,在典礼结束后,学生散去进班级等待领新书,老师们则全都被宣去会议室开会。有意走在了最后与几名老师同列进内,里头长会议桌前已经坐满了人,我就坐在了后排的添加位置上。   灼烈的目光直射而来,我埋了头选择忽略。听完校长的介绍,才知道此位许部长是如何位高权重了,居然是省级干部,但不是本省,而是外省的。这次过来是上面有个教育项目要核实,两省间互调着针对性的挑选学校进行考察。   我们市虽不是省级城市,但上级领导主要就针对下级城市来开展项目,一来可查证教育系统是否完善,二来又要通过扩展教育事业来拓展城市建设。后期还会从学校挑选优秀老师去某地做支教工作,以求提高教师的素养。   可见上面的领导越来越注重孩子们的基础教育,从小学开始抓起。但令我觉得纳闷的是,从校长与那群领导的介绍中可获知,这个许部长好像不是教育部的部长,如何会手伸过界,跑来管教育方面的事呢?   许部长就讲了几句官话,声调低沉有力,派头十足。我看校长等领导可用诚惶诚恐来形容,会议结束时,大家起立却都静立当处,等许部长一干人缓缓走出门外,大家才陆续而走。我是始终如一的做了回“低头族”,尽管如此,也能感觉最后那人临出门时向我瞥了一眼。   张老师凑近我低声道:“那许部长好像老看你呢。”我拿肩膀顶了顶她,笑着说:“你怎么知道他是在看我?没准在看你呢。”刚刚我们俩是靠坐一处的,平时我与她走得最近,在办公室里常会开玩笑。   她笑骂道:“你就贫吧。”脸上却飞上一抹嫣红。我暗暗好笑,好看的男人到哪里都吃香啊。其实倒也不是什么灰姑娘的梦,就是若有那么一个英俊又事业有成的男人对你亲睐有加,定生出一种傲娇感。   显然那许部长不止是事业有成又英俊的男人,他有种于身俱来的清贵与优越感,这定与他所处的环境相关。就像在普通人眼中把官二代与富二代看成是同一种人,可在他们眼中,富人不屑与官为伍,而为官者又觉富人太过铜臭味。也就是说,在他们的世界,还是有差距。   我没想到的是,这个被我品头论足的男人,会在两天后出现在我家楼下。他靠在一辆深黑色的尼桑车门上,手上点了烟夹着,随意搭在车身上。有着说不出的深沉与慵懒感,如果不去看他微沉的脸色的话。   我自然不会想他是刚巧路过此处,又刚巧停在我楼下,还刚巧等在车边。迟疑了几秒,硬着头皮上前,嘴角上弯标准弧度,有礼地打招呼:“许部长,您好。”   他没说话,目光可算阴鹜,里头的薄光略有些吓人。我强自镇定,勉强笑道:“许部长是找我有什么事吗?”如果是命令下达,那么作为下级,我得无条件应承;如果是查究我与他认识的那个人为什么会长得像,那我就爱莫能助了。   哪知他看我好一会,突然道:“许子扬。”   我愣了下,眨眨眼,不明其意。   “我叫许子扬,私下里你不用唤我许部长,直接喊名字吧。”   这下我觉得比较艰涩了,他的名字在这两天自然早传开了,毕竟一个像他这么年轻又英俊的领导属少见,总会有人八卦一下。主要是,他让我私下里喊他名字这事,我甚觉不妥。且不说我与他不过见第二面,根本没什么私交,又何来“私下里”直呼其名的机会?而另一方面,这人气势太过迫人,第一次会面时的情景就有些让我心有余悸,我对他是敬而远之。   所以当下只尴尬地轻笑了下,没有表态。   他也没在意,将燃完的烟蒂丢在地上,皮鞋踩过,星火顿时就灭了。我不敢把蹙眉的神态和反感之色表露,却是在心里轻哼了气,领导干部不是应该做表率吗?垃圾箱就在左前方十米处,他居然当街乱扔垃圾。   还在胡思乱想间,突听他问:“许老师一起走走?”我挑了下眉,听着像似征询我意见,但见他那态度强势,是习惯了发号司令的那种。我还在心里盘转着要怎么回绝,就听他轻扬了语调:“要不去许老师楼上喝杯茶,不知道会不会冒昧?”   我眼角抽了抽,他这神情可是一点都没觉得冒昧的意思。只得轻叹了口气,“前面有个奶茶屋,许部长若是不介意的话,去喝杯奶茶?”开出口时就后悔了,奶茶这个大众化的饮品,是属于比较底层的。像他这种领导级的精英人士,应该是喝咖啡吧。   但我本不喜咖啡的苦涩,又被许杰扼令不准碰咖啡,附近有无咖啡馆从未留意过。据许杰说我以前曾因胃炎发作引发感染而导致盲肠炎,所以饮食方面,必须严格控制,不可食辛辣等刺激性的东西。   虽然我一脸懊悔,身旁的男人却若无其事道:“那就请许老师带路吧。”无奈只好与他并肩而行,两人之间隔了些距离,仍能感觉到他强烈的气息。   很快就到了那间奶茶屋,绿色的标牌——心语心间,名字很独特。奶茶姑娘叫小丽,她远远看到我们就招呼了起来:“许老师,来买奶茶啊。”我扬起笑,基本上每天傍晚都会来买一杯,除了喜欢那暖融融的液体滑过,唇齿留香的感觉,更多的是喜欢姑娘脸上的亲切笑容,会让心情变得很好。   奶茶屋里头是比较简陋的桌椅,我在门口看了看,自己都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了,侧头询问:“要不……换个地方?”   他却一脚迈进里面,抛来一句:“这不错。”   如此我只好也跟着走进,先在吧台点奶茶品种,我的喜好小丽是知道的,双拼,珍珠改为椰果,但是他的呢?我朝里面看了看,见他已经择了最里头的位置坐下来,面朝内,留了个背影给我,深沉难懂。   最后只好点了与我一样的,走过去在他对面的位置坐下。但等坐下后,就觉不妥,这个位置是在角落,他往外一坐,顿如将我完全包围在内,隐隐的压迫感立即逼来。   心中暗生戒备,显然这个男人是有意的,他深谙如何掌控全局。只好强自镇定地摆弄着桌上的宣传单,但手心已经紧张地出汗了。   一直静默到小丽将奶茶送上来后,他才缓缓开口:“许若,来找你是有个事想跟你了解下。”如此开门见山倒是出乎我意料,且他自动将“许老师”的称呼改为了“许若”,让我有些不安。   他似乎也无需我回答,顿了顿后又道:“你……与我认识的一个人很像,那天冒昧了。若不是调出你的档案查看,我可能不会相信这世上真有如此相像的人。”   ☆、4.我代她喝如何?   面前这男人,语气轻描淡写,却是扔了个石子在湖心,漾起几多波纹。   我强忍住要蹙眉,换了任何人都不太喜欢**被窥探吧,而他仿佛理所当然般的调我档案查看,抿紧了唇线不说话,倒想听听他还有何下文。   “许若,二十六岁,毕业于Y大中文系,半年前就任本市中心小学当语文老师,父母早年因病双双去世,只剩一兄长许建国,当下在部队从军,已是第五年,升任为连长中尉。”   听到许建国那名字,我就忍不住发笑,许杰之前跟我提过,那是爸妈给取的,土得掉渣,老被班上人取笑,后来他就自己改了名,叫许杰,可身份证上却没换。所以这许部长去调查出来的档案,还是许杰原来的名字,我自当不会多言说穿。   对面男人在说话时,目光直直盯在我脸上,不放过任何表情变化,令我觉得有点怵。只听他又开口:“在查看你档案时,我发现你毕业后将近一年的时间,你的档案是空白,没有任何就职的记录,不知这期间你在做什么?”   这期间我在就医,昏昏沉沉了好久,之后记忆模糊,后来又复健了好长一段时间。但按理应该会有就医记录的,他却说档案空白,这是怎么回事?   我想了想,浅笑着道:“刚毕业的大学生就业那么困难,一时间找不到工作是常有的事,只能靠打工维持生计了。临时工不签合约,哪里会有什么档案呀。”   学着他轻描淡写解释了那一年的空白,就算心有疑惑,也不愿道于他听。再说车祸事故,造成伤病将近一年,又不是什么丰功伟绩,没必要肆意宣扬。可看出他的目光依旧审读着,似在判断我所说真假。   暗自好笑,档案,听着很严肃的名词,但其实在国内档案不完整之人何其多。   最终他低低反问了句:“是吗?”   太过深沉,是我对这个男人的评价。光从他的语言、姿态、神色,根本无法判断他心思。通常这种人喜怒不形于色,很难懂,也会很可怕。所以在有了这层认知后,我决定对他敬而远之,但眼前还得小心应付。   他在我微笑不语后,突然从怀中摸出手机来,我以为他是要打电话,哪知他指尖翻飞着,随即将手机反过来递到我面前,轻声道:“你看,她与你长得像吗?”   手机屏幕上是一张照片,一个短发女孩躺在某人的怀中,双眸垂闭着,似乎睡着了,意态温宁。周围的环境像是在一个野外,角落处有青草的痕迹。忍不住去点划屏幕,发现翻过几张,都是女孩的睡相,她的唇角微弯着,像是做了甜梦。   光从照片来看,她是幸福的。确实除去看不到她眼睛外,只从五官来看,与我长得真的很像,但我的脸可能要比她瘦削一点,而头发也比她长。   抬眼间见男人温柔的目光紧凝在照片上,墨色流转,似乎在回忆着什么。有种莫名异样的酸涩进入心田,我扭开了头,浅声道:“她与我其实并不太像。”   他抿紧的唇线松了下来,“是啊,你们并不像。”他把手机拿了回去,低垂了眼,淡声道:“她叫余浅,是我的......女朋友。”   心有微动,如此说来,照片里的她应该是躺在他怀里吧,能够如此安睡,当时定是全身心的信赖着他。忍不住多问了句:“那她去哪了?”是找不到了吗?要不然不会把我错当成她了。   他神色恍然又飘渺,隔了良久才轻语:“她去了很远的地方,我再也找不到了。”   莫名的,给人一种悲伤凄凉的感觉。我没谈过恋爱,理解不了他那种心情,就是觉得他此刻的眼眸像荒芜的沙漠,满片风沙,只剩沧桑。   那天傍晚,他终究没有喝那杯奶茶。看着远去的车辆,我摇头兴叹,各人有各人的世界,他与我不在一条平行线上,就像这越来越远的车距,我们不会有交葛。   水过无痕,风过无烟,一片平静。那件事没了后文,后来听说许部长是回省去了,相关事宜留给当地部门来核实。我悬着的心也总算回落,就想那人位高权重的,哪有那么多美国时间来这边糊弄。   无风无浪过了一月,周五这天,早早把学生给放学了,老师们留下来开总结大会。这是每月的例行公事,除去研讨是否要进行一次月考外,还着重讨论开学初的那个教育部门计划。基本上我们学校已经被选为重点关注对象,校长也开始提倡有意向下派去参加支教工作的优秀老师前去报名。   若不是预料到许杰与谢雅坚决不同意我去下乡支教,说老实话我还真想试试呢。常在电视里看到类似的新闻,就会很有感触,那是一种生活的历练与感悟。身在城市中的人,如果不去亲身实践,是永远无法体会那种生命的可贵与对希望的追求。   总结大会结束时,校长宣布今晚教师聚餐,立即下面掌声雷动,纷纷叫好。反正明天是周末双休了,大家也松弛,能够聚在一起吃吃喝喝玩玩,挺惬意的。   可是等到了聚餐地点时,我才发现原来这不是纯粹的聚餐。当首位置坐着市级省级领导,顿时让聚餐气氛变得严肃了。那许部长赫然也在列,我迈进时撞上他恰好飘来的目光,脚下一顿,就见他朝我微微点头,又转开脸与身旁的教育部长在交谈着什么。   点头之交,就当如此。我浅笑着择了另一桌的位置,背对着那边,却仍可从身旁同事们压低声音窃窃私语中感觉到气氛压抑。想必大伙都跟我一样,原本轻松的心一下变得紧张起来,也怪校长事先不说清楚。   后来开餐后才辗转从教导主任口中得知,并非校长有意隐瞒,原本这真就是场普通的老师聚餐,哪知突然接到领导来电,说上级干部抵达本市,对学校来做突击检查。这类事宜常可见到,为求严谨,往往会不通知学校就突然杀过来,这样才能看到最真实的一面。   听后我直接无语,好吧,这下最真实的一面全成了战战噤噤,大伙大气都不敢出,够真实的!心里吐槽着,又无可奈何,这时候谁也不敢提前离去,领导那桌就在当门口,校长与副校长陪坐着,我们要敢跑路,是直接给两位校长下面子了。   可这还不是最糟的,宴到中期,那群领导有些喝高了,端着酒杯互碰,频频劝酒。这还不算,不知是谁提议让我们这桌的老师过去敬酒,随即校长朝主任使了个眼色,由主任一马当先,一轮喝下来,主任脸红脖子粗的走了回来。   随后是男老师们轮番上阵,女老师中也不乏女中豪杰,也过去领导桌寒暄敬酒。张老师私底下拉了拉我,轻声道:“许老师,我们也过去敬一杯吧。”这一桌上,就我们俩不会喝酒,喝的是饮料,可眼下情形就算是不能喝也起码得过去打声招呼。   我略微迟疑了下,还是点了头。两人端了酒杯到那桌,开场白刚说完,就有人跳了出来道:“来敬酒怎么能喝饮料呢,来来来,给换上白酒。”一声令下,立即有人拿了两个新杯子过来,给满上了白酒。我和张老师面面相觑,脸色微白,脑中泛起许杰板着脸的样子,他之前有严令不准我喝酒的。   张老师无奈端了酒杯,勉强笑称不会喝,就意思下。可形势面前,她的意思下还是把满杯的白酒一口干了,校长等人赞许目光看来,酒桌上有人拍手叫好。随后大家都看向了我,张老师在底下轻轻推了我下,暗使眼色。   我深吸了口气,标准的微笑浮上脸,“抱歉,我是真的不能喝,还是以饮料代酒,敬大家一杯。”说完不看众人脸色,也没看转台上的那杯“属于我”的白酒,只仰首将手中饮料一口喝尽。心道我只是个普通老师,就算喜爱这个职业,也犯不着为了没必要的应酬而强逼自己喝酒,从而导致胃炎发作。   怎么计算,这都是划不来的一件事。想那现在面色铁青的校长,也不至于因为这事而就将我开除吧,最多回了学校后将我批评一顿。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爸妈早年因病去世,没法料理我,唯有自己爱惜身体了。   可显然有人不接受我的敷衍,正是那人身旁的教育部长,脸色微寒着似开玩笑般开口:“许老师这么不给面子啊。”他话声一落,立即有相关领导起身拿了杯子朝我递过来,“许老师这杯可一定要喝,不能拿饮料代酒的。”   校长站起身来打圆场:“要不我代许老师喝吧,她腿曾受过伤,是不能喝酒的。”   在我刚进校时,是复健最后时期,还有些微跛,所以学校里的老师们都知道我的腿受过伤。余光中看到某人原本面无表情的脸上,眉宇轻蹙了起来,向我看来的视线淡漠中有波光晃动。   无暇去多注意他,眼前的难题还没解决,校长的圆场在那教育部长沉着脸后情况下,并没有人理会,也不知道是哪个名目的领导硬是要将酒杯塞给我。   “我代她喝如何?”   ☆、5.强硬作风   “我代她喝如何?”   一道清冽的声音,不高不低,却沉沉缓缓,让在场每一位都听清了。所有人顿住,从原本的剑拔弩张变成了一场默剧,大家都转头去看那边开口的人。   我也将视线摆正,从进门到现在第一次正视他——许子扬。   他微眯起双眸环视了众人一眼,眸光像微敛的古今潭水般深沉。诚如我之前对他的评价,喜怒不形于色,却又气势铺天盖地,压住全场。   那一刻,我想这个男人当是不凡的;那一刻,我无法预料他是我生命中的最大浩劫。   铁灰色西装的袖角,修长指骨分明的手伸出,是探向那白酒瓶,他将自己杯子注满,然后直起身来,朝身旁的教育部长颔首:“钱部长,敬你!”那个部长早已坐不住,诚惶诚恐起身,端着杯子的手有些微颤。碰杯声音清脆,许子扬仰首,杯子见底。他又倒满一杯,然后朝餐桌上其他人举杯:“敬大家!”   这下没人再敢多言,所有人纷纷举杯,附和着应声说祝酒词。两杯酒下肚后,他才朝我看来,微笑着说:“许老师,慢吃。”   这次我回笑有些牵强,与张老师转身之际,可感觉背后目光很多,全都带着疑惑与探究,这下我成了焦点人物。回到座位后,我们这一桌也变得很沉默,刚才那情形大家有目共睹,可碍于旁桌靠得近,又不敢多问。   一场聚会就是在这种怪异气氛下结束的,等到领导们终于熏醉着离开后,大家脸上都有松了口气的神色。我怕被人追问之前那事,躲在洗手间里等同事们走了再走,中间张老师有来敲门询问,我编了个借口推说肚子不舒服,她关切问了几句后就先离开了。   等过十五分钟走出时,果然外面人都散了。校长等人事情还没完,得把那群人送酒店去,所以也无暇管顾我们。十月的晚风吹来,热闷中带着舒爽,还算怡人。   看看时间,居然已过十点了,门前的士也不多,站了好一会都不见有车来。突然左方有喇叭声传来,我闻声而望,隔了二三十米远的地方,一辆黑色尼桑车有些眼熟,昏黄路灯下的车内很黯淡,看不清里面的人,但可感觉视线正朝我射来。   一接收到我视线,就见那车缓缓开过来,停在了我身前,后车窗被摇下,露出清俊面庞。微微吃惊,他怎么还没走?   “打不到车?送你吧。”他轻撩开口。   我沉默了下,微笑摇头,“不耽误您休息了,等下就能打到车的。”安全常识,深夜不上陌生人的车,不和陌生人说话。虽然此人在刚才还为我挡酒的,但就交情与见面次数来看,我们还只是陌生人。   交浅言深的行为,我一向不会做。   “喀”的一声,车门应声而开,许子扬从车内走了出来,眉宇微蹙着,我细看了他脸色,虽然喝了这么多酒,可并不上脸色,反而有些微白。通常这种人的酒量很好,但也容易喝出事,果听他道:“今天喝得有点多,胃不太舒服,能否陪我去趟医院查查?”   要求提出来,虽觉得有些冒昧,却让我不好意思再推辞了,毕竟那其中两杯满满的白酒是代我喝的。而且他的语气比较诚恳,并不强势,像在征询我意见。颔首过后,就见他绅士地让开身,将我让进了后座,但并没有跟着坐进来,而是随手关了门,拉开副驾驶的车门坐在了前面。   他这举动,让我又对其加了几分好印象。得到了充分的尊重,又不会因为他坐在身旁气息太过强烈而感觉压抑。车子划动,前排开车的应该是他带过来的助手,并没有搭讪和攀谈,一路沉默,很快就到了医院。   检查期间,他像似突然起意地问:“你的腿受过伤?”   “嗯,不小心摔骨折了。”   他愣了愣,没再追问,话题就此揭过。等候检查报告期间,他跟助理低语了几句,那助理就走出去了。十分钟后,助理手上拎了袋子,里头是一杯奶茶,一杯咖啡。奶茶虽然不是我常吃的那个牌子,但品种一样,没想他还记得。   从他手中接过时,轻声道谢。确实有些口干舌燥的,聚餐到后头大家都没了兴致,只等聚会结束。插了吸管喝了一口,奶香味很浓,味道挺不错。余光中看到他揭开自己那杯的盖子,咖啡香飘来,浓郁中有着微妙的苦和甜的气息,他浅抿了口就两手捧着。   无声沉默再度流转,谁也没说话。可能是时间太晚,过了我正常休眠时间,也可能是今晚的聚餐搞得有些累,居然开始打起瞌睡来,眼皮子上下打着架,没过一会更是哈欠连连。   “困了吗?我让助理去催催。”低柔的嗓音在耳畔,浅浅的环绕,我呆板地点了点头,眼睛眯了过去,感觉头有了着力点,以为是靠在枕头上了,竟是迷糊着睡了。朦朦胧胧,似有轻细的说话声在流转,可意识太沉听不清。   等到意识回笼时,睁开眼一片漆黑,片刻怔忡不知身在何处。慢了半拍才感觉似乎在运行中,微抬身就发现自己在车上。前头男人侧过脸来看我,轻问:“醒了?”我愣愣点头,微妙的感觉他说话的语气有些与之前不同,而他的脸色因为昏暗看不清,只能看到黑暗中那双黑眸中星光点点。   昏暗?!我坐起身来向车窗外看,惊疑出声:“这是去哪?”先不管之前明明是在医院的,如何到了车里这事,光从黑雾般深浓的景致来看,有强烈的不安涌出。从医院到我家都是城区,沿路不说路灯敞亮如白昼,但也不至于这般昏黑。   漆黑的深夜中,只看得清道路两旁的树影在往后退,像手执长矛的卫士。   许子扬转过头正视前方,淡声道:“带你去个地方,差不多天亮就能到了。”心往下沉,所谓黎明前的黑暗,就是指天亮之前会是夜晚最深的时候,可这时到天亮也起码得一两个小时,也就是至少还有一两小时的车程。   从刚才微弱的辨识中,我发现这是在高速公路上,车速很快,照这速度,再开个把小时,会离我的城市很远。冷下声音质问:“许部长,你这是什么意思?”不管此人能不能得罪,此时再无心情对他礼貌相待。   “许子扬,喊我的名字。”前头男人直接忽略我的问题,再度旧事重提。一口气没提上来,差点被他气晕过去,强压住郁愤,“请送我回家。”   哪知他却道:“车子已经开了四个多小时,还有两小时左右就到目的地。如果你坚持,我会把你在这里放下,你确定你要坚持吗?”   “你!”我怒得浑身发抖,却骂不出半个字来。转而心生恐惧起来,他说车子已经开了四个多小时,也就是说从十二点左右就开始开了,去医院的时候是将近十点,后面检查等候差不多十一点,我竟然睡了这么久?   本不是深眠的人,怎么可能睡得如此沉?事情不对劲啊,忽然脑中电光闪过,那杯奶茶!我惊问出声:“你让人在奶茶中放了安定药?”   一声低笑传来,他道:“若若,你很聪明呢。放心,份量不多,就是让你睡一觉。”   “若若”两字在他唇间吐出,令我立觉恶寒,颤了下身子。他的态度已经表明,不达目的不罢休,我想就是真要求让他把我放下,应该也会被忽视。我也没打算尝试,这乌漆麻黑的,高速公路上来往车辆速度飞快,被谁不长眼给撞了那真叫命衰了。   在见我不吭声后,他也回转了头不再理会我。后面的车程对我来说就是煎熬,可又无可奈何,只能耐着性子靠在车窗上。渐渐天空吐白,慢慢开始亮起来,车子也下了高速,但却没开往城区,而是向城郊外运行。   越来越心惊,脑中闪过种种不好的念头,贩卖人口?杀人灭口?毁尸灭迹?即使明知这些事不大可能会发生,但控制不住思维在天马行空的胡思乱想。身上的手机早在之前就发现不见了,连报警求救都无法。   当汽车停下时,我终于知道目的地是哪了。   墓园。   远眺而望,排排列列的墓碑占了大半片山,一层一层往上,颇有些壮观的视觉。既来之则安之,虽不明白许子扬带我到墓园来做什么,可荒郊野外的,就是逃跑也找不着北,所以选择下车后跟在他身后缓缓而走。   那个开车的助理并没跟来,就我们俩一前一后,墓园门口的门卫向我们探望了一眼又缩回了身子坐在门庭内,继续看报纸。可能是有些奇怪既然来墓地拜祭什么人,怎么不带纸钱或鲜花这些东西的呢。   走了好长一段路,我们绕进了其中一排,当站定在某块墓碑前时,我惊愣住。   ☆、6.无法呼吸(为艾芜钻石更)   终于明白那次许子扬说“她去了很远的地方,我再也找不到了。”这句话的涵义,原来她在这里......   墓碑上,赫然写着:余浅之墓。   我终于看清了那个女孩的眼睛,清灵幽静。黑白照片里的她不是短发,柔软的发丝贴在两颊,露出宽厚的额头,不像我此刻是齐刘海,下巴要比她稍尖一些。除去这些,我与她真得很像,但最大的不同还是眼睛。   她目光中有着某种沉静与温柔,不像我懵懂呆傻。   视线下滑,再度愣住,刚因看到名字和照片太过震撼,而没有去注意右边竖着写的立碑人名字,居然是:许子杰立。   心中拂过异样的波动,这个立碑人居然跟我老哥只差了一个字,光从字面来看应该是许子扬的兄弟之类吧。在墓碑的最下方还刻着一些小字,眯起眼细看才发现是墓志铭。   是这么写的:   我愿许你一生唯一,可你却没留在原地等待,我的承诺该何去何从?   眼角有酸涩,为那“唯一”两个字,有多少人渴求唯一,却梦难圆。我想,这个立碑的人一定很爱地底下的那个女子吧,可为什么不是许子扬立,而是另外一个人呢?   微转头去看身旁男人,他的目光紧凝在墓碑上,面色清冷又孤寂,说不出的悲伤在肆意蔓延。我终于看到这人有情绪在波动,原本被强行挟制而来的恼怒渐渐平息下来,也许他只是想带我过来看看,确实有那么一个神似的人存在。   没法感同身受,毕竟躺在里头的女人只是与我长得相像,但不是我的亲人。会生出一些同情,英年早逝,想必是段悲惨的过往。   许子扬从兜里摸烟出来,拿了一根放在唇间,可点了几下都没点着,我仔细看才发觉他的手在微微轻颤。他转首过来,轻声道:“可以帮我一下吗?”打火机在摊开的手掌中,我只迟疑了下就取过来为他点烟。   他深吸了好几口才轻声说:“一年半前,一场车祸夺去了她的生命,那时我因为意外受伤,还在病床上。等我能够起身下地时,她已经入土,空留了这个墓碑给我。”   “知道我当时的感受吗?是整个人都麻木,没有任何痛觉,从身到心。这种情形维持了很长一段时间,惶惶然不知为何事情最终会变成这样,等到痛意侵袭泛滥,如蚂蚁般噬咬我心,才懂得,原来我失去了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如果能够从头来过,我一定一定不会那样对她,可是老天爷不给我从头来过的机会,它残忍的剥夺了我和她所有的可能,徒留我在这世间痛苦,追悔莫及。这是一场生命的浩劫,对她是,对我也是。”   “你为什么会哭?”   我凝神的思绪慢慢回转,反应慢了半拍才发觉最后那句不是他在自述,而是在问我。抬手一摸,眼角湿润,脸上有泪痕,我居然哭了......可我为什么会哭?刚才那些话,是一个男人在忏悔,是悼念那逝去的情怀,与我又何干?   “我能抱一下你吗?就当是扮演一分钟的她。”   没等我回应,强烈的气息扑面而来,我已经身在他怀中,被他紧紧抱住,细碎的喃语在耳边:“浅浅......”里头夹含了沉痛和眷恋。微微有些窒息,实在是怀抱太紧了,尤其是他的气息吐在我耳廓上,说不出的暧昧。   想要开口让他松开我,却喉间涩然。他身上的悲浓似乎借着这个怀抱传递到我身上,感觉鼻子又酸涩起来,十分不安的想:这个男人真可怕,居然能够带动别人的情绪。   什么东西冰凉滑入我衣领,一滴、两滴......他在哭?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吗?既然对她如此情深,为何不早一点珍惜呢?现在一杯黄土,人埋地下,再谈追悔莫及又有何用?   怀抱松开时,有片刻的温度流失的错觉,他轻声道:“抱歉,我失态了。”除去眸光里头有着些水漾痕迹外,看不出刚才他有失仪。   终于找回了声音:“呃,那个,我们可以走了吗?”墓地本就凄凉,总能勾起人的伤情,还是早早离开为好。他倒没拒绝,点点头,“嗯,走吧,以后不会再来了。”   心上一顿,他这意思是......以后不会再带我来还是他不会过来?存疑在心,没有发问,这回换我走在前面,他漫步跟在身后,脚步声在空旷地面上特为清晰,一下一下敲击着人心。我实在觉得有些堵得慌,可只能压抑住,尽量走快些。   终于回到车前,那个助理看见我们走来,就立即坐进了驾驶座起动车子。等车缓缓而行离开墓园时,我才问:“什么时候送我回去?或者到市区后将我放下,我自己坐车回城就好。”   虽如此询问,最好还是后者,经过刚才的事,我越发不想与他走得太近。   却听他道:“现在赶回去太急了,等我这边事务安排下,再送你回去,最迟明天。”可能是习惯了发号施令,所以他对任何事情都是自下决定,也不尊求别人同意。   开进城区后,车子七绕八弯的,最后在一家酒店门前停下。许子扬一路将我送进房间,从兜里摸出了什么,我细看发觉是我的手机,果然是在他那。他递过来后道:“我的号码已经输进去了,有事你打我电话,你也累了,先休息下吧。”   之后没再多作停留就转身离去,看他的态度倒也不像是要有意禁锢我。翻看手机,发觉是被关机了,等开启机器后我翻找了下,果然在通讯录里头找到了他的名字。又在通话记录里查看,居然发现我里头存储的大多数号码都被拨通过,其中谢雅的电话我设置的名字是“妞妞”,许杰的电话我设置名字是“老哥”。   虽然嘴上没大没小对他直呼其名,但在我手机里头还是输下了称呼。其他被拨通的就是学校同事们的电话了,说起来我通讯录里头本就没多少人。   忽然手机震动,有来电,是谢雅的,我刚接起来就听对面发来疑问:“若若,深更半夜不睡觉,你打电话骚扰我啊,还不说话,都把妞妞给吵醒了。”   我直接无语。只能干笑着解释说可能睡觉时不小心按到手机了,是误拨,被谢雅在对面数落了几句才挂电话。刚放下手机,铃声又起,一看屏幕,我都想哀嚎了,是许杰。   “若若,半夜找我有事?手机没在身边,没接到。”   同样的理由敷衍过去,许杰也不疑有他,嘱咐了几句让我注意休息,别睡太晚。   放下手机时,心中已经下了决定。一直等到大巴车启程,我才拨了号码过去,“喂?是我。那个......我自己坐车回去了,房间卡我放在了吧台。”   沉滞,过了半刻对面才语声清冷道:“知道了。”然后“嘟”声传来,竟是无礼挂断了。气得我十分后悔打这个电话,本就是他过分在前,未经我同意就将我带来这边,我没跟他计较,居然还给我摆脸色呢。   原本夜里没睡安稳,加上又连续坐车,等大巴抵达城市时,我已经累得腰酸背痛。拖着残体,打车回到家,一头栽在床上,沉睡过去。   可就是累极了,也睡得不踏实,梦中那一排排的墓碑总在眼前,还有那孤凉深浓的背影,以及墓碑上刻着的字,反反覆覆环绕着我。醒来时,头昏脑胀,比睡前还要不舒服。   但生理需要得解决,匆匆去过洗手间后,肚子也饿得发慌,幸而在车上吃了些干粮填腹,要不这般折腾法,胃炎定要复发。到时候,许杰与谢雅可又得数落我了。   周日在战战噤噤中无风而过,许子扬并没有任何来电,可我却有预感事情并没有完。所以当周一进学校时,我就去了趟校长办公室,申请下乡支教。实在是担心哪天某人又来那么一着,莫名其妙地睡前还在家里,然后醒来就在别的地方了......   或者说,更多的是我本能的心生恐惧,想要逃离可能会发生的事。   校长起初持保留态度,担心我腿脚问题会不会受影响,我再三跟他保证腿已经好全,最终总算是获得了一个名额。但支教之行并不能立刻成行,得等正式委派后才可。   这期间,许子扬并没有像原来那一月无声无息不见,偶尔会以领导身份过来,不铺张,不宣扬,也不刻意,但每天准时准点晚上拨来电话,时间不会太长,问一些琐事就挂机。   避不开碰面时,他风度翩翩、彬彬有礼,除去那次墓园之行有些失仪外,之后从未有半分过逾矩的行为,甚至连我的手都不曾碰过,却让我有草木皆兵的感觉。   像无形的网将我聚拢,一点一点缩小范围,然后如乌云般遮住我头顶的明媚。   就在我觉得压抑窒息时,支教委派命令终于下达,毫不犹豫收拾了包袱,与一干同事登上了飞机,开始了我的支教之旅。   ☆、7.自我放逐   支教的意义,在于提升自己与自我沉淀,不要有优越感,觉得被需要。而是要融入对方的生活中去,根据实际情况与自身特点去帮助别人。   这是在我前行前,从网上查到的相关资料里看来的。虽然我们这次过去的团队人数不多,且下乡后也会分走,实践时间不会太长,快则三月,满则半年左右,但对于我们每一个人来说都是一次尝试和锻炼。   这个事情我没敢打电话跟许杰报备,我怕他要在电话中将我骂个狗血淋头。只能祈祷他这次军里任务繁忙,一时间不能回家,否则等他回去时发现我人不见,估计要震怒了。   从机场出来就乘了大巴车,然后一坐就是一天,从高楼到矮房,再到村落,到得后头就是绵延百里都不见房子了,那也离我们的目标逐渐接近。中途,有抵达目的地的老师下车,基本上每个区域是安排三名教师去做支教工作,我与另外一对夫妻档老师安排到了一组。   天黑之际,总算抵达了我们的目的地,不说环山遍野,但远处影影倬倬的山可窥见概貌,从车程计算,此处乡镇离最近的城区起码得有半天路程。因为普查过资料,所以看到那简陋的校舍倒不会惊奇,原本我们就不是过来享福的,也都做好了心理准备。   那对夫妻档老师,男的姓林,女的姓苏,他们俩自然是安排了一间宿舍,我则被安排在了另外一间。晚饭是匆匆解决的,当地的镇领导带着我们参观了学校,比较令我觉得吃惊的是,来上学的学生居然好多都要走上一两小时的山路。也就是说我们还没有真正下乡到最底层,那更深的地方可能有着更多看不到的艰苦与酸涩。   可人力有限,不能无条件地扩大自己的方向,只能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施予帮助。   第一个晚上,躺在坚硬的木板床上,感觉浑身骨头都搁得难受,翻来覆去睡不着。人的思维常常难受控制,在无法入眠之际,某人的身影就会钻进脑子里。这段时间他就不紧不慢的一点点蚕食我生活的空间,让我无法忽略这么一个人存在。   支教这事,不知他事先有没有知晓,因为既然他以许部长的身份参与进了这个教育计划,那么委派支教的教师名单应该会传递到他手中。但也有可能是贵人事忙,他根本就没有时间来管这些,只是名义上挂个头衔实地考察而已。   说起来他的态度很莫名,看着像朝我在靠近,却又深沉若鹜,猜不透他心思。倒是解了我一个心忧,晚上不会再接到他电话了。到得此地后,我就发现此处讯号不好,白天可能还时有时无,到了晚上则一格讯号都没有了。   这样一来,等于我们是半封闭式的留守在此地。心想那个人是没法再来干扰我生活了吧。夜深后,在胡思乱想中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醒来就见窗外已经吐白。走出门,发现隔壁的夫妻老师也已经起了,正坐在门前闲聊着。   看到我出来,苏老师笑着朝我打招呼。我们三个是同校的,原本在校期间因为教的年级不同,彼此之间不算太熟悉。现在三人可算走在一条绳上,同舟共济的道理谁都懂,从而也拉近了彼此的距离。   没过一会,乡办学校的校长就找过来了,一番自我介绍后,就领着我们往校区走。才早晨七点多,有看到学生陆陆续续赶来,一个个小身影背着大书包风风火火的,从他们脚上的泥泞可看出,确实是走了好长一段路。   通过校长介绍,学生很多,但是师资却很少,在校老师基本上都身兼数职,语数外包揽。基于其他的德育课、美术课、音乐课等,安排的老师就更少了,通常会将全校学生统一安排在一起教,大致一周上一次通课。   教育环境的恶劣,导致师资力量的贫乏,这就是个连环锁。在与在校老师介绍交流时,发生了个小插曲,那个教导主任一看到我就失声而喊:“余浅?”我定了定目光,端详了他上下后解释:“你认错人了,我叫许若。”   在得知有那么一个人与我长得相像后,再遇此类事情也有些见怪不怪了,只是没想到了这山区乡镇居然也能被误认。男人愣了好一会,才神色犹疑地介绍自己叫秦宸。之后时有感觉他目光向我这边投注,连站我身旁的苏老师都注意到了,朝我眨了眨眼睛。   不由失笑,又觉无语。头一天来,我们不可能立即就任,需在旁听课,学习本地老师的教学方式。连听几堂课,大致也有了了解,我自然还是做老本行,教学生语文了。下午第一堂课,就走上讲台,底下一双双乌溜的眼睛,带着求知的渴望,顿让我精神一振。   从没有那种带着澎湃情绪像演讲般地上过一堂课,与其说讲书本知识,更多的是讲一些典故来带动孩子们的兴趣,算是我给孩子们的见面礼吧。说实话,我为这第一堂课做足了功课,查找了很多资料,又看过很多支教老师的心得,要如何在第一时间与学生走近。   下课铃声响,从学生们的脸上可看出意犹未尽,我“演讲”的也意犹未尽,但我们有的是时间嘛。走出教室,迎面就见秦宸站在门外,目露赞赏又深思,他走近我:“许老师,一起走走好吗?”   我没有理由拒绝,错开一肩的距离,向操场方向而走。说是操场,其实不过是一块平地,跑道不完整,中间做了个简陋的篮球场,这里可能算是学生们唯一的娱乐。   “许老师刚才的课,很精彩。”他以一句中肯的评价为开场白,随后才引入正题,大抵意思就是我与那余浅长得十分像,所以才会在初见面时失态。又讲他与余浅本是师兄妹,后来因为一些事情他远离城市,来到这里开始了支教生涯。   他不像我们这种属于临时性有目的而来,而是有意向地选择了这里,打算长期留守。听完他的故事后,我觉得他与其说是支教,还不如说流放。他将自己流放在这里,通过这种方式惩罚曾经犯下的过错,但从他的语气和神态可看出,他似乎习惯并且热爱这里的生活。   事后,我评定此人是个向上的人,他并非甘愿平凡,而是愿洗污浊净己身,这样的人到哪里都会放光彩。确实,以秦宸的年轻,能够做到教导主任,且有望升为副校长,是他优秀的最好表现。   不知不觉间,竟是过去了一个月,生活很平静,原本浮躁不安的心也渐渐平复。那些城市的喧嚣,世俗的困扰仿佛离我远去。中间曾接到过许杰的一个电话,他问我怎么电话老打不通,当时我迟疑再三,还是决定把支教的事坦白。   也算是先斩后奏吧,电话那头许杰气得不轻,可又拿我无可奈何,详问一些细节,可讲到中途,讯号中断,突然就断线了。这下我都能预料许杰在对面的脸色有多黑沉了。   这些都还在我掌控范围内,许杰最多也就气得跳脚而已,但最后还是会支持我的。可当我看到某人突然站在眼前时,无法镇定了,也没法掌控了。   我抬手擦了又擦眼睛,怎么可能?许子扬?他在这里?是不是我中了他们的毒,也误认错了人?可等他一身清冷走到跟前,低吟般唤我“若若”时,我......只能暴走。   转过身就大步开走,可走再快身后的脚步声都如影随形,不用回头看,也知他就在身后。终于我忍无可忍,顿住脚步转身叱喝:“许子扬,够了!”   他挑了挑眉,没说话,我却越加恼怒,扬声道:“我都躲你躲到这穷乡僻壤来了,拒绝的意思再明显不过,我不是你的余浅,与你也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你们高干玩的追逐游戏没有兴趣奉陪,还要我怎么表达再清楚些?”   “你以为我是来找你的?”他看了我半饷后,突然冒出这句话。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是啥意思时,就见此处镇长快步向我们走来,满脸堆笑伸出手,但不是对我,而是对他。“许支书啊,可把你给盼来了,来来来,快跟我走。”   我愣在原地,这是怎么回事?他的目光朝我这飘了一眼,那镇长立即领会地来招呼我,将我与他一同领进了镇领导单位。从他们的交谈中,我慢慢了解了大概事情,却深为震撼。许子扬居然是上级下派到此地做党支书的,主要负责当地改建工作。   就算我脑袋再混,也觉得不太对劲,一个山区乡镇里的党支书与省级干部能比吗?这应该是天差地远的区别呀,这是怎么回事?   想起刚才对他发的那一顿火,不由面色赧然,脸皮再厚也不会认为许子扬为了追我而不惜放弃原来高官职务。难怪他问那句话了,细细回想那段时间,他虽有意接近我,但很可能是因为我与他女朋友长得相像的原因。   ☆、8.他在那里(为零度77更)   从乡镇单位里出来时,我有些不敢看他,但还是忍不住心中的疑惑问出了口:“你怎么会成了这里的党支书?”只见他微微一笑,却不难发现其中带着讽意,“这是很显然的事,难道还要我跟你解释?”   我心中一顿,硬着头皮道:“解释解释吧,要不我这脑子想不清楚,就又犯糊涂了。”   低笑传来,他的眉眼却没笑意,“从我在吴市第一回见你时,就已经是开端了。要不专职政务的我怎么会被委派跨界到教育部呢?政局与教育,不用比也可看出俗长俗短了,明升暗降的做法,在政治舞台上常常上演。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没有人能够屹立不倒的,只在你站的根基稳不稳,底气足不足。”   他这一番解释极其隐晦,我在脑中盘旋了一会,才似懂非懂地问:“你的意思是说你倒台了,然后被流放到这里?”怎么会这样?之前并没有动向啊,看他处事沉稳有度,波澜不惊的,哪里像是出了问题的样子?就是现在,除去他嘴角带着浅讥外,依旧一派从容不迫。   “说倒台也不至于,就是目前政治方向不明确,上头换届,必然会有调度,更主要的是我父亲要退休了,这一派势力就少了核心骨。树倒猢狲散的道理,用在哪里都合适。”   听着他自嘲地讲话,心底徒生一种悲凉,适者生存的原则在官场更是残酷。有些涩然和抱歉地道:“刚才......是一时冲动,脑子发热了。”   他眉目流转,似笑非笑地问:“刚才什么事?以为我特为你而来这事?”   轰的一下,我整张脸都涨红了,恨不得挖个地洞钻进去。却听他又道:“说起来,也可算是寻你而来。”啊?呆愣地看着他,估计我此时的表情应该挺傻的,从他低低而笑的样子就可看出来了。   他转开目光,眺望远方,悠远又带有深意地道:“支教名单很早就到我手上了,看到你的名字在内,我是有些惊讶的。虽然说因为政治方向不明,我被降职下派,但在权力范围内还是能够选择地方的,所以我确实是随你而来的。”   我又一次被雷到了!刚转移的心神,认可了之前那个答案,他却又绕了回来,而且是这种类似表白的话......怎能叫我不凌乱?   “你也不用觉得困扰,可以将我当成朋友般。就目前来说,我与你不算是不同世界的人了吧,我也不再高高在上,还有我要告诉你的是,我并没有把你当成她,你就是你,许若。”   轻撩的话如徐徐清风扑闪过耳,然后慢慢灌注进脑,再从脑沉落到心。我不得不找了个借口落荒而逃,快速疾走时心想,此人不但面皮漂亮,就是话也说得漂亮,极度煽动人心。   他说我不用困扰,可是当某人以强烈的存在感进占你周围空间时,要怎么不困扰?首先,他以党支书的身份实地考察我们学校,似有若无的目光总会飘向我这边。后来他留了教导主任秦宸详谈相关事宜,从两人初见面时的神色微变可判断,谈话内容一定不止学校这些事。   许子扬考察几天后,就下达了两条指令,一是修建公路,二是扩充学校面积。一开始我还有些施之以鼻,这两个指令看似对当地有益处,可执行起来却很难,认为他到底是官派作风,也不结合实情就大笔一挥下命令了。   可等过两天,真有人开始落实工作,我就不由暗暗吃惊了。   先不说公路修建这事,就是学校里来人丈量了尺寸,掀开了操场那处的一边围墙,对操场制定了详细的规划图,更有建筑材料被运进。后来辗转从校长口中得知,许子扬下派到这里做党支书,是带了财政经费而来的,难怪他能大刀阔斧的改建。   正所谓瘦死的骆驼也比马强,即使许子扬落魄发配边疆了,他还是有微末的权在手中。而这么个豆腐干一般大小的地方,其实只要上级部门愿意露一点点,就能焕然一新了。现在几乎人人口中都在夸这个支书是个好干部,为这乡镇致富来了。   宁静的夜晚,月亮当空照,星星繁复闪烁,这样的夜景在城市中很少能见了。越来越沉重的雾霾遮住了夜空,只难能可贵寻找到一两颗星星。有时候想想,其实我们身处的城市,反而没有这些地方好,空气污染成灾,总有一天会整日行走在雾蒙中。   许子扬拉了把椅子,静坐在我旁边,这样的情形我已经见惯不怪。   起初还觉得别扭,后来见他更多的时候是沉默,想起他那些政治原因,就会对他产生某种难言的情绪。优越感这种东西,对他可能与身俱来的,但如今他却如困兽般被困在这个狭小天地里,即使他把这个镇带富了,上级领导也不会因为他成绩优异而官复原职吧。   到底还是从顶层落到了底层,所以他的神色里才会有落寞。   人的心情真得很难形容,对方高高在上的时候,会觉得他做任何事都带有目的性,当他走到低谷时,反而能感觉出那隐藏在背后的真实情绪。   他在失意中想要努力求存,他对目前的境遇不甘心,他更想用实际行动来证明自己。所以那些改建工作,他做得格外认真,甚至到了严苛的地步,我常常见他亲临现场来指挥,吃着与工人们相同的盒饭,有时甚至会没时间吃,也就搁置在旁。   因为受地区限制的影响,修建公路暂时只能用石子铺,引一条条小道通往山区里面,这样学生们每天上学就不用走在泥泞中。可谁也没想到,眼见快要修好的马路,被一场大雨毁于一旦。   那场雨,下了三天三夜都没停,且有欲下欲大的趋势。顿时镇上的防汛工作拉响了警报,无论大小干部都参与,可人手不够,需要抗洪指导,各处需要检查,河堤处更要随时检测。许子扬责无旁贷地冲在了第一线,现场指挥。   然而雨下到第五天时,一场灾难悄无声息地降临,泥石流爆发了。山上泥石如张开了血盆大口的猛兽,蚕食着山脚下的村庄,幸亏在那之前许子扬就有先见之明地转移了村民,并无人员伤亡,可家园尽毁。   而且,如果雨势不停,泥石流之后定是山洪爆发,到那时别说村庄,就是整个小镇也难幸免。形势越发危急,在河堤那边已经拉了警线,除去工作人员,所有人都不得擅自过去。但,许子扬在那里。   枯坐在校舍内,心中有说不出的焦虑,没法不承认,我在担忧。据说上级部门已经在调派抗洪救灾部队下来,可迟迟不见踪影,只能靠着仅余的力量在强撑。   疏散了的村民全都聚集在了学校操场,之前因为扩建场地,总算在此时能够临时搭建避难所容下大多数人。我透过迷蒙的雨雾,遥望着那一张张茫然的脸,其中不乏有我所教的学生在内,一场无法预料的天灾,让他们原本就艰苦的生活,变得流离失所,今后又要花多久时间能够恢复家园呢?   每年都能从电视里看到某地发生洪灾,发生泥石流,可那是在电视中,是别人的故事。没有此刻亲临现场,亲眼目睹来得震撼,未知的恐惧重重围绕着我们。   噩耗再度传来,前线被残余泥石流侵袭,水道更是堵住了救援之路。也就是说河堤那个高台测防汛站成了孤岛,何时会被洪水淹没不可知。我再也坐不下去了,往校办借了把黑色大伞就往河堤的方向走。   扑面而来的大雨,伞根本就挡不住,很快我全身都被雨水打湿,成了落汤鸡。步履越加艰难,到得岸线边时,遥遥可见原本的平地成了泥黄色的汪洋,而更远处的高台上,影影倬倬似站了些人,隔得太远,我没法看清许子扬的身影。   环视两旁后,我找了个方向开始走,水刚漫来,不可能绵延万里成江,总有尽头处。只要绕到远一些的地方,就总能进到那里面去的。我不知道为什么会心生这种执念,就算什么都帮不了,也想站在他的身旁。   一边走一边自己为自己找理由,他说是随我而来的,如果他在被降职下派时选一个好点的地方,那么就不会遭遇这天灾了。所以,伯仁因我而来,我没法眼看伯仁身陷险境而无动于衷。这是我为自己找到的最好解释。   果然没有想错,只走过半个多小时,就能看到某处地势高的地方,拦住了水流,而且那里还聚集了些不知从哪逃过来的村民,他们躲在山背下,但无可幸免被雨淋湿。忽然看到有熟悉的身影,定睛一看,居然是秦宸。   他在之前与校长等人都跟随领导上了前线,没想会在此处看到他。但只看一会,就明白他是在安抚村民们,且控制现场,应该是上头安排给他的任务。我走近了些,就被他发现了,快步朝我走来,惊问:“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9.还好......(为zyq1974更)   雨声太大,他几乎是用吼的。我也尽量提高声音喊:“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吗?”   他听后眉皱得极紧,“快回去,别添乱。”我顿时就觉来气,什么叫添乱啊,扭头就往那高处走,看样子不用帮忙,继续原计划。但只走了两步,就被秦宸从身后拉住,“你去哪?方向错了!”   我哼了声气,挣脱他后道:“没错,我就是往这方向走的。”   “你要去找他?你疯了!”   是吧,我想我是疯了吧。在大雨来临头一天,我的腿关节就开始抽痛,这么多天下来,已经有些痛到麻木了,若非原本因为地势原因一脚深一脚浅的,恐怕早被看出我现在走路是一拐一拐的。一阵狂风吹过,把伞吹了老远,我回身想去拣,忽听身后传来惊恐的声音:“不好,山水又来了。”   我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村民口中的山水是泥石流,立时秦宸没时间顾及我,回过头就向那处跑。可原本还安定的人群一下就乱了,是之前那场泥石流太恐怖,在人们的心中造成了无法磨灭的阴影。如鸟兽散,各跑各的,有人跌倒了,有人摔跤了,一片混乱。   我加紧步伐往那奔,嘴里喊着:“别跑!别跑!”你们乱跑能跑过洪流吗?慌乱四散下,只会将生存的可能变为零。秦宸似有所悟般,拉开嗓子就吼:“都别乱跑,集中往山上走。”   泥水是从山上流下来的,但它不是条引好的河,流动会有阻碍,而且山体上总有漫不到的地方。到底男人的嗓门大,秦宸一吼,加上之前他本就做疏导工作,村民们倒也听他的。纷纷开始往山上跑,秦宸向我伸手:“来,拉住我。”   我没推辞,此刻没有时间来忸怩,确实在借了他力后爬山要轻松许多,可腿弯处钻心的疼却在撕扯着我的神经。终于我们翻越了那座山,到了另一边,可情况不见好,虽然没有泥石流,但因为地势低的原因,水在逐层蔓延。   忽听有人不小心滑倒,秦宸无奈放开我手去营救,让我留在原地别动。经过翻爬后,有些村民都散落开来,时有人滑倒,就我左前方位置有个男童摔在斜坡上爬不起来。我试着一点点靠近,终于够到他,想要将他拉起来,可却没想山体太滑,反被他给拉着一同跌下去。   身体不受控制地往下滑了几十米,男孩护在了身前,等到止住身形时,我们已经脱离了队伍。尤其是水位离我们极近,随时都有可能漫上来,扯开嗓子喊了几声,都不见有回应,主要是我此刻因为嗓子嘶哑,喊出来也如猫叫。   只能祈祷秦宸在看我不在原地时,能够找来。可最严重的问题是,我和男孩的身体仍不受控制地在一点点下滑,身底下的泥土因为多日下雨变松了。这种情况必须自救,否则等不到救援,就会淹没在洪流中。   搜寻着一切可能的生机,在我右方两米不到处,有一棵不太粗的树,如果只承受孩子的重量应该不成问题。只要我能将他转移过去,背靠顶住,就能争取到时间等来营救。而我只能指望那底下凸出来的石块了,希望它能够坚实。   跟男孩沟通好后,小心翼翼地将他往那边送,然后一个使力推去,恰好卡在树桩上。我不可避免往下滑,看准了石块伸手抱住,总算止住了下滑身形。只是脚浸在了水里,狂风加暴雨后,天气变得十分寒凉,脚立即凉意钻骨。   水势蔓延,漫过了我的腿弯,抱住石块的手开始无力,可我咬住牙不松手,知道一松手就会彻底淹没。后悔吗?我不知道。为了一份不确定的心情,义无反顾地跑出来,将命运交给了老天。如果我安坐在校舍内,那么此刻的冰凉寒意都与我无关,只是仍像看电视一样怜惜着别人的苦难与生命。   忽然就眼角湿润了,有着说不出的悲意,我可能是要永远留在这里了吧。想起谢雅,想起妞妞,也想起许杰,他们若知道我出事,会很悲恸吧。我终究还是太任性了,不该因为一己之私就让他们置身沉痛中啊。   周周转转,又想起了那双黑眸,它有夜空下最深邃的色泽。在此时,我得向自己承认,那些理由都是假的,其实就是我受他蛊惑,被他感染,不知不觉就将他刻进了心里。所以没有办法静等他的消息,所以想要到他身边去。   可终究不能如愿,只祈祷他能平安脱险。   恍恍惚惚中,似听到有人在喊“许若”,我睁大眼透过雨雾去搜寻,可茫茫然一片,不见人影,是我幻听了。眼皮有些沉重,告诉自己不能睡,一睡过去就是对自己放弃。再次听到了人声,这回我不再觉得是幻听了,艰涩地想开口呼救,可声音只在喉间,嘶哑干裂。   寻找的人声在逐渐远离,生机就在咫尺,却没办法抓住,我终于绝望。   突然一道声音划空而来:“在那里!”   竟是从我身后?艰难地转头看向漫无边际的水面,居然有一条小船缓缓向这边靠近。眯起眼,隔着雨雾,看清船首身穿橘红色救生衣的身影,他来了!   “若若,松手。”   我苦笑,不是我不想松手,而是长时间保持这个动作,手已经僵硬,根本无法动弹。许子扬似有所悟,一点一点掰开我的手指,将我紧紧扣在怀里,鼻息间全是他的气息,头顶传来他的声音:“还好......”后面几个字淹没在雨声中,可我也听到了,他说:还好你没事,浅浅......   我想跟他争辩说我不是余浅,可仅余的力量只够指着上面没了声音的男童,这么长时间被雨淋着又受惊怕,应该是昏了过去。后来昏昏沉沉在他怀里,意识很清醒,但全身绵软无力,半闭着眼睛,依稀看到他紧抿的唇线,阴鹜着脸,是在动怒。可我却觉得很安心,他的怀抱挺暖的,如果能这么依偎一辈子,会不错吧。   船一靠岸,就听到踢踏的脚步声朝这边而来,中间有好多声在喊“许支书”,也有喊“许少”的。我在他臂弯里吃力地看了圈,那么多绿装军人,原来是救援部队赶来了,难怪他能从河堤高台脱险,还能跑来救我。   那之前我听到声音,应该是有人从山上而下的搜救队伍,不知许子扬怎么独自与人划了小船寻来的。有人围上来要用担架来抬我,但是许子扬却让开了,坚持要抱着我前行。我笑了笑,真是固执的男人,但这样挺可爱的。   “许若!”“若若!”连着两声钝钝划破我的耳膜。我艰涩地朝声音来源看去,目光从狼狈不堪的秦宸脸上划过,落在那个身姿英挺,军装齐整,却脸色阴沉的男人身上。无声叹息,这回我死定了,许杰来了!   其实在这里能看到他,并不意外。他是知道我到此处来支教的,这里发生灾难的讯息定也传了出去,而手机讯号在这么恶劣的天气环境下,根本不用去肖想。这种情况下,他若能沉住气不闻不问,那才叫奇怪了。   但我很快发现气氛不对劲,许杰黑沉着脸并没看我,而是定定看着抱我的男人,几乎同时我也能感受到许子扬的气场发生了变化,强烈的震怒气息铺天盖地。就在我想打破僵局开口喊许杰时,许子扬突然把我往担架上一放,低声对抬担架的人说:“先治疗。”   医务人员立即就将我抬了往临时医站点走,我勉力去探看那方,只见许子扬与许杰站在原地冷冷对峙着,像两头猛狮,随时都可能扑上去嘶咬对方。   意识终于撑不住,昏沉着睡了过去。等到醒来时,发觉已经回到了校舍,昏暗中看清床边坐着的是许杰。目光在他脸上溜了一圈,“你被谁打了?”声音出来才发现干哑之极,且咽喉肿痛,这是着凉感冒了吗?   眼前的许杰虽不至于鼻青脸肿,但嘴角有伤,神色沉蛰难辨,一看就是低气压状态。果然他低目沉沉看我,寒着声问:“你是什么时候认识许子扬的?”   见他这幅样子,心里有点发怵,回忆了下,老实回答。   “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我沉默。最初认识那人时,不过是点头之交,应该没必要将不算是朋友的人报备给他听吧。后来发生了一系列事,那人将我扰得心神不宁,只想着如何躲避,哪里会去想其它,主要是我把那些事讲给许杰听,他人远在外地又鞭长莫及。再说有哪个妹妹会把扰心的事讲给哥哥听呢?   但看他那难看的脸色,也只敢在心里想想,没敢反驳。心思却溜转他处,现在外头是什么情况?他......还在抢险吗?   头顶的数落在继续:“你可真是能耐了啊许若,一声不吭跑这来支教,碰上这天灾,还不好好在屋里呆着,哪里危险往哪里跑。你要干什么?做抗洪英雄?嗯,舍身救男童,挺伟大的,你知不知道自己那腿差点废了?”   心上一抽,神思被拉回,条件反射伸腿,却发现两腿僵硬动弹不得,急得我冒出冷汗,揪住他的衣袖,急问:“我的腿?”   ☆、10.庸人自扰   许杰冷哼一声,果断两个字:“瘸了!”   我......心沉到谷底,什么念头都没了,这下我要瘸子了。等等,刚才他说差点?那就是还没废?带着希翼仔细去看他眉眼,大呼了口气,“你别吓我了。”   要真瘸了,许杰就不会这么镇定了,而且我也不会在这里,肯定是被立即送往医院。因为这个世上谁都可能对我放弃,他许杰不会,就算再难治好,他也一定会想尽办法。当初复健时,如果不是他坚持,我可能真的就站不起来了。   “你以为我是在骗你?可知道你的腿因为长时间在水里浸泡,脉络都被冻住,起初医生用针扎你都没知觉,后来不停地按摩疏导,才渐渐疏散开来。就是现在,你的脚也难活动,以后还有得你苦头吃呢。”   语调虽漠然冰冷,却不难发现其中含着心疼。听他这一番话,我才终将悬着的心放了下来,应该是不会有事了。只有经历过那分痛,才会珍惜“站立”这么一个简单的行为。   门忽然被外面推开,黑沉身影迈进,心漏跳了一拍,晦暗中的那张脸,俊挺依旧,但似乎有些不同。细看后,才发现他的右边脸颊有块浅青,联系许杰嘴角的伤和之前昏睡时看到的狮斗对峙场景,立即了然。   原来是这两人打架了!可是为什么啊?   许子扬进屋后,整个气氛变了,许杰的脸色越发冷削,却没说话。许子扬眯了眯眼,沉声道:“换你出去指挥。”口吻独断,像将军对士兵般发号司令。   “哼,凭什么?”   “凭你是这支救援部队的头,你就该站在最前线去指挥抢险!”   “那你呢?你为什么不去?”   许子扬轻笑了下,淡睨着眼道:“我只是这个小地方的党支书,有领导过来坐镇,自当可退守回来了。”   许杰倏然站起,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就在我以为许杰会有什么举动时,突见他往门边走,只扔下一句:“子扬,希望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我大为讶异,不光是许杰会把我丢下离开,还有他与许子扬说话的口吻,实在不像是两个刚刚打过架的人。蹙起眉又看了眼他脸上那处,问道:“你们怎么会打起来的?”   许子扬走到床边,先扫略了下,才淡淡道:“男人的事自当以男人的方式解决。”他坐在了床沿,揭开我脚上的被子,没有半分迟疑地手指按了上来,指尖力度适中。我被惊得愣在当场,茫茫然看着他低了眉眼认真为我腿部按摩。   本来在许杰离开后,剑拔弩张的气氛就消散了,这下两人又都不出声,暧昧气息瞬间蔓延。之前承认我对他无法控制的担忧是一回事,可眼下这般突然亲腻又是一回事。   腿在他轻柔的按捏中,倒是不再僵硬,渐渐恢复了知觉。但关节处的隐隐作疼却是厉害,也应了许杰那句“有得我苦头吃”,应该又需要很长一段时间休养,才能慢慢恢复过来。   “疼?”轻喃询问声传来。   我迟疑了下点点头,居然连我脸上细微的表情都被抓获了。   “等这边事情完了后,我们就回程,必须要去大医院治疗。”他直接下了决定。这样的他并不是我第一次见,沉稳若定,果断强势。   “那我支教的事......”话没说完就被他截断,“你这样还能支教?坐着轮椅?”一句话把我给堵住了,其实倒也不是精神有多崇高,只是觉得凡事该有始有终,既然是自个向校长毛遂自荐过来的,不能任务没完成就落跑。   就像之前救男孩那事,也是因为发生在眼前,我以为只不过是举手之劳拉一把的事,没想事情会发展成那样。这些都不过是人之本能的反应,并非精神面貌有多向上。   我低声咕哝了一句:“只是问问而已,那么凶干嘛。”   没想到某人不但眼睛锐利,耳朵也尖,突然他俯首凑近低问:“我凶?”虽然隔了有一尺的距离,可仍能感觉气息扑在我脸上,我呼吸骤紧,身体僵硬。   他一动不动,就那般看着我,眸光墨色,像琉璃般美丽,时间仿佛在他身上风化了,表情极怅然,许久许久,终于开了口,却是唤:若若......   我突然就释然了,心中存堵着的那口气,从他来救我念着“浅浅”时就压着,一直到此刻他喊若若,终于消散。因为那像黑白的电影般的双眸,分明的温柔是那么清晰,我可看到自己的倒影。   他眼中看着的是我,嘴里念着的是我,又何必再庸人自扰呢?   雨停了,救援工作如火如荼地展开。许子扬虽然嘴上那么说,可他也不能置身事外,许杰亦是。他们俩像是默契好了般,不会同时出现在我面前,像那天那种对峙场面没有再出现。而他们不在期间,就由苏老师照料我,不知从哪找来了个轮椅,行动上也方便了许多。   到第十天,进度基本上都完成安排好,失去家园的村民也都归置在了临时板房内。全国各地涌入志愿者纷纷来相助,更有物质被运进,大伙的生活暂时有了保障。后期就是重建工程了,政府也将会对此地重视,可以说是以另一种方式得到了上级的关注和支持,不再是默默无名的穷乡僻壤。   只是,这个代价有点大,甚至付出了一部分人的生命!我也是在事后才得知的,泥石流和洪水的同时侵袭,终究导致了一些来不及疏散的村落被覆灭,生命流逝。即使家园可以重建,那逝去的人却不能再回来。   我是亲眼目睹了才相信,许杰在军中地位居然那般高大,他站在队列前,对士兵们下着一道道命令,沉着冷静。不由想起那天许子扬说他是这支队伍的头,忍不住为他自豪。   因为事出突然,我们的支教工作也中止,苏老师和她丈夫也将与我一同回城。等候在车边,眯眼看着那处许子扬在与许杰说着什么,随后回转身向我这处迈进。之前许杰已经与我说过,他因职责所在,还不能离开,必须留守现场主持后期工作。   我将随第一趟回程车辆而离开,很明显,许子扬也在列。到了此时,我若还相信他是受什么政治方向不明确而被发配到此的怪理由,那就真傻了。从后期过来的一批批人对他尊敬的态度来看,就能洞悉一切。故而他到这里只有一个理由,就是为了我。   这在他之后的行为里,也表现得十分明显,不用再质疑。   恍惚间,许子扬已经走到跟前,他弯下腰一手环住我背,一手圈住我腿弯,将我抱了起来,走上了回程的车辆。我从他的臂弯中向许杰的方向看,发现他也正目光沉淀凝向我们,朝他挥了挥手无声告别。   回程车辆是大巴车,我被安置在了窗边的位置,许子扬自然落座在身旁。狭小的空间形成了个包围圈,他不知从哪弄来条毯子盖在我腿上,手伸进毯子内轻压我的膝盖。尽管这小动作不明显,可我也忍不住羞涩,脸上泛红。   与他的关系,算是默认了。目光会忍不住去搜寻他,偶尔得他一个回视,会唇角上扬。就如此刻,对他不经意的温柔举动无法免疫。   来时的路面还算平坦,回去时因为大雨侵袭的原因,变得坑坑洼洼,这让车运行变得困难,也车速缓慢。没过多久,车内一片鼾声,好多人都睡了过去。是一直紧绷着的情绪松弛下来的反应。在我闭眼假寐时,感觉他将我的头轻放在他肩膀上,没过多久他也呼吸均匀。   是真的累了吧,没日没夜的抢险,这十多天他过的是非人生活,眼睛里全是血丝,面色惨淡,却仍旧强撑着。我没有睡着,鼻息间都是他浓烈的气息,思绪却飞向了远处。   在离开前一天,多日未见的秦宸来跟我告别,他对那次意外十分内疚,说不该放开我手的。我笑着安抚他,既然是意外,就是谁也没法预料到的。当时的场面,可以说很难控制,有更多比我更需要帮助的人,所以秦宸放开我的手,我并不怪他。   他走时神情恍惚,怔怔地说:保重。想想又觉得不对,补了一句:再见。最后神色恍然地走出了我的视线,前后两句话,我都点了头。自当会保重,确实该再见。   轻叹一声,不知他何时会结束自己的流放,回到大都市里?转念又想,也许那个地方,更适合他。这次事情过后,他无疑会成为那个小镇的核心骨,校领导对他也只会越加重视,今后的重建工作,可能会是他的战场吧。留在那里,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天黑前,我们总算抵达了临近的城市,只能暂且安置入住,等明天再坐车去上一级城市坐飞机。许子扬马不停蹄带着我先去了医院,一番检查下来,医生指着拍下的胶片说关节受损,需保守治疗。所谓保守治疗就是指要静养,一时间并不是药物所能治愈的。   这样的话在当初,我就听惯了,甚至有过一度医生断我再难站起来,终生要靠轮椅,后来还不是站了起来。所以,我是觉得见惯不怪,许子扬却是深蹙着眉,面色极其难看。   从医院出来时,他沉声下决断:“我们明天直接回省城。”   ☆、11.懒猪   我抬首看他,面色沉冷,眸光坚定,可中间又似乎夹带着怒气,若有所觉那怒气是针对他自己。笑了笑,想告诉他其实没什么的,去省城查也是这结果,主要还是靠自己意念,那疼......熬一熬,就过去了。   可心思流转了一番,最终也只在心里想想,没有说出来。因为,真正的疼,是别人感觉不到的,除非他也这么痛过,才能体会吧。   直接去了酒店,听他只开了一间套房时,我一口气提在胸口,给闷着了。苏老师夫妻们也在这里入住,就算这一路我们俩的亲腻有目共睹,没人会以为只是领导关爱伤者的表现,可如此明目张胆,太过那个了......而且,我还没做好心理准备。   许是我脸上的表情太过透明,许子扬回转头飘了我一眼后,就道:“套房是连着的两个房间,放心,我们一人一间。”我垂眸假意点头,心中却哀嚎,又囧了!   果然如他所言,这个套房是紧靠着的两个房间,只是在房内有扇门可互通。为了迁就我的腿脚不方便,晚餐点了送到房间里,此处虽然不是大城市,酒店环境也一般,但相比之前的校舍要好太多,餐饮质量自然也提升。   可我却没太大胃口,他见我神色恹恹,也没多问。吃完后就让服务生把东西撤了,等他突然问我可要洗澡时,我一张脸憋得通红,说话都口吃了:“不......不要了,我......我想睡了。”   他却转身进了浴室,里头有水声传来,过了一会他回到床边抱起我,大步走进浴室,那浴缸里已经放了一池的水,将我放在水池台上,浅声道:“洗一下吧,温水泡泡,对腿脚静脉舒活有帮助。毛巾和睡衣放在这里,你好了就叫我。”   我不敢看他,低垂着头,浴池里热气直冒,对我来说诱惑不小。在校舍时,本就环境简陋,至多是冲个凉,后来出了那事,腿不方便,就用热水随意擦洗下的,但总有肩背地方是擦不到,这细微的困难我也不好意思跟谁提。   他们男人在抢险做正事,哪里会注意到这些细节。却没想,心中的渴求还是被他发觉了,尤其是他的言和行都透着温柔,不得不承认,许子扬是个难以抗拒的男人。   面颊飞烫之际,突听他戏谑地问:“需要我帮忙吗?”我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他所指为何,连忙摇头,这般窘态引来某人的大笑,懊恼地瞪着那向外走的背影,浴室的门被关上后,整个人才松懈下来。   温热漫过身体时,感觉每一个毛孔都在舒展开来,热气环绕像蒸桑拿一般。脑子不合时宜地又开始YY,如果是在小说中,通常情况下此时会发生点什么,比如女主摔倒之类的,然后男主冲进来,然后天雷勾动地火......“噗哧”一声,自己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现实情况却是,我只稍稍泡了下来,就放干了浴池里的水,然后拿搁放在手边的毛巾擦干了身子,并且穿好睡衣,确认没有哪处裸露后,才轻咳了声准备喊他,可还没来得及出声,就听到门口传来他的声音:“好了?我能进来了吗?”   一下子我又羞窘了,他难道一直就站在门外候着?那里边的声音会传到外面去吧......好吧,即使没刚才那般戏剧化,也让我有些赧然。   轻应了声,门从外面推开了,他眉色清敛,不见有异样,低下身将我再度抱起,稳步走出一直到床前轻放,然后把手机放在我枕边,低声道:“如果夜里有什么事就打我电话。”   我点点头,过了会才反应过来他说夜里的事是指何,连忙将脸缩进被子底下,只露了眼睛在外,咕哝着说:“我困了,你也早点去休息吧。”   他伸手轻揉了揉我的头,就起身走向了隔壁,房门应上,我才转首向那边看。很难想象,像他这样的高位者,会对我如此眷好。他在以一种刻进的温柔,来蚕食我的世界,让我无法忽略,无法逃避,只能面对,或者接受。   午夜醒来,确实是被尿意憋醒的。可要我因为这种事情去打电话给他求助,实在羞煞。小心地从床上起来,脚尖点地时心想忍一忍就好,其实这几天我的腿没那么严重了,只是走路会疼而已。一步、两步、三步......颠簸着走进洗手间,然后解决了生理需要,整个人轻松了许多。哪知起身时,腿弯用力过猛,只来得及拉整好衣物,身体已经不受控制向旁倾斜。   重重磕碰在地,痛就不提了,主要是再想起身已经站不起来。莫名的挫折和无力感涌来,有种巨大的悲意在心里泛滥而开,其实这时可能我只要高喊一声,隔壁的他就能闻声而来,可我却不想这幅狼狈样子被他看到。   抱着膝盖,将头埋下,等积聚些力气再尝试吧。地砖的凉意透过身底,蔓延进皮肤,凉飕飕的,连自己都觉得怪凄凉的。   “若若?”   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随即脚步声往这边移动,很快许子扬的身影就出现在门边,我仰首抬望着他,从他那沉痛又心疼的眼,就能知道我现在这幅模样挺楚楚可怜的。   气息压近,我被他捞了起来,头按在他胸前,语声带来震动:“为什么不叫我?”询问间,已经抱着我回到床边,这次他没将我放下,紧紧揽我在怀中,手上加了重力。   他用额抵住我,目光紧凝,近在咫尺,只有寸余的距离,他说:“若若,不要排斥我,你不知道看着刚才的情景,我有多难过,这里很疼。”他把我的手捂在了他的心口,强有力的震动传递过来,很是触动。   “我......”开了口,又不知道要如何解释,只能怔怔看着他。   终于,呼吸窒住。因为他的唇划过眉心,缓缓下移,眼睛、鼻尖、脸颊、唇角,最后气息被淹没,唇被覆盖。我的脑子罢工了,只能感知着唇上的细软,反反覆覆的,只是轻吻,没有更深的渴求,仿佛我是他的珍宝般,不舍得多苛求一分。   “傻瓜,呼吸。”他的声音抵着我的唇,这才发现我居然屏住气到脸都涨红了,连忙大吸一口,胸口的窒闷得到疏解。他没有再继续,只是抵着我的额头要求:“若若,让我留下陪你好吗,我什么都不做,只是抱着你。”   是本就心软,也是情之所至,最后我没拒绝。他躺在我身后,背紧靠在他怀中,没有一点缝隙,他的呼吸近在耳畔,仿佛我们本就该这样亲腻。以为多了他在旁会睡不着,可暖融的气息包裹下,我还是沉睡过去。   睁开眼就对上一双清明的眸子,里头的情绪似万般眷爱。他见我醒来,在唇上轻啄了一下,将我拉起来,“懒猪,快点起床,我们还得赶车。”   我生出一种错觉,竟像是每天早上我们都这么起床,而那声“懒猪”让我体味到一种宠溺,忍不住唇角飞扬了笑弧。   本以为会在楼下与苏老师等人碰头,哪知等坐上车时,都没见到他们。问出疑问,许子扬淡淡解释他们是坐另一辆车,微觉奇怪,等到了机场登机时,我才领悟过来,原来他说的回省城不是我在的那个省,而是回他的根据地。   飞机已经起飞,我只能鼓着腮帮子闷声埋怨:“怎么不事先告诉我呢?其实不用那么麻烦的,只要回吴市就医就好,那医生也了解我的情况。”   但他却道:“我已经联络了最好的骨科医生,不彻底检查下我不放心。而且这次去下面探访耽误了不少工作,没法两边赶,乖,就当陪我,等忙过这段时间,我再陪你回去?”   “你意思是因为我而耽误你工作了?”女人在感觉被宠着时,总会偶尔借题发挥下,我在当下就有这个趋势。但许子扬的一句话立即让我没了反驳之词,他说:工作与你,我会毫不犹豫选择你,所以没什么耽误不耽误的。   他在说话时表情认真,没有一点戏谑。这不是情话,却是世间最动人的。   所以我无条件的低头了,跟着他来到了他的城市,刚下飞机,就有人等在出口处接机。看到我们出来时,接机的男人靠近低唤了声:“许少。”目光低扫过我就转开,没有任何异色。   一路畅通,直到坐进车时,我大致了解那人是许子扬的助理,叫韩洛。两人一碰面,就交流着公务,只在上车后,许子扬低低吩咐了句先去医院。抵达医院时,居然医生已经等候多时,立即就被推进了检查室,同样的检查又做了一遍。然后列出好几套方案,详尽又具体。   我被安置入住在医院VIP病房内,针对性地开始治疗腿疾。许子扬回省后确实很忙,辗转从电视新闻里看到他的身影,也得知他委派下放担任党支书是有目的性的,而这次他不顾己危站在第一前线又沉稳若定地控制好了形势,将伤亡减免到最低可能,更赢得了广大民众好的反响。   在人前,他的形象是崇高的。回到这里的他,却少了那些深沉,眉眼中尽透温柔之色。严格遵守医生的嘱咐,定时为我按摩,又在规定时间内陪我复健。   所以当许杰走进病房时,我基本已经行走无碍。   ☆、12.忏悔无门   “嗨,许杰,你回来啦。”我扬着明媚的笑,朝他打招呼。   他蹙了蹙眉,走过来看了眼我的腿问:“怎样了?”我在他面前走了两步,然后回首:“如你所见。”总算他那紧抿的唇线松开,面色也不再沉肃。   他问我:“若若,你是什么打算?”   早知会来的问题,真被问起时,心中划过不确定。事实这段时间我就是随遇而安,并没有去深想那些,潜藏的意识中也可能是在逃避这个问题。   他见我不吭声,叹了口气,想说什么时,许子扬从门外快步走进,神色有些微慌张,甚至额头都有着薄汗,他似乎很急地赶过来。   走到我身边时,一手揽住我的腰,目光凝在许杰脸上,“你回来了?”   许杰的视线在他手上定了定后,脸上浮起嘲讽,“想我一直不要过来?她是我妹妹,怎么着你都管不着吧。”几乎是瞬间,我感应到环着我的男人积存起怒意,两人之间对峙气氛越加浓烈,我有些不安地打圆场:“那个......子扬,许杰也是关心我才来的,你们俩就别吵了。”   “许杰?”许子扬突然扬高了声线,语声尖锐:“真是好笑,有人连自己的名字都不敢说,心虚?愧疚?”   “那也比某人好!起码我还有机会补偿,有的人只能可笑地活在回忆里忏悔,哪怕再见明知是她,都不敢去揭开事实。”   我尖叫声起,因为许子扬骤然松开我,走上前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往门外拖,我急着想追上去,两人同时回头低吼:“不要过来!”一时被震住,顿在原地。   转眼两人已经出了门外,随后反应过来跑出时,门外不见其身影,甚是焦虑,上回这两人碰面就打了一架,刚才那架势分明是有再打一架的趋势,可他们去了哪呢?心中一动往洗手间方向走,果然到得近处听到里头有动静。我轻轻推开一条缝隙,正好看到许子扬指着许杰的鼻子恨声道:“许子杰,你比谁都清楚,那是因为你告诉我她死了!如果我早知道......”   “早知道什么?早知道她没死,你会如何?忏悔吗?祈求原谅吗?许子扬,你不要忘了,是你亲手将她推向万劫不复的,你可知道我当时抱着她冰凉的身体,满地都是血时,是有多懊悔,懊悔不该做你的帮凶,懊悔不该带她来你病房,悔得我撕心裂肺地疼。”   “有我疼吗?啊?”许子扬嘶吼出声,面容扭曲,“你给我看的是什么?是她的坟墓!当我抱着那冰冷的墓碑时,才知道这世上有种痛叫:忏悔无门。子杰,我把你当兄弟,你就这么阴我的?!”   “兄弟?”许杰靠在墙上,满脸地讽刺,眼中莫名悲凉,“为了这两个字,我隐忍付出的太多了,知道我为什么给她取名叫许若吗?又为什么只敢以她大哥的身份靠近她吗?因为那车祸后的半年,她只要醒来就一动不动,神情呆滞,眼底如死灰般,而只要我一靠近,她就簌簌发抖,嘴里低声哀求:许子扬,许子杰,你们放过我吧。   她把我和你划分在了同一个国度,让她深深恐惧。可能是因为那蛊的影响,让她产生间歇性的失忆,但每次醒来都是重新回到车祸前,她紧紧抱住自己在床上翻滚,仿佛那疼再次折磨着她,医生说那是一种记忆重组,伤害太过刻骨产生的假象。   直到半年后,她又一次失忆,然后将前事全部忘记,包括自己的名字。那时我不知道她还会不会记起从前,却没了勇气告诉她我的名字,为她取名许若,给她新的身份,退守到兄长的位置。许若的若字,是诺言的诺的一半,当初我许她唯一没能做到,仅以后半生的名义向她承诺,这辈子护她周全,保她安若。”   原来许若的名字是这么由来的,我钝钝地想。悄悄看向许子扬的位置,只见他面色惨败,眼底聚敛的不是风暴,而是无以莫名的沉痛。   良久之后,才听许杰,不对,是许子杰道:“子扬,我能为她做到如此隐忍,你能吗?为什么不还她一个平静,让她找个平凡的人结婚生子,祝她幸福?如果你对她还有一点不忍的话,放她自由吧。”   却听许子扬哑声道:“我做不到。当我站在坟前,感觉心被撕裂时,我就对她无法淡忘;当我从浩子那听闻吴市有个人与她长得相像时,我就没法平静;当我在学校与她偶遇时,我就再也收不回迈向她的脚步。如果不是我给的幸福,这辈子我都不会放手,也不会对她祝福。子杰,这就是我和你的区别,不要再阻扰我,否则我真的会翻脸不认人。”   门在我惊然的目光中被打开,我连躲闪的机会都没有,就这么大咧咧地暴露在他们的视野中。然后我看到一前一后那两双黑眸都浮现震惊,许子扬上前一步拽住我胳膊,急问:“你什么时候过来的?”指尖的力度有些重,微微发疼。   很想撒谎说自己只是刚到,可我那愚钝的表情怎么瞒得过那两双利眼,只能勉强笑了笑,不着调地回道:“呵,原来我就是余浅啊。”   一句话出来,两人的神情又一致地恐慌浮起,“若若,我......”许子杰在那处低唤,后话却梗在喉间,神色极其痛楚。我侧头看了看许子扬,低声要求:“我与他谈谈好吗?”   等许子扬走开后,我朝里头的男人比了一比,“呃,换个地方吧,这里谈话实在不雅。”确实,男厕门口,他在里面,我在外头,怎么看都有点不伦不类。后来选择走到走廊尽头的窗边,我转首看了看倚在病房门边的身影,他也正看向这边。   突然冒出一个成语:虎视眈眈。许子扬此时的样子就给我有这种感觉,他就像护住幼崽的老虎,我就是原本在他怀中的幼崽,只稍一走远,他就虎视眈眈,随时准备扑来。   忍不住笑了下,扭回头时正对上许子杰的视线。故意如往常般没心没肺道:“许若这个名字不错,我挺喜欢的。”唇角的笑在看到他眼中的痛楚时变得僵硬,我想了想道:“许杰,别这样,这没什么,我不会怪你啊。”   “那是你忘记了过去,如果你记起来......”   “那就不要告诉我啊,如果那段过去真那么痛苦的话,忘记就忘记好了,我现在做许若,不是也一样好好的么。”   他怔住,许是没有预料到我在听到一些真相后的态度是这般。伸手拉住他的衣角,这个动作以前常做,“你说要护我后半生周全与安若,这个承诺还有没有效啊?”   “有效!”他神情变得激动,紧抓住我的手,“永远有效!还有一个承诺,只要你要,只要我有。若若,我对你的承诺,一生都有效。”   我笑了起来,微仰着脖子,“你说的哦,一生都有效!哪怕以后你找了嫂子都不能赖账哦。”看着那双原本激动的眼,划过痛楚的眸光,我心有隐痛。   一句话,将他划定在了某个界线之外,这是我找他谈话的目的。   从刚才偷听到的那番话里,我可体会出他对我,不止是兄妹情。不管是歉疚还是懊悔,都情意至深,而我在划定了心中界限后,知道对他无以回报,尤其是感情这事,没法勉强。那么就早些灭掉吧,对他,或许残忍,总好过让他为我蹉跎一生。   承诺太重,无论是前一个,还是后一个。   沉落的背影远走,孤寂、萧然......突然发现,许杰很清瘦,尤其是这回,他风里来火里去,在那远方坐镇忙到今天才赶来找我,却因为那些事而默然离开。鼻间浮起酸涩,眼角干涩地发疼。   许子扬缓步走过来,站在一米开外处凝看着我,良久才问:“轮到我了吗?浅浅。”   我朝他瞪眼,“你在说什么啊?什么轮到你了?”他惊愕,回问:“你刚才不是在对子杰审判吗?”这回我都想朝天翻白眼了,“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对他审判了啊?只是问问他这阵子情况而已,你在瞎猜疑个什么?”   他似乎跟不上我的节奏,第一次从这男人脸上看到呆滞的神情,慢半拍地追问:“可是你不是听到我们说话了?你是......余浅。”   “那又如何?”我好笑地反问。   某人再次呆怔住,惶惶然不明我态度。笑着给出了解释:“是余浅才好啊,那样我就不用再纠结你来洪水里救我时唤的是别的女人的名字,也不用忐忑不安的以为你是因为我们长得像而对我与众不同,至于那些可能是沉痛的过往,我都忘记了。你说有种痛叫忏悔无门,现在可以给你忏悔的机会啦。许子扬,你收买我吧,讨好我吧,向我忏悔吧。”   话声落,我就被他一把拽进怀里,鼻子撞在他胸骨上,生疼!暗恼这人真是野蛮,一点都不知道掌控力度的。他把下巴嗑在我头顶,哑着嗓子低吟般唤:“浅浅......”心中微动,想要从他怀中抬头,可他紧紧压住我的脑袋,不让我动。   那声音里的哽咽,代表着什么?当头皮感觉到湿润时,我明白了那哽咽的涵义。就如那天我与他站在墓前,心戚戚的难受......   ☆、13.你是懂还是不懂?   我与许子扬正式在一起了。这是一个肯定句,可在一起只需两人观念达成一致就好,但后续问题却很是麻烦。   比如我的去留问题。在医院住了这么长时间,腿伤也复健得差不多来,自当无需再住院。我想回吴市去,那里有我的家,也有我的工作,可是许子扬却不同意。之前他以医治腿疾为由,后来又以忙为由抽不开身送我回去,将我的意愿一压再压。   终于我忍无可忍,朝他低吼:“你要没时间送,我就自个坐车回去,又不是缺手缺腿的非要送,上回我不还是一个人坐车走嘛。”虽然他身份不凡,但冠上他许子扬标签后的我,也不至于娇贵到进出都要人送。   他蹙着眉,眸光深谙,看了我好一会,忽然双手捧住我的脸凑到跟前低语:“若若,你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我就是不想你离我太远,我的工作在这里,吴市离这又远,我不能隔三差五就往你那边跑。你要我刚刚抱紧你后,就饱受那异地相思之苦?”说到最后,带了点乞怜的口吻,虽然这词用在他身上极不恰当,那眉眼里的强势比他语气要来得外显。   称呼这事,是我要求的,我想既然对余浅的过去没了记忆,而许杰又给了我新生,那么我就做许若好了,不用去挂怀曾经。跟许子扬讲了后,他眉皱得很紧,最终只抚了抚我的发,同意了我的要求,唤我若若。   有些艰难地吞了吞口水,因为某人的脸靠得实在是太近了,吐息都在我脸上,令我想起之前那个轻吻,脸上飘起一抹嫣红。结结巴巴地说:“可......可我总要.......要回去工作的啊。”   回程时是与苏老师他们一同的,等于说校方都知道我们支教结束了。就算校长体谅我“因公受伤”而需要到省城来治病,可也不能无休止地拖延旷工啊。   哪知许子扬眸光一闪,眼睛发亮地看着我,“你是在担心这?”我不疑有他地想点头,发觉脸还被他捧着,不由去拽他的手,他却突然在我唇上轻啄了一口,然后笑道:“那这个问题我早替你解决了,我已经替你办了转职手续,你的档案都由吴市小学转到这边的中心小学了,你看看你打算是教一年级学生呢,还是同样教三年级的语文?”   波澜不惊丢出一个炸弹,我呆愣在原地。片刻后才反应过来,深吸了好几口气才勉强问:“你说你把我的工作给转到这来了?”   “对,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知道你喜欢老师这份职业,我特意为你挑了这边最好的小学,晚点再安排好说话一点的班主任与你搭档就好。”   阴谋!**裸的阴谋!这男人就是有预谋的,他把我带来省城就没想放我回吴市!之前那些借口和理由,都是在敷衍我。我已经气得说不出话来了。   当气闷地被他领着走出医院大门时,余光中某人脸上的笑特别碍眼,腰上环箍的手很紧。闷闷地想:我为什么不朝他发火,他未经我同意擅自决定了一切,我该指着他鼻子大骂的啊。可我刚才只是瞪着他,然后就被他一脸宠溺地搂着走了下来。   医院大门口,停着他那辆熟悉的尼桑车,驾驶座上是他助理韩洛。车门拉开时,我脑子总算回神过来,拉住他问:“要去哪?”   “先送你回公寓,我下午还有个会议要开,尽量早点回来。”   我点点头,突然一想不对,公寓?傻傻地问:“谁的公寓?”男人失笑地回:“当然是我的公寓啊,还能把你寄放在别人家啊。”   这回我紧紧拽住车门不肯上车了,坚决摇头,“我不要去你公寓。”   许子扬原本还噙着笑的脸,在领悟到我是真的拒绝时,笑意渐渐淡去,他问:“为什么不肯去?”这个问题我也在问自己,可我就是没来由地排斥这个安排,比刚才他把我工作转移到这边来还要排斥。   这种纠结心情无法解释,所以我只能垂着眼闷不作声,但抠住车门的手,指骨泛白。头顶的目光一直紧随我,良久之后,他的手盖住我的手,叹息着说:“若若,松手,你太用力了。不去我公寓就不去吧,我给你另找住处?”   我抬起头,仔细辨认他神色,不确定地问:“真的?”   “还能是假?你都不愿意去了,我还能拿绳子绑住你啊。”他上前一步,将我的头按在了怀里,低声喟叹:“若若,只要你留在我身边不离开我就好。”   那天下午,他推了那个会议,带着我去找房子。几经辗转,我都快要觉得无力了。其实我的要求不高,只要寸尺之地能安住,可显然他与我的观念没达成一致,看了好多户,他都是紧蹙着眉摇头,且那房子总能给他挑出刺来。   我看了眼介绍看房的经理人,满头大汗诚惶诚恐状,也着实太过为难人家了。又走进了一套房子,地处市区附近,外表不算新,但也不是老小区。光看地理位置,我就很满意,等进内看到里头独特又别致的装修时,就更加满意了。两室一户的小居室,挺适合我的,阳台很大,又是向阳的。   我担心的是房租问题,一问之后,居然这么好的房子才一千块一个月,半年一付。那真是打着灯笼也难找的好事,立即就想敲定下来。哪知从进门时就一直沉默的某人,忽然沉声道:“阳台在前,背朝后,风水不行。我们看下一家。”   我顿时就怒了,拉了他走过一旁,压低声音道:“你许大少爷何时学会看风水了?前前后后我们一共看了四家,这是第五家了,我再也走不动了,别想我再看下一家。”   “那正好,不如去我......”   “就这户!我决定了。”扬声截断他的话,我就知道此人阳奉阴违,面上同意了,实地里就还想着我去他公寓的念头,所以不管房子好坏都否决。   我丢下他,大步走到经理人那边,跟他细谈租房合约内容。那人朝许子扬小心翼翼看了一眼后,这才坐下来把合同拿给我看,大致条约都很明朗,没什么特别的。我爽快地就签约了,付房租时倒成了问题。   从支教乡村回到省城,直接就进了医院,这段时间,费用问题没在考虑范围。直到此时,才意识到了这个尴尬的问题,我......身无分文。应该这么说,我此刻身无分文,兜里除了手机外是两袖清风。经理人在签好约后就笑看着我,并没催促,但意思一看就在等我完成合同的另一半义务——交付房租。   一打红票子递了过来,不是递给我,而是推在了桌上,某人淡声道:“没带太多现金,这里是五千块,先付五个月吧,晚点把剩余的让人送过去。”   经理人揣着钱兴匆匆地离开了,剩下我涨红着脸与某人坐在屋内沙发上。半年房租一付是六千块,加上押金四千就是一共得付一万,这个钱我不是没有,但存在我吴市的工资卡里。看了眼他喜怒不辨的神色,喏喏道:“晚点我把钱再还你啊。”暗自打算事后拿身份证去银行把卡报失了补办,那样就能取钱了。   许子扬靠在沙发上,神色略微阴沉地看着我说:“若若,能不能与我不要这么见外?”我看他这样,有点发怵,试图解释:“不是与你见外,而是......我不想只做依靠你生存的菟丝花。”坚持独居,也是想彼此有独立的自由空间。   这是我第一次见许子扬对我动气,他沉沉看了我几秒,空气变得凝滞,然后突然起身往外走,留了冷漠的背影在我视野内。   心情很微妙,酸和涩,还带了点苦。忍不住走到窗边,没过一会,就见他身影从楼内走出,路边的停着他的车,在见到他出来后,那车立即往后倒到了门口。   不知是心有灵犀还是许子扬本身敏锐,他突然回头仰视而来,我的目光避无可避与他交汇,仿佛时间停止,而周旁的景致风化,他一动不动仰看着我,我也一动不动低目与他对望。   不算近的距离,其实我看不清他眸底的情绪,诚如他也看不到我眼中的忧伤。在那漫天大雨的灾难面前,我可毫不犹豫地向他靠近,因为那里没有世俗的纷争,也没到我该做抉择的时候,只需跟着心走。可回归了大城市,就像回到了现实世界,我与他的差距有目共睹,仅能做的在自己能力范围内寻求空间。   许子扬,你是懂,还是不懂呢?   我在心里轻问着。   他不懂吧,因为他转过了身,从中道低蔼了容颜,钻进了车内。黑色的车子缓缓而驰,即使再慢,也在我的视野里变小,逐渐消失。   租下满意房子的第一天晚上,我孤坐在沙发上,开着电视,却是从头到尾都没看明白那剧情。因为眼睛盯在屏幕上,心却飞到了遥远的地方。   音乐铃声徐徐缓缓吟唱,屏幕上是张扬的名字在闪动,绿色按键按下。几个小时未见的某人的声音从那边传来:“在做什么?”   ☆、14.让我们相濡以沫吧(为qingning0912更)   我迟疑了下,回道:“看电视。”   “嗯,在看什么节目?说给我听听。”   这回我无语,飘了眼电视屏幕,回忆了下,但之前播放的内容怎么都想不起来。对面的男人显然没有感觉到我的难言,反而还煞有介事地问:“嗯?怎么不说话了?”   我顿时就恼了起来,“许子扬,你到底有什么事?”打电话过来就为跟我探讨电视节目?低笑声从手机里透过来,“若若,你没心思看电视吧,你在想我,对不对?”   “鬼才想你。”我咬牙反驳,实在听不惯他语声中笃定的口吻,虽然在刚才思绪放空时,我确实是在.......想他。许子扬笑了笑没再继续这话题,换了认真的口吻:“请问许老师,我能有这个荣幸到你家来做客吗?”   我呼吸骤紧,电光火石间反应过来,起身跑到窗口朝下搜寻,夜太黑,昏黄的路灯即使敞亮,也难看清街道,“你在下面?”问出后才发觉呼吸有点急促。   就在此时,门铃响起,我立即呆愣思维停止,耳边传来他的声音:“若若,来开门。”不太确定地拉开门,某人俊逸的脸赫然就在眼前,已经没了之前的冷意。   他说:“怎么办?我一踏出这扇门,就开始后悔了。然后什么事都做不了,脑子里全是你的身影,耳朵里都是你的声音,你说不要做我的菟丝花,那么换我怎样?以后你管我吃住,我做你房客如何?”   我想我的脑子迟钝地反应不过来了,上上下下把他看了个遍,除去换来套衣服,还是这张人皮啊,没有被掉包,怎么就跟换了个人似得呢?目光移到他脚边的行李箱,疑惑地看他。   他莞尔一笑道:“在楼底下时,就接收到你那不舍的目光了,那总要给我收拾衣物的时间吧,回去整理了下,就赶紧过来了。”   什么叫我不舍的目光?刚想开口反驳,许子扬已经大步迈进,按住我的头在他怀中道:“好了,什么都不用说,我了解。”说完强势环住我入内,行李箱往门口一扔,随手就将门给甩上,一副理所当然的主人之态。   等到我将他的衣物都收置在客房里后,已经完全冷静下来。明白他是以这种方式在向我妥协,于他来说已经难得,而我也不是真的要与他置气,顺着台阶就下来了。   等于说兜兜转转,闹了一圈,我和他仍然同居了。只是换了个方式而已,后来连我都觉得是自己在矫情,这跟住他公寓有什么区别?   但男女间不就是从矫情开始的嘛,我没法做奔放的人,只能在我自成一方的小世界里矫情着。原本还能坚持原则,同屋不同房,谨守着界线,可生活总是有一个个意外铸成的。而这次的小意外就是某人应酬晚了回来,满身的酒气扑鼻。   我嫌弃他酒臭味,给他放好洗澡水,就扶着他进了里面。等过了半小时都没见他出来,敲门也不见有回应,又再等过半小时,忍不住推门而入。臆想中的性感画面是没看到,反而看到了一副美男酣睡图,他就坐在地上,人趴在浴池边,衣服都没脱,呼呼大睡。   气得我拿了莲蓬头打开水就朝他脸冲,这人平时不是有轻微洁癖嘛,怎么就不顾形象地睡在浴室里了?冷水的刺激,立时让他从睡梦中醒过来,迷蒙着眼抬头向我看来。我见他苏醒过来,就放下了莲蓬头,哪知还没开口,他就如蓄势待发已久的狮子,纵身朝我扑来。   砰!,我的后背被重重撞在浴室门上,随即唇被强烈的气息吞没,更是迅速被挑开牙齿,舌卷入。酒精味道透过他的舌尖传递,不放过任何一寸方土的席卷,口腔内全部沾染了他的气息,并且吞没我的呼吸。   在我即将窒息时,他骤然松开我的唇,移转往脸颊,再到耳垂,一口含住。脑袋总算供氧,也清醒过来,尖声吼:“许子扬,你发什么酒疯!”他听到我声音,顿住,微微松开桎梏,抵着我的额头凝看,突然打了个酒咯,酒气扑面,熏得我皱眉,却听他说:“我没喝醉。”   然后再次衔住了我的唇,开始下一轮的噬咬。   好吧,我无力了,跟个醉鬼讲道理!从他那晦暗不明的眸色来看,他是真的醉了,也只有醉鬼才会称自己没醉。尤其是,他神情迟钝木讷,反应都慢了半拍,但本能反应除外。   当我身体一轻,被他给抱起来时,感觉到晃了一晃,行走中更是趔趄了下,实在是担心他抱着我直接摔地下了。总算安全着陆,齐齐倒在了床上,当湿热的唇舌蔓延,沿着脖颈往下时,我低吼:“许子扬,你装醉要装到何时?”   原本在我身上点火的男人,停了下来,撑起身体覆在我上方。黑幽的深眸要比往常更亮,里头藏着**的火苗,尽管还是晦暗不明像蒙了一层雾。但我知道,这个男人清醒着呢。   有哪个喝醉酒的人还会在情动时选择地方的?又有哪个醉鬼会丝毫不差地走对房间?不错,此时我躺的地方,正是他睡的那间客房。某人可能确实喝多了,在浴室里也因酒上头睡了过去,但被凉水刺激后是绝对清醒了过来,那一闪而过的清明逃不过我的眼睛。   可这可恶的男人却借机发酒疯!   他笑了,像偷腥的狐狸般,凑到我脸前,低声说:“若若,你真厉害,这都被你看出来了。那点酒我又怎么会醉呢?要醉也是被你迷醉。”   接下来他没有再给我说话的空间,紧紧堵住我的唇,将我微弱的抵抗都消溺在无形中。当他进来时,会有涩痛,从下而上窜流,抵达到心。莫名的感到压抑,尽管身体很快就酥软下来,也随着他的节奏张弛有度,可心上却仿佛压了大石般沉闷。   我紧紧抱着他宽厚的背,肌肤相抵,他额上的汗滴落在我脸上,粗重的呼吸与我交融。在攀越最高峰时,他紧紧吻住我,让我感受他极致的快感与剧烈的心跳。   推了推他,低声道:“好沉。”因为他将身体的重量全都压在了我身上,他低笑了声,退开了身体,抽离时带动一抹空虚。乘他去冲凉时,我跑回自己房间冲澡,等出来时,发现他大咧咧地躺在我的床上,裸着上半身,被子松垮地盖在他腰际。   我很怀疑那被子底下,他可能什么都没穿。别扭地转开眼,这时候如果还与他划清界线的话,那就不是矫情,而是虚伪。床单都滚过,还划得开吗?再说,在首肯了他的入住后,不就预料到会有这么一天?只是时间长短问题而已。   现代都市男女,又有几个在同居后还能谨守底线的,而且在我还是余浅的时候,与他就纠缠不清了。说起来,我与他的缘分,是剪不断,理还乱啊。   刚在他身边躺下,他就靠了过来,一头埋在我脖颈间猛嗅着,我被呵的好痒,笑骂:“别闹!”他抵着我脖子低低而笑,愉悦的笑声足以证明他心情极好,叹息在耳:“浅浅,我终于又能真正抱你在怀了,你不知道我想这天有多久了。”   我一听,柳眉倒竖,“你意思是一直预谋着这天?好哇,许子扬......唔......”唇被堵住,但没深吻,只是点下后就松开,他道:“不是你想得那样,浅浅你不知道我有多彷徨,你在无形中对我排拒着,哪怕与我在一起时,有时你也会心不在焉。我摸不准你真正的心思,不知道你脑子里在想什么,也不知道要如何才能完全占据你的心。唯有这种方式,让身体的密度来巩固我们的关系,我才能安心。很好笑吧,我许子扬也会有惶惶然不安的这一天。”   “你怎么又喊我浅浅了?”半饷过后,我只干巴巴的找到这么句话来问。   却见他眸中痛意浮现,脸上表情扭曲,“浅浅,你本来就是余浅,许若才是虚造的。你要我唤你若若,是你在听到我和子杰谈话后,潜意识里在排斥,其实你想知道那些过去,但又惧怕曾经的伤痛太过猛烈会承受不住,对吗?”   是这样吗?这才是我内心深处的想法?我无法确定了。   “如果你想知道,我会原原本本都告诉你,一字不漏,不隐瞒。但不管如何,我都不会再放开你,浅浅,你要知道吗?”   我无声凝看那双黑眸,眼底的痛楚那般清晰,甚至脸上神情都镌刻了极痛,那些过往不止是我曾经的痛,也成了他的吧。我轻声问:“许子扬,你爱上我了吗?”   他眸光顿了顿,随即毫不犹疑地答:“爱,彻彻底底地爱上了你,余浅。”   我莞尔而笑,勾住他的脖子,抬起身低蔼在嗓间:“那么,就让我们相濡以沫吧。”吻住了他,细细勾划着他的唇线,舌尖挑开他的牙齿,卷入、勾缠......   他在愣神了两秒后,才反应过来,立即反被动为主动,铺天盖地弥漫,等到彼此呼吸都不稳时,他才松开,不确定地问:“浅浅,你说的是真的吗?”   我的回答是埋入他怀中。   ☆、15.无关紧要的人   从那天之后,我与许子扬关系又走近了一步,他自然也理所当然把卧室搬到了我这边。   因为是他亲自安排下来的,所以去学校交接基本没什么问题,很快就定下所教班级。幸好除了校长知道些眉目外,其他的老师只当我是新调任过来的。通常情况下,特殊待遇并不就一定是好的,反而普普通通,来得能融入群体。   工作事宜搞定后,我也乐得轻松,尤其是小学课程不紧,课余时间也较多,并且还有双休。许子扬则比较繁忙,虽然政府部门也实行双休制,但大多数情况他在周六都会有事,开个简短的会议,做个内部总结什么的。   又到去医院做定期检查的时间了,出院时医生就吩咐,每隔半月要过去一趟。我见许子扬抽不开身,就周六这天独自去了。检查完出来,看着手中报告,挺满意的,突闻身后有人唤:“余浅?”   微有讶异,这里还有人认识我的?在那天与许子扬解开心结后,我也不排斥余浅这个名字了。确实诚如他所言,我本身就是余浅,逃避不得。   回转过身,左右看了看,只有一个穿着白大褂的男医生站在当下,无疑那声唤出自他口。可我把他上上下下打量了个遍,也没认出来他是谁,只得抱歉而问:“请问你是?”暗想应该是以前认识的吧。   男人微有愕然,随即失笑了下,走过来自我介绍:“还记得我吗?我是林翔,两年多,靠近三年了吧,我们经人介绍相亲,还交往过一段时间的。”   呃,这回我真有点尴尬了,算起来有过不浅纠葛的人,我却对他茫然不识。只好抱歉地解释:“不好意思啊,我曾经出过车祸,记忆有些模糊了,所以一时没记起你来。”   林翔倒是个优雅绅士的男人,表示理解地点点头,随后关心地问:“你来医院是......”   我把手上的报告拿给他看,浅声道:“有点腿关节受损,定期过来检查下的。”他看得很仔细,好一会才递给我道:“你的腿骨曾受过很严重的伤吧,是车祸造成的吗?”   见我点头后,他又道:“给你看诊的是我们医院有名的骨科医生,他医术很好的,放心吧。我是一年前从市级医院调任到这边省级医院的,以后你有什么问题,比如提前给你挂号这类的,可找我。”   我笑着道谢,这算不算是门内有人好办事,开后门的行径哪处都有啊。   口袋里手机在响,不用看也知道是许子扬,他问了我在哪后,就让我在门口等他。是我脸上的笑意太过明显吧,在挂完电话后,林翔突然问了句:“还是......许少吗?”我微微一愣,点头默认,不想他似乎来了谈性,讲起那时我们最后一次约会的情景。   听完讲述后,我忍不住莞尔,那时的许子扬一样的张扬又霸道。正好某人的车子缓缓朝这边开来,我跟林翔道了别,脚步轻快地向门口而走。   走到近处,许子扬已经从车内下来,环过了我的肩膀,视线向我身后飘了眼,冷飕飕地问:“那人是谁?”我随着他的视线往后看,只见林翔还站在原地,带着浅笑。   “进车再跟你解释。”   许子扬挑了挑眉,没有反对,到了车上后我将刚才的事跟他讲述了一遍,完了还反问他:“当初不是你使下手段将他给驱离的嘛,你怎么把人家给忘了?”   哪知他酷酷地回了句:“爷才不去记那些无关紧要的人呢。”   我不由气结,又觉得好笑,那林翔要知道自己被某人归类为无关紧要的人,恐怕会哭笑不得吧。这不过是个小插曲而已,我也没放在心上。   当我决定与许子扬在一起时,就曾预料到会有外力阻碍降临,来自于他不凡的身份,来自于他的家庭。所以当我在楼底下遇见自称是许夫人的妇人时,并不觉得意外。   这日傍晚,因为学校与公寓离得近,我通常都是走回来的。远远就见一辆黑色轿车停在楼下,与某人的车辆相似,不由多看了一眼,看清车牌号码不是他的后就转开了视线,正要往公寓楼内走。   突闻身后有人唤:“许老师,请留步。”   我转过身,就见一端庄高贵的妇人站在车前,她的身旁依着一个年轻女子。我多注意了眼那女子,脸色些微苍白,但长发垂肩,婉约秀丽,身条婀娜,有些古典风味。   并没有将她们请上楼,而是约在附近的茶座里,倒不是我没有礼貌,而是贸贸然出现两个人自称是谁谁谁,我就一定得信了?再说,不要让陌生人进屋,这是基本常识,就算真是许子扬的母亲,于我来说也是陌生人。   门口到茶座就二三十米距离,我走在了前领路,进内后选了张比较僻静的位置。转身入座时,微觉讶异,刚才没留意,此时才发现跟在许夫人身后的女子脚竟有些微跛。这......无疑是一副美丽的风景画里的败笔。   坐下之后,对峙局面立显。许夫人的目光很复杂,总是端详在我脸上,似乎想查探出些什么来。一壶清茶上来,我浅笑着给对方倒茶,至少也算谨守了待客之道。   待茶杯斟满后,许夫人低蔼了嗓音开门见山道:“许老师与一位故人长得很像。”   故人?心中发笑,她是在刺探我是否就是余浅?“物有相同,人有相似,很正常。”调侃的语风,是与不是应该没必要和她们解释。但可见许夫人的眼中闪过薄怒,凌厉的目光冷射在我脸,好一会才道:“你不适合子扬,希望你能离开。”   看着那肃穆的面容,我忽然有些想笑,脑中不和场景地想起一个《流星花园》里的画面,那道明寺的母亲与眼前的许夫人可以重叠,她们同样都是一副高傲的姿态,睥睨的态度,这与她们生活的环境相关。仿佛普通人在她们眼中,就如蝼蚁般渺小,不值得一顾。   我想是否该学那杉菜,也诵读那段讽刺的台词:女人啊,华丽的金钻,闪耀的珠光,为你赢得了女皇般虚妄的想象。岂知你的周遭只剩下势力的毒,傲慢的香,撩人也杀人的芬芳。女人啊,当你再度向财富致敬,向名利欢呼,向权利高举臂膀,请不必询问那只曾经歌咏的画眉,它已经不知飞向何方,因为它的嗓音已经干枯暗哑!为了真实尊荣和洁净的,灵魂的灭亡!   当初在看这一段时,觉得非常过瘾。因为,这个世界,不是你站在高处,就有权利藐视别人,所有虚妄的名利,终究不过是人们托起的浮云,也终有消散的一天。到那时候,你拿什么来对别人不屑?   当然,以许夫人如今的地位,可能不会有那一天。   微笑着抬眼,嘴角划过讥诮,“这件事我想不是由我来决定。许夫人,你应该管束的是你的儿子,而不是在这里向我示威。”   “你!”许夫人怒极,手掌拍击桌面。这回我是真的笑出了声,因为我看到了高雅背后的悲哀,像许夫人,就连发怒了,也得控制住自己的言行,不让失仪出现在任何场合,拍在桌面的声音,只够让我们这桌听到。   可当努力压住了声势,又如何让这愤怒的气场盖住场面呢。那张沉怒的脸在我没礼貌地嘲笑出声后,变得极其难看。就在此时我的手机铃声恰如时分地响了,时间刚刚好,正是某人下班到家时刻,想是见我不在家,打电话过来追问了。   我也不避讳对座两人,直接按了通话键。   “在哪?”   “在楼下那个新开的茶座里,有客在。”我看到一直低着头的年轻女人终于抬起了头,眼中带着惊慌与不安。放下电话时,我微笑不改地道:“许夫人,容我提醒您,子扬大概还有五分钟就到,您是要与他一同喝个茶吗?”   许夫人怒然起身,“你别得意,不过是长了张与别人相似的脸!而且子扬有卿微,他对你不过是逢场作戏!”说完,用力一拉那年轻女子,喝道:“我们走!”女子跌跌撞撞被拽着走,出门之际,她回头看我,目光哀戚。   我透过玻璃门而看,正好许子扬抵达门前,与她们俩人碰了个正着,惊慌在他脸上一闪而逝,随后他抿紧了唇在与她们说着什么。因为许夫人和那女的都背对着我,看不到她们的神色,但凭想象,应该也挺精彩的。后来她们离去,许子扬推门而入,大步朝我迈来。   几步走到我跟前,并没在对面入座,直接拉住我的手,将我扶起身询问:“你没事吧?”我朝他眨了眨眼,反问:“我能有什么事?”他妈妈又不是老虎,难道还吃了我不成?就刚才情景而言,反倒是许夫人气得不轻。我觉得他应该安抚的是他母亲。   他眸光在我脸上掠了一圈,沉吟了下,环住我的腰边走边道:“回去再说。”   ☆、16.她说的你就信了?   回到楼上进门后,许子扬捏着我的掌心,将我拉到沙发边坐下,似思虑了一圈后才慎重开口:“今天这事是我疏忽了,以后不会再发生。”   我看他一脸紧张的样子,轻忽而笑,挣开他的手道:“嗯,知道了。那我去看看冰箱有什么材料。”刚要起身,却被他按住,目光沉定在我脸上,“浅浅,你在生气。”他的手指抚在我嘴角,又道:“别这么笑,不适合你。”   这回我倒是觉得有趣了,一本正经看着他问:“那我该怎么笑?你妈妈带着个姑娘来找我示威,你又不解释那姑娘是谁,那我只好大度点,不提这事了。可你不能连我笑这点事都管着啊。”说到最后,又忍不住笑了起来。   许子扬一把将我扣在怀里,急切地说:“我跟你解释,你要听什么,我都跟你讲,别说这些话膈应我好吗?我听着慎得慌。”   接下来,他在我耳边讲那婉柔的姑娘叫顾卿微,之前因为发生了一些事,也与我有些关系,生了一趟重病,差点死了,后来总算救回了一条命,但脚却落下了病根。   我听他解释了这么多,都没讲到正题,浅笑着问:“那她与你呢?是什么关系?你母亲可是这么说的:我不过是长了张与别人相似的脸,而你有卿微,你对我不过是逢场作戏。前面那句可理解为你母亲不知道我就是余浅,把我错当成她的替身了,后面那句呢,你给我解释解释,嗯?”   许子扬的目光有些微怔,是觉得我这样的态度咄咄逼人?失笑着摇头,“没法解释就别解释吧,我不希望求来的答案是用谎言铸就的。”这回我再起身时,他竟没再拦我,任由我迈步进了厨房。   随意做了两个简单的小菜,餐桌上也一片沉默,会时而感觉他的目光落在我脸上,带着深思。凝滞的气氛一直延续到餐后,我将碗筷放在池子里浸泡,突然他从身后搂住我,唇抵在我耳边轻声道:“浅浅,我对你从来都不是逢场作戏。给我时间处理好吗?”   我没吭声,任由他紧紧抱着,他就当我是默认了。   晚上睡意朦胧间,似乎听到耳边传来轻叹声,我微眯了眼去看,就见他靠在床头抽烟,视线飘离在某一点,没有焦距,思绪不知飞向了哪里。烟雾不算缭绕,他有意避开了不朝我这边吞吐,只见他眉宇深皱着,似有解不开的结。   我只稍稍一动,他就醒神过来,立即按灭了烟问:“怎么醒了?”我睡眼朦胧地咕哝了句,就想翻个身背对他继续睡,他却一把将我揽进了怀里,紧紧地,似叹息似感慨:“浅浅,不要离开我。”   因为实在太困,闭了眼就意识昏沉了,后来也不记得有没有应答他。从那天以后,他基本把应酬都推了,常常来学校门口接我一起下班。因为他都坐在车内等,平时行事也低调,所以倒也没引起学校老师们的注目。   人们常说世事难料,当有心人要找我时,总能见缝插针,就是他许子扬也杜绝不了。比如这个有心人叫顾卿微。她是中午时分到学校来找我的,我刚好与同事吃完饭回来。   这次我连请人去茶座坐一下的心思都没,觉得一再应付此类情况有些烦躁,直接就把她领去了操场那边。有意忽视她微跛的脚,以及脸色的苍白,等着她道明来意。   可不知她是否在酝酿什么情绪,迟迟不开口,就一直与我肩并肩走着,哪怕走路吃力也执拗地要跟上,仿佛这么做就能证明什么,我嗤之以鼻。   就在我开始不耐烦打算催促时,她忽然顿住脚步抓住我的胳膊,语声哀戚道:“余浅,拜托你让子扬不要送我离开,我要的不多,只要偶尔能够看到他就可以了,真的。”   我低头看了看那指节泛白的手指,又看了看眼前那张泫然欲泣的脸,心道如果我是男人也会为这样一副表情而心怜吧。可我不是男人,所以我淡淡开口:“抱歉,我叫许若,不是余浅。”   她神色一怔,惨然而笑:“不,你是余浅,这个世上除了余浅,他不会舍下我的。”   我冷笑出声:“你的意思是许子扬对你情深意重?那你何必还来找我?顾卿微,你知道你脸上的哀求有多假吗?每一分都在向我炫耀着你与他的关系有多深,试图来挑拨我和他的关系。不如我现在打电话叫他过来,当面问问,是选你还是选我?”   这回顾卿微是真的怔立在当场,她脸上是震惊,是不敢置信,最后颤着唇指着我说:“你......你......”我抿唇而笑,凑到她面前,“姑娘,人生反反复复,就像天枰,不会一边倒的。”随即转身而走,留下她一人呆若木鸡状。   就算许子扬将那段过去讲得隐涩,也足以让我分辨那时的余浅是有多痛,更何况......   当天晚上许子扬就回来问我了:“她有去学校找你?”我似笑非笑反问:“怎么?她到你面前告状了?来,跟我说说,都说我什么了?”   他反而滞涩住,神色莫名,最终只叹息着跟我解释:“我不是来质问你,只是不想你因为她的一些话而受影响。浅浅,你现在......变得有些敏感了。”   “敏感?”我垂下眼,清幽开口:“许子扬,当你妈妈与她趾高气扬跑来向我宣战时,当你只让我给你时间,却不给任何交代时,你要我怎么做到不敏感?难道你想我在面对这些时都还无动于衷吗?你母亲给我看到的是我和你的差距,你给我看到的是你的犹疑,但凡你有一点把我放在重要的位置,今天顾卿微就没机会找上我。而你反而还指责我敏感!呵,许子扬,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们还不如罢了吧。”   转身欲走,被他重重拉进怀里,然后紧箍住,他语带惊慌道:“不,浅浅,不要说这话。是我顾虑不周,没有想清楚,听了卿微的一面之词,她说你可能恢复记忆了,是在骗我,我心里慌乱到不行,又惶惶不安之极,才会有刚才的糊涂话出来。”   我抬首看进那双慌乱的眼,轻问:“她说的你就信了?”   “我不信,我当时是脑子犯浑了才会对她的话半信半疑,你要是恢复记忆又怎会原谅我呢。浅浅,不要说罢了的话,我和你永远都不会罢了。过去种种你不愿知道,我也不想让过去来影响我们的感情,以后我的世界里只有你,再没有别人。”   我依靠在他的胸口,深吸着他独有的气息,叹息却在心间。记得曾看过一本书,里面有这么一句话很深刻:当一切开始的时候,将来的我们,把它冠作:过去。许子扬口中的过去,是指那些无法消溺的沉痛岁月,而我心中的过去,却是现在。   终究是,从一个人回归到一个人的宿命。但是,会留下深深的牙印,等待很长时间才能慢慢消褪吧。   周日醒来,就不见某人的身影,里里外外找了一圈,也没找着他人。奇怪,昨晚没听他说今天有事要出门啊,这是去哪了?找出手机欲拨一个电话给他问问,却发现手机不知何时被调成了静音,而且上面还有两个未接电话,来自谢雅。   好久没与她联系了,这阵子她跟人间蒸发了一样,以前还常能接到她来电话啰嗦叮嘱的。回拨过去后很快就被接通,劈头就是一句:“若若,你人在哪?”   心中一动,她不会跑去吴市找我了吧,一问之下果然是。人是早上杀到吴市的,结果打我电话没人接,跑我家又没人应门,琢磨了下把我的近况讲给了她听。对面沉默良久,她才似乎很沉重地问:“若若,你想好了吗?”   我轻应了声后,就听她叹息道:“这都造了什么孽啊,我和你怎么就躲不开这魔咒了呢。”心中一动,抓住她话中的语病追问:“小雅,你怎么了?”她也没瞒我,无奈地把事情讲给了我听,原来是她的前夫去找她了,想要复婚。但她认为他是为了妞妞才如此做的,所以就携带着妞妞跑去吴市投奔我了。   不知道该如何劝解,这么长时间从未听她提过前夫半句,足证明她没忘记那段感情。可感情这事,尤其是婚姻,不是说想散就散,想和就和的。终究还是只有当事人才能理得清其中的关系。   许子扬回来时,我刚好梳洗完走出洗手间,只见他手上提了一大袋东西,不由纳闷地问:“你这是出去大采购啊,都买什么了?”   “买了些食材回来,中午我们在家做饭,晚上我定了位置出去吃。”   我挑了挑眉,“你做?”本是带了点调侃味,却见他果真认真点头,这下我是讶异了,又傻傻追问了句:“你会做?”某人蹙起眉,酷酷回我一句:“做菜有什么难的。”   随后我见证了他所谓的不难......当我缕缕听到厨房里传来乒乓声时,起初还会去探望,后来就能做到面不改色继续看电视。总算十二点整,三菜一汤放在了桌上,要说卖相倒也不是面目全非,就是我比较怀疑惨淡色泽下的口味。   ☆、17.我们的纪念日   许子扬见我神色犹疑,迟迟不肯下筷,眼中闪过懊恼,直接霸道地将菜夹在我碗里,命令道:“不准嫌弃!”然后自个埋头吃起来。   我忍住笑,尝了一口,没想象中的难吃。对面在问:“如何?”不难发现语声中藏了希翼。中肯地给予评价:“色香味三样,少了前两样,还留了一样,不错。”   某人没作声,低下头时却忍不住唇角上扬。可等我将碗筷收拾好到厨房时,顿时被雷到了,垃圾桶里那许多的碎片,是代表他做了四个菜,摔破了N多只盘子吗?暗自嘀咕,以后千万让他严谨遵守君子远庖厨的观点才好,可别一时心血来潮就将厨房给毁了。   当时我没想到的是,等待的那天来得太快,连这个以后都没法印证。   下午两人一起出了门,经过电影院门口时,他停下车问我:“想不想看电影?”我愣了两秒,笑着点头。今天这男人是要做什么,清晨独自去买菜,回家做饭给我吃,现在又带我去看电影,这是在与我约会吗?可是步骤会不会反了啊?   他独霸又强势的袭入我生活,走完了所有情人的章程,再回走约会这一步......不知道他咋想的,但既然他提议,我也欣然接受,跟他走进电影院,看得是爱情电影。一开始屏幕中那对情侣一直打打闹闹,又分分合合,最后当女主打算彻底放下远走天涯时,男主紧紧抱住她说她是一生的挚爱,女主心软哭倒在男主的怀中。   我微微向左侧目,身旁一对小情侣,女孩子感动地直抹眼泪。再看右手边的男人,他依旧一副沉稳若定的样子,情绪不受半点干扰,察觉我视线时,微带疑惑看向我。等从电影院走出时,我问他有没有被感动,他笑着说那是虚构的,现实中若有这样的事,他不会让自己的爱人有离开的心。   耸耸肩,表示无语。这就是许子扬,他总是笃定着所有,仿佛一切尽在他掌控中。因为他有那个能力,无论在何处,他都会是场上闪耀的发光点。就如此刻走在路上,也会偶尔有妹子回头飘来视线,除去好皮囊外,他的气质本就外显。   而诚如他所言,电影是虚构的,如果真心要远走,就不会有那机会挽留了。尤其是,挽留也不见得就能如愿,一切都是命中注定。   散场后,天色还早,他拖着我的手走进商场,一家走过一家,却没什么想买的。只是闲逛着,最后走到男装楼层,他走进了常穿那个牌子的服装店。因为工作的关系,他大多数衣服都是正装,就是衬衣都不会太花俏。   但在他说要我参考意见选件衬衫时,我一时恶作剧就给他选了件亮黄色的,他一见那颜色,眉头蹙了蹙,但还是转身进了试衣间,出来时反倒是我眼睛一亮。看惯了他沉稳的模样,突然间反差极大的变了个味,可不得不说这件衣服穿在他身上很好看。   本就立体的五官,衬得极致张扬,眉梢处更有邪魅的感觉。好吧,有时候不是人要衣装来衬托,反而是人衬衣服,他绝对有男模的架子在。   差不多时间时,许子扬开着车在市区环绕,最后停在某间餐厅楼下。上到二楼,环境优雅别致,客人并不多,只三三两两分坐在周边。我们的位置是在靠窗处的,城市的夜景一览无遗,心想这可能是他选在厅内而没在包厢用餐的原因吧。   可当红酒注杯,小提琴师傅在桌旁演奏,第一道餐点送上揭开盖子,露出里面晶莹闪亮的璀璨钻戒时,我没法镇定了。懵懂地看着对面笑得温柔的男人,悄声问:“你搞什么名堂呢?”此时,琴声一转,变得婉转又动听。   在我呆怔的目光中,许子扬从椅内直起身,取过餐盘中的钻戒,绕到我跟前,单膝跪地。这么一来,他的视线要比我略矮一些,他微仰着头,满脸虔诚又温柔地问:“浅浅,嫁给我好吗?”   当下,我的脑中闪过一道奇异的白光,仿佛腾空而来的长箭,震得我大脑当机。他这是在......求婚?   眼前距离两尺外,那个墨发垂额,眸色倾城的男子,他跪在我跟前,轻声道:“浅浅,我为此刻准备了足足一个礼拜,从选戒指到安排这个晚餐,还有今天一天的行程,都是精心布置的,我要今天成为我们最美好的纪念日。”   我心有震动,垂在两旁的手指尖无法抑制地轻颤。怔怔而问:“你爱我吗?”   “爱!”斩钉截铁的,他凝目沉望,再次要求:“浅浅,嫁给我,让我护你半生年华,许你一世安若,好吗?”   当一个男人这般仰视着诚挚请求时,又有几个女人能拒绝。我伸出左手,无名指上冰凉滑入,细细小小的晶亮戒指套住。有人说指环身旁传来鼓掌和起哄声:“亲一个,亲一个!”   强烈的气息卷席而来,唇上微痛,他吻得很重。呼吸交错间,可感觉他剧烈跳动的心,错开时,那眼底是化不开的深浓情意。   回到家,刚一进门,许子扬就迫不及待抱住我往卧室急走,我笑骂他猴急,两人齐齐倒在床上时,他覆在我身上,没有急着索求,而是从脖颈间抽出红绳,我看到一块银色的佛牌露了出来。他把那佛牌摘了下来,套在了我的脖子上,然后抵着我额头道:“永远不要再拿下来了,浅浅,我们明天去民政局领证。”   我眸光在那银色上转了一圈,笑着抬身攫住他的唇,将他气息吞没在喉。   这晚,我们彼此抵死纠缠,让对方感知存在,**的火焰生生不息,仿佛不知疲累般,身体敏感到只需手指轻抚就起了颤栗的快感,似乎两人都无法压抑那澎湃和激越的情绪。我一遍遍地问他爱我吗,他也一遍遍高声呐喊他爱我,他的眼、他的眉、他的唇、他急切又激动的神情都告诉我,他很爱我。   抵达最高点时,我在他肩膀上重重咬下一口,齿印深种,几可见血。   当他终于疲倦地沉睡时,我凝眸盯着那个牙印,心道要不要学赵敏对张无忌那般,给他牙印上下点化骨药粉,让那印子永远都不会消褪,那样他就能记住我一辈子了吧。伸出手,轻抚他的脸,不用担心他会醒,经过那么一场酣战后,即使他再强壮,也是累了。   指尖勾画他的轮廓,拂过他眉梢、鼻翼、唇,我想我此时的目光是贪婪的,恨不得将他的样子刻下来,事实早已刻在心底深处。轻声叹息,喃喃如自语:“许子扬,我是真的真的很爱你。”可是,不是以爱之名就能圆满的。   ......   远行的列车缓缓起动,这是一辆通往西藏的旅车。常听人说,去西藏最好不要做飞机,因为那高原反应会让普通人吃不消,最好是坐火车,一站一站地过去,感受地理位置的差异,抵达目的地时就能适应当地气候了。   我正坐在这辆列车内,看着窗外景致倒退,不由感想人生何其无常。几个小时前,我与他在床上疯狂**,像抵死纠缠的兽,借着彼此的呼吸生存。现在,我却独坐在远行的列车里,开始我一个人的旅程。   等他入睡后,我就忍着满身的酸累悄悄起身了,从置物柜里找出很早就整理好的行李箱,本想就这么悄无声息离开,最终想了想还是走到了客厅一角的电脑前,打开文本文档,在那屏幕上给他打下了一封信。   许子扬:   我将戒指和这个佛牌放在这里了,诚如你所见,我走了。   我不是恢复记忆,而是,从未失忆。想必你也早怀疑了吧,只是不敢去确定,因为你在胆怯,因为那些你曾对我做的事连你自己都觉得不可原谅吧。是啊,那么刻骨的痛,要怎么原谅呢?你不该来找我的,各自安守一角,你做你高高在上的许子扬,我做我平凡的许若,那样不是很好吗?   如果是那样,我终会在某一天,淡忘那些曾经,事实我已经试着去遗忘。可你偏偏要出现,还不惜一切地靠近我,那么我唯有鼓起勇气接受命运的安排。   第一次,是我错爱了你,回归现实,其实能够想通,那许许多多阴谋背后不过印证了一句:你不爱我而爱她。但不是以爱之名就可以无所顾忌,就可以肆无忌惮挥霍别人的人生,乃至感情。   所以这一次,我一定要你真的爱上我,并且是要你舍弃顾卿微而选择我之后,让你彻彻底底感悟一次,那刻骨铭心的痛。被欺骗的滋味不好受吧,有没有心如刀割的感觉?可是这都不及我万万分之一。你不知道当心碎成一片片后,要如何重新修补;当想忘记一切时,记忆却一遍遍重新洗牌回到当初,那是一种怎样的痛,你永远都无法感同身受。   许子扬,我们之间在那时,就已是绝路,根本无法绝处逢生。你说今天是我们的纪念日,我笑着点头,确实是纪念日,纪念我们曾有的过去,纪念我们拥有一天短暂的虚妄幸福,纪念我和你的......分手。对,许子扬,我的“前夫”,我们分手吧。   记得我曾对你说的一句话吗?让我们相濡以沫吧,其实后面还少了一句没说。   不要来找我,因为我已拥抱平凡的幸福,还记得在医院碰到的林医生吗?我与他后来一直有联系,他是一个很好的男人,我想我会嫁给他。   最后,祝你官运亨通,一切......安好。   余浅留笔。   ☆、18.(子扬篇)如何一切安好(为许你唯一_扬更)   我是在甜梦中醒来的,梦里梦到我牵着余浅的手,一步一步迈入婚礼殿堂,她穿着一袭长白的婚纱,上面镶嵌了一个个闪亮的水晶,耀眼夺目。她是我最美丽的新娘!   习惯性地伸手往旁一摸,发觉她不在,神思微微恍惚,随即笑了起来,是去做早餐了吧。想起昨天中午那顿午餐,可真是费了我九牛二虎之力,不过得她赞扬说味道不错也值了。   因为早就计划好今天周一乘着民政局上班时,要与她一同去领证,所以提前就请好了假,将事情都安排在后面了。翻身寻找手机,想看看时间,在枕头底下找到时,发现已经关机了。   没电了?记得昨天好像还是满格电量的呀。   等待开机,屏幕亮起,居然都已经九点半了,还真是破了我每天严谨早起的例。昨晚确实折腾得够呛,朝肩膀那处瞄了眼,忍不住又笑起来,深深的牙印,她还真有母老虎的潜力呢。不过这个时间点,外面听不到她的动静,不会是去学校上班了吧。   这小妮子!她倒是把我的话当耳旁风。看着时间还来得及,我连忙起身梳洗,走出卧室时,果然不见她身影,也没多想拿了钥匙就往门边走。换鞋时随意的一瞥,见客厅角落里的电脑指示灯亮着,屏幕却因为屏保而黑的,懒得过去关机,混没在意就出了门。   兴致匆匆往她学校方向开,大致五分钟车程的时间就到了那所小学。路上拨了她的电话,一直显示不在服务区,可能是在班上教课,给关机了。只好停了车去里面找人,找了一圈教室没找着人,又去办公区寻找,直接跨进校长办公室。   从里头再走出来时,我懵了。校长说她今天没过来学校,而就在刚才他才发现邮箱里有一封她的辞职信,发出时间为昨夜三点半。那时......正是我们缠绵过后,我后来睡着了。   电话打不通,辞职信,不见踪影......强烈的不祥预感,我几乎是冲进家门的。里里外外寻找了一圈,卧房与客房都翻查了一遍,越看越心凉。明显少了她的衣物,包括她后来补办的证件等,都已经不见了。   脑中电光火石间闪过什么,冲到客厅那个角落,目光死死盯在电脑面前的那个红色的纸盒上,那里面是什么?强烈的直觉,那里面不是我想看到的。触及盒子时,才发现我的手指在微颤,打开后,脑子霎那间变得空白。   佛牌,戒指。   这两样都是我昨天给她戴上的,如今却留在了这里,这意味着什么?颤动的指触到鼠标,刚一动,电脑屏幕就亮了起来,一行行字,赫然其上,扎疼了我的眼。   她从未失忆......   我不止一次地怀疑过这个可能,又再推翻自己的观念,因为连我自己都不敢相信她在拥有记忆时会原谅我以前对她的伤害。是啊,就像她说的,要怎么原谅?   像是自虐般,我将屏幕上的字看了一遍又一遍,一点点体味她打下这些时的心情。过了好久,我才茫然地走到沙发躺下来,手覆盖眼睛,压住那即将从指缝里流出的液体。   浅浅......你怎么能让我在你离开后,还能一切安好呢?   思绪如潮,回到那一天决裂时,当我看着卿微在地上疼得翻滚,就感知到她可能出事,可初醒过来的无力加上情绪的激动,顿时让我又陷入了黑暗。是剧痛让我再度清醒过来的,那痛来自大脑,来自心脏,我睁开眼的第一句话就是问:余浅呢?   没人回答我,病房里的每一个人,都只是默然看着我。心沉到谷底,我在人群里搜掠,没有发现子杰的身影,嘶吼着问他去了哪里。最终父亲叹了声气,让我先养好伤再说,可我哪里能听得进去,扯了管子就想起身,不知是谁说了句卿微在重症病房,陷入重度昏迷。   我愣了几秒后才反应过来,他们以为我如此激动是因为卿微,可是我从清醒过来时脑中想的都是......余浅。有人在我耳边解释着,说我再度昏迷了三天,而卿微自从在我病房倒下后就再没醒来,中间一度休克失去呼吸,生命垂危,后来是医生团队负责人送来了新药,救回了她一条命。   原来她从国外赶回来时,一直为她医治的医生团队负责人也随同一起回国了。但因为新药只在试验期,并不能完全克制她血症,所以在她突然剧创时只能暂时压制。   听着这些,麻木的脑袋一阵阵钝痛,我抬起眼问:“余浅呢?她怎么样了?”   一片茫然之色,居然没有人知道她的情况,心里如撕裂了般痛。如果卿微因为受蛊的影响差点致死,那么她呢?她怎么样了?“我要见子杰!找子杰来!”   “不用找我了。”子杰的声音在门口响起,所有人回头,我也向他看去,只看一眼心就更疼了,因为子杰满眼通红,肃色的脸上除了哀戚,还有绝望。   为什么要绝望?难道余浅她......   他缓缓走近我,低了视线轻问:“你想见她吗?”   “她在哪?带我去。”   他点点头,转身就走,却是抛下一句:“想见她就独自跟我走,不要带任何人。”在我的坚持下,屏退了所有人,包括父亲和母亲。摇摇晃晃地跟在子杰身后,下楼,走出医院大门,坐上他的车。即使浑身骨头都在叫嚣着疼,我也没皱一下眉。   可当看到车子开往郊外,越来越荒僻时,强烈的不安涌入心中。我几乎是颤着声音在问:“子杰,这是去哪?”以为会是去别的医院,卿微那么严重,她肯定是受了很重的伤,可是为什么会到这荒郊来?   子杰没有回我,因为车子已经停下,我扭转头看窗外,冰凉的水从头淋下,浇凉了我的心。他带我来的,居然是......墓园。   不,不会的。   子杰迈了两步,见我没跟上,回过头来看我,“为什么不走?你不是想见她吗?”我慌乱惊恐地摇头,“子杰,你别跟我开玩笑了。”   “呵,玩笑?”只见他荒凉一笑,抬头望天,“我也好希望这是玩笑啊。”泪居然从他眼中滑落,顺着脸颊而流。   后来走的每一步都像在漂浮,身体晃得不行,多次踉跄着要跌倒,又再直起身,紧跟在他身后。终于,他停住了脚步,微转过身正对一块墓碑,“轩猪,我带他来看你了。”   我全身所有的骨骼与血液都瞬间僵硬,目光从他脸上缓缓下移,然后,被那墓碑上的字,眼睛刺得生疼!   余浅之墓!   “你骗我!这不是她,你骗我!”我一拳挥过去,打在子杰脸上,可身体的力竭,那一拳没多少力气,只把他的脸打偏了。   他没有看我,只低目凝在那黑白的照片上,“子扬,你知道我亲眼看到她被车子撞飞,然后身体像柳絮般飘然落地时,是什么感觉吗?挖心裂肺!我第一次体味到这种滋味。是我们害死了她,是我们亲手把她推进了地狱,从抱起她送到医院,不过前后两个小时,她就没有呼吸了,满口满口的血喷出来,染红了所有,也染红了我的心。”   他伸手捂在心口,凄声道:“从此,这里再也无法正常跳动。”   “啊——”我再也听不下去,如绝望哀鸣的兽般嘶吼,痛啊,真的好痛,浑身骨头,无处不在痛,为什么会这样?我紧紧抱住墓碑,模糊了视线,只能哀鸣着一遍遍喊她的名字。脚步声远去,我也顾不得,仿佛抱紧了石碑,就能抱住她,可是为何如此冰冷?   手指抚过她的名字,抹去泪后看清底下还有一行字:我愿许你一生唯一,可你却没留在原地等待,我的承诺该何去何从?   夫君,许我唯一可否?子扬,你能许我唯一吗?   余浅......我不敢相信,她如一缕青烟一样,在我的生命里飞逝而去……我再忍不住失声痛哭,哭得肝肠寸断,哭得昏倒在坟前。再醒时,人已经在医院,满目都是苍白,我没有一丝力气再动,耳旁谁的说话声都听不到了。脑中反反复复她那两句话,沉痛地想:浅浅,我愿许你唯一,可你在哪?   子杰是在过了几天后再度出现在我病房的,看到他就如看到我自己,形消见骨,满眼痛楚与绝望。他说:子扬,我们终究是错了,筹谋一切,算尽天下,然后把自己也搭了进去。那天之后,他就回了部队,哪怕是逢年过节都不肯回来。   很早我就说我们是同一种人,除去心机城府外,也同样的执拗。所以懂子杰的想法,如果我们碰面,只会从对方的眼中看到自己,然后那里头是无尽的悔恨,重复撕裂着那心口的伤,伤的名字叫余浅。   原来,一个人的孤独不是与生俱来,而是从开始懂得感情开始。   在那之前,我以为自己费劲心血为一个女人谋划是爱,可当撕心裂骨的疼不是为她时,才懂得,我的心早已丢在了那个笨笨的猪身上。余浅于我,不是陷入一场爱恋,而是中了她的蛊。很可笑,蛊是我给她种下的,最后那蛊毒却侵袭了我心。   巫蛊比毒更致命,毒品可以戒,这个却不能。   ☆、19.(子扬篇)谁是谁的毒?   我不知道在那之后是过得怎样如行尸走肉般的生活,白天可以脑袋清晰地主宰衡量一切事务,该耍手段时耍手段,残酷又干净。甚至卿微的事,我都能安排妥当,有条不紊地控制全局,安排人去寻找根治血症的办法。可一到晚上躺下时,从身到心的莫名空虚,像是强行记忆般一遍遍回想着我与余浅的曾经。   从传奇到现实,从生到死......   就是用着这种自虐的方式,凌迟、折磨自己的神经与思维,然后是心。   这么沉沉浮浮过了一年半,中间卿微的血症并未根除,但得到了缓解,医生团那边新药正式研究出来,她表姐也找了过来。带来的消息是这世上只有一人能医治这血症,可那个人却失踪了,也可能死了。这无疑是个噩耗!   血症之病就这么拖了下来,卿微的体质本已虚弱之极,这次重创虽救回了一条命,但只要一日不根除血症,她就避不开最终的悲剧命运。而且不知为何,在查不出任何病症的情况下,她的腿落了残。   经此一事后,我对她再无心思,除了责任。无法在这种时候,就置她于不顾,将她安排在专门的医疗机构,提供最好的环境,并让医生团继续研究。又找了私家侦探去寻找她表姐口中所说的那个唯一能医治血症的人。   那天是一场餐会,我们常聚的几人凑在一处,不知怎么讲着就讲到女人身上去了,浩子突然插话进来说在吴市看到了一个与余浅长得很像的女人,顿时场上气氛僵冷,所有人都看向我。连我自己也没发觉,在余浅那个名字出现在他们口中时,我的脸沉了下来。   她的所有一切,已经成了我永难磨灭的心殇。   过后几天,在单位里听着会议报告,突然听到有个教育计划要去吴市开展,心中一动,吩咐下属把那计划送来我办公室。可能是鬼使神差吧,在听过浩子说吴市有个女人长得像她时,就牵动了我心底的隐情,我将那计划接手了过来。   可决然没想,在我踏上吴市的第一天,就在校园里与她狭路相逢。当时的我是失态的,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不是相似的脸,而是一模一样的,除去发型和人显得消瘦外。她说她叫许若,从那双眼里,我看不到任何一点怨恨和迟疑,就那么清明又困惑地看着我。   陌生......她看着我,完全就是在看一个陌生人。   我几乎是立即就让人抽调她的档案出来翻查,那是一份完整的档案,每一项记录都在指证她不是余浅,她是一个叫许若的女人。可就算人有相似,也不可能会完全相同啊。   我无法阻止自己向她靠近,看着她生动的表情,灿烂的笑容,连自己也怀疑了。如果是余浅,她不可能在经历伤痛之后,还能若无其事吧。调查仍在继续,一些真相也慢慢浮出表面,她的异状,她被隐藏掉的住院史,都在向我宣誓着什么。   我再无法冷静下去,寻求真相最直接的方式,就是探查她身上的伤痕。所以我不顾手段卑劣,让人在奶茶中给她下了安定药,让她沉睡。当医生揭开她衣服,露出肚腹与背部的疤痕,后脑处的痕迹,又给她做了全身检查,所有一切都无不表明她就是余浅。   联系之前翻查她的住院病史,她成为许若的原因已经大白。是子杰布下了这一切!他布了一个死局给我看,让我因为卿微的症状而相信那是事实,实则他把她偷偷藏了起来,而她很可能在那车祸中丧失了记忆,所以才能在面对我时波澜不惊如陌生人。   为了论证我的猜测,从她口袋里找到手机,翻看她的通讯录,上面的名字没有一个是熟悉的。但有一个是“老哥”,意指她哥的号码,那不是子杰的,但在最初我查许建国这人时就有过疑惑,为什么会偏偏也姓许,还是当兵的?拨通后,响了很久也没人接。   我又拨通她手机里每一个联系人号码,直到标明“妞妞”的电话接通,熟悉的嗓音穿透而来,脑中只一翻转,就辨认出此人是谢雅。呵,谢雅!她最好的朋友。一切真相大白,再无任何疑问。   我强行带她去了墓园,带她到那个墓碑下面,说不出是什么心态,就是想看看她在看到这个“自己”的墓碑时,会有什么反应。没有错过她每一个表情,而她的表情里除了震撼外,只有同情,她是真的忘了自己是余浅。到那时,才发觉潜意识中我不相信她会失忆,可此刻已经不能不相信。   转念而想,失忆也好,失忆就没那些痛苦了,失忆了......就不会恨我了。   这世上,有一种幸福叫——失而复得。我紧紧抱着她,无比感谢老天,没有让我真的失去,她还在,那么一切都好。这一次,从头再来,我不会再放手,而且是小心翼翼的,一点一点赢回她的心。   她对我的排斥,自然看得出。当从支教名单里看到有她时,心中划过异样,随即就下了决定。身份的差距,是现在的她对我最大的抵触,那么攻心为上,拉短差距是首要。我义无反顾地向上级请求下放乡村去实践,父亲知道后曾阻拦过,说时局不稳,不宜在此时离开,我用冠冕堂皇的理由说服了他。   唯有我知道,那些理由都不是真的,真正的理由是,我想到她身边去。   那段时光很平静,我能感觉到她的心在向我靠近。只是没想到平静被一场天灾风暴打破,灾难降临时,我身为领导,不可能置身事外。每一个决断都影响着几百人甚至几千人的生命,我站在最前线指挥,面对狂风巨浪我都能从容自若,唯独听到说她在山坡上失踪时,吓得人一头栽在地上。   迅速爬起时,就往那山坡狂奔。子杰是作为救援部队的领导过来的,多日未见,再见面时原本会有一场对质,可我们此时无暇其他。山头太广,根本一时间搜索不过来,我心中一动,唤了人去准备小船,从另一面洪流里找人。有人劝我那样太危险,船随时都有可能被狂风刮翻,被洪水淹没的可能。   危险吗?又有哪一种情形是我在看到她抱着凸起的石块,整个人浸在洪水里,随时都有被浪卷没的可能,更危险的呢?颤着双手把她抱起时,那苍白的脸,冻得发紫的唇,以及满身的寒湿,让我心如被尖刀刺入般疼。   回到岸上,子杰迎面向我们走来,我看到他的目光紧凝在我怀中人身上。忽然压在心底很久的那些愤怒喷薄而出,让人把她带去就医,等她不在视线内时。我就与子杰扭打在了一起,是真打,与他从小一起长大,我们打过架的次数屈指可数,尤其是成年后。   但我们为了她,却不止打第一次了。一拳拳挥过去,有意避开了脸,不想她看到我们太严重的伤势而担心。周围的人不敢上来劝,都惊恐地退在几尺开外,一直打到我们俩人都躺在了地上,满身的泥泞,狼狈不堪。   我仰望着天,低斥:“许子杰,你够狠!”   他只道:“彼此彼此!”   是啊,彼此彼此,他给我画了个死结,但其实真正的死结是我自己打下的。没有质问,没有吵架,我知道一切都是我咎由自取,而且就算他不说,我也明白当初余浅的情况一定很糟,是他救了她,是他给了她新生,我又有什么立场来指责他?   利用职务之便,我把她带回了省城,给安排最好的医生治疗腿疾。知道她的这个腿疾是当初车祸后的遗留症状,就越加心疼。后来的发展,可以用水到渠成来形容,尤其是在她听到我与子杰的争吵,得知自己就是余浅后,她微笑着向我走近,我心醉了。   因为失去过,才会懂得得到是多么幸福,也才会珍惜。一切回归到我们当初那种同居生活,她又有着一些质的改变,娇俏、动人、耍小脾气,几乎是主导了我所有情绪。当我在茶店门口看到母亲与卿微时,那一刻心底涌起一股愤怒。回家后,她用最绵柔的刀征服我,可我却心开始觉得不安。   这个样子的余浅,沉稳自若如我,她似乎沾染了我的气息,有点让我看不透。但心里知道,对卿微也是该做个了结了。以前以为余浅不在了,那么对她尽最后的责任,可当下我不能再拖延下去,找卿微详谈了一番,问她可有去国外的想法,读书或者工作,我都全力支持。   意思再明显不过,我要与她划开界线。没过两天,卿微就跑来找我,原来她去找余浅了,口口声声说余浅辱骂她,而且指天誓日地断定余浅恢复记忆了。   本就心中犹疑,被她这么说,那火苗就窜了上来。哪知我的怀疑,会遭来余浅的极大反弹,她的一句不如罢了,让我听得心都颤动。失去的恐慌,漫布整个心房乃至血液,就是后来我恳求她原谅,与她和好都无法消除。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我必须要将这一切扼制,最好的方法就是彻底将她变成我的,冠上我的姓。一切外力,我都可以克服,包括母亲那边,从游说到说服,最后她点头。然后独自安排事务,精心策划求婚,包括后期要举办一个怎样的婚礼,都在我电脑文档的策划里面。   可哪里会想到,应了那句:一切成空。   浅浅,你终究是恨我的吧,所以才会一遍遍问我爱你吗,然后在我全身心投入时给我最狠的一刀,真是比杀了我还要痛。你说我无法感同生受那些痛,现在我能感觉到了,彻骨、致命!   冰凉的液体滑过我脸庞,漫进嘴里,又苦又涩。   摩挲着手机,拨通了子杰的号码,“她走了。”这时候除了找他说话,我不知道要如何排解这揪心的疼。对面沉默良久,才传来声音:“子扬,你痛吗?”   “你早知道她没有失忆?”我轻声问。   “不,我不知道。她伪装的太好,骗了所有人的眼睛。也可以说她不是在伪装,而是真的要将那些过往遗忘掉,可是你偏偏又出现了,挖出了她心中的毒瘤。那天在医院里,她笑着用话将我激走时,我就看出来了,她要么恢复了记忆,要么就是从未失忆。如果是前者,那么她必是连我也恨,如果是后者,那么她是隐忍了多大的痛才能做到安然。”   极痛刺心,子杰说得对,她从未失忆,那需要隐忍多大的痛才能接受我的靠近与占有。   “所以,子扬,不要怪我没有提醒你。因为那是你欠她的,报复也好,伤害也好,也都是你该得的,尤其是,你不痛一次,如何能化她心中的毒?”   电话已被挂断很久,我都保持着那个手握手机贴在耳旁的动作,单调的“嘟嘟”声,刺激着耳膜。我的心停留在了那里,是啊,子杰没说错,从蛊植入她身体那一天开始,就在她心上种了毒,那毒在后来真相揭露时,蔓延进她血液里。   如果我与她就此不见,那么毒性可能会慢慢褪化,最终她将我遗忘,毒解开。可我偏偏又撞入了她的生命,让那毒重新复苏,于是开启了她与我的浩劫。   可是,浅浅,这样的你,要我如何放手?你早已是我心上的毒了啊。   ☆、20.相忘于江湖   相濡以沫之后,是相忘于江湖。   这是我在当初抱着许子扬说“让我们相濡以沫吧”时的念头。当我再度无可避免地让他走入生命时,其实是无奈的。如果一切只停留在那乡村,那洪野灾难时,那么我和他或许能走得更长久些,但最终的结局不会改变。   都说人生若只如初见,可我与他的初见,奠定了阴谋的开始,也注定了结局的悲哀。不管经久年月,都无法改变。没有草长莺飞的传说,人永远活在现实里面,快速的鼓点,匆忙的身影,麻木的眼神,虚假的笑容,而我也被一点点同化。   沉痛的教训没有教会我任何东西,却教会了我不要轻易去相信神话。所以,许子扬的改变,许子扬的爱,都不过是他最自我的表现。有人说世间最珍贵的是得不到和已失去,他对我的情感,正是这两种概括,其中还多了点愧疚。   许子扬,你痛了吗?我终究没有你心狠的,选择一切到这里止步,于你来说,至少还有退路吧,不是还有顾卿微么?   想起顾卿微,就想起几小时前,我在电脑前留下那封信,又回到卧室极轻地吻他眉心,那一刻我知道自己是不舍的。可是过不了心那关,他已经像是我心中的毒瘤,与他多在一起一天,毒就会扩散更多一些。   拎起行李,将钥匙放在门口的柜子上,轻轻关上门。再活一世,哪里还会像以前那样傻,这个房子是他早就准备好的,否则哪里会处处都有他的风格与痕迹在。他与那经理人串演了一场戏,既然他们做演员,我就做一个很好的观众,假装不知了。   所以在偶然间翻找出房产证,在上面看到是我名字时,也没有觉得太讶异。但不管是补偿还是他真的爱我,既然我余浅当初没要他的东西,现在也不会要。本就两袖清风,不如走得潇潇洒洒吧。   到了楼下时,我拨了个电话给一个人,约在车站见面。等候期间,她来得很快,即使是凌晨四点多。我引她走到僻静处,浅笑着打量了她上下,从神色上来看,她最近过得不算好,哪怕衣冠再齐整靓丽,也掩不去眼窝底下的暗影,就是上妆后都遮掩不了。   狼狈、憔悴,尽显。如果她的名字不叫顾卿微,那么我可能会对她存怜悯之念,尤其是她的腿都跛了。上回在公寓楼下初次见面时,我就猜到她这腿可能与我那次劫难有关,呵,子母蛊,母蛊有多痛,子蛊相同的痛在其身,这叫什么?害人终害己?   既然我都不能幸免落下腿疾,那她又怎么逃脱呢?只是,我不是她,在意识到腿可能落下残疾时,我就下定决心不能这么糟蹋自己,一定要站起来。而她也不是我,血症是她的致命伤。   “你找我来有什么事?”她不确定地问。这么个地点,这么一种谈话方式,也不能怪她奇怪了。我淡笑着将目光飘向窗外,黑漆的夜景下,一盏盏路灯,为晚归或者早起的人指明。   “我要走了。”身后传来吸气声,我没有理会她,继续道:“你没有听错,五点的火车,我会离开这座城市,也离开他。顾卿微,当他要舍下你的时候,你觉得痛吗?不敢说你曾给我多少痛,我还你多少,至少让你也感受一回这种彻骨的痛。   希望你能明白,爱不是自私的借口,你如果真的爱他,就不该让他陷入为你复仇算计的境地,更不该让他泯灭了心去为事。所以,珍惜吧,珍惜他对你付诸的情义。山长水远,你只要守在他身边,终有一日能够修成正果。祝你们幸福!”   列车进站,我提起行李往检票口走,清幽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余浅,你没有失忆,对吗?”失笑摇头,很浅显的事情,没必要回答。   顾卿微,我回来他身边,不是为与你争夺,而是让你尝失去的痛苦,这样你才能不再处心积虑地算计身边每一个人,也才能坚守住这份感情。那天揭开真相,当时我是被懵住了,满心都是绝望,也看不透事实的本质。   后来沉下心时就能想通,不管顾卿微初衷是什么,也不管她有多爱许子扬,她对他都存了算计。而最后那次,她是不确定许子扬的心,急急揭开秘密,想要逼我离开。比起城府,丁岚真是输了她一大截,她利用起人心来,不遗余力。   当她与许夫人来找我时,我就看出了背后的鼓动,而许夫人看她的眼神与对她的态度,也不见得有多喜欢。即使这样,她还能让许夫人出现在我面前,可谓真本事。若不是体念着她对许子扬的爱是真的,我可能会在学校操场那次,更加犀利点,再呼她一巴掌。   至于林翔,倒是我计划外的意外。再遇那天起,我心中就存了个念头,当尖刀扬起,挥向许子扬时,这个林医生可能是锋利的刺。我在之后与林翔保持联络,也预先埋下了伏笔,拜托他帮个小忙。确实是个小忙,只需他跟医院调休年假,然后暂时离开这座城市,至于去哪里,就不用告诉我了。   所以我说林翔是个好人,他不问缘由就应了我,还笑着说正好有个借口可以去远行。这么个毫无城府,宽若待人的好男人,我与他无缘,是我的损失。明天过后,就算许子扬去追查寻找,也只会查到林翔因私事请假离开,可能会找到我,也可能不会吧。   一个人总要走陌生的路,看陌生的风景,听陌生的歌,然后在某个不经意的瞬间,会发现,原本是费尽心机想要忘记的事情真的就那么忘记了。既然选择相忘在江湖,那么我就投身于江湖吧,所以我选择远行,选择去一个陌生的城市走走,去看看那很多人向往的西藏,究竟是怎样的风情。   突生一种豪情:一箫一剑走江湖,以天为盖地为炉。这想是许多背包客们的想法,我如今也投身进驴友的行列。有人说,西藏是五千公里的梦,而拉萨则是众多驴友们的梦。最最令人臆想的就是布达拉宫,它是拉萨城的标志,也是西藏人民巨大创造力的象征,是西藏建筑艺术的珍贵财富,是独一无二的雪城高原上的人类文化遗产。   很早的时候,我就看过驴友们写下的心得,有篇笔记里是这么说:西藏,这个离天堂最近的地方,一个让人拥有无限怀想的灵魂故乡。那里有雪山圣湖、冰川草甸、牦牛苍鹰,那里有古铜色的藏民、神秘的壁画、雄伟的布达拉……假如西藏是一首歌,她的至美也许用“天籁”一词也难以描摹。   从那天开始,我对西藏虔诚向往!心中就有一种希翼。如果过去的伤痛,让我的灵魂变得腐化,甚至一改性格执刀向伤害我的人报复,那么我希望神圣的地界,圣洁的神灵们,可以洗涤我的灵魂。   事实证明,坐火车这个决定是对的。离藏区越近,空气变得稀薄,呼吸压抑,但能够忍受,且在一段时间后就适应了。从某种程度上说,人用习惯来一点点克服高原反应,所以我相信也能通过时间来淡化心伤。   抵达拉萨时,深深呼吸了口,不知为何,心瞬间就广阔了。那些缠绕的纷乱,淡去了不少,走进当地的旅行社报名,没有立即成行,而是在附近的旅馆先落脚下来。因为高原的空气氧含量低,需要有个适应的过程,比如通气量增加、心率增快等。   第二天才正式踏上了前往布达拉的行程,石板路的台阶,一步步向上,宏伟的建筑,开阔的不是眼界,而是心灵。那么美,那么宁静的瞬间,如果有人见过清晨在布达拉虔诚的藏民,就会知道信仰的力量究竟有多大。   当我的心真正平静下来时,忽然觉得:   不乱于心,不困于情,不畏将来,不念过往。如此,安好。   来拉萨好多天,每天都会走出旅馆,走在藏民的行列。这日,我来到一处峡谷地带,路旁是清澈见底的河沟,然后沟边有零零落落的藏居,是用石块堆砌而成的。不像都市中的高楼繁华,但却也是别致,尤其群山环抱,周边流水潺潺,芳草芬香,抬头的天空,绵延万里的云,这真是人间仙境,世外桃园。   继续向前,很快就看到山腰上有石台,应该是到了我的目的地——天葬台。世界上有许多地区实行天葬,天葬就是在人死后将其尸体切成许多块,置于天葬台上让秃鹫食用。在佛法中,这种葬法称之为布施。   我们听来残忍又有些恐怖,但在藏民心中这是最神圣的方式。他们把信仰看得高于一切,其实回过头想,人死后不过一杯黄土,古时土葬也是终究腐化,现时火葬一样化为灰烬,又何苦去纠结人死后的归宿呢。   一切还是珍惜眼前,珍惜活着的时候吧。   仰头看了看,浓浓的“桑烟”在盘旋,与一群在上空的秃鹫旋绕在一起。可能正是天葬仪式正在举行,不远处也有些人在仰头看,就我所知,以前这类仪式是不供人们观看的,后来藏民们可能也习惯了,也没那么排斥。   突见,人群中有道熟悉的身影背对着我这边,心忽的一抽。   ☆、21.功亏一篑   转身欲走,那人转过身来,对上我的视线,面色变了变,立即朝我跑来。   “若若!”   我顿住了脚步,叹了口气,道:“子杰,你不该来找我的。”   许子杰绕到了我前方,沉敛的目光凝在我脸上,“你一个人孤身出来旅行,我能放心吗?尤其还是这种藏区,你可知道最近有恐怖势力又在起势?”   “嘘!”我连忙做了噤声的手势,拉了他就往外走,这人真是胆大包天,居然在周围全是藏民的环境里讲这事!他嘴上说是恐怖势力,意指什么很清楚,但大多数人都明白那只是个别投机份子在破坏政治,哪里会猖獗到各处都动荡啊。   一直走回到峡谷处,才松开他手缓缓而走,对于许子杰,我是另一种心情。原本他与许子扬一样,是那场最深阴谋的策划人,是帮凶,可就是这个人给了我新生。   车祸后,是他抱着我冲进医院急救,沉重的睡眠,无边的黑暗,是他在我耳边一声声地唤,将我从那噩梦中唤醒。而醒来后记忆错乱颠倒,却将病房那一幕牢牢刻在脑海,所以我对他祈求,祈求放过我,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因为看着他那张脸,我就会一遍遍重复想起那可怕的阴谋,那可怕的蛊在我身体里血液里滋长。   人心,是多么可怕啊,可以自私到罔顾别人的生命与感情。在那时,许子杰与许子扬一样,在我心中是恶魔。但可能因为蛊的原因,我的记忆就像轮盘一样,运转之后就重组,回到悲剧的那一天,等于说我在噩梦中无法苏醒,一直沉沦。   到后来许子杰已经不敢开口说话,谢雅抱着我无声痛哭,我能感觉到他们心中的悲恸,却就是无法消除那无边的恐惧和寒冷。那些日子,犹如置身浑浑噩噩的冰窖中,一次次的被冰凌刮过全身,痛得体无完肤。   中间他们乘我睡着后,将我连夜转入了别的医院,后来才知是到了许子杰所在军部的城市。他名义上回了部队,实则把我也一起带了过去。我对这些都不在意,心已死,在哪又有什么区别呢?   直到有一天深夜,我闭眼沉睡,朦胧中听到低沉的呜咽声在耳畔,意识清醒时可分辨是许子杰的声音。他在哭?!良久之后他的情绪才逐渐平复,随后叹息着轻语:浅浅,我该拿你怎么办?究竟要怎么样才能让你走出来?   听着这么悲凉的声音,我心里发堵,鼻子阵阵酸意,后来我就不大愿意睁眼了,睡不着也闭着眼,不想去看,不想去听。但还是听到他们低语声,说是我体内的蛊莫名其妙消失了,或许我的记忆可以不用再混乱了。   突然就油生了个念头,不如借着这个机会完完全全失忆一次吧,就当之前的是噩梦一场,我如果要得到新生,唯有摒弃原来的一切。那时候我并不知道许子杰为了杜绝一切可能,已经为我立碑造坟,在外我已经是个死人。   当我睁着茫然的眼问他们我是谁时,我看到两双惊愣的眼,心中暗道一声抱歉。不知为什么,可能是时间的潜移默化,对许子杰的怨恨没那么深了,毕竟这段煎熬的日子是他和谢雅一直陪在我身边。当他告诉我,他叫许杰,我叫许若,我们是兄妹时,我几乎不敢看他那双悲伤的眼,却在心底对他存有感激。   可能是蛊没了的原因,我确实不会再记忆错乱,然后发生的每一件事都能记得清清楚楚,包括被我刻意遗忘的过去。我的右腿在那次车祸伤得极严重,在精神状态恢复后,是许子杰坚持陪我复健,鼓励我,让我渐渐能够脱离轮椅站起来。   后来他把我安排去了吴市,不管出于什么原因,让我离那座城市越远了。   溯本归源,思绪回转,看着眼前清俊的男子,我对他再无怨怪,反而在那些时日相处里,是真把他当成了亲人般。可是他眼中隐隐的情意,一直没有消除,就如此刻,他看着我,那黑白分明的眼,含着某种深意,带着点沉痛,又带着点宠溺。   “你是从谢雅那知道我来西藏的吗?”   在来西藏的火车上,我给谢雅发了个简讯,告诉她在邮箱里给她写了一封信,信里解释了这段日子我并未失忆,也把来藏的事告诉了她,过了这么久,早已笃定她与我的友谊不会再因为任何事而破裂。但显然,还是被许子杰给问出来了,那丫头,等回去了就跟她抢妞妞去。   诡异的沉默,在我觉得讶异时,他忽然道:“我是和他一同过来找你的,在刚才看到你的时候,就给他传了讯息,应该很快他就会赶到了。”   我面色大变,“许子杰你!”抬眼间就见不远处那人身影往这边奔跑,再顾不得其他,扭头就想往人群处逃,可被许子杰一把拽住手腕,紧紧拉住不放。   我大怒,口不择言骂:“当真兄弟情深!为了他你泯灭自己良心,为了他不惜将心爱的女人拱手相让,你别说你不喜欢我,你的眼睛你的神情都在说你爱我!可你却为成全你所谓的兄弟情,将我推给他!许子杰,你是我见过最垃圾的混蛋!”   他全身僵住,脸上的表情像被人生生砍了一刀,从最中间撕裂开来,沁出的不是血,而是沉浓的悲哀,他在低语:“你知道,原来你都知道......”   “我怎么会不知道?你一直把自己当成是我的唯一,可是许了唯一承诺后,你给了吗?你跟他没有区别,因为你们都没有心!”   痛楚爬满他的脸,整张脸都扭曲在一起。那件事不光是我一个人心中的痛,是所有人的毒瘤,相处这么久,我完全知道要如何击溃他!感觉到手腕上力道松弛时,用尽全力去甩,等的就是这一刻,余光里许子扬已经穿越一个个藏居向这边冲来。   可我没想许子杰瞬间就冷静了下来,指上的力道只松了那几秒,察觉到我意图时反而扣得更紧,我顿时绝望了。只听他沉痛地说:“若若,我不能就这么让你离开,你听我说,这座城市目前真的有危险,武装部队即将进驻,之后会全封闭,想出去都出不了。我和子扬连夜赶过来,带来的人分散了在找你,现在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   我呆了呆,从他脸上急切的神情,不像是在说假。忍不住去环看周围一张张平和的脸,这么一块净土,也要沦为政治斗争的牺牲品吗?   这么一拖延,许子扬已经到了近处,耳旁传来许子杰沉重的声音:“若若,不是我兄弟情深,我没那么高大的情操,而是你的幸福唯有他能给,你可知道但凡有他出现时,你的眼睛都是发亮的,在洪灾时哪怕你有恨,你也无法控制地靠近他。问问自己的心,真的想离开他吗?”   想!这个问题我问了自己千百遍,事实在离开那天之前,我有无数次机会放下,然后告诉自己就这么与他过吧,不管曾经的伤害,他对我至少现在是真的爱了。可是没有办法,人心是肉长的,不是说伤害过弥补就能补得全的。   尤其是,我不想时时刻刻惶惶不安去猜测枕边人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这样的生活实在太累,我与他已经少了最基本的信任。   “浅浅......”   身旁两米开外处,传来他的声音,我不用扭头,也可从余光里看到他的身影。心中叹息,真是天命,亦是造孽啊,我与他始终摆脱不了纠缠。   许子杰松开了我的手,轻声道:“若若,你们好好谈谈,我先回旅馆等你们。”   许子扬一听,急着欲走上来,我却突然怒声喝斥:“别过来!为什么就不能放我自由?我表达的还不够清楚吗?好,许子扬,我再告诉你一件事,让你彻彻底底看清楚当初你伤我有多深!那场车祸砰的一声,不止差点把我撞死,还撞走了一条生命,它在我肚子里,它是你许子扬心心念念想要的孩子!从此以后,我都不能再生育了!你满意了?嗯?”   讲到最后,我是嘶吼出声的,歇斯底里的。   许子杰本没走远,听到我的怒吼猛然转身,惊恐地看着我!我怒眼朝他瞪去,他嘴唇动了动没有出声,悲凉的目光从我脸上转到许子扬身上,绝望中多了怜悯。惨笑着摇头,转身快步走离,留下萧索的背影。   我知道他没说出口的话是什么,他是我车祸的见证人,之后所发生的事他知道的最清楚,我有没有怀孕怎么可能瞒过他。事实我确实是在撒一个弥天大谎,当看到许子扬不惜一切追来时,体内那股被我生生熄灭的火焰迅速点燃,这股火焰叫恨!   之前正因为察觉到自己越来越偏离了轨道,恨意主宰了我的思绪,让我忍不住要把尖刀挥向曾经伤害过我的人,所以才痛下决心离开,以我最后的力量,在狭小的空间里倾尽所有成全他的自由,也成全我内心的自由。   可是他不肯放手,他又追了来!   许子扬就像是我内心的毒,我甚至怀疑那个蛊其实没有死,它一直都在,已经腐化在我血液里,终有一天,我的灵魂都将被腐化。   看吧,刚刚因为神圣的布达拉宫,虔诚的藏民而得到一点洗涤,又一次的因为他的到来,而沦为覆灭,终究是功亏一篑。   ☆、22.激将法   既然这是他的选择,那么就大家一起痛吧,我无法得到平息,他也别想安好。   我看到两尺外的男人,血色一分一分的褪尽,英俊的脸全部扭曲在一起,他颤着声问:“浅浅,你说得是真的吗?真的......有个孩子?”   假的,但是我不会告诉你。   我原想就这么着吧,留个念想,多少年后去回忆,可能早已释然了,那时我会想,曾经年少时与青春年华里,我是多么深的爱过一个人。这些都是我坐在来西藏的火车上时想的,反复听着那首**的歌《曾经爱过你》,感觉好多歌词都戳中自己的心。   如果爱情可以瞬间忘记,我又何苦那么爱你,冰冷的空气,穿透我的身体冰冻我的心......   是啊,如果人真的那么容易失忆,又何苦走一回爱的沉沦呢?诚如那句话:如果一杯忘情水可换一生不伤悲,我还是会舍不得,舍不得忘了有关他的所有。所以在噩梦之后,会一遍遍反复深刻记起那些过往,只因我舍不得忘记。   最后的信,我留给他的是屏幕上的字,隐下的是滴在键盘上的泪,以及最后凉凉的落在他眉心告别的吻。   许子杰没说错,我爱这个男人,很爱,爱得全身都在痛。我本只想用远走天涯来化解这段刻骨的爱与恨,然后把那些伤害遗忘,脑中只余下他曾对我的好,然后某天靠在躺椅上笑着回忆这段只剩美好的情怀。   可偏偏天不从人愿。连那点微末的念想,老天爷都要剥夺,它就是要看我们如何厮杀,如何在这尘世苟延残喘着。那好吧,谁能强大得过命运呢?如果我势必要沦入地狱了,那么不妨让姓许名子扬的男人陪我一起堕入吧。   于是,我冰冷且肯定地点头:“那个孩子是被你许子扬杀死的,它才那么点小。”我随手比划了下,眼中带着残意。   一贯沉稳自若,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那人,浑身剧烈颤抖,眼泪像无法控制的长河在流淌。这是我第一次真正看他哭,之前两次,他即使再激动,都是压紧我的头,通过感官与声音来辨识。而眼前的他,将手紧紧盖在眼睛上,水渍从指缝里流走,到后来他蜷曲下腰,人坐在了地上,把脸埋在膝盖里。   “浅浅,我都对你做了什么啊?”他的声音哽咽的不行。   抖动的肩膀,沉痛的呜咽,一下一下勾刮着我的心,只感觉心里的那个洞在无限扩大。抬头看了看天,一片清朗,看得清晰,我居然无泪,只是眼睛干涩的发疼。   为什么?我不是该笑吗?终于把身上的毒传染了一半到他身上,让他感觉到撕心裂肺,哀莫大于心死是什么滋味了,为什么我就是笑不出来呢?   茫然转身,刚迈开一步,手上一紧,被他拉住,他手上是湿的,等我反应过来那是他的泪时,立即觉得灼烫了我的手,用力想要抽回,可他却紧紧扣住。抬起的脸上泪痕犹在,眼睛被泪冲刷过特别清亮,他说:“浅浅,对不起。”   哈,真想仰天长笑,高高在上的许大公子,匍匐在我脚边,卑微地向我道歉说对不起,我是不是该鼓掌?可是,对不起三个字太轻了,不是人人在犯错后都有机会说对不起的。如果那时我真的怀孕,如果我生命结束,他的这句对不起去对谁说?   坚硬的,一字一字从齿缝里,“许子扬,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   哀漠、绝望,从他眼里浮现,然后变成灰暗。   学着当初的他,一根手指一根手指的去掰,他曾致以我的一切,我将如数奉还。当最后一根手指被甩开时,转身就走,却被他从身后紧紧抱住。   无声在流转,他没有说话,只有沉重的喘气声。我麻木地任他抱着,心里想这个怀抱在曾经是我最依恋的甜蜜港湾,哪怕心伤后也忍不住要去轻靠,可是现在,他满身的绝望透过肩背传到我身上,弥漫着走投无路的哀戚。   我轻声问:“你是想逼死我吗?”   话落后,可感觉身后的肌肉一寸一寸僵硬,而紧致的桎梏也一点点松开,最终他的手滑落而下。轻叹一声:我们终于将彼此逼得无路可走。   手上有些粘腻,是刚才沾了他的眼泪,随意往裤子上擦了擦,迈步而走。却发现走错了方向,居然是往天葬台那边走了,又再回转身,发觉他跟在我身后几米处,见我突然转身,神情一闪而过错愕,随后垂下眼不敢看我。   轻哼了声,从他身旁擦肩而过,却小心的避开了身体的接触,就是如此,也能看到他微颤的肩膀。没有给多余的目光,越过他迈步向前,早已认知他不会放手,哪怕我用尖刀去挖他的心,就这么一前一后回到了旅馆。   许子杰等在大厅里,行色焦急。一见我们入内,他就走上前,压低声音道:“若若,你先上楼去收拾行李,我们立刻离开。”我站着不动,“我不会走的。”就算走,也与他们不同路。原本计划,下一站是去敦煌,见见那广阔无边际的沙漠。   “若若!别拗!”他肃整了声音轻叱。   身后却传来某人沙哑的声音:“子杰,你先回去吧,军部可能有大的调整,你不能滞留太久。”他走到身旁看了看我,又道:“我留在这里。”   心尖一颤,他要留下?   “子扬,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这个时候还陪着她发疯?要是全城封闭后,你们想走都走不了。”尽管刻意了压低声音,但他的语气仍旧急促而忧虑。   我终于抬起眼看向身旁的男人,尖锐了声质问:“你留下来干嘛?是一遍遍提醒我,曾有一个生命被你活生生杀死吗?”极痛再度划过他的眼,但只是一闪而过就灰灭,他低声道:“浅浅,你不用激将法,你不走我也不会离开的。”   掉头而走,腾腾腾迈着楼梯,气怒交加,去他的激将法,鬼才用激将法呢,他爱走爱留都与我无关。开门进房,砰的一声重重关上,紧绷的身体骤然松下,靠在门板上缓缓下滑,坐在了地上。手捂在心口,那里剧烈颤动着,连我自己都没法否认,他说中了我的心思。   越来越矛盾了,一面想要远离他,遗忘他,一面看到他追来,又激出心底的恨意。明明刚才还恨不得拉着他一起下地狱,转个身又不想他因为滞留在此而置身危险。   原来纠结的不是人生,而是人心,所有的一切,不过是应了那句——作茧自缚。只要是他许子扬出现在我面前,就再无法平静。   不知过了多久,头顶传来敲门声,我并未理会。许子扬的声音在门板外传来:“浅浅,你一天没吃东西了,出来吃点吧。”我冷冷一笑,继续坐在地上发呆。   等了一会,他又道:“子杰先走了,他回去后会有安排的,其实也没那么严重,不过是上级为防患于未然下的指令。你若不想走,我就留在这里陪你,等你想走的时候咱们再走。”   蹙了蹙眉,继续不吭声,过了会听到脚步声渐远,说不出是失望还是什么,心里空落落的。又独自困顿了会,才手撑在地上准备起身,确实是肚子饿了,今天从出门到现在,滴水未进。却没想因为长时间坐着不动脚变麻了,如蚂蚁般钻心的刺疼过去后,才总算站稳,拉开门时,微微一愣,没想他竟然就背靠坐在我门口。   听到开门声,扭头回看我,眼中闪过惊喜,在看到我冰冷脸色后又回归黯然。我越过他向楼下走,旅馆旁边有家饭店,民族菜色,很不错。刚坐下来,某人居然就坐在了对面,我冷冷盯着他,他咬了咬唇离开桌子,改而坐在了邻桌。   快速填腹后就走出饭店,走在昏黄的路边,步履踏在心尖上。无法控制地竖着耳朵去听身后的脚步声,判断着他离我的距离,我想我是疯魔了。   一声尖锐的嘶叫划破了宁静的长空,条件反射地闻声而望,因为太过昏暗看不太清,眯着眼只依稀看到那远处有人影向这边跑来。几乎是同时,一直紧跟在我身后的男人上前拉住我的手低喊:“快跑!”   身体先做出了指令,紧随着他狂奔,视线不由落在他侧脸,扑面而来的风将他的墨发吹散。如果不是身后凌乱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我会觉得仿佛回到了从前。终于跑回到旅馆门前时,我刚松了口气,他却拽着我没有进门,而是继续往前跑,埋身进黑暗里。   心有所动,忍不住回过头,果然那群人冲进了旅馆,随后一阵惊恐嘶喊声从内传来。额头的冷汗滴了下来,幸亏他明智,没有拉着我跑回旅馆。那群人看来是有目标性的,针对的正是外来旅客。不由想如果我们没出门,那么此刻......心上一颤,顿生一种后怕。   这个地方,果真不再太平了。   ☆、23.无力的愤怒   一直到静默无人时,我们才停下来,没人说话,只有剧烈奔跑后的喘气声。两手交联处,粘腻与湿滑,被风一吹,格外冰凉。挣动,他紧扣,不依不挠。心上浮起冷笑,许子扬就是许子扬,他不会因为一时的愧疚和沉痛而改了性子,骨子里的强势永远都存在。刚才那小心翼翼一声不敢吭的样子,不过是他虚妄的面貌,剖开表皮,现在才是真实的他。   早把这人看透,也一再告诫自己,可就刚才奔跑时根本就没他念,只一心紧随。罢了,痛也好,恨也好,低叹着妥协:“我们明天就走吧。”至少先离开了这里再说,总不能为了一时之气而真将命送在了这里。   有人问为什么觉得生命很珍贵,因为死去的时间太长了,死了就爱恨到头了。   既然我想这个人与我一样不好过,那么怎么都不能就此淹没在这座陌生城市吧。后来两人无声走着,到了一处比较偏僻的小旅馆,就进门准备入住。可却遇上了难题,店家是个藏民,他不懂汉语,我们又不懂藏语,于是两种语言交汇着,谁也听不懂谁。   后来还是个好心的旅客正巧走下来时听到了,他听得懂藏话,上来解释说店家要我们出示身份证,可我们的身份证明都在那家旅馆里。最后给店家加了双倍的钱,才总算勉强要到一个房间。我一进门就倒在床上闭上了眼,折腾了一天,又午夜惊魂般的逃命,着实累了。   迷迷蒙蒙之际,似听到耳边传来轻叹,也无暇去管,很快就沉睡过去。   早上是被许子扬推醒的,睁开眼对上沉黯的眸光,担忧的面孔,一瞬间甚至认不出这是谁。可能是因为我眼中的茫然,他看我的眼神,犹如火光一点一点地熄灭,转成幽暗的冰凉。   “你做噩梦了?”   我微微一愣,有吗?抬手摸了一把额头,果然满手湿滑,全都是冷汗,但脑子里却一片空白,没有残余一点梦境。摇摇头,掀开被子从另一边起身,昨晚躺下时连衣服都没脱,只觉得困顿的不行。   窗外天已经大亮,收整了下我们就出门了。既然决定离开,也不想再拖延时间,当回到旅馆时,一进门就见旅馆老板苦着张脸在与当地警方说着什么。这老板虽也是藏民,但是他会说汉语的,大致是在讲述昨晚暴徒冲进他店里,砍杀旅客的情景,看样子受伤的人不少。   警察把我们给叫住,盘问了一番,问我们为什么昨晚没有回来,神情间倒像是把我们给当成了恐怖分子般防备。不由暗恼,但所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就是许子扬也只是耐着性子解释我们昨晚因为去某处景点回得晚了,在附近的旅舍住下。警察将信将疑,肃穆着神色警告我们不要随意再走动。   走上二楼,从依稀凌乱的血迹可窥知,昨晚这里有一场不小的暴动。而大多数房间门都洞开着,我的那间也是,许子扬在先入内查探发觉没异状后才让我进门,他则走向了对面的那个空房。这才知道,原来他定了我对门的房间,难怪昨天明明听到脚步声离开,开门却又见他坐在门口。   无暇顾及其他,房内一片凌乱,明显是被翻过,暴徒就是暴徒,他们不会过门不入,很明显将我的房内各处都洗劫了个遍,幸而我也没什么财物,证件与衣物都被扔在了地上,倒也没什么遗失的。   许子扬很快就过来了,他手上只拎了个轻便的包,进门就说:“等等再走,看看局势。”见我不语,他又解释:“现在走,底下的警察可能会把我们当成疑犯,以为我们是畏罪潜逃。昨晚的暴徒不寻常,专挑旅客下手,显然是有意挑起旅客与藏民的矛盾。”   我不太明白,这有何不寻常?却听他分析道:“从刚才那旅馆老板的描绘来看,这批人不像是本地人,原本接到的真实线报也是有可能某地分裂势力进驻藏区来挑乱是非。”   惊愕住,没想这其中还有如此文章。当人们长期处于安逸状态下,忽然有一天置身在暴乱时,说不恐慌是假的。那些没有人性的暴徒为了自己的私欲,而置他人的生命于不顾,只为挑起事端,达到动乱的目的。   愤怒吗?愤怒。无力吗?无力。   到得中午时分,许子扬去楼下查探了一番,就带着我退了房,走出了旅馆,往火车站方向而去。可抵达后一问,心凉了半截,就在昨夜,火车站这边也发生了暴乱,于是火车站线全面封锁。他默不作声带我又去了汽车站,同样的情形也出现在此处。   不用说,机场也肯定停运,全城封锁了。不过晚了一天,我们就真的走不了了。   许子扬的面色很难看,他拉着我手一面拨着电话一面往外走,可拨了好久都不见拨通,我翻出自己的手机开机后查看,发现果真没讯号了。他沉吟了下,就有了决定,不回旅馆,喊了辆车报出地名时,我微微惊讶,居然是去峡谷那边。   尽管城内有动荡,但似乎没有侵扰到藏居这边,走到深处敲开一家屋门,朴实的藏民在我们边打手势边解释的情况下,将我们让进了屋。等到入内后,才发觉那藏民是有些懂汉语的,因为他家的女儿在南方城市读书,这真可算是意外的惊喜。   事实证明,许子扬的决定是对的。此时唯有借住在藏民家中才是安全的,之后几天,时有传来某旅馆被砸的新闻,而武装部队也正式进驻,开始制止恶势力。全城戒严,就连藏民都不能再随意走动,却在这种情形下,不知许子扬上哪联系了一辆返程的黑车。   夜,黑茫茫的,他一手拎着我的行李箱,一手拉紧了我走在夜幕中。空气沉重地只闻急促的呼吸声,这两天我们并没再争吵,但交流也不多,每天上演的是默剧。不知走了多久,黑茫中终于可见远处有黑沉的车影,到得近处才发现竟已有好些人等在这里了。   从行装上看,应该都是各地过来的旅客,与我们一样,因为突发事件而滞留在此地。这么多人聚在一处,居然无人说话,全都沉默着,可以想见大伙都被这几日的动乱给压得人心惶惶,喘不过气来。   那辆黑车是个中巴车,大致能坐二十多人,可等在这里的初步估计起码有四五十人。人数上翻了两倍,我蹙了蹙眉,转头去看许子扬神色,月光下他暗沉着脸,眉色不动。   很快就有人来点人数,安排着上车,我们排在队伍里,上车后发现只剩最后一排有座位了。狭小的靠窗边的位置,他让我坐在了里面,然后紧挨着我坐下。身体紧密接触,这是连着几天来我们靠得最近的一次,我没有作声,只尽量往里凑一些。   眼看着车厢越来越挤,居然站在底下等候的人全都挤上了车,严重超载。可这时候没有人提出反对意见,因为每个人的心思都一样,就想赶紧离开这个鬼地方。   终于车子起动,缓缓在夜色中驰骋。   我透过车窗,看着黑茫茫的一片,脑中忽然闪过那个夜晚的事,也是这么黑的无边无际,也是这么气氛压抑到窒息,莫名油生出不祥的预感。那一夜,一直都是我的噩梦,不管记忆如何翻转,都无法摆脱。因为那个晚上,我经历了生死、挣扎,不与命运妥协,也在那之后堕入永恒的黑暗。   由于路面的不平整,车速很慢,可即使这样也时有颠簸。几次都不可预防地朝他身上跌去,他的手稳稳扶住了我,掌心的温度透过衣料传到我胳膊上。只轻轻一挣,他就松开了,微侧了目光瞧他,沉肃着脸,低垂着眸,不知道在想什么。   忽然一个急刹车,全车人都惊呼出声,原本站着的乘客往前栽去,此起彼伏的呼喊。我是被许子扬紧紧拽住,才没磕碰到前座上。前头传来怨怪声,一时车里气氛变得混乱。   其实怪不得谁,每个人都焦躁之极,突发状况难免会恼。过了会,有人在喊是车子出故障了,而且车轮底下被一个大石头给卡住了。司机和车主喊大家下车帮忙推车,虽然有人骂骂咧咧,但还是徐徐走下了车去。   男丁上前推,女同志们站在两旁,很快车子就推过了石块。但车子却一直起动不起来,黑不隆冬的,司机在那查探半天也没查出究竟,后来人群里有懂车的过去摸索了一阵,总算是给起动起来了。   再次排着队上车,这次我与许子扬被挤在了后面,心想可能等下要没位置了。哪知当人上了三十多人时,那车主突然跨上门一拦,扬声道:“就这些人吧,中巴车载不下太多人了,要不铁定得翻车。剩余的人把车钱退给你们。”   此话一出,被堵拦在下的人顿时就乱了,纷纷吵起来,哪知那车主见情况不妙,刷的一下把车门一关,就想让司机开车。没上车的有十几个人,一时间大家都没料到车主会如此,等反应过来时车子已经缓缓而动,靠在车门边的人被带倒在地。   ☆、24.凶得像母老虎(为tian_zhuang更)   场面陷入混乱,车子的架势竟像要强行越过,当真要把我们撇下。这乌漆麻黑之地,可说是荒山野岭,把我们扔在此处,当真就是叫天不应,叫地不灵。我再顾不得其他,急吼:“不能让它走!”眼前一闪,身旁的男人比我喊得还快,已经往车头冲,吓得我魂胆俱裂。   我完全相信无良黑车司机在此种情况下会不顾他人生命而撞上去,等我反应过来,口中已在凄厉嘶喊:“子扬,不要过去!”   可他身形极快,人已拦在了车头,连一点迟疑都没有!眼见汽车头将撞上他身体,我心如被尖刀扎入般疼,车子却倏然停住,车轮打滑声刺激着耳膜。所有人都被这一幕惊呆了,直到许子扬高声震喝:“开门!”大家才回过神,低头往车轮下看,那处卡了一块大石头,正是刚才大家一起撬掉的那块。   这下,所有人都围在了车前,拍打着车门与车身,怒喊着“开门”。天边已渐渐吐白,透过昏暗的光线,可看到车内的车主与司机面色都惨白,却迟迟不肯开门,坐在里面的乘客也都坐不住了,人心都焦惶到极点。   许子扬不高不低的喝止声出来时,像镇定剂般让大伙都住了嘴,他走到车门底下仰头直视里面的车主,冷声道:“你开不开门?不开门直接就把车砸了,谁也别想走!”   有一种人,无论在什么场合,都有领导者的气势在,本身的气场会盖压住全场。许子扬就是这种人!我清楚看到车主在他沉怒的厉眼直视下,慑缩惊恐到颤抖,然后车门开了,有人想冲上车,许子扬一声喝:“别抢,女人先上,留人守住车门,再来两人一起搬石头!”   原本在拼命往上挤的人顿住了身形,无声让开,女同胞们一个个迈上车,到我时,忍不住朝他看了眼,他看我的眼神有着安抚,在我上车时耳边传来他压低了的声音:“别担心。”身体一僵,垂了头快速进内。   因为车内拥挤,我只能站在门边的位置,目光不可控制地飘向窗外。无良车主被人给扯到了下面帮忙,也杜绝了他再给司机乱下命令。终于石块搬开后,大伙都先后挤上了车,在车子行驶前,许子扬沉着声提了个建议,让大伙轮流坐位置,妇孺优先,这样不至于因为长时间站着而太过疲劳。   经过刚才事件后,无疑他成了整个车内的主心骨,而此建议又是为大家好,毕竟路途艰长,故而没人提出反对意见。   许子扬站在我身后,背紧贴着他胸前,几乎将我半圈在怀里。他依旧沉默如许,却以保护的姿态将我护好。天亮后,行车要好一些了,路况可看得清楚,司机能避开一些障碍。   只是前路茫茫,漫长的道路不知何时是尽头。因为一路开过来,也没遇到什么店的,大伙只能以携带的干粮果腹。来时还有心情欣赏沿路的风光,回时只剩满心凄惶。   站了好几小时,总算是轮到我坐位置了,腿弯曲时酸痛袭来。“怎么?腿疾犯了?”头顶担忧的询问声传来,我只是微蹙了眉就被他发现了,摇了摇头道:“不是,站得久有些腿酸而已。”他细看了看我神色,确定无碍后才转开目光凝向车子正前方。   半夜起来折腾了这么久,委实有些累了,靠在椅背上困顿起来。事实大家都很疲累,有座位的立即乘时打个盹,昏昏欲睡最会感染人,我连打几个哈欠后就眯上了眼。还没晃神过去,突听身旁传来熟悉的急吼声:“看路,小心!”   “吱——”刺耳的刹车声划破众人耳膜,惊醒本在打盹的人们,惊慌地睁开眼,耳边只闻的是车子极速打滑的声音。谁会想昏昏欲睡居然感染到了司机,他带着我们差点撞上山体,在被许子扬一声震吼后,条件反射地打方向盘往旁急转。   如果在平时,或者正常情况下,这种应变是最佳的救急措施,可是司机忽略了此时不是正常情况,车内整整超载了一半以上人,而路况的恶劣,都成了意外的因素。方向急转之后,车身以扭曲的姿态在惊天呼喊中天翻地覆。   许子扬只来得及将我从座椅里拽出来,巨响就已传来,所有人都被车带翻了过去,一声声的惨呼此起彼伏,我不可避免地压在了别人身上,然后周围全是人压人,唯独我没有被压。因为许子扬用身体撑起一个空间,正好覆在我身上,强大的惯性挫伤力全被他拦了去。   清晰听到他一声闷哼,但随即就被其他人的尖叫声给盖过,车子在翻身后并没有停止,向前打滑了好几米,等到停下时又是一声巨响从前方传来,应该是车头被撞毁了。   此种情况,就是许子扬嘶吼大家镇定,也没有人再听,能动的纷纷只想爬窗逃生,这是人类求生的本能。有人喊救命,有人哭嚎,有人践踏着别人的肩膀爬窗。   许子扬见情形不对,附耳过来道:“浅浅,来,你攀着我的肩膀翻过去,踩在我背上从上面的窗户爬出去。”我移开视线看上方的窗户,它正对着我们,玻璃已经被震碎,好多“勇猛”的人在敲开玻璃,慢慢往外爬,而不乏有人是踩在他身上的。   很想怒吼那些人,我身上的这个男人何曾被人如此践踏过?可我咬了咬牙,听了他的话,双手环住他的脖子,一点点从他身下翻过,等我完全趴在他身上时,他强撑的身体伏下,按住原本被我压在身下的人妄动,这时候不能再让人借机也爬上来。   又有人挤过来,欲挤开我的位置向上逃生,我忽然如竖了毛的动物,凶狠地挥拳怒吼:“滚开!”不怪别人为生而冷血,但也不许他人再来侵占我的土地。慢慢直起身,勾住了窗棱,碎玻璃屑扎进手掌,竟不觉得疼。感觉到脚下的身体弓起,将我往上顶,深吸口气用尽全力爬,终于钻出了窗户。   等在车身上稳住身形时,我回过头朝内伸出手,“来,我拉你上来!”   但许子扬却没有立即爬上来,只是翻过身仰看着我,有人欲从他身上翻过,被他一把推开,然后定定看着我。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身体又往下探了点,低吼:“上来啊!”他仍然不动,只上扬了唇角,漠声道:“浅浅,你走吧。”   心中一刺,我目光扫略他全身,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当扫到他腿时,倒抽冷气,我居然到现在才发现,他的左腿被生生卡在了椅子里,刚才他掩护、翻身、顶我上来,都是强忍着腿骨撕裂在完成!   什么划破我神经,脑中一片空白,本能的就想钻回去,却被他怒喝:“别再进来!”我同样吼了回去:“那你出来啊!”你不能貌似伟大的把我送出去,然后自己留在那里面!   他苦笑着咧了咧嘴,“浅浅,别哭,我现在没力气,你帮我去找找有没有什么棍子类的工具,椅子必须得撬开。”   听他这么说,手抹了把脸,不知何时眼泪已经满面。顾不得其他,连忙从车身上翻下去,不用寻找,翻车后一边车厢里的工具被震了出来,找来一根铁棍,再次爬上车身,却发现居然有人就踩着他的胸往外爬,怒得我抡起铁棍就想砸上去。   最后时刻,理智仍在,铁棍挥到那人头顶时,改而上前用力把人拽出来。但是刚出来一人,发现又有人欲钻出来,这回我再也忍不住,拿铁棍抵在那人的头嘶吼:“退回去,听到没有?”那人见我面色狰狞,铁棍又粗又长,瞳孔极度收缩,最终还是缩回了身体。   我趴在窗口,喊了一声:“许子扬!”就将铁棍递下去,不过离开一会,他的脸色比之刚才还要白,接棍子时居然还笑着调侃:“你刚才的样子凶得像母老虎。”   明知道他是想缓解我紧张的神经,可我就是笑不出来,只能瞪圆了双眼看他用铁棍借力撬那椅子。可不知是力竭的原因还是其他,他试了几次,都没能撬起来。我在上面急得不知如何是好,眼光飘到之前被我喝斥下去的那个男人,他满脸都是血,缩在角落里呆看着。   不由怒从中来,“帮忙啊!难道大家都要在这里等死吗?”   如果在一开始翻车,全车人的生命遭受到威胁时,大家能够齐心协力互帮互助地爬窗逃生,到此时活着的人基本上都已经可以逃出去了。可偏偏就是人性的自私在危难发生时,第一时间占据了人心,每个人只想着自己求生,而罔顾他人生命。   不知是否是被我的激吼声而喊醒,还是大家对生的渴望得到了激发,原本缩在那呆看的男人凑过来开始帮许子扬撬座椅,旁边还能动的人也帮忙起来。当座椅被搬开时,我看到那只腿的裤管被鲜血浸湿,几乎可以想象那底下是血肉模糊。   在旁人的齐力帮忙下,终于将他缓缓从窗口推了出来,等他上半身在外时,我就奋力抱紧他的身体往外拽,一直到整个人全出来。大口大口的喘着气,满身寒凉,是后背的冷汗浸湿了我的衣服。   ☆、25.讨厌的“苍蝇”   “听着,浅浅,现在由你来指挥,安排调度没受伤或者受伤轻的人到窗口来,将里面的人一个一个救出来,从伤者先救起。”他有气无力地躺在车身上吩咐着。   “我指挥?不行的。”   “你行的,拿出你当初在101区时指挥城战的魄力来,相信我,你一定可以的。”   这哪里能与城战比啊,一个是游戏,一个可是现实中活生生的人命!但我俯瞰而下,他双眸坚定地看着我,咬了咬牙点头,拉开嗓子,把他刚才的安排喊了一遍。本已逃出车子坐在地上的人,听到后冷漠地看着我,没有人起身。我冲他们怒喝:“谁无父母,谁无亲人,里头即使没有你们的亲人,也起码一起同车过十几个小时,伸出一把援手救条生命,为什么不?”   群众,往往就是一人带头,就有人跟随。在一个满脸狼狈甚至还带着血迹的壮汉高喊一声响应我时,立即就有五六个人站了出来,他们重新爬上车身,开始对车内剩余的人施以援手。我就如一个将军般,站在车身上,一边指挥着他们小心救人,尽量避免二次碰伤伤者,一面又安排懂药理的人为已救出的伤者做简单的包扎。   许子扬已经被人搬下了车,仰躺在泥路上,微笑着看我,偶尔视线碰撞时,我迅速移开。此刻的我,定是形象全无,凌乱的发,狼狈的脸,如悍妇一般站在高处。   当所有人被救出来时,没有人欢呼,也没有人庆贺,因为有八人已经没有了呼吸。首当其冲的就是那司机,他可以说是当场就断了气,车主也没能幸免,他们本身就都站在车头的位置。还有几个伤得重的,因为长时间被挤压而失血过多,导致最后身亡。   这是一场生死劫难,尽管大家都已经从车内脱逃,谁又还能笑的出来呢。瑟缩的寒风刮在脸上,冰冷生疼,但凉不过心。耳旁有嘤嘤的哭声,是死者的家属。还有一部分人受了重伤,比如许子扬,他的腿严重骨折,可能已经断裂。   揭开他的裤管时,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血都已经凝固住。他却笑着宽声安慰:“别看,只是血流得多,看起来恐怖,严不严重我有数。”   我盯了他好一会,突然问:“你脑袋后面是不是也受伤了?”他神色一怔,勉强笑回:“哪有,就只腿伤到了。”我目光移转,盯着那处刺眼的嫣红,轻问:“那为什么你头下有血迹?”鲜红的颜色浸入土里,散发着浓郁的血腥味。   这回他再也笑不出来,知道瞒不下去了。我忽然徒生悲哀和疲累,就是到了这时候他都还想骗我吗?说句实话能死人?“许子扬,你知道你这副强装伟大的样子,有多......我真是厌烦透了你!”心里一抽一抽的疼,只有我自己知道,那是在无法控制地对他心疼。   他不语,看着我的眸光如星火熄灭般黯淡。   我朝四周看了看,扯开干裂的嗓子喊:“能带人走的赶紧走吧,要不是在等死。”十几个小时的车程,我们已经完全没了方向,不知道这个地方离最近的城市有多远。在藏区,两个城镇隔上百公里是常有的事,等人发现我们再来营救,受伤的人都可能血流尽,所以只能自救。   有人陆陆续续起身了,我低头看了眼躺着的男人,心想上辈子定没烧好香要遇上他。蹲下身扶着他坐起,然后背转过去,将他的手搭在肩膀上命令道:“扶好。”   “浅浅......”   “闭嘴!你再说一个字,我即刻就走,再也不管你!”   身后果真闭了嘴,手上使了力攀住了我的肩膀,随后他的身体压了上来。起身时很吃力,格外的沉重,后来身上一轻人总算站了起来,但低头一看不由大怒:“许子扬,你腿不要了是吧,那不如你自己走如何?”   难怪感觉轻了,原来是他两腿垫在了地上,而受伤的左腿则颤巍巍地抖着。被我一骂,他只好将身体重量再度朝我压来,咬住牙两手抬起他的腿,弯下腰开始艰难地往前走。   这可能就叫情景重现吧。上一次黑暗中,我亦是背着他,一步一步地前行,他生死未卜。这一次是白天,我同样背着这个男人,他是清醒的,但我倒宁愿他昏迷过去,也好过那炙热的目光一直盯在我脸上。   并非我坚韧,也并非我口是心非,而是当危难临头时一种本能的害怕。那是一种心底最深处无法扼制的恐惧感,那是一种失去之后再无可挽回的惊恸感。心中的毒瘤让我想要他陪我下地狱,尝遍我所有的痛,可是最恶毒的念头,也从没想过要他死!   当他把我推上求生的窗口时,我的心就在颤动了,看着他被绞在座椅里的腿时,徒生一种说不出的害怕。可这许多害怕,都抵不上我在刚才看到他头下有血迹来得惊心,我唯有用冷漠的语言和面貌,才能掩饰自己的失态和惊慌。   觉得既悲凉又好笑,这个人统共就在海边背了我一次,我却接连两次背着他走向未知的命运。可我知道,无论我在任何一个角落,离他多远,也希望的是他在,在这人间。即使很多年后,我仍可以惦念这张我曾爱过的脸。   他不可以率先离席,不可以先我而去。这是一种信念。   人活着,才能去爱,去恨,若是没了,那我所有的悲愤与痛苦还与谁有关?   “浅浅。”耳旁低沉的男声打断了我的回思,步伐顿了顿,没理他,继续走。他又道:“你说我无法体会你曾经的痛,呵,现在我一样一样来体会,先从腿开始,如果瘸了的话,你更加不会要我了吧。”   我深吸了口气,压住上窜的怒火。可讨厌的“苍蝇”依旧在叫:“可能这许多痛里,唯独不能体会孩子流失的痛苦吧,因为我是男人没法怀孕。”   “许子扬!”我忍无可忍怒吼。   “浅浅,你其实没有怀过孕对吗?”他突然问,我身体瞬间冰凉。“当时我是被你震住了,真信了你的话,以为......后来脑子清醒过来,就记起那次用药迷昏你时,曾检查过你的身体,医生并没有告知我你有过流产史。说实话,当你说出来时,我是真的痛,痛到每一块骨头都似裂开了一般,可当我知道你在骗我时,我发现我更加痛了,你是有多恨我才会编这么一个谎来挖我的心。”   原来是这样,那次被他强行带去墓园前,居然对我做了全身检查。想了想后道:“这就挖你心了?那时你每天情意绵绵要与我生一个孩子,你想如果这个孩子真的存在,它能逃过那场劫难吗?”   “我要个孩子是因为......”   “够了,许子扬,不要再说了。你说这些想表达什么?觉得当初错得离谱,直到失去了后才发觉你其实是爱我的?想要个孩子其实是害怕我离开?你认为我会信吗?”   人生若只如初见,从初见第一面他就定下了我为他阴谋的棋子,救爱人的工具,为此费尽心机不择手段,那手段可谓干净残酷。即使后来真的爱了,毒已种进心底,腐烂了灵魂,我与他已没退路。   良久之后,沉郁的声音一字一字撞击我的耳膜:“浅浅,不管你信不信,有件事我到子杰领我去你假墓碑前时才想明白,我无法失去你。而那时我追悔莫及,以为已经失去,所以在后来找到你后,你不知道我是有多珍惜与你相处的每一分钟,不敢靠你太近,怕惊扰了你,又无法离你太远,因为我做不到。筹谋布划,处心积虑要到你身边去,那天向你求婚时,我激动地觉得自己终于可以圆满了。却不想......”   一声重叹,没有再说下去。   却不想我并没失忆,为他编织了一个美丽的梦,然后在最不设防的一天将梦击碎,破灭。说起来,都还是跟他学的呢,这就叫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如果他的心是黑的,那么早在潜移默化里将我一起染黑了。   后来他在我耳边还说了些话,大抵就是绝对不会对我放手之类的。我也不理他,因为已经快力竭,连用脑子考虑都觉得累,渐渐他也没了语声。   那条路不知道走了多久,一些有体力的人,扶着或背着同伴渐渐都超过了我们,到后来路上只剩我和他形单影只。幸而后来有了微弱的信号,不知谁拨通了120,救护车呼啸着赶来时,我已经筋疲力尽,与他一起跌坐在地,而他半闭着眼,意识迷离。   这情形一看,倒像是受伤过后呼吸急促引起了高反,老实说连我自己都觉得有点窒息。   等许子杰赶到病房时,已经是第五天,他风尘仆仆进门,先是把我上下扫略了一遍,我朝床的方向指了指道:“我没什么事,他比较严重。”   但事实其实倒也并不真的很严重,许子扬当时并未骗我,他的腿看着鲜血淋漓的,可来医院检查过后发现只是骨折,并没有断裂。至于他的后脑,应该是翻车时被碎玻璃片刮破了皮,血流了好多,不算太严重。   这次的伤相比上回被君子的人砍要轻许多,也没有伤到要害,所以他在输血过后,人就恢复意识了。也亏得许子杰能找到这来,我们被那黑车不知道带到了哪个犄角旮旯的地方,到了简陋的医院一问地名,地图上根本找不到。   但至少是离开了是非之地。   ☆、26.七秒钟的记忆   从许子杰严肃的神色来看,就知他们两兄弟有话要谈,我起身往门外走,抛下一句:“出去透透气,你看着他吧。”   走出病房,迎面过来一对夫妻,正是那辆车上的同难者,属于受伤较轻的,也是后来极力配合救援的人。微笑着打招呼,他们从我身旁走过,忍不住回头看两人相携的身影,经历生死劫难后,彼此会更加珍惜对方吧。   可是我和许子扬呢?这三天,说不上来是啥心情,危难临头时的恐惧一旦放下,心里就不是滋味,百爪挠心般难受。整日对着他,那双乌黑的眼眸总环绕着我,有种窒息的感觉。或许我与他就是那种,可以共患难,但不能真正走到一起,因为心与心之间隔阂太深。   抬头看绵延万里的云层,藏区的景致依旧美丽,却已没了最初欣赏的心情。等我回到病房时,几乎立即就察觉到气氛不对,两人脸色都暗沉着,冷凝严峻,但不像是在争吵。我不动声色走进了洗手间,呆了几分钟后再出来,许子杰已经起身等在门边。   “若若,你收拾下东西,我去安排出院事宜,我们现在就回程。”   竟这么急?可......许子扬的脚毕竟骨折了,能这般折腾吗?等许子杰出门后,我走到床边问:“是出了什么事,要这么急着赶回去?”   他没说话,只凝眉看着我,眸内星火明明灭灭几番,最后才道:“浅浅,你是不是真的恨我恨到无法再原谅了?这几天你眉色中时有隐忍与厌恶,”他顿了顿,惨然而笑,“我和你怎么就走到这境地了?”   我蹙起眉,不懂他怎么忽然提起这,是我烦躁的情绪太过明显都被他窥知了吗?其实有时候我不太明白厌恶的是他还是自己,我就像头困兽般陷在困顿之地,无法自拔,没有出路。诚如他所问,我和他怎么就走到这境地了?与他相处的每一分钟都漫长得好像是鞭骨笞血一般的煎熬。   他见我不语,笑得越发惨淡,眸中是深浓的悲凉,“我早该领悟的,从你在电脑上留下那封信起,就已经彻彻底底不要我了,后来你撒个弥天大谎,用孩子的事来剜我心让我疼时,更该领悟到你是有多决绝地要推开我。可我不信,不信这世间有一个叫余浅的女人,是我许子扬不能给以幸福的,哪怕强取豪夺,我也要将你扣在身边。   可这坚定的信念在见到你厌恶的眼神时,一层层瓦解,这还不算,最主要的是,你每天静坐在旁,周身散发出来的是无以伦比的绝望。你就如绽放的花一般慢慢在枯萎,子杰在你走出门后对我说的第一句话就是:你是在糟践她。”   他的声音越来越轻,带着伤感,带着无能为力的苍凉。糟践吗?我在心中自问,却没有答案,但知那倒是子杰会说的话。车祸之后,他要比任何人都更加爱惜宠溺我,进门时看我的第一眼,划过的那道光亮叫心疼。   其实常常会想,如果我爱的人是子杰,会不会就没有这许多纠结,一切就变得简单了?他是真正许我唯一的那个人,哪怕他也曾致我以伤害,也都在后来弥补了去。爱他的话,我会过得平淡些,也幸福些。   可世间哪有如果,许子扬是不是唯一,我都已爱他。也正因为不爱子杰,所以才能轻易原谅,那些补偿的事如果是许子扬来做,我也难抵消极痛与极恨。人之本能对心头人会更多的苛责与不原谅,也会爱与恨得彻底。   原本斜躺在床上的男人,突然坐起身,拉住我的手,摩挲了下掌纹后缓缓低头,冰凉的唇落在我无名指处,莫名的,那冰凉一点点渗入皮肤,没入血管,再经由血液将刺骨的寒传递到心口,心脏不可控制的开始收缩,似乎在预感着什么......   他抬起头仰看我时,感觉心停止了跳动,从他的眸中读懂了某些讯息。   “浅浅,我们分手吧。”   时光的困顿,空间的流转,霎那成飞烟。我只感觉脑中轰然而炸,只剩苍白的颜色,强烈的极光,所有思绪都裂成碎片。   盯着那仍在蠕动的唇,一个字一个字的辨认,他说:从此,我对你放手,放你自由。   自由?他说要对我放手,这不正是我离开来西藏前的愿望吗?于是现在,我求仁得仁了,点点头转过身,这样很好,可是为什么心脏抽搐着疼,而视线又变得模糊呢?走出病房门,浑沌地想,看来是心态问题,天下人人都是只许我负他人,不许他人负我的。   对,就是这个道理,我只是心有不甘而已,如果这话是我说出来,他惨淡接受,那么就不会觉得难过了吧。人之所以强大,是能在逆境中对自己有心理建设和自我安慰,可我就在这个过程中徒然止步。   脑中破光般刷亮的清明,急转回身,重新迈进病房。许子扬显然没有预料到我会再复返,神色中来不及掩饰狼狈,怔怔地看着我大步走到他跟前,我俯视着他,盯着那双深幽的黑眸,不放过任何一个情绪。   我说:“许子扬,说实话,如果这是你给我的答案,那么请告诉我实话!”   他的瞳孔急剧收缩,黑白的电影终于沉寂黑暗,眼角眉梢出现了熟悉的残意,“余浅,你要知道答案是吗?那我告诉你,卿微病重,我不能抛下她。这就是答案。”   我站的位置,窗外的阳光恰好打在我半边身体上,于是我一半浸于阳光内,一半浸于阴影里,有着一种地狱人间交叠不休的错觉。在时空变化扭曲的定格里,我顿悟了。   原来,如此。   再无浅浅,再无温柔,再无情话,真相果然是**裸,又他妈伤人的。是了,唯有这般带着残酷表情的许子扬,才是真实的,他从未变过,应该说,他对顾卿微之爱,惊天地泣鬼神,从未变过。   这次不会再流眼泪了,因为已经不会再痛了。转过身时擦了擦刚才的泪痕,唇角咧开讽刺的弧度。早就看明白我与顾卿微的战争,永远都是一面倒。在那之前我不过是占了先机,抓住了许子扬那点愧疚之心和浅薄的爱念,才能把顾卿微逼到看似退无可退的绝路,然后如施舍般把人丢给她。   可又怎会退无可退呢?她顾卿微只要一个病重将死,就能将我余浅击溃得兵败如山倒。   早知最终结局会是如此,一个被爱护珍藏如许多年,且为其筹谋规划一切的女人,他怎可能说舍弃就舍弃?他对顾卿微的爱,也是沉进骨子里的,和着血沫腐烂了的,所以在她病重的消息带来时,他要放我自由。   不过是应了那句,他爱她多过于爱我,而我也永不可能是他的唯一。   接下来就比较简单了,我如旁观者站在一处,看着许子杰指挥若定地将人抬上了军车,又前前后后跑了几趟,大致的急用医药用品也都带上,这才捎带着我开车驱离医院。整个过程,我都保持沉默,脸上淡漠的没有一丝表情,做到了波澜不惊。   许子杰在行车时目光总飘向我,里面含着担忧,而躺在车后座的男人从头至尾都如影子般悄无声息,我则半阖着眼假寐。车厢内的气氛,怪异又诡桀,压得透不过气,我将此当成是高原反应。   难得来回藏区,可能一生也就这一次,我想以后是不会再来了。看过藏民的虔诚与淳朴,感叹过布达拉的宏伟,然后度过被暴徒追砍的夜晚,又差点被黑车车主扔在没有人烟的地方,最后还经历了翻车的生死大劫,极少有人要比我的这趟西藏行更精彩的了,所以最后来个高原反应也属正常,至少什么都体会一下吧。   大致是过了一个多小时,许子杰才发现我的不对劲的。那时我已是抑制不住的呼吸急促,阵阵恶心袭来,胸口窒闷。当药丸塞进我嘴里时,脑补着高反后会有哪些症状,这在决定来西藏前都有做过功课,垂眸看指尖,果然已经发紫,想必我的嘴唇也发紫了吧。   沉痛的声音在背后传来:“浅浅,你为什么不早点说?”   此时我连抬一下眼皮的力气都没,就着许子杰的手咕嘟咕嘟喝了好几口水,然后迷蒙着感觉有人将氧气罩戴在了我脸上,终于疲倦地阖上了眼。心想,缺氧的感觉就是这样啊,氧气之于人就像水之于鱼一般重要,片刻的稀薄和顿失,就会危及生命。   正式昏睡前,有个念头窜入脑中,鱼其实要比人好,因为鱼只有七秒钟的记忆,镌刻之后就能遗忘前面的事,只需游转个弯,就能重新开始。不像人那般记忆卷长,有些人,有些事,想忘都忘不了。   大约只眯过去一会,醒来就觉车子还在进行中,许子杰敏觉地发现我睡醒过来,连忙把车停在路边,“若若,感觉好些了吗?”车椅后传来异动,气息靠近时,忽然觉得陌生到心凉,不久前我们生死相依,背着他一步步迈,此刻已成陌路,我连回眼看的力气都再无。   ☆、27.“恶毒”的想法(为宠物迷你猪更)   终于想起那个奔跑的夜晚做的噩梦是什么了,原本我们紧拉着手在黑茫的夜色中肆意奔跑,可忽然不知是哪里生出的外力,电击一般将我们的手劈开,抬头只见一双冷漠的眼,然后一人向左,一人向右,离得越来越远,当我再回头时,已是一望无际的黑暗。   有人说是日有所思才会夜有所梦,但我反倒以为梦境是一种预示,就如当初那件事发生前做过的噩梦一样,许子杰指着我鼻子笑我,而他站在一旁冷看着我,这不就是那天在病房里的写照吗?   从无到有,从有到无,不过是梦一场而已。   朝许子杰轻轻点了点头,睡过一觉,加上一直吸着氧气,胸闷等症状都没了,人已经舒服很多。看向窗外,竟是已开进了城区,那应该交通都通畅了吧。   大约半小时后,车子抵达机场。下车后就站在车边,看着许子杰将人从车内扶下坐进轮椅,然后推着往机场内走,期间他打了个电话,大致是在与谁交代把车停在机场,让人过来取。看情形这辆军车应该是临时征用的,而此处可能是离我们发生意外地点最近的机场。   许子杰问我要证件去办理登机手续时,我仰头,寂色的眸子看向他,“就到这里吧。”   “什么?”他一时没明白我意思。   我淡笑了下,轻声道:“我们就在这里分道扬镳吧。”他陡然睁大双眼,倒吸一口凉气,“若若......”却声如堵塞住,难吐一个字出来,那炙痛的表情,像是被人一拳狠打在脸上。   想抬手轻拍他的肩膀说我没事,知道他又在懊悔是他带来顾卿微的消息,让我与那人终成陌路。可又能怪他什么呢?我本就不欲与他再在一起,藏区行不过是情势所逼,同走了这么久,总归是要回到一个人的宿命。   “子杰,谢谢你那一年多的照顾和陪伴,以后咱也少见面吧,有句话你其实说错了,能给我幸福的不是他,而是平凡。”耳旁有清脆的骨骼声在响,是拳握到不能再紧之后发出的声音,我连余光都没有给坐在轮椅里的那人,但能感受到他情绪的变化。   其实经历了这么多,他的心思多少能琢磨点,说他对我完全没有感情那是假的,要不然他不会为我跑乡村,又跑这藏区来,可这些情意都抵不过一句顾卿微病重。   “那你打算去哪?若若,这里还没脱离藏区,你不能再滞留在此,如果没有看到你安全离开,我不会同意的。”   我蹙起眉,抬头看了看上方显示屏上的航班,“我去服务台问一问再说。”说完就走向那边的服务台,本是没有想好去处,突然间脑中徒生了个念头。一问之下,居然真有那座城市的航班,每天只有一个班次,恰好就在两小时后。   等到捏着机票转身时,看到那处许子杰低头正与那人说着什么,我想了想走了过去,他们同时抬眼向我看来,停止了交谈。目光定在许子杰脸上,把机票递过去,“喏,你看,已经买好了,是回Y城的。”   Y城是我家乡那个小镇的上级城市,飘荡这么久,该是回家一趟了。车祸后那半年,记忆是混乱的,惶惶然不知每天是如何过,后来清醒了,因腿伤而步入漫长的复健阶段。那样的我,又如何会想让母亲看到呢,加上我又假装失忆,所以罢了与母亲联络的心。   一直到在墓园看到自己的墓碑时,那一刻我被震撼,被冲击,回过神时就立即想到了母亲,如果子杰做得这般彻底,那么势必是她那里也瞒下了。不敢去想,母亲是如何度过那段岁月的,即使成年后我因为学业、工作等种种理由而远离了她,可她对我的爱从未变过。   几乎是马不停蹄地赶回了家乡,却却步在村前。我偷偷地躲在角落里看她蹒跚的身影,看她弯曲了的肩背,最后看到继父从店内走出来,两人平和地笑着一起关店门往家的方向走,很平静,很祥和。   当时想,既然悲伤已经过去,那么就不要再打破这份得来不易的平静吧。于是我过家门而没入,转身离开。可在经历了藏区生死劫难后,忽然觉得这世间最牢固的其实还是亲情,血缘关系是不管你走到哪都割舍不了的。   我想家,我想她,那个被冠以我母亲的女人。   许子杰把机票仔细看了看后还给了我,连带递过来两把钥匙,我扬起眉疑惑地看他。   “这是吴市和......省城这边房子的钥匙,虽然你在离开前发了辞职邮件,但校长那边并未批示,只做了你在休长假的安排处理。”我刚张口欲言,就被他堵住,“若若,不要急着拒绝,不管你接受不接受,我希望你都能好好考虑。当初老师这个行业是你的选择,也是你喜欢的,回去后我就要回部队,我和......我们以后都不会再来打扰你,收下好吗?”   我再无话可说,带着凉意的钥匙塞进了我手里,齿轮磕在掌心,钝钝的,一握紧,又微微刺疼。往安检处走,身后的脚步紧随,还有轮盘转动声。   入关口,我回转过头扬起笑脸,“就这样吧,再见。”   许子杰走近到跟前,目光紧凝,他说:“若若,能让我再抱你一下吗?”我轻点了点头,他将我拉在怀中,清新的气息环绕我,怀抱很温暖,很安宁,放开时他说:“保重!”   鼻子微酸,其实大家心里都知道,这一次分别不比之前我独自离开,是真的要放手了,彼此放开彼此,而我的意思也很白,不希望与他们任何一个人再有接触。所以口中说着再见,其实是不大会再见了。   一直都明白一件事,我和他们本是不相交的平行线,平民与高官,层次间的差异,意味着所处的环境不同,如果不是他们横跨入我生命,那么我可能一生都难与他们有交集。所以,如果说再见,那就是真的不见了。   跨进关口,安检用仪器扫描全身,让我背转身时,目光终于与坐在轮椅里的人碰触,来不及躲闪,这是自从医院出来,我第一次真正的正视他。   流转的深邃里,仿佛是苍凉寂寞,眷恋沉痛,又仿佛是我的错觉,因为再看时那里已经只剩哀漠。轻叹在唇边,这个撞进我生命的男人,可以说是我的一场浩劫。没有度量说祝他幸福的话,只恶毒地想,失去了我的他,一定不会幸福,或者不要幸福。   可我知道,他与顾卿微终会有情人终成眷属的。   转过身,任泪滚出眼眶,许子扬,再见!我终于彻底走出你的生命了。   平静地等待,平静地登机,最后飞机起飞,飞上三万英尺的高空。耳旁的音乐很忧伤,我却已经不会感伤,当人经历爱情、伤痛、反复,以及放手后,就能彻悟了。   几小时后,飞机降落在Y城的平地,我走出机场,仰头看了看稀薄的阳光,扬手招了辆的士去车站。从Y城到下级城镇,还需一个小时的路,居然有些近乡情却,主要是我怕会吓着母亲。   当那一刻来临的时候,所有的胆怯与彷徨都消失无踪,我看着前方熟悉的身影,鼻头顿时酸涩了,轻喊:“妈。”几乎是瞬间,那身影震颤了下,然后缓缓转过身,眼睛从眯起到不敢置信地睁大,然后整个人在颤抖。   “小浅?”轻到不能再轻的,像在确定着什么   我点了点头,往前迈了一步,而母亲却是抖着身体连走几步到近处,然后顿在那里,可清晰看到那眼角的纹路又深又长,忽然那眸内滑落了眼泪,她哭着说:“小浅,你终于愿意回来看妈了?是妈的错,怎么就让你一人独自在外呢?妈一直没有好好照顾你,最后让你落个身死他乡的结局......”   说到最后,她已经痛哭失声,哽咽地说不出话来,竟是以为我的鬼魂回来看她!   这才知道我的想法有多错误,以为她与继父度过了悲伤期后,就慢慢遗忘了伤痛,可是失女之痛怎么会消除,她永远都活在悲恸中。再也忍不住,上前一步紧抱住她,“妈,我是小浅,我没有死,你摸摸,是热的,我活着。”   母亲呆怔住,愣愣地看着我,当手颤抖地轻摸上我脸时,只一秒就缩了回去,随后又再尝试,一点一点触及我的肌肤,触及我皮层下的温暖。“小浅,你......真的没......?”那个字,她不敢吐出来。   我重重地点头,随后母亲哇的一声,抱着我嚎啕大哭,我也不停地流泪,那液体像断了线的珍珠。万般悔,怎么可以在清醒后不回来见见她,怎么可以在知道许子杰伪造自己假死后还过门不入,这个女人是生我养我的母亲啊。   我们俩毫无形象地抱头痛哭,周旁的街坊起初经过时也都是震惊的神色,后来有人上来劝,直到继父闻声匆匆赶来,看到我时也惊愣在原地,久久不能说话。   ☆、28.思绪沉淀后的通透   只能说是母女连心,母亲将她身上的悲伤过度到我心里,然后我泪意泛滥。等到情绪稍稍平复时,发现怀中的母亲已是快哭昏过去,这才惊恐地喊继父上前帮忙。   我们一左一右地把母亲搀扶着回到家,长辈们连忙出来探问情形,在看到我活生生站在眼前时,都擦了擦眼睛,面露不敢置信。将母亲安置在床,想去搅把毛巾给她擦擦脸,可她半闭着眼紧紧拉住我的手不放,嘴里喃喃:“小浅,我的小浅。”   “那阵子刚来噩耗时,她就一直是这样,几度哭到昏厥过去。后来情绪稳定些,我陪着她一起去了趟那城市,她抱着墓碑不肯放,一直喊着是她的错,不该让你一个人在外闯荡。这两年,她总会一个人偷偷抹眼泪,那是在想你啊。”继父在旁既感伤又感慨地说,回头去看时,竟发现他眼中也有泪光。   我又有泪意了,回转目光去看床上的母亲,心万般痛楚,她是我最最珍爱的人。   当初许子扬设下的那场阴谋,我可以原谅他为爱而算计,唯独不能原谅的是他们为爱而自私的拉上了我母亲,车祸、尿毒症,这一个又一个可怕的阴谋,看似对人没实质的伤害,却让母亲置身在病魔的恐惧中,使她以飞快的速度变老。   但这些都抵不过我的“假死”,归根结底,一切的根源都在我。是我有与常人不同的血融,是我把母亲连累,最后还让她置身悲恸难绝。   “小浅。”继父在后低唤着,“拿毛巾给你妈擦擦脸吧,你也是。”   我感激地朝他一笑,一点点帮母亲擦泪痕。很早就知道,这个老实的男人是个好人,他待母亲是真的好,不管病痛真假,他都始终如一地爱护她。而此时我更加对他感激,悲恸的日子,因为有他在身旁,母亲才能撑过去的吧。   没过多久,母亲就回转了神,目光紧凝在我脸上,一遍一遍地看,像看不够似得,完了叹息着问:“小浅,快告诉妈,这是怎么回事?”   我将在来时路上准备好的说辞讲了出来,隐下那段过去,只说自己确实出了车祸,然后被许子杰秘密藏了起来,那段时间车祸后遗症引起失忆,忘记所有事,直到前阵子才记起来。这是事实的一部分,不是全部,却也是最好的解释。   母亲听完后唏嘘不已,迟疑着问:“那个许子杰是不是也喜欢你?可是子扬怎么办?那这两年,他一直都以为你......”   很奇怪,再听到那个名字时,心中不会起任何异样。在母亲心里,对他一直都很看重,也是一直以为我在外有他照顾所以才能放心。我伏下身子,轻靠在她旁,“妈,事情已经过去了,谁也不能要求别人等我两年,何况那时的我......现在他已经有另外的爱人了。”   母亲愣了愣,随即侧转过来环住我,把我的头搂在怀里,像小时候那般低声安慰:“没事的,小浅,是你和他无缘,会好的,只要活着,会好起来的。”她的声音里有着对我的疼惜,暖暖的,我又湿了眼眶。   到底是母亲的怀抱,让我生出娇念,容易触动情怀。   一住下来就是两月,适逢五一长假,小斌竟是回家了。他看到我时,很是惊了一跳,随后才小心翼翼地问:“你是余浅?”我顿时就笑了,这小子也快大四毕业了吧,怎么还跟个愣头青似得。   饭桌上不知怎的提起了前阵子藏区的新闻,小斌立时来了兴趣,夸夸其谈地讲着那些经由网络传播出来不被报道的“内幕”。通常这类事因为对时局有影响,不会太过公开性地报道,这也是为何要武装戒严和全面封城的原因。   可网络的力量太过强大,总有一些不为人知的事被揭开。   我在旁始终含笑听着,没有插话,暗想如果小斌知道他现在讲述的我都是亲生体会,亲眼看到过的,不知道他会是什么表情。   晚饭过就回了老屋,坐在院子里仰头看星空,忽然脑中有了某人的影像。这段日子,想起他的次数很少,我在以一种自我修复的方式学着遗忘。今天可能是被小斌提起了藏区暴民事件,禁不住有些感慨。   转开思绪,看时间不早,就起身进屋洗漱准备休息。躺上床时,不知哪响了声炮竹,然后窗外竟飞闪着璀璨的烟花,这情景倒像是回到了几年前的那个除夕夜。   犹记得那一年我也是一人在老屋内,紧握着手机等待电话,一直到零点之前,等不过心焦,然后拨了电话过去。听着他的声音,一起倒数新年,最后高喊......那时我是多么倦爱着那个人,而今回想时只能慨叹人生无常,心还会痛,怨还存在,但却能慢慢平静下来。   这算不算是自己对自己沉淀后的升华?   手机忽然在枕边震动,唤回了我的神思,看了眼屏幕上陌生的号码,迟疑了下按下绿色通话键贴在耳旁。“喂?”对面沉默,心有所感,我也沉默了,只听着耳畔深浅的喘气声,后来“嘟”的一声长音,挂断了。我笑了笑,将手机放回枕头下。   闭眼,安眠,无梦。   是到了八月份才跟母亲辞行的,在家滞留了近半年,母亲的心绪也已经平复。我也是到了该为自己打算的时候了,这段日子想得很透彻,许子杰说得没错,老师是我喜爱的职业,不管进那所学校的初衷与根源,既然还存有一个机会,没必要放弃。就是不知道隔了这么久,那个机会还在不在。   而人一旦妥协了一件事,那么别的妥协起来也不觉得困难了。我打算入住回那个房子,一来那里离学校近,二来在省城找租屋价格不菲,这在之前就已领教过,三来我的存款在挥霍中快见底了,人还是要生活的。   可能人真的会改变,多年前他要把房子留给我,我清高地挥挥手说不要;不久前我看到房产证上是我的名字,讽刺地冷笑;年前机场最后那一面,许子杰递给我钥匙,直觉想要拒绝。反而是回乡后,思绪沉淀,一切都想通了。   对自己好一点,因为一辈子不长;对身边的人好一点,因为下辈子不一定遇见。既然没人爱我,那么唯有自己爱惜自己。   母亲很是不舍,但她知我性子,我答应她每逢寒暑假都回来,她才应了。走进车站时,回头凝望,竟也生出依恋,皱纹满布的脸,两鬓的白发,应了那句时光匆匆,她是真的老了。   暗自告诫,今后一定常回来。   几经辗转,重新踏上那块土地,先去了学校办手续。校长见到我时表情很惊讶,但态度很诚挚,十分欢迎我回归,不管因为什么,入学复职不是问题。等安排妥当后,才离开学校往公寓方向走,脚步有些迟缓,倒底还是忐忑的。   毕竟那个地方,曾与他住了好几月,会不会在看到还留有他痕迹的地方,心有颤动?可当我把钥匙插进孔内,门旋转而开时,之前的担忧都变成了多余。   屋内重新装潢过,布局改变了,家电也是新的,别说留有原来的痕迹,我都怀疑是否进错了家门。不由自主推开房间门,原来的主卧仍是那间,客房却是被改成了书房,电脑摆放在书桌上,但不是原来那台。   回转客厅,这个屋子的格调基本以舒适为主,并不奢华,是我喜欢的那种感觉。发现那边桌子上放着什么,走到近处一看,是房产证和一把钥匙,是原本在他那里的那把备用钥匙。   曾经,我的那个租屋,一直忘记问他要回备用钥匙,后来给了他可乘之机。现在再不用担心了,但我还是决定换锁,要断就断得彻底点吧。   刚才已经留意过,原本属于我的书本和没带走的衣物等,都被搁置在了一个收纳箱内,而属于他的一样都没落下,基本可以说是了无痕迹。他收整得很彻底,也足以表明当时做这些事的态度。经过这半年沉淀,倒不会觉得怎样,如此甚好。   将锁换了之后,原想将两把旧钥匙扔掉,后来想了想还是拉开抽屉放起来,却发现抽屉中有个红色盒子。大致能料想是什么,果然打开后见银光闪耀,那块佛牌安静地躺在里面。兜兜转转,这个牌子还是留了下来,不想去猜测什么,把钥匙放在里面,盖上盒子,也关上了抽屉,就此尘封。   没过几天就开学了,我又正式投入了教育事业。重回学校,浓浓的书卷味扑面而来,老师们和蔼的笑,孩子们天真烂漫求知的眼,一切都安好。   再遇林翔并不是在医院,而是某日清晨的学校门口。他送一个男孩来上学,可能本不打算停车,正好我走到校门口,向那边望了一眼,原因是那男孩正是我们班上的学生。目光碰撞,均愣了一愣,随后他停车下来。   “你又回来教课了?”   我留意到他用了个“又”字,挑了挑眉后笑答:“嗯,走了一大圈,发现自己就是个教书匠的料,其他领域都见光死。”   话一落,他就笑了起来。   ☆、29.异常短信(为竹子Y更)   调侃间消溺了重遇时打招呼的尴尬,说起来那时他也算帮了我一个小忙。我比了比身前那男孩,“这不会是你儿子吧。”   哪知一大一小异口同声:“才不是!”然后又再同时解释:“他是我外甥。”“他是我舅舅。”   这下我也忍不住笑起来,本就开个玩笑,林翔要有个这么大的儿子,那我真该去找谢雅了,当初可是她把人介绍给我相亲的。按年龄推算,岂不是那时他就有个四五岁的儿子了?   “是我姐姐的孩子,她早上打我电话,让我帮忙送小舟上学的。”   我点点头,轻拍了拍男孩的脑袋道:“走吧,快迟到了。”随后抬眼对林翔说:“不跟你多聊了,早课时间要到了,我得带学生诵读课文。”   至那天后,似乎常能见到林翔来接送钱小舟,遇上了就聊个几句,或者点头致意,直到某天他一脸挫败地问我:“余浅,是不是我做得太隐晦了,你都不知道我在重新追求你?”   呃,我怔愣住,有吗?   他见我的表情,越加无奈了,夸张地抚了抚额后,遂摆正了脸色,“那么,现在正式宣问,我可以追求你吗?余老师。”莫名的,我被他最后那“余老师”三字给逗笑了。   只见林翔苦笑着,懊恼地说:“我很认真的。”一本正经的神情,就像钱小舟跟我保证他不再不做作业一般,这甥舅俩有着异曲同工之处。   歪着脑袋,把他上上下下看了个遍,然后道:“容我考虑考虑。”惊喜立即浮现在那张温润的脸上,“行,考虑多久都没问题。”想了想又觉不对,又加了一句:“但也别考虑太久啊。”我顿时笑弯了腰,这个男人真是可爱,只是......垂落的眼角有液体溅出,我抬手轻轻抹去。   虽是模棱两可的答复,其实是已经同意了对方的追求。这一应下,是杜绝了心再漂流,也终归接受了平凡的幸福。不敢说林翔会是我后半生的幸福,但与他也算有缘,从最初到辗转几年后相遇,时隔半年,又重遇。   都说前世几百年的回眸才换来今生的一次擦肩而过,我与林翔两次擦肩而过,这一次他选择走到我的面前。尤其是,他对于我的过去是大抵有些了解的,可他依然想选择我,足可证明当初我对他的评价没错:他是个好男人。   而林翔是个好男人,在正式交往后的接触中被更加证实。他总能细心地体察到我的情绪波动,并及时安抚,后来才知他曾攻读过心理学。严格来说,他是个很理智且会安排的人,比如吃饭会选经济实惠的,而不选华而不实的饭馆;看电影会选文艺爱情片,但在询问过我后会改成悬疑片。   也在交往一段时间后,彼此就明确了是以结婚为前提的意愿。毕竟我们都年纪在那了,不会像纯情少男少女那般把爱情当成唯一的浪漫。   这是我在彻悟过后的规划,一切也在向规划好的方向进行。   一直都知道,同在一座城市,即使相遇的几率渺茫,但也有可能会碰上。所以那天在医院大厅等林翔下班时,看到正门走进的一男一女,没有任何意外。不能算狭路相逢,只能说再见已是惘然。   许子扬是沉步踏入的,我刚巧抬头撞上了那目光,他身形倏然而止,然后定定地看着我。墨拓般的重瞳里印着我的身影,却是,波澜不惊,像在看待一个陌生人。我移转开目光,在顾卿微身上划过,看向正从里面走出来的林翔,笑着朝他走去。   伸手圈住他的胳膊,轻问:“我们去哪吃饭?”神态亲腻自然,实则我紧握的掌心已经冒汗。以为早已建设好了的心态,在遇见他时都成了废弃,还是无法做到漠视。   成可见,在这一点上,我与许子扬存着差距。   林翔的眼中微有讶异,因为虽然我们在朝着婚姻那条路发展,有过牵手与拥抱,但都非我主动,这还是第一次这般依恋地攀着他的手臂,那眼神中有些受宠若惊。   但在转头看到门边两人时,他的表情像被强力胶水凝住了一般。疑惑徒生时,许子扬已经大步走离,若有所思的目光来自另外一人,而从她的脸色来看,病态满布,应该是还没好全,毕竟半年前说是病重的。   之后我很少再去医院等林翔,基本上都等他下班后过来再碰面,也没有再遇某人。   直到某天,手机上忽然发来一条奇怪的短信:星城二楼,208号包厢。我看到时随手删了去,以为是谁发错或者是什么诈骗短信,可很快又发来一条:余浅,去星城二楼208号包厢,你会看到意想不到的事。   这一次,可以肯定不是发错了,陌生号码是针对我而发的。但我仍然决定忽略这个信息,对方是何意不明不白,没有道理我要走这一趟。   过了大约十五分钟,第三条短信又来了:余浅,你难道不想知道许子扬的近况吗?   我直接拨号过去,可那手机在响了三下后,直接关机了。之后再无信息传来,看看时间差不多十一点半,正是午时,将手机揣在兜里,就走去学校食堂吃饭。但食不知味,心里像被猫爪子抓过一般,脑中反反复复都是那三条讯息。   等到人站在星城饭店楼下时,我都觉得还恍惚,身旁的陈老师推了推我道:“既然来了,就上去看看啊。”陈老师是与我在校交好的同事,她见我神色不对就问出什么事了,我想了想把那三条短信的事讲给她听,解释那人是我一个朋友。   她给我一分析,可能我这个“朋友”有什么事,不妨去看一看,还热心地提议陪我一起过来。如此两人就站在了星城楼下了,这是一个私家饭馆,档次可数高级,但想许子扬去吃饭的地方,还没哪个是低级的。   进门时迎宾小姐询问我们可有预约,我报出了208包厢号,那姑娘将我们看了看后,神色犹疑地引我们上楼。到了二楼我才有些了悟那姑娘的神色,原来这208包厢是在楼层最里头,越往内走包厢就越精致,可见里头坐的顾客身份尊贵。   可能是见我们神态自然,迎宾的姑娘也是信了,正待到门前要敲门时,门从里头开了,是服务员端着空盘出来,姑娘做了个邀请的手势,我和陈老师对望了一眼,硬着头皮假意走进里面。这才发现这个包厢是里外隔层的,进门是小的会客室,安放了两张长沙发,中间用一个红木窗格的屏风隔开,并不完全遮挡,依稀可看到里面的觥筹交错,杯盏相碰声也时而传来。   我顿生悔意,是脑子发昏了走这一趟,跑来做什么?看许子扬应酬?被他瞧见了,我这脸往哪搁?正要转身拉门离开,陈老师却拉住我轻声问:“快看看,你朋友在不在?”   视线匆匆朝里面飘了眼,已是瞥见了那人身影。不是我敏锐能一下就找到他,而是他在任何场合都扎眼,想忽略都难。但一看之后觉得有些不对劲,定了定视线,几分钟后我知道哪里不对劲了。   整个桌台上人不多,就五六个人,这些人的姿态,一看就是官场中人,即使眼角都有纹路,也能看出浸淫官场之后的精明与暗沉。我站了这么几分钟,前前后后就看到许子扬一个人在喝酒,其余几人都在笑谈着,神色漫不经心,偶尔象征性举了举杯子,都只浅抿一口,而许子扬就整杯灌下。   这种场景,要么就是他嗜酒如命,要么就是他在被灌酒。   他的脸色是不正常的惨白,上回在医院看到他时,我有意忽略了件事:他十分清瘦。这时透过红木的小格子看着里面的他,不知是否是角度问题,觉得比上回越发削瘦了。但那股与身俱来的清高与傲气,可从他眉眼里窥见一二。   暗哑的声音,是因为酒烧了嗓子吧,“何老,您看那件事......”话没说完,就被人打断:“许少,今天不谈公事,纯喝酒,来,让人再上一瓶五粮液。”   他顿了顿,随即浅笑着点头附和,“行,我去催催服务员,怎么不见人来?”说完就撑起身来,我心中一惊,刚退了一步,就见他一个踉跄,身形晃了晃,好不容易才站稳。   之前那个被唤何老的男人调侃而笑:“许少不会是喝多了吧,那可真是没尽兴啊。”   “何老说没尽兴,这就是许少的不是了,来来来,我这杯先给你满上,敬何老一个。”旁边的人堆着满脸的笑,将自己杯中的酒倒在了他杯子里。我蹙了蹙眉,以为他不会喝,这人有轻微洁癖,又岂会喝别人喝过的酒?   可他眉都没皱一下,端起酒杯朝何老一伸手:“敬你,何老!你随意,我干了!”   清脆的碰杯声,他仰头喝干了酒,一滴都不剩,而那何老倒真是随意,几乎唇都没沾一下酒液,那微笑的眼,幽深漠然,嘴角的纹路噙着恶意。   ☆、30.最近可好?(为剪爱amei更)   我拉着陈老师走出了包厢,正好看到服务员迎面而来,手中的托盘上是一瓶未开封的五粮液。钻进了洗手间,陈老师问我可曾看到朋友,我用凉水洗了把脸抬头,沉目盯着她看。   她有些无措地看着我,“怎么了?”   我转开目光,视线定在水池里残余的水滴上,轻声问:“是谁让你带我过来这里的?许子扬?”清晰的抽气声,她的声音变得不稳:“余老师,你在说什么?”   人只有在两种状态下会有此反应,被说中和心虚,无论是前者还是后者,代表的涵义让我蓦然而笑,抬起眼时笑意收敛,只剩淡漠。“陈老师,你是他安排在我身边的对吗?”   只要细心去留意,就可发觉这个与我交好的老师是慢慢主动接近我的。我在学校虽性情看似温和,但与人相处都带着距离,这是一种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绳的后遗症,对人心的防备成了我的本能。   后来相处中感觉出她的善意,心道学校是最淳朴的地方,哪里来那许多勾心斗角的,也就放下了戒心。却没想我终究还是棋差一招。   陈老师的脸色变得很难看,好一会才艰难开口:“我是在你回学校的半年前来入职的,许先生将我从乡村学校调职到这座城市,安排了校工住房,他找我时只说如果有一天,有个叫余浅的老师来学校,帮忙多照应下,这是他对我提的唯一要求。后来将近半年没见你出现,我以为可能这事也就算了,没想开学前几天他突然打我电话说你已办好入职手续,拜托我正式开学后对你多照应。”   她讲到这抬起眼正视我,“这就是我和许先生所有的交集,从那天后,他再无联络过我,甚至都不曾打探你的情况,直到今天,我看你神色不对,你把讯息给我看。不管你信不信,这短信不是我发的,而我也好奇许先生究竟怎么了,所以才怂恿你过来的。”讲完后,她的脸上已是一片坦然,人往往揣着秘密时心有不安,吐露出来了反而就轻松了。   这时有人推门而入,我们对视的目光同时移转开,她看了看时间道:“下午还有课,我先回学校了,需要我替你请假吗?”   我摇摇头,“你先走,我等下就回。”她拍了拍我的肩膀,率先走了出去,并未多做劝言。这样的态度,我对她的话信了八分,确实看来她与许子扬的交集并不多。那如果这三条短信不是她发的,又会是谁?许子扬?直觉否定。   刚才那一幕,几乎可以说他看起来很狼狈,以他的骄傲与清高,不大可能让我看到这些。他似乎......对那何老有所求,所以放低了姿态,任由他们灌酒。从未见过应酬时的他,但从他清高的姿态也可辨析,他不曾这样过。   疑惑间抬头,看到镜中的自己,猛然惊醒,我为什么要在这里研究他?与他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他是好是坏又与我何干?今天真是脑袋秀逗了来跑这一趟,一看时间,还有二十分钟就要上课了,再不能拖延,连忙整了整衣冠,拉开门往外走。   可只走了一步就戛然而止,因为对门传来的声音是那么熟悉,随即脚步声移动,我就如被钉在原地般,无法避免地看着许子扬从男洗手间里走出来,目光碰触霎那,他愣在门边,我则僵硬地站在那里,看着他因为刚刚呕吐过变得白中泛青的面色,心里钝钝的疼。   “余浅?你怎么会在这里?”他晃过神来后问。   我顿时有了怒意,昂了昂头,“过来吃饭,不行吗?”   他的瞳孔收缩了下,随即点点头,抬步往外走,走了两步又顿住回过头问:“最近可好?”   我听着那干裂了般的嗓音,心里发堵,回了两字:“很好。”他唇角上扬着笑了笑,但在那惨白的面色下显得孤凉,没再逗留,也没后话,他就直接往包厢方向走了。这是半年来我与他第一次对话,苍白而无力。凝着那抹身影,一直觉得穿深色西装的他气度从容,潇洒英俊,今天却觉得这个颜色很沉重。   回到学校时,还是迟到了十分钟,走进教室,学生们交头接耳地说着闲话。我轻咳了声,才立时静默下来,佯装无事般走上讲台,翻开课本,按照上午的备课笔记开始讲课。可是十五分钟后,我还是宣布了让学生自己诵读课文,算作自习。   因为脑中思绪混乱,根本无心教课。   磨蹭完一节课,连我自己都觉得汗颜,把自身的情绪带到课堂,这是对学生不负责任的表现。回到办公室,强敛心神放在教案上,陈老师抱着书本走进来,她看到我如往常般打了声招呼,就坐进了办公座位。   很快铃声响,办公室内的其他老师纷纷走去教室上课,一下子就剩了我和陈老师两人。过了好一会,陈老师敲了敲桌面,轻声道:“余老师,能谈谈吗?”   我转头看她,点了点头。   “你觉得我这人怎样?”她开门见山地问。我想了想,中肯评价:“为人实诚,性情温和。”这也是我与她走得近的原因,说起来我的朋友并不多,走过这么几年,到得现在也就谢雅一个朋友了,但她人在外地,最近因为自身的事,联络也少了。   陈老师笑了笑,又道:“起初我可能是因为许先生的要求而接近你,但人与人的相处也是靠缘分的,你我投机了才走得近,并不能强求,所以,我不太希望那件事影响到我们的同事之谊。你觉得如何?”   我轻了轻两声嗓子,才道:“基本上,我和你的观点是一致的。”   她先是一怔,等反应过来后,两人同时笑了出来,芥蒂尽消。对人宽容些,其实也是对己宽容,生活的圈子在那,不可能把每个人都当成假想敌。   放学后,走在回家的路上,想起了谢雅。从藏区回来后,与她通了电话,她在那头哭着问我有没有怎样,显然许子杰在她那询问我去处时透露了些什么,加上后来藏区被戒严的事闹得那么大,她定是急疯了。原本她想飞过来看我,被我安抚住了,从头至尾她都没提失忆那件事,我不由怀疑她可能早就发现了。   想想也是,我们一起走过那么多个年头,懂我的也唯有她。最近两次通话,都是匆匆收线的,听起来她很烦躁。虽然没说什么事,我大抵是知道的,陈新对她又展开了追求攻势,想要复婚。   情感上我还是希望他们能够复婚的,一是妞妞需要一个健全的家庭,二是谢雅对陈新并未忘情。当初两人离婚,可以说是因为我,如果不是我出事,与谢雅再无可能修复关系。仅希望她能在自己的天地里,拥抱幸福,也希望陈新不要错过了她。   始终觉得陈新对我,并非是那种感情。可能当初游戏中有过迷恋,但那不可能抵消掉现实里他对谢雅的爱。传奇岁月,早已是青春年少时的梦,不说他们,就连我都学会了不再天真的向人索求承诺。   因为,诺言的诺,有口无心,许下了未必就会实现。   快走到公寓楼下时,发现林翔已经等在那了,微笑着看我走近。不由加快了脚步,到了近前问:“回来怎么没事先打我电话呢?”他这两天去外省参加医学会议,与同行做相互交流,眉眼间可看出有些疲累,定是赶着回来。   他温和地笑道:“想给你个惊喜。”俯身过来,凉意划过,在我脸上印下轻吻。自那日我主动靠近后,他对我会有一些亲腻举动,起初会觉得不舒服,慢慢地也能接受了。男女以结婚为前提交往,发展到后来,有些事不可能避免。   “可以请我上去喝个茶吗?”   心中一顿,抬起头看他,黑眸中有着隐隐的希翼,我迟疑了下还是点了头。进门后,就引他坐进沙发,然后去厨房里烧开水,有些心神不宁。知道妥协的这一步代表了什么,不见得会发生什么事,而是已经正式接受这个男人走进我生命。   林翔是个很会安排的人,可能下一步他就会带我回家见家长了吧,然后水到渠成,慢慢步入正轨,往婚姻的方向发展。这样很好,可为什么我的心却莫名的压抑呢?   因为自己不能喝咖啡的缘故,所以比较喜欢喝茶,茶叶是现成的,之前林翔也有送过我好几灌好茶叶,我就拿出来借花献佛了。浓郁的清香,很快就飘逸开来,两人坐在沙发间一边品茗,一边看着电视。   一盏茶的功夫,林翔就起身告辞,说晚上讲好了要回家吃晚饭,似开玩笑般地问我要不要一同去,见我面色为难也不勉强,只嘱咐我记得吃饭。送他到门口时,他突然回转身来抱住我,唇压了下来,清冽气息笼罩。   我无法描述当时的心情,在唇被吞没的霎那,身体是倏然僵硬的,而他的吻很温柔,并没有强求探入,只在唇瓣上轻吮,浅尝辄止后就松开了,然后他叹息着说:“这两天我好想你。”麻木地直觉而回:“我也是。”眼镜背后的黑眸顿时染了笑意,唇角也弯起了弧度,转身而走的步伐轻盈,足可见他是喜悦的。   唯有自己知道,我没那般想他。   ☆、31.谁是谁的故事?   关上门后,在门板上靠了会,手指抚过唇,那里没有残余任何气息,到底是不同的。不管是感觉,还是方式,如果是......   强令自己停止思绪,不能再深想下去了。走进厨房,找了些干面出来,将就着煮了碗面。忽听客厅传来音乐铃声,关掉火走出厨房,这铃声好像不是我手机的,找了一圈在沙发的中缝里发现了林翔的黑款手机。上头闪烁的名字是“家”,应该是他爸妈打电话来催了,考虑着要不要接,没想铃声止息了。   松了口气,省得我自个纠结。从未见过他家人,就是电话也不曾有过,还是有些忐忑的。没过两分钟,我的手机在响,接起来一听是林翔打来的,“浅浅,是不是我手机落在你那边了?”我飘了眼手中的机器,“嗯,你落在沙发缝隙里头了。”“那我现在回来拿一下。”   想必是会有很多工作电话,所以比较急吧,我暗自猜测着。林翔回来的很快,开门把手机递给他时,见他额头微有薄汗,不由笑道:“那么急干嘛,手机落在我这又不会跑。”   他接过机子后,可能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解释道:“是晚上要做会议记录,一些问题还要跟别的医生探讨的。”他顿了顿,又问:“有没有人打我电话的?”   “好像就你家里来了个电话,你赶紧回个。”   “那好,我先走啦,回头再打电话给你。”   目送着他走进电梯,我才关上门,闭了闭眼深吸了口气,控制住轻颤的身体,缓缓走回沙发处坐下。掌心扣紧的手机上,已经满是汗渍,我再度划亮屏幕,上面显示一个已打电话。   回想刚才的情景,我起身时手上一滑,林翔的手机滚落在地,吓得我怕把他手机给摔坏了,连忙捡起来检查,这一查看就点进了最近联络人里面,而其中有一个冠名为“许”,不能怪我敏感,是许这个字太令我会胡思乱想了。   翻开那个号码,数字有些熟悉,依稀记得在母亲那时的某个夜晚,曾接到过一个无声电话,不太记得那串数字了,心里却隐隐有所感。   联想白天的那件事和陈老师的情况,直觉就想按通那号码去确认,随即意识到这是林翔的手机,思绪一转,改用自己的手机按那十一个数字。等待接通时,我呼吸是屏住的,极不愿去相信这件事是真的。   可当那熟悉暗哑的嗓音悠悠远远传来时,我瞬间没了思维,只能钝钝地按了红色按钮,挂断了电话。面对林翔时,几度想冲口而出询问,都被忍了下来,从他那着急回找手机的神色来看,不是已经表明了一切吗?   当有了前车之鉴后,再发生什么就比较能连贯想通了。与林翔交往中曾听他提过,他父母是年后从C市搬来省城的,仔细一算,就是二三月份左右,那时我从藏区回到家乡。再然后,与林翔在学校门口的重遇,巧合得有些离谱,我以前认为是缘分。   还有那次在医院里正面碰上许子扬与顾卿微两人时,林翔当时的直觉反应是僵硬,神情极不自然。当时我只当是他可能知道点我与那人的过去,所以有些尴尬。把这些全连贯在一起,事实基本已经摆在眼前。   这世间除去人为,哪里会有那么多巧合啊?   重新按下那个通话键,等待接通时间,我酝酿着情绪,思考是该沉怒嘶吼,还是冷漠质问,怎么会有这样的一个人,一面说着对我放手,一面却又完全操纵着我的人生!难道我这一生都脱离不了他的魔咒了?   “喂?”再度听到他的声音时,酝酿起来的所有愤怒忽然烟消云散,只剩浓浓的疲累,如哀鸣的兽般低声问:“许子扬,你究竟想要怎样?”   那头沉默,呼吸浅到让我怀疑他是否还在听,我也不挂电话,靠在沙发上,心想这何时才是个头?以为慢慢遗忘,走入平凡人生活的轨道,转个身却发现他就如控制着风筝线那头的人,始终松弛有度地牢牢牵紧着线,更试图来安排我该飞向哪里。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是吗?真不明白?安排陈老师在学校就近照料我,安排林翔追求我,你还安排了什么?或者说你还在准备安排什么?那天的短信也是你发的吧,你要我去看你狼狈的样子作何?还是说你在见我与林翔和睦幸福时,又觉得不甘心了,打算用苦肉计来博同情?许子扬,这个世上再没有比你更烂的男人了。”   而这个男人,我曾经爱他爱到入骨,甚至现在都不曾遗忘,却是身心俱疲到连斥责的力气都没有了。对面又陷入长长的沉默,许久之后,他才开口,声音有些嘶哑:“浅浅,不管你信不信,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你好。我想倾尽一切尽我所能的来成全你的自由,可能方式不对,但......”   我听着就笑了,连他自己都难自圆其说了,这单纯就只是方式不对吗?谁会愿意人生被安排与主宰?“许子扬,放过我吧。”带着点祈求的,卑微的口吻。   他沉沉地深吸了两口气,才似艰难地回:“好。”   按断了电话,蜷曲着身体靠躺在沙发里,周身都觉得发冷,唯有紧紧环住才能不颤抖。到得午夜醒来是因寒意与肚痛,我居然躺在沙发上睡了大半夜,浑浑噩噩走进厨房,之前烧好的面早已在锅里糊掉且冷了,后来发生那事也忘记了吃。   因为曾经患过胃炎,所以胃一直都很精贵,只要饮食不规律或者吃刺激性东西,就会引发胃痛。点了火将那面热了热,不管味道如何,随意糊弄了几口,先把肚子填饱。如此一来,也没了睡意,走进书房打开那个抽屉,将红盒子取了出来,两把钥匙,一块佛牌,安静躺在里面。   指纹一遍遍摩挲过上面的纹路,就这么枯坐着,又是半夜,天明时,我带着盒子一起下楼,然后把它扔进了垃圾箱内,脱手时心在颤抖。最终握紧了拳,抬步往学校方向坚定地走,扔掉的不是佛牌,而是我对过去的留恋,它只要留存一日,就是我心口永不消褪的伤。   要走出被冠名为许子扬的魔咒,唯有抛开一切有关他的事物。这是我想了半夜后的决定,事实这个决定如割肉般疼,我的心窝在一点点抽紧,疼得如钝刀在磨。   走到学校时,我扬开了笑脸,如没事人一般开始一天的生活。上课、下课、吃饭、午休,期间中午打了个电话给林翔,两人约好晚上一起吃饭。放学时,他已经等在校门口,陈老师会心一笑与我告别,我坐上了他的车子。   去了一家常去的饭店,坐在角落的靠窗位置。很快菜就上齐了,一如往常般,林翔主掌调度气氛,我浅笑着边听他讲边吃,到得晚餐结束时,他拉住我的手轻问:“浅浅,什么时候见见我父母?”   目光在他的手上顿了顿,指骨不算修长,但掌心里的掌纹给人宽厚的感觉,就如他整个人给我的印象。抬起眼正视他,不算特别英俊,但轮廓分明,戴了眼镜后显得很斯文,目光总是温和的。这样的男人,无论从相貌还是职业,或者是性格,都是理想中的对象,也符合我求平淡的标准。   可是,我坚定地对他说:“林翔,我很抱歉。”   他怔住,眼中浮起疑惑,不明我何意。我浅笑了下,抽回了手,放到了桌下,才认真地说:“我想我不能和你再交往下去了。”   “为什么?”他不敢置信地问。   “因为我没有办法和你继续走下去,在知道你是许子扬安排到我身边来的这件事后,我没法若无其事的与你牵手或者步入婚姻。我求的是一份简简单单的感情,没有算计,没有阴谋,只希望我未来的另一半是因为我这个人而与我在一起,而不是因为其他的外在因素。”   林翔被震在了当场,他睁大了眼睛看着我。我没有回避,早已洞悉了里面的经过,在看到他如此表情时,还是觉得有些难过。这段日子,我是有心要与他走在一起的,也试着一点点接受他,甚至连他的亲吻都没有拒绝。心跨过了很大的一步,但最终还是回到起点。   良久之后,他艰涩地问:“你知道了?”   我点点头,他的神色变得越发灰败,随后惨然而笑:“也是我最初动机不纯,怪不得其他。那时在医院与你再遇,我是有些高兴的,但后来发现你与他还在一起,就断了那念头。后来你拜托我帮个小忙,调休长假,虽不知道是为何故,但觉并不为难,加上本身也有意出去走走,就应承下了。   直到后来许子扬找上我时,才隐有所感你可能是借由我外出长假的事做了什么文章,我本就不知你去了何处,所以对他也无可奉告。哪知没过多久,他又再度找上我,那时他还坐在轮椅上,据说腿骨折了,他说给我解决省城这边的住房问题,让我能够把父母从C市接过来。当时我就问他有什么条件,他摇摇头,只说等需要的时候会找我。   这么一拖就是半年多,一直到九月份开学,他打来了电话。后面的事你也知道了,送小舟上学是我有意制造与你重逢机会,后来慢慢开始与你交往,关系稳定下来。与他联络不多,平时也不会见面,大抵就这样了。”   仿佛是在交代别人的故事,可这个故事里我却是参与者,何其讽刺?   ☆、32.割舍   对林翔的印象,一直都很好,总是慨叹这是个好男人。这就叫世事无绝对吗?就像当初我笃定了与谢雅会是一辈子的朋友,也曾一度差点破裂。   倒不至于有多痛苦,只是觉得自己挺悲哀的,竟已到了连渴求一份平淡的幸福,都成了奢望的地步。也是自己无脑,试问又有几个男人在知道你曾经有那么一段过去,还知道你原来的男人是谁,能够毫无芥蒂呢?   绝世好男人,有,但我没遇到。   林翔突然问:“我能抽个烟吗?”我怔了下,点点头,但却疑惑,他也会抽烟?印象中,从未见过他抽烟,一直以为可能是医生严以律己,杜绝这类尼古丁危害身体。   只见他从口袋里摸了包烟出来,然后熟练地点燃,猛吸了一口,吐出浓浓的烟雾。这架势绝对不是第一次,看来不是我对他了解甚少,就是他隐藏了另一面。   微微捂住鼻,烟味有些呛人,不像以前常闻的那种清淡。他看到我动作后,抱歉了一声还是把烟给按灭了,“其实很少抽,只在医学研究出现瓶颈时抽上一根,镇定情绪。”顿了顿后,又道:“我知道现在解释你也听不进去了,但还是想说,与你交往我是认真的,是真心想与你步入婚姻。爱情不再适合我们这个年纪,你是我希望中的妻子,可......算了,说再多也无济于事,我知道你是下了决定才会跟我摊牌。”   听到此处,我脸上的笑容已经变得淡漠,也肯定了自己的做法没有错。我确实是不曾真正了解过林翔,温和、宽厚只是他其中的一面,而另一面则是他理智,会审时度势,会衡量利弊,就如他所言,他找的是希望中的妻子,而我恰恰符合了他预期的标准。   好聚好散,是我能想到最好的词汇了。抬起眼浅声道:“林医生,祝你早日找到幸福。”他脸上的黯淡已经收敛,恢复了平常温和的样子,微笑着点头:“嗯,你也一样。”原本打算就此分道扬镳,可他坚持送我回家,他说:“请允许我最后绅士一回。”   我没有拒绝,买完单后,坐了他的车子,一路沉默到楼下,他没有下车。按下了车窗,低矮了身子朝我挥手:“再见。”我笑着颔首,车子缓缓滑向车行道,沉稳向前开进,淡离了我的视线。   生活中很多细节反应了一个人,就如开车,林翔即使刚与我分手,他仍旧有条不紊的,看来很多人说医生是最理智的人,确实没有说错。可能因为职业所需,可能本身就是个理智的人,总之我与这个人,正式的脱轨。   转身向楼内走,经过垃圾箱时不由停住了脚步,头顶的路灯昏黄,垃圾箱的两个口子深黑不见底。即使是白天能看清,想必垃圾也早被清理走了吧。覆水难收,丢掉的不会再复返,决定时就已知道。就如我要结束与林翔的这段感情,正是要将过去丢掉,将一切与许子扬有关的都丢掉。   可当我走出电梯时,刺目的红出现在门边,心血翻涌,走过去一脚踢开红盒,盒盖被掀开,两把钥匙和佛牌滚在了地面,我尖声喊:“许子扬,你出来!”空旷的回声,只有我自己,颤着手指拨通他的号码,对着手机就吼:“你过来,立刻,马上!”随后狠狠把电话砸在地上,就是如此我也无法控制自己翻飞的情绪。   我想我是要被逼疯了!   十分钟后,电梯“叮”的一声,门打开,颀长的身影从内走出。我扬起手将拽在手中的东西朝他身上扔去,怒吼:“拿走!统统拿走!”   清脆的声响落在地面,银色的牌子在他脚边,钥匙滚向了角落,他低头瞳孔缩了缩,“我只是......不想你把它丢掉。”我几步冲到他面前,然后朝他深深鞠躬,用再卑微不过的态度道:“许大少爷,我求求你,放过我吧,我玩不起你们的游戏。”   保持着弯曲的姿态,任由头顶目光顿在身上,终于,他轻声道:“好。”视线中出现灰色的袖子,银色的袖扣,修长的手,他伸向了那块佛牌,我缓缓抬起身,悲哀地看着他又去捡另外两把钥匙,然后抬起身比划了下问:“那个红盒子能给我吗?”   我没说话,他越过我往门边走,再走回时手中已经拿了红盒,然后从我视线中消失。   进门后就浑身发软,颓倒在地上,靠着门板。说不出的难过,比上回在机场离别时还要难过,为什么我和林翔分手能好聚好散,和他却如仇人般?为什么他既然说了放手,不真的放开我呢,还要做这么多来干扰我的生活?   我决定搬家,甚至动了离开的念头,事实证明起初的决定就是错误的。什么对自己好一点,接受该得的东西,不过是为自己找个借口想留在这座城市。再如此下去,不是我疯,就是他疯,越来越无法控制狂躁的情绪了。   早就说许子扬是我心上的一颗毒瘤,如今已经化脓腐烂,且在继续恶化着。   第二天醒来,就知道自己感冒了,身体极不舒服,幸亏是周末不用去上班。本想就这么躺躺会好,到得中午时却发现人已经浑身发寒,额头滚烫。勉强收整了下,就出门打车去医院,有意避开了林翔在的那家,去了较远一些的。   挂完门诊坐在位置上等待,头脑发胀的疼,有人在我身旁位置坐下,我连抬抬眼皮的力气都没。过了好一会,才发觉旁边的人似乎一直在注目着我,这才移转目光去打量,先是看到了纤细的长腿,接而往上婉柔的身形,直到看清那脸面,我不由笑了。   人生就是一场狗血啊,居然跑这偏远医院来看个病,都能遇上老冤家。   顾卿微。   她的脸色还是一如既往的苍白无血色,神情憔悴,甚至发觉她的头发都有些枯黄,满脸的病态。恶毒地想:许子扬的爱情滋润看来也不过如此嘛。   移转开目光,朝那边电视屏幕上显示的号码牌看了看,还差了二十来个号,最起码得等一个多小时,我在考虑是否就此放弃。感冒发烧也不是什么大病,吃点药总能好的,短一点一个礼拜,长点半个多月,大致就好全了。   这么一想后,就决定起身离开,但某人突然开口的话断了我的念头。   “你想走?是不敢面对我吗?”   天可怜见的,她从哪来的自信,觉得我不敢面对她?冷扬了弧度,嘲讽而问:“你是谁?我们认识吗?”一句话如直拳击中她脸,面色顿时难看至极。   冷哼了声,斗心思我与她不是一个级别的,但比斗狠,她与我不是一个级别的。当年我可狠甩她一个巴掌,今天我就能完全漠视她。头昏脑胀,又极不舒服,实在不想与她多费口舌。将号码牌一揉,随手仍在旁边的垃圾桶内,起身时有轻微晕眩,稳住身形后就迈步。   “你不想知道子扬的近况吗?”   我继续走,权当耳旁风,她却不依不挠地上来拉住我的手腕,“余浅,那天你有去星城,看到他那个样子,难道就一点都不心疼?”   倏然回头,冷眼射向她,“是你发的短信?”   是我眼神太凌厉,还是她心中有鬼,她向后慑缩了下,却仍咬了咬牙,拽住我胳膊不放,“是我发的,他千方百计隐瞒一切,只为成全你的幸福,为什么你就可以天真地享受这一切,而对他的处境一无所知?”   “你究竟想说什么?”我蹙着眉忍耐地问。   “如果想知道真相,就跟我来吧。”顾卿微松开我的手,率先而走,走了两步见我不动,又回转头来,怒瞪着我:“余浅,你真这么没良心?”   我笑着耸耸肩,心里琢磨着词句来形容,狗咬吕洞宾?不对,恶人先告状?也不形象,最后只找了个比较中肯的成语:倒打一耙。阴谋策划者反而指着被陷害的人说没良心,不知道是该鼓掌为其喝彩呢,还是诅咒她恶人会有恶报的。   但看她腿已跛,一副病容的样子,想那恶报早已在她身上应验,也就罢了。   跟着她一直走到僻静处,她才娓娓道来整件事,也就是所谓的真相。等讲完后,她说:“余浅,你还觉得心安理得享有你的自由吗?”   我的回答是:“为什么不?”   她倒抽凉气,瞪圆了眼睛看我,“你......”恰时手机铃声在响,打断了她的话,她接起手机低应了几声就挂断,再抬眼时,只哀怨道:“我真是不明白,子扬怎么会为了你这样的女人而舍下我,你根本就不值得。”   值得与不值得,在于心里的恒定,不是由外人来评断的。   眯起眼,看她渐渐远走,到了转口处,似有个人在等她,隔得太远,看不清面容,但可分辨是男人身形。随后两人一同背转了身,走出了医院大门。   不由心中升起嘲意:许子扬啊许子扬,你已到了穷途末路了吗?   ☆、33.机会只有一次(为mengtuo更)   回到门诊时,正好排到我的号码,走进去将情况跟医生说了下,然后拿了单子去取药挂点滴,等两瓶点滴挂完到家时已是傍晚,随便弄了点吃的,就倒头在床上睡觉。   连着两天都去挂水,平静的像不曾有什么事发生一般。到了周一,我如常去学校上课,身体虽然还有些发虚,脚步也轻浮,但已经不再头昏脑胀了。大致一周后,感冒就痊愈,生活也风平浪静的,没有扰人的事,也没有讨厌的人再出现。   又到周末,我见冰箱里头干粮快没了,就打算去附近超市采购一番。   途经某家酒店时,抬头仰看了下,很高的楼层,虽然没有评星级,但就从外面的装潢来看,住上一晚应该也是价格不菲吧。   失笑地摇摇头,这与我何干呢?老百姓永远不懂某些人心思的。   去超市逛了一圈,出来时拎了很沉的袋子,女人在购物上总是没法免疫,走进去就发现其实好多东西都想买。再度经过那巍峨的酒店时,我顿住了脚步,远远看着某个身影撑在墙角,弯曲着腰,似乎很难受的样子。   直起身时,他随意的向这边投来一瞥,随后看到了我。隔得太远,我无法分辨他脸上的神色可有狼狈,却能看他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仿佛被风化了一般。   抽离目光,朝家的方向走,任由身后的视线紧随。回到家后,就一样一样把东西塞进冰箱,有条不紊地收拾着房间,又将地面拖了一遍,发现时间还早,把床单和被套拆下来放在洗衣机里洗。手机在客厅桌面上响,走过去一看是谢雅的来电,焦虑的情绪稍有缓解。   接通后,首先听到妞妞在对面喏喏地喊“妈咪”,不由笑了起来,再听到谢雅宣布说她要复婚了,我是由衷地高兴,总算有件事是好的了。电话中她细细叨叨了好一会,才感慨地说:“若若,我一直隐忍着没开这个口,当初我是太不理智了,只沉浸在自己的悲恸中,根本没有将整件事细想,最终走到难以收拾的地步,甚至还差点害你......”   “小雅,”我轻声打断她,“都过去了,我们不一直都是最好的姐妹吗?”   “嗯,我们要做一辈子的朋友。”   我笑着问:“还办酒吗?如果办酒可别忘了找我当伴娘啊。”她在对面笑骂:“你就取笑我吧,复婚办什么酒啊,就去民政局把证给办了得了。倒是你,你到底怎打算的?我听新子说......他似乎不太好。”   没想瞒她,道出了实情:“我跟他没有联系了。”   她轻叹了声,“断了也好,到底不是一条船上的人,难走在一起的。我还怕许家的事连累到你呢,好了,不跟你说了,妞妞在旁边烦的,若若,好好的啊。”   若若,好好的啊。这成了谢雅的口头禅,每次挂电话前都要如此嘱咐一番。人生得一知己,足矣,有这么一个真心对自己的朋友,是我余浅的幸。   而我的不幸,全在于另外一个人。   每一次想彻彻底底抛开前事时,他就阴魂不散地出现了。   一场车祸,几乎剥夺我生命,我甘愿埋在记忆的深海里,做个糊涂的许若,想要得到新生。可是他不放过我,远隔千里都能找了来,然后再度走进我生命。好吧,我对命运妥协,既然是他自动靠近,那就执起仇恨的尖刀刺向他,算是对自己有个交代。   比起他,可以说是小巫见大巫,尖刀刺进肉,没抵达心脏就撒手了。如果我够心狠,就该在他求婚后,真的与他结婚,然后彼此折磨到疯。我最终还是不忍,选择放爱自由,可他不甘心啊,又一次追了过来。   生死劫难后他说分手,我犹如虚脱了般,花了很长时间渐渐平复,以为慢慢步入了正常的轨道,结果再一次打回原型,得知身边的朋友,以结婚为前提交往的男友,全都是他安排的。他无孔不入到令我心寒,但这还不算,最后他心爱的小情人跑来告诉我所谓的“真相”,弘扬他有多伟大多无私,然后现在的他有多落魄。   意思是我余浅就活该不能得到平静,就该绕着他许子扬转。凭什么?   我一如往常地生活,每天按部就班,井井有条,从未有过的平静,却是忘记了当初打算搬家和离开这座城市的念头。直到那天周末,我与陈老师约了一同去逛街,忽然陈老师拉了拉我的衣袖,引我看向马路对面。   很巧,居然又是星城,一群人从内出来,那天看到的何老赫然在列,而某人跟在后面,等一干人坐车离开后,他手撑在车头,弯下腰挖心掏肺般地呕吐着,微露的侧脸,白的像纸一般。几乎每一次遇到他,都能发现他在以肉眼看得见的速度消瘦下去,现在的他,可说形消见骨。   “不过去看一下吗?”陈老师在旁提议,我转回目光,拉了她的手,“走,我们去商场。”我们逛了整整一天,回程时满载而归,各自手上拎了好些礼包,可算是逛得尽兴。   陈老师要赶着回去做晚饭,在坐进的士前,突然叹息着说:“余浅,你如果照一下镜子,就知道自己笑得有多牵强了。”   我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回过神时,车子已经绝尘而去。回到家后,放下手里的袋子,不由自主走进洗手间,镜子中的那张脸,熟悉又陌生。熟悉是因为每天都能看到,陌生则是那沉凝的表情越来越不像我,眼中再也化不去忧伤,即使笑着也比哭还难看。   恍恍惚惚煮东西,然后填进肚子里,坐在客厅沙发上,看了很久的电视也没看出什么名堂来,脑子浑噩。无意识地穿好衣服,拿钥匙和手机,开门走了出去,直到站在酒店楼下还依旧觉得茫茫然,心中在问:我为什么要来?   沉黯的夜色,头顶没有星月,但酒店内敞亮的灯光射到外面,让人能够看得清晰。当我看到一道暗浓的身影从车内下来时,我立刻有了答案。是了,我来是看某人如何狼狈,嘲笑他的落魄和虚伪的清高。   那道身影微晃着往这边走来,我是站在一个暗影处的花坛边,恰好是灯光的死角,不注意看发现不了我。犹如打着飘的步子,可以想象他是喝了多少酒,是情势所逼,也是意志消沉吧。忽见他一顿,随后大步朝我身旁的花坛走来,接而狼狈的呕吐声就传了过来。   我微微迈出一步,半个身体表露在外,凝看着那张被光影打暗了的脸,好看吗?好看。除去酒气熏天让人难以容忍外,他依旧英俊的眉目如画。当他抬起脸时,嘴角甚至还有着残渍,几乎是立即的,他侧头向我看来,目光定了定后瞳孔收缩,脸色大变,扭头就往酒店大门走。   我在身后不高不低地说:“许子扬,你尽管走,走出了我的视线,从此以后老死不相往来,我再出现在你面前就不姓余。”   他停住了,缓缓转身,脸上的表情可解读为痛苦。我盯着他看了半饷,朝旁指了指,“去那边。”径自走到另一个花坛边,坐了下来,定定地看着他。   最终他走了过来,在离开我一臂距离处坐下,浑浊的酒气扑鼻而来,我蹙了蹙眉,故意扬高了语调尖刻地问:“怎么?许少现在是嗜酒如命还是借酒消愁呢?”   他没有说话,垂着眸视线定在某处,过了好一会才艰涩开口:“浅浅,你怎么会来?你不是......”我冷笑出声,反问:“我怎么会来?那要问问你的顾卿微啊,我一次次地要走离你们的世界,可是却总有人不让我如愿。”   “她来找过你?”   “要不然呢?你当我是神仙,会知道你许子扬‘伟大’到如此地步?既然处心积虑为我筹谋今后人生,那你就应该做得再彻底一些,做到滴水不漏,做到我余浅就是用尽所有智慧也无法猜度出来,你不是没这本事的。所以,我想问一句:许子扬,你居心何在?”   他脸上的表情像是被撕裂开了般,手抬起似乎想要急于解释,可话在唇边又哽住,最终低沉的嗓音里像嵌入了沙砾般暗哑:“浅浅,我只是......只是想你能安好生活在我眼皮子底下,然后偶尔远远看你一眼,她那边我不会再让她过来找你。”   我轻击掌心,笑得欢快:“情圣,当真是情圣。容我好奇一次,既然对我做了如许安排,不知对她是怎么安排的呢?”他露出很难过的样子,轻声道:“不要再说她了。”   脸上的笑渐渐收去,瞪着眼前这个算是委曲求全的男人,我以为自己是来嘲笑他的落魄和狼狈,可看到这样的他,心里一点都不快意,钝钝的疼。   忽然就浑身没了力气,仰着头哀哀地说:“告诉我吧,从藏区那天你提出......分手时开始,然后发生了什么事原原本本告诉我,我不要听别人说,只听你说。许子扬,机会只有一次,如果你不愿说,下一次我也不会再听。”   机会只有一次,对他是,对我也是。      ☆、34.终生监禁不得缓刑   是啊,我又退回原地,想要给他机会了。因为陈老师说,我脸上的笑太牵强;因为自顾卿微找过我后,即使每天正常的生活,也不能避免灵魂与身体脱离。   一次次地路过酒店与星城,这世上哪里来这么多巧合啊,只是心往哪走,脚就往哪走。当顾卿微说他因为政变,两处房子都被暂封,账户也暂时冻结,只能住在酒店时,我就开始管不住自己脚了。   尤其这个酒店还离我公寓如此近,难怪那天我在电话里吼着让他立刻出现,不过十分钟他就跑了过来,他根本就是在附近。   沉默很长久,我侧头看了看他,见他一动不动垂着眸,苦笑着摇头,也罢,起身就走。却被他从身后拉住了手,“别走。”我顿住身形,回转头俯视而下,他坐在花坛边,要比我矮了一截,天很黑,只看得见闪烁的眸光,幽暗又灼亮。   “我讲给你听。”他终于妥协。   我重新坐了回来,静静等待。知道开这个口对他来说很难,曾经多张扬强势的一个人,骨子里的优越感与清高再打磨都磨不掉,又怎愿意把最难堪的事袒露出来。   又等了几分钟,沙裂的嗓音轻声开言:“其实,上回去乡村找你时,我并没全是骗你,换届是假的,但我父亲酌情退休是真,因为上面已经隐约有苗头在起。我父亲功名一生,不想最后还晚节不保,就有了功成身退的打算。这在政局里头是常有的事,只要退下后,一般就不会有什么事来调查追究了。   我申请下乡,一是为找你,二是正好规避下这情势,等看看势头再做打算。我们回到省城后,父亲的退休申请就打了上去,一直在等批中,似乎有人把这退休单子给压住了,局势变得越发严谨。子杰那边也起了火苗,隐隐有股势力在打压,就在那时你......忽然离开了,我顿时乱了心神又万念俱灰,后来不知从哪传来消息说藏区涌入一批暴徒,我跟子杰惊吓得放下手中一切,赶赴藏区来找你。   等找到你后,子杰又迅速先赶回,可没想我和你被封闭在了那藏区,等到多日之后子杰找到我们时,带来的消息是我父亲被请进局子了,他父亲在C市也被暂停职务。理由很可笑,居然指我父亲醉酒驾车,将人撞成重伤。只要是有脑子的人都能想到这是陷害,我父亲堂堂一个省委书记,何曾需要自己开车了?   罪名很可笑,可就因为可笑,足以证明有人动手了,且是强势出手,第一个先扳倒的就是我父亲。当初我与父亲联手扳倒他人,按的贪污受贿的罪名,自然这类事会极力规避,做到滴水不漏。所以一个官员,要想寻出弊端,除去这些,就是从政治方向来挑刺。那在这之前,务必先来个杀鸡儆猴,在我父亲退休前将他拉下马。   我和子杰一分析,利弊得失都已了然,对方如果没必胜的把握是不会轻易出手的,我们也错过了扳回一成的时机,许家这次难保要下来。在这种情况下,我能想到对你最好的安排,就是放手。后面会发生什么,我没法估料,很可能我也会进去,而这势必是要经过一场残酷的政治斗争,到那时我身边的每个人都可能会成为牺牲品。   我还不能把你托付给子杰,因为存在在我身上的问题,同样对他亦是。所以,我们同时对你放手,看着你独自走进机场,离开我们的视线。回来省城后,我第一时间请求探视我父亲,但被拒绝,在没有被规划到其他政治类目下,光醉酒驾驶这一条,至多是停职查办。   可我知道事情不会如此简单,故而在我还有能力顾及前提下,事先为你安排一些事,我怕到后来就是有心也力不足。我承认这事有欠考虑,但在当时可算是兵荒马乱之际,是我仅能想到的对你最好的安排了。果然我没估料错,事情在向一个不可控制的方向走,我父亲因醉酒驾驶被判6个月,这期间我只见过他一面,他只沉痛地对我说:许家要完了。”   他说到此处时,语声中已是无限悲凉。我仿佛看到了一个巍峨大楼,在缓缓倾塌,这大楼的名字就是许家。多年风光无数,一遭走到了头,只余琉璃瓦在残墙间闪烁。   顿了顿后,他又继续讲:“父亲的那句话像是预示般,一点点灵验。大致父亲进去一个月后,上头就下派人员替代了那个位置。然后新官上任三把火,烧的就是前任书记在职期间的错处,为官者,能小心谨慎不留贪污受贿的污点在案,但怎可能没有一点错处,哪怕一个决案错误,或者一句话,都成为了对方指证的把柄。所以,进去半年了,他还没能出来,批示是内审调查。   至于我,部长一职倒是因抓不到错处没撤,可实权已被收,更因为有在外做投资一事,新任官员又拿出来做文章,批示暂时封冻调查。这个调查时间有多长,就看别人脸色了。”   “那子杰呢?他怎么样了?不是在军部吗?”   “树倒猢狲散,他姓许,许家这棵大树倒了,他怎能幸免?如今他的形势与我相差无几。”   我听着极不是滋味,对许子杰,无法不去关心,可确实如他所说,他们同姓许,命脉相连,他这边出事,许子杰那边不可能安然无恙。想起那天在星城的情景,问道:“那个上任的新官,就是那天对你灌酒的何老?”   他惊了一下,过了一会才勉强点头。   “那现在呢?每天你都是围着那老头转?他让你往东就往东,让你怎么就怎么?”不是我说话难听,事实现在他就如此,而就我那天看到的那个何老的神色来判断,眼底写着不屑和亲蔑,根本就没把他放在眼里。   也是,在位者永远都对落位者是落井下石的,尤其牵扯到政治这东西,动不动就是政治方向什么的,极可能是一着错,步步皆错。   “我没有办法,我父亲还在里头,至少得先把他弄出来。而这个掌控权就在何重远身上。”他说完就俯下身抱住了头,这个样子的他,犹如无助的困兽,找不到牢门方向。   我又在找形容词了,这叫十年河东十年河西,谁能立于不败之地?   现在的许子扬,就是这写照。以前站得有多高,掉下来就有多惨,雪上加霜不见得都会,但雪中送炭却一定少。曾经仰望他的人多到数不胜数,一朝他不得志,自当被人俯视低看了去,有人甚至恨不得踩上两脚吧。   我想了想,找出其中一个问题:“这个何重远,是与以前那些事有关吗?”   他倏然抬起头,微有惊异,随后才勉强苦笑:“浅浅,你现在好敏锐。”意思就是我猜对了,当真是冤冤相报何时了,轻叹一声问:“他是丁年鹏的旧部吧。”   却见他摇了摇头,“不算旧部,是曾经的合作人,或者说是隐在暗处的‘上级’。”   “上级会下调到省?”   “丁年鹏一事后,那一支系都受影响,而且原本省级职位都会互调,不算是下调。”   “那你的支系‘上级’呢?”丁家还有上头人,许家就难道没有?他却又再度沉默了,我又问了一遍,他别开头道:“别问了,浅浅。”   挑了挑眉,细看他神色,白皙倦容上似乎有些暗红,脑中一转就有了领悟,嘲讽地问:“又是哪家千金看中了你这面相,想要与你政治联姻了?”他目光闪烁着避开我凌厉的眼,显然是被我说中了,唯有心中冷笑。   许大少爷当真是吃香,就是如此落寞之时仍有佳人中意,大有只需君愿点头,一切事皆马到功成之势,如此心意,何不慨然接受?哪还需要每日过得如此辛苦?   人们常谈论女色如何如何,其实男色才是致命的毒,它撩拨了你绷紧的可以走钢丝的神经,却让你感觉他尚在天边,这就是许子扬给人的感觉。所以前有顾卿微,后有丁岚,中间还夹了我,受他迷惑,被他摆布,而此时又有另外受到蛊惑的女人继续跳进这深海。   权看他想不想利用而已。不由笑得恣意地说:“其实你不妨考虑,那样或许就......”   “余浅!”他猛然站起,怒声打断我,一改之前低微的姿态,浑身散发着震怒的寒意,我余光里可见他的手在微微颤抖,忽然向我迈了一步。直觉害怕地向后退,下一刻他顿住身形,喘着粗气狠盯我,夜光中的脸泛着清白,而眸中的寒焰带着怒火,胸膛剧烈起伏。   从齿缝中一字一字地蹦出:“我许子扬无需靠女人来成事!”   “哈!”尖锐到陌生的讽笑出自我口,“那丁岚呢?你不是利用她成事?那我呢?不是利用我救你心爱的女人?啊?”一直都知道,我与他的再度聚首,是又一场伤害的开始,以前是他对我,现在是彼此折磨。   他仿佛被人当胸插入一刀,本还带着沉怒的脸色缓缓凋零成一片空茫的惨淡。   过了许久,他绝望地看着我,眸中是无法掩饰的寂灭:“我知道,这件事在你心里,够判我终生监禁不得缓刑,永不原谅。”   是这样吗?是这样,永不原谅。因为原谅了也就遗忘了,也就......不再爱了。   ☆、35.穷到只剩色相(为tian_zhuang更)   这是一场我和这个男人的殊死厮杀,他利用伤害我,我报复回他,然后都说放手,实则谁也没放。因为大家都明白一个道理,世界太大,谁一放手,风筝就会飘到再也无法够到的上空,然后找不回来。   所以,他一手安排我的“幸福”,而我明知这里有他还找尽借口回来,不过是彼此都不肯先退这一步。诚如我之前所想,以他许子扬的本事,要将秘密隐忍,凭我的智慧根本看不出,就如那时的子母蛊,他瞒得可是滴水不漏。顾卿微会来找我,未必是受他指使,但他也定有推波助澜,原因在于我将佛牌扔掉这事,让他害怕了。   他怕我这次再也不会回头,所以哪怕是将伤口裂开给我看,也要赌我的不忍。事实就是,他将我看得很透,所有情绪都在他掌握中,性情决定命运就是说的我这种人,明知是他诱我前来,我仍如飞蛾般扑火。   以前曾看过一句话是这么说的:有没有这么一个人,你无数次说着要放弃,但终究还是舍不得。有没有这么一个人,你心甘情愿地被伤害,即使你知道你会遍体鳞伤。有没有这么一个人,你会在独自一人时想他想到哭泣,却在看见他时故作无所谓地笑。   他就是我的这个人,走得再远,心再沉淀,都无法对他真正放弃。报复不过是意难平,折磨只是爱太深,故作潇洒让顾卿微坚守他,不过是我赌顾卿微再无法走进他生命。   爱情中的人都是自私的,允许自己对他说分手,就是容不得他开口对我说:浅浅,我们分手吧。所以当知道陈老师是他安排的时,我愤怒异常,发现林翔亦是时,更是出离了愤怒,恨不得将所有有关他的一切全部销毁,佛牌首当其冲。   扔掉那刻心在滴血,缓走的每一步都艰难地如赴死,整整一天我都在晃神,直到在屋门口再见那红盒子,再也忍不下去了,只想即刻见到这个该死的男人,狠狠地唾弃诅咒他。可那一晚躺在床上时,心却落了地,不敢承认在看到佛牌失而复得时是有那么一瞬惊喜的,而扔还给他也是知道这东西不会再被遗弃。   心思纠结到如此,能不疯魔吗?我觉得自己快要去看心理医生了。原本单纯天真的一个人,现在也满心筹划,步步为营。   “先这样吧,容我回去想想,明天是周末,不用再去‘应酬’了吧,就算有麻烦你也推掉,然后我会给你电话。”交代完就迈步走,身后他轻唤:“浅浅。”   又是这种哀哀的语调,勾刮着人心,我没有回头,随意摆了摆手,“明天再说。”   夜里不至于失眠,但也是到了很晚才睡着,第二天醒来,我坐在床上沉淀了下思绪。打了个电话给许子扬,让他十五分钟后在楼下等,当我走下楼时,他人已经站在那处。   今天倒没穿西装,而是一袭休闲风衣,里头深色的衬衫,就是因为人瘦了后显得空落落的,倒是没了昨晚的萧条狼狈。我走过去,淡淡道:“跟我走。”他沉默着点头,没有发问。   站在路边打了辆车,抵达目的地——家居城。他疑惑地问:“你要买家具?”我没理会他,径自走了进去,辨了下方向就往某处走。转了好大一圈,终于挑定一张价格合理的床,付完钱后就填了地址,店方承诺下午就能送到。   走出家居城,就去了中介所,寻找合适的租房讯息,但一时无果。等到无人时,许子扬忍不住问:“浅浅,你为什么要找房子租?住那里不好吗?”我挥手拦车,坐进去后,仰头看站在外面的他,“进不进来?”他立刻钻进车内,坐在身旁。   再回公寓时,我一扭头见他目光打量,讽笑着问:“怎么?要不要参观一下?”他摸了摸鼻子,灰头土脸的。我也不理他,放下东西,走进书房,见他还愣站在门边,不由扬高声音道:“还不过来搬东西?”   他怔了下,快步走到跟前,朝内探看了一眼,喏喏问:“要搬什么?”   “电脑、桌子、椅子,里面的东西都搬到外面。”   他不动了,脸上若有所思后恍然而悟:“你买床是要放在这里?浅浅,你想做什么?”   我冷凝着脸,“有人穷到只剩色相了,却还打肿脸充胖子硬要住贵得要死的酒店,你是有多放不下面子租房子住?行,我成全你的面子,这个房子本来就是你的,当我借住一段时间,现在还给你,等下床送到后我会再去找地方租。”   “房子早已是你的,你搬什么?”他掉头就走,我怒瞪着那黑漆的脑袋,火冒三丈,“许子扬,没了面子你就会死吗?”   他顿在原地,叹了声气道:“不会死,但我也不会接受你将房子让出来给我,再说我妈还住在酒店的,我爸进去后,她精神一直不大好,又不肯回C市,非要在这里等我爸出来。”   “那你以为我去买床是为了什么?买来装饰?”就是早猜到他母亲定不可能回C市,才大清早赶去把床先定下,然后把书房整理出来做成客房。   他回过头来,表情执拗:“总之你若搬走,我是不会接受这房子的。”   顿时我火又冒上来了,“你当我想搬?住得舒舒服服的,又要再去适应新环境,可你们母子有两个人,难道安排你们住一个房间,一张床?”   话声一落,就见他微不可察地飘来视线,等反应过来那眼神涵义时,我怒吼:“你想都别想!”做他的春秋大梦去,居然想与我同房!   “你误会了,”他似有委屈地撇撇嘴,“我可以睡客厅沙发的。”   气得我转身暴走,门铃却在这时响了,越过他拉开屋门,是送床的师傅到了。无奈只好先搁下心火,让两位师傅把床搬进来,可书房到这时都还没搬动,某人又跟个木头般站在旁边,最终我又多花了一百块钱,请两个师傅帮忙把书房内重物清理到客厅,再把床安放好。   一阵忙下来,我就是在旁搭把手都是满头大汗。   送走了师傅,把钥匙摘了一把下来,扔在桌上,“去把你妈接过来吧。”   “你......”   “我会找合适的房子租,在这之前,你先睡沙发,等我搬走后你再睡卧室。这事就这么定了,你什么也别说,要不同意就立刻滚蛋。”   无力地靠在沙发背上,揉着眉心,现在跟他说话怎么这么累呢,每次都要连吼带咆的。耳旁听到脚步声移动,桌上的钥匙被他拿了去,只听他轻声说:“浅浅,谢谢。”   门被轻轻阖上时,我侧过头去看,审时度势,是他最擅长的。早知道他最终会妥协,做那么多不就是想要再试图靠近吗?而我也不过是矫情了一把,真要租房,可先找好了房子再让他们母子入住,住酒店又不是一天两天了,不差这么会工夫的。   比较心烦的是,如何与他母亲相处,几次交锋,足可见许夫人对我印象极差,上一回我更是丝毫不给面子反击,那时没有想到会有一日要同住一屋檐下。   当许子扬接了他母亲进门时,我第一感官就是打量过去,心中暗暗震惊。曾经雍容华贵的许夫人,眼下却是满面沧桑,神情萎顿。只是在与我对视时,目光中那股锐利仍在,即使是在这种情形下,她高扬的姿态也不肯落下半分。   我浅笑了下,打招呼:“许夫人,你好。”   许子扬蹙起眉,在旁劝解:“浅浅,叫我妈阿姨就好。”一句话让我们对视的目光都定了下,那方许夫人微不可查地轻蹙了蹙眉,我则暗自失笑。阿姨?还是免了吧,相信若在无人时,高贵的夫人也定不接受这类称呼。   “房间布置好了,床单被套都是干净的,你们可去看下,还需要什么就跟我说。”   许夫人没说话,转开了目光环视了一圈,然后是极淡的表情。   我无所谓地笑笑,转身进了厨房。虽说屋子本来是许子扬的,但目前是写了我的名字,实在没必要委曲求全去看人脸色,在看到许夫人那微带嫌弃的表情后,我不由想是不是该问他们收取房租呢?   等到饭菜上桌,又一次被许夫人那寡淡的表情给激到了,冷冷一笑,也不招呼了,只顾自己闷头吃。填饱肚子后就将碗筷拿进厨房洗了,出来就见那对母子放下了碗筷,却干坐在桌边。谈不上不知所措,就是这气氛怪异又尴尬。   我笑了笑,轻唤:“许子扬。”   他立即朝我走来,将他引进了厨房后,以不高不低的语调道:“有件事我得说明下,在我找到地方搬走前,在这房子里的每一个人都自力更生,我每天要上班下班,回来早就会做晚饭,但不包囊所有家务和伺候你们,明白?”   意思显白又清晰,他不明白也明白了,脸孔有些微红,我未见过他这样窘迫的神态。   等交涉完毕再从厨房走出时,立即感受到犀利的目光射来,那张本就严肃的脸变得越发冷硬,看来是把我刚才的话听得差不多了。没心思与她应对,随手推开主卧的门,隔开了凝滞的氛围。   ☆、36.正面交锋(为艾芜更)   之前有将原本书房的电脑搬进我房间,打开了主机等待启动时,不由叹气。早已预料首度交锋会有如此场面,却还是在看到许夫人那种眼神和态度时会觉得不舒服。   其实许子扬跟他妈很像,不光是眉眼间的神似,骨子里的那种优越感与傲气完全遗传自他老妈,若非他对我存了心思,相信会跟外头那高贵的夫人一般睥睨之态。   而我原本预料的事态,完全没有到真正来临时来得让人无法容忍。我与许夫人的冷战争,就从许子扬外出开始。他无可避免地还要投入一场又一场的应酬,为他父亲谋求出来的时机,在这件事上我无权说什么,只能淡漠了态度劝他少喝一点。   他虽然应得欣喜,可却身不由己,下班的时间总是在天黑,于是晚上的饭桌上只剩我和许夫人。人其实最难忍受的是冷暴力,如果有什么不满说出来,倒还能气得过点,可偏偏有人就是在你每做一件事后,都是噙着不屑的冷笑,嗤之以鼻的神态。   就比如,我下班回家匆匆做了三个菜,然后许夫人拿筷子翻了两翻,就推碗走回了房间,门声还掀得特别响亮。我眼角抽了抽,耐着脾气默默将饭菜吃掉,然后把她剩下的饭给倒掉,一同洗了碗。   当我刚刚坐在电脑前,准备看点资料时,突闻屋外传来一声惊呼,连忙赶出去,发现是从洗手间传来的,跑去一看,是浴室的莲蓬掉在了地上,水喷得到处都是,而始作俑者又给了我一个冷漠的背影。   某天下班回家,走进家门就闻厨房传来“噗噗”的声音,扔下手中的包冲进厨房,发现炉子上在烧水,而那水早已开了在扑腾翻滚,更有水溢出扑在火苗上,所以才发出那响声。顿时怒火冲天,走上前一把关掉火后,就走去重敲客房的门。   过了一会,才见门被拉开,而许夫人一脸倦容,像是刚睡醒一般。   忍无可忍,无须再忍!脱口而吼:“你有没有一点常识?炉子上烧着水,不注意着火,跑房间睡觉?知道水烧干后会怎样?火会将那水壶烧到发红发烫!再如果水扑在火上熄灭了,煤气就会泄漏,那后果不用我说你也知道了吧。”   都不敢去想,如果她是很早就在那烧水,而我到下班时再回来,她一个人在家......吼完之后,才发觉自己手是微颤的,因为激动,也因为后怕。   许夫人脸色变得极其冰冷,狠狠地盯着我,仿佛目光淬炼了恨。   不是仿佛,是真有恨意,我微眯起眼。   对峙半饷后,她漠然转身,门砰的一声又关上了。我被气笑了,扶着沙发坐下,想着这阵子的事,从许子扬带着他母亲住进里头也半个来月了,每天过日子跟打仗似得。只有难得他在家时,许夫人脸色才稍好一些。   她看许子扬的眼神,有着说不出的心疼。早前就看出她对这个儿子是万般维护,此时看他每日辛苦强撑,如何不难受呢。尤其是在她眼里最优秀的儿子,还被冷置在客厅当厅长,怎么都觉得是我虐待了许子扬。   沙发虽然柔软,但不够长,而且还不能平铺成沙发床,以许子扬那颀长的身材而言,确实是睡在上面缩手缩脚,很不舒服。我也提议不如再买张床回来,但被他以睡得很香为借口拒绝了。不管他出自什么原因,我也没在这件事上多做讨论。   喀!门声在身后,我没回头,可当余光中看到许夫人手拎行李箱往门边走时,立时就怒了。“你要去哪?”她不理我,在门边换鞋。   “回酒店住?容我提醒,高贵的许夫人,您现在不是高高在上的书记夫人,您的丈夫还在煎熬,您的儿子正四面楚歌,您确定要现在离开吗?”   哐当一声,她把箱子掷在了地上,回头怒指我:“余浅,你闭嘴!我们许家事,许家人轮不到你来说三道四!”   “许家事?许家人?只是提了两句就受不了了?这就是你天天躲在家里不敢出门的原因?可你堵得了我嘴,堵得住天下悠悠之口吗?失败不可怕,只要努力还能成功;落魄也不可怕,只要抓住机遇还能翻身。可怕的是底台倒下,人也跟着倒下站不起来,而你,就是这种人!所以每天躲在房内,不敢见任何人!”   这番话我早就想对她说了。从她进门的第一天起,那些长期养成的陋习我都能忍受,也能体谅她在此情此景下为人妻为人母的心情,可是她不知她万般心疼的儿子每次看她背影时流露出的那种痛意,是有多心酸。她不是萎靡,也不是困顿,而是在孤守的空间里凋零。   那眼睑下乌青的黑影,是有多少个晚上无眠了?不止一次看她一个人倒了水偷偷吃药,乘她不注意我偷看过那药,起安定效用。这件事我不知道许子扬知道不知道,以他的敏锐应有所察觉,而他选择沉默。长此下去,她不是得自闭症,就是忧郁症。   我看着面前的妇人,冷傲的姿态一点一点剥离,沉怒的脸上再不隐忍恨意,她几步冲到我面前,恨到极点般指着我骂:“余浅,你就是个祸害!从我第一次看到你,就知道你是来祸害子扬的!他为救你差点没命,后来以为你死了,整个人如抽空了般,然后找到了你,好吧,是我儿子认死扣,他就认定了你,我只好接受。哪知你却在那当口突然离开,他明知局势吃紧也放下一切追你,然后被人抓住空门,最终导致书记被人陷害!   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根本就是你!你还一副悲天悯人的施舍样子,好像我跟子扬是受你接济在你屋檐下,别以为我不知道,这个房子本来就是子扬的,不过是转到你名下而已!你凭什么在这对我指手划脚?”   一席话下来,她说得气喘吁吁,大口大口的呼着气。于我来说,可真是奇观了,之前见过两面,加上这半个来月,我与她说过的话都及不上现在多。但见她因为情绪激动,脸涨的有些红,比起原来苍白无力的模样,好上许多。   我轻哼了声,才扬起唇角:“罪魁祸首?许夫人,您太言重了,这个罪名我担当不起。政治内部斗争,风云变化,我还没这个自信能够影响全局。至于这个房子,你也说了他转到我名下,房产证上都是我的名字,拿到法政处鉴证,也都是我的房子。所以,在这个屋子里,我绝对有话语权。还有一点容我纠正,刚才并非对你指手划脚,而是普及常识。”   “你......”许夫人气得浑身发抖。   这时,门从外面被打开,许子扬进门就见我们这幅对峙模样,一时愣在原地。   “你们?”他低头看了看脚边的箱子,又再看了看我们,眼中闪过了悟。许夫人几步走到他面前,拉住他胳膊:“子扬,我们别住这了。”   许子扬没有吭声,只是平静地看着她。因为许夫人是背对着我的,故而我看不到她脸上的神色,但可看到她紧抓的手指一点点松开,过了会颓然转身,缓缓往房间走去。   客厅剩我与他两人对视,他的眼神,看似平静,实则敛藏了暗浓风暴,仿佛把我卷入了一口深井。我轻声开口:“你不去看看她?”他微点了点头,就起步走进了许夫人房间,房门被关上,隔开了我的视线,也把我隔离在外。   没心情做饭,从冰箱里拿了点水饺出来煮,等水饺上桌时,许子扬从门内走出来。他视线飘过桌面,“我妈没胃口,我还有事要出去,你......算了,我晚点再回来。”   我突然把筷子往桌上一拍,发出清脆的响声,也阻止了往门口走的身形。他没有回头,轻咳了两声后道:“浅浅,我不想和你吵架,有什么事等我回来再说。”声音听起来有些无力,门被轻轻带上,屋内回归静谧。   顿了两秒,重新拿起筷子,开始吃饺子。没过多久,桌上另外两盘就变冷了,我也不在意,吃完自己碗里的,就吃余下的,总不能浪费吧。但最后的下场是我胀到肚子痛,感觉连呵出来的气都带着饺子馅的味道。   艰难地把碗筷扔在水池里,随后就靠在沙发里手抚着胃帮助消化。想想觉得好气又好笑,我跟人置气,人家根本就不甩我,回头来还是折腾的自己。隐隐作痛的胃,是越来越精贵了,饿不得,又撑不得,早晚有一天要自行苟延残喘。   许子扬再度推门进来时,我是知道的,但却没力气睁眼,直到微凉的手贴在额头,我才眯开了些,迷迷糊糊看着眼前的身影。他坐了下来,将我从沙发里拉起来靠在他臂弯里,“怎么睡在这?”   这是自我接受他搬进来以后,首度靠得如此近,他的气息扑在我脸上,带着酒气。从他清明的眼,可看出他没喝醉,只是那眼里有淡淡的血丝。   现在我们的相处,有点相敬如宾的感觉。   ☆、37.尖酸恶毒   人其实是最贪婪也最矛盾的动物。当你发觉喜欢上一个人的时候,会希望对方爱自己,只要一点就好;当他真的爱你了,就想他爱得多一些;当他以各种名目伤害你时,会恨得挖心裂骨;当报复过后,希望他过得不要比自己好;当一次次喝斥走他后,又不想他真的走太远;然后当再度走在一起时,却又在为生活而苦恼。   永远都不知足,永远都无法圆满。   我定定地看着眼前这张脸,想要看透究竟是什么原因,让我如此割舍不下,又这般痛着?   “在看什么?”他问。   移开目光,头靠在他的肩膀上,他也不再问,手将我环紧。   “许子扬,你觉得累了吗?”感觉他的身体僵了下,耳旁传来他的声音:“什么意思?”我勾起唇角,笑容极浅,“我们兜兜转转多少年了,你对我是否已经觉得疲累?”   身体一紧,人被他从怀中拉了出来,“浅浅,你想说什么?你又要赶我走,还是离开我?”他的脸上有着急迫,眸光锐利,紧绷的心弦终于松开,他还是紧张我的。转开视线,弱了口气,“我以为你会因为我跟你妈吵架这事......”   “你到底在胡思乱想什么呢?我怎么会对你觉得累?明明就是你一副拒人以千里之外的样子,我靠近你一步,都满身带着寒气。我睡沙发睡了半个月,夜里着凉咳嗽,都没见你出来问一下。”说到后面,他似很委屈。   “我不是有给你买咳嗽药水?”   “在哪?”   “在......”我的视线转向门边,今天下班时去药店买的一袋药,在进门时听到厨房有异状,随手扔在了那里,如今还孤伶伶地躺在地上,包括许夫人那个箱子。   他顺着我视线看,在搜寻到地上的医药袋子时,眼中藏了暗喜,起身走过去翻了翻,就将袋子提了回来。就着说明书,将咳嗽药水喝了一口。不难察觉,他的唇角轻扬着弧度。   我沉吟了下,还是决定把事摊开了讲。“知道我为什么和你妈吵架吗?”他回过头来困惑地看着我,不由心中叹气,“今天下班回来,你妈在炉子上烧水,人却睡着了,你知道这有多危险吗?如果我再晚点回来,而你又不在家......”   后面的话,不用我说,他也能明白。安全意识非常重要,容不得半点马虎。   他点点头道:“我会跟我妈仔细说的。”   “你可知道她有在服安定药?”迟疑再三,还是问了出来,但见他脸上的神色,显然是早已知情了。他眼中暗藏着痛楚,唇紧抿,“她在我父亲进去后,精神状态一直不好,整夜都睡不着,那药是我找人给她配的,没什么副作用。”   我不由气结,药还是他买的?“你是不是脑子坏了?那是你妈,你给她买安定药?还没副作用,你没看到她眼底下阴影是有多深?我看她走路都在打飘,这样下去,迟早要出事。许子扬,你不能一味的用隐忍来溺爱你母亲,她需要走出这所房子,走到阳光底下去。甚至,我觉得她可能需要一个很好的心理医生。”   “我妈没病,不需要医生!”他突然冷了声音,脸也拉了下来。   我被气笑了,“许子扬,你就讳疾忌医吧,反正害得人是你妈,跟我无关!”手撑沙发两旁,起身就想走,跟这个人是再讲不通道理。可没走两步,就被他从后拦腰抱住,又扯回了怀中,一屁股坐在他腿上,他的双手紧紧环住,两人身体搅合到无一丝缝隙。   唇被他侵占,堵得严严实实,我用力挣动也挣不开他,恨得只能去抓他的头发,可哪里有用,怎么都挡不住他攻城掠地般扫略,后来也放弃了挣扎,他却缓缓松开了。   “浅浅,”他平息了呼吸后,将下巴搁在我肩膀上,脸贴着我说:“我也知道我妈这样下去不行,可是在我把父亲救出来前,一切劝解都是徒劳。她就是心病,以前我觉得她把身份、地位、节气看得比什么都重,可是现在我知道,那些都比不过我父亲在她心里的地位。她是以一种几近膜拜的心态来爱我父亲的,她无法接受我父亲被这般错待甚至侮辱,可又无能为力,在这种焦虑心灰意冷情况下,所以才会如此的。”   侧过脸,与他星眸对上,那里头敛藏的不是风暴,是成熟男人的隐忍与艰苦。在这件事中,他其实是最痛苦的人,对他父亲身遭陷害一事,即使责不在他,定也内疚。苦苦周旋半年之长,救父出来之日遥遥无期,母亲又深陷忧伤不能自拔。可以说是在外四面楚歌,在内则焦头烂额,难怪他眉间的皱褶深到抚不平。   “浅浅,我知道你是为她好,但是方法行不通的。如果我提议,她会越加反弹,从未看过她如此脆弱的一面,真怕她......”   “许子扬,你相信我吗?”我定住目光看他,见他点头后,又道:“那把这事交给我,你只要不干预就好。”其实,他愿意接受我的提议入住这所房子,除去我的原因外,还有一层是考虑到他母亲吧,他也害怕他的母亲在他不在的时候发生意外。   这晚我们算是达成了一致,而我与许子扬也在裂痕之间迈进了一步。   第二日,我如往常般下班回到家,见屋内房门紧闭,只蹙了蹙眉,就放下包去厨房。垃圾桶里扔着外卖盒子,已经见惯不怪,每日午餐都会有一家固定的外卖店送餐过来。做好晚饭后,就去敲许夫人的房门,意料中的无声无息。   过了两分钟,加重了敲门,仍没动静。等我第三次敲门时,里头传来了异动,很快门被打开,许夫人怒问:“你到底要做什么?”我平静地回:“吃饭了。”   “不吃!”她甩手就想关门,我手一顶,推住了门,面无表情重复:“吃饭了。”   “我说不吃!你聋了?”   我冷笑了声,“既然住在我这里,就得按我规矩来,我说,吃饭!”   她转身就往内,我把门轻推开了些,就站在门口看她翻箱倒柜着,嘲讽地问:“找行李箱?那天你把她丢在了客厅,我给扔在储物柜里呢,需要我帮你提出来吗?”   许夫人满脸怒容瞪着我,嘴唇动了动,却没开口,只是大步朝我走来,经过我身旁时重重撞了下,幸亏我有防备,及时拉住了门框,就是如此还往后一个趔趄。   等看着她从储物柜里翻出了那个行李箱,我才靠在门框上漫不经心道:“走吧,等他回来见你不在一问,我就告诉他说你因为不肯吃饭,闹脾气离家出走了。”   “余浅,子扬为什么就看不清你这尖酸恶毒的一面?”   “尖酸恶毒吗?”我笑了笑,“是世道变了,还是许夫人你的观念有偏差?下班回家做好晚饭,来喊你一块吃,你一副穷凶极恶的神态,被我两句话一说,就撒手要走。敢问许夫人一句,除了走,你还有别的招数吗?”   许夫人的表情顿时仿佛像吃了只苍蝇一般难看,却又被我堵得说不出话来。   我收敛了脸上的讽意,认真道:“我知道你不喜欢我,诚如我也不喜欢你,可是没办法,现实就这么残酷,我们目前只能暂时停在这同一根绳上,至于以后姑且不论。你儿子目前的处境如何,相信你比我清楚,你是要他在外艰难苦撑,回来还要心忧你的情况?你看不到他担忧的眼神,还是看不见他对你的心疼?许夫人,你于心何忍?”   任何事总有切口,许夫人的切口就是她的儿子许子扬,要想打破僵局,唯有攻心为上。一席话下来,面前的妇人脸上表情从极怒变得怔忡,可见她是听进去了。   “如果你不想拖垮他,那就暂时放下所谓的骄傲、难过、自尊等等外在情绪吧,在这个屋子里,除了我,也没别人。你无需强自武装,亏待了自己身体,一旦落下病根,最后还是给他添上一笔负担。如果认可我的话,箱子放在原地,先过来吃饭吧。”   我转身走进了厨房,抚了抚腰侧,刚才被那一撞搁在门把上了,有些疼。有意延缓了些时间,等我端着饭菜走出去时,许夫人已经面无表情坐在了餐桌前。   放下碗筷后,我也不看她,径自埋头扒饭。但眼角却时刻注意对面的动静,起先她只是坐着不动,后来还是举起了筷子开始夹菜,吃得很慢,动作却很优雅。我抿了抿唇,作战计划第一步,成功!   有意放慢了速度,差不多与她同时吃好,见她把碗筷一放就打算起身,我及时喊住:“等等!”在她犹疑的目光下,我朝桌面上的碗筷指了指道:“丑话先讲在前头,我希望既然同住一个屋檐下,那么力所能及的事不妨做一下。不要求屋内打扫这些,最起码中午能自己动手做点吃的,不要老喊外卖,而吃剩下的碗筷清洗一下。留到晚上我回来,油渍会很难洗。”   许夫人在明白我意思后,脸上出现难堪,转而变成恼羞成怒,抓起碗筷就大步朝厨房走,很快里头传来了水声。我不由莞尔,其实并非我跟她计较这些,多洗一双筷子一个碗不会怎样,而是看不得她碗筷一放又去房间面壁。   那间沉黯的内室,已经长久没有透过气了,就算人没病也会呆出病来。但也不能逼得太紧,需一步步来,否则只会起反效果。   希望自己的苦心不会白费吧。   ☆、38.距离从未缩短过   许夫人的变化是明显的,她与我的关系虽然没有变得和睦,但可看出她在隐忍着。隐忍与厌恶的人同在一个屋檐,隐忍不习惯的生活慢慢变成习惯,隐忍将悲伤沉淀进心不再流露在外。我默默看着,没有去左右,这对她来说已经是极大的进步。   人不是生来就高贵的,走在云端太久,跌下来时会疼,但那疼总得自己忍过才行。所以许夫人要走出那个旋窝,终究得靠她自己。   其实归根结底,她的改变都是为了自己儿子。许子扬在看到母亲有如此变化后,不曾一次私下里欣喜地问我是用了什么办法解开他母亲心结的,我只抿唇而笑。   可我的笑容终结于那天晚上回到家,发现房子内空无一人时。里里外外找了好几圈,都没找到许夫人的身影,去她房间翻查衣物和行李箱,也都在的。打许子扬电话又打不通,一直没人接,不是设置了静音,就是喝到昏天黑地了。   告诉自己要镇定,可能只是出去办个什么事,一会就回来了。但等到天黑,时针指向八点整时,都还没见人,我坐不住了。不祥的感觉充斥我全身,一遍遍地拨许子扬号码,终于在响到第十遍时,那头接了起来。   “喂?浅浅?”沙裂的嗓音伴随着轻咳,他的咳嗽因为酒精始终没好全。我顾不得其他,只长话短说:“你快回来,你妈出去到现在都没见人。”   他回来得很快,进门时额上冒汗,“怎么回事?”   “我下班回来就见家里没人,她的东西都还在......”   “为什么不打我电话?”他急声打断我,神色阴鹜又焦急。我深吸了口气,不与他计较,只道:“你看看手机,我打你多少个电话了,回家找不到她就给你打了。”   他一怔,随后说:“抱歉,是我太急了。”转身欲走,我紧步跟上。到了楼下后,说好分开在附近找一圈,十分钟后在楼底下碰面。可我沿着人行道,各个角落都查看了,也不见许夫人踪影。回到公寓楼下时,发现许子扬还没回来,就朝他的方向寻过去。   转过一个弯,到得路口就看到他身影了,对着电话在与谁说着什么。很快他面色大变地去拦车,我连忙跑上前,他看了我一眼,先后坐进了车内,报的是前方两个路口的地址。等到从出租车内下来,就看到马路中间围了好大一群人,指着那中间在议论着什么。   起初我还疑惑,但看到许子扬惨白的脸色时,忽然顿悟过来,不敢相信地看向那人群,不会是......沉浓的身影越过我,一步步往那走去,若仔细看可看出那垂在两旁的手在微颤。心中涌出巨大的悲恸,如果许夫人出事,他要怎么办?   几乎是带着蛮横地拨开人群,走到最前面,果然是一起交通事故,车子翻仰在地,车后一大摊血,那处有没有人因为被车子挡住看不到,交警站在里面维持着秩序,耳边依稀有围观的群众在说:“真是惨啊,那辆车直接从她身上压过去了。”“也不知道有没有救,看着像是没气了。”   许子扬定定地瞪着那车后的位置,两脚抖的不行,却不敢过去。我双手插进他臂弯,扶住了他,当看清地上躺着的血肉模糊的身影时,他再也忍不住,拨开人群冲到旁边,撕心裂肺地吐起来。   我强抑难受在旁等着,直到他再吐不出时,才上前轻拍他肩背,却被他往旁让开了一步,躲掉了我的手。我怔在原地,他转头看我的目光里是浓浓阴霾,我读出了其中的意思,“你怪我?”直接开口问。   他侧转过头,抬手擦了擦嘴边,举步就走,从未有过的冷漠疏离。   “许子扬,躺在那的不是她,你怪我什么?”   他倏然转身,眸中射出的是寒光熠熠,“你希望躺在那的是她?如果不是你提议打开心结走出去,她会一个人独自出门?你知道吗?我宁愿她像以前那样自闭固守,每天吃着安定药过日,也不要像现在这般惶惶不安心惊胆颤地找不到她!”   话说完,他转身就走,走了几步手机铃声大震,他接起后不过两秒就冲向了路口,看都没看我一眼坐进了一辆停在路边看热闹的的士。等我反应过来,出租车已经扬长而去,我只愣了一下,就坐上了另外一辆,让司机紧跟上前面那车。   汽车开了很长一会路,都不见到目的地。从市区慢慢开进了郊外,等到车子停下时,我终于知道终点是哪了——看守所。   下车时,正好看到许子扬往看守所那边跑,黑暗中有个男人身影迎了上来,仔细辨认才认出竟然是很久没见的程磊。他朝一个方向指了指,许子扬就往那边跑了,我迟疑着脚步想跟过去,遇上程磊朝我这边看来。   看守所门前的路灯算敞亮,他只愣了一愣后就走了过来,“余小姐,好久不见。”   我只好停在原地与他寒暄:“好久不见。”目光却仍向那边飘,依稀可见那处有两个身影,高的那个不用说肯定是许子扬。程磊在旁解释:“子扬打我电话,之前有过一次许夫人独自站在看守所门外的经历了,我到这里一看她果然在这,就通知他过来了。”   我们站了很久,才见许子扬环着他母亲往这边走,从许夫人轻颤的身子以及满眼的红肿来看,应该是刚哭过。他们径自越过了我,连余光都不曾给我一个,我侧转头看那紧紧相依的身影,逐渐离我越来越远。   原来,我与他们的距离,从未缩短过。   程磊有开车过来,他倒是没把我落在那里,上车时我看了看,坐在了前座。车内无声沉默,可清晰听到后座上两人沉重的呼吸,一直到我公寓楼下,我独自上楼时,听到许子扬在身后与程磊说着话。   进门后,把门轻轻掩了下,直接走进了卧室,倒头躺下。   没过一会,外面就有细声传来,是他们进来了。接着脚步走动声,直到旁边的客房门被关上,屋内陷入了窒息般的宁静。胃又隐隐抽痛了,是神经过度紧张,也是晚饭根本就没吃几口,卷缩在一起,将被子蒙过头。   不知过了多久,感觉有人在拽我被子,以为是做梦,使劲揪住,与那人做着拔河,但最终不敌对方力气,被子被揭开。昏暗中眯开眼,黑漆的身影在我头顶,看不清脸面。我翻了个身,背转过去,闭上眼。   可他却不放过,将我从床内拉拔起来,贴着我的耳朵吐息:“我熬了粥,吃了再睡。”我稍稍睁开了些眼,往床头柜上飘,果见那里放着一碗白粥,上面撒了葱花。我不作声,轻挣开他,坐直了身体,端起粥开始喝。里面加了盐,不算难吃,但有点熬糊的味道。   很快一碗粥见底,抽痛的胃舒服很多,我又倒头在床。却没听到他离开的脚步声,他就坐在床沿,过了好一会才听他道:“浅浅,对不起,刚才我是太急了,所以才......”   所以才什么?我唇角掀起嘲讽的弧度,连他都难自圆其说下去了吧。人家说贫贱夫妻百事哀,他不至于到贫贱,我和他也没成夫妻,可是那深浓的哀却滚滚而来。这件事不是偶然,而是必然,就是她母亲不出这事,早晚也会有此一劫。   根本就是理念不同,我认为对的,他未必就持相同意见。就拿他母亲来说,他认为只要她能够安宁度日就好,哪怕给她配安定药,也不是什么大事,或者说这是他们母子相处的戒律;而我却妄自尊大地试图打破这戒律,所以一旦有事发生,矛盾冲突点全聚集到了我身上。   我将脸埋进被子里,低声道:“许子扬,我很累,想睡了。”是真的累,人累心也累,有谁在努力付出后却得不到回报,而且不止无回报,反而得来怨怪时,会不觉得累呢?   身后一重,一只手臂环住了我的腰,将我拉进了他怀抱。他紧紧抱着我,声音有强抑地嘶哑:“浅浅,你不要这样,我是当时被吓坏了,以为那车祸里出事的是我妈。你不知道我当时有多恐惧,哪怕后来在看守所门口找到她,我心里都觉得惶恐不安。这不是第一次了,上回她在那里坐了整整一天,我父亲进去到现在,她一次都没瞧上。   无法想象她的心里有多焦虑与枯竭,刚才她只哭着说想离父亲近一点。我听着特别心酸难过,可我不能有情绪,还只能安抚着她。走出房门时我就只想到你,想跟你说说我的感受,想跟你道歉我的态度,却发现你蜷曲在床,手揉着肚子,就知道你定是胃炎发作了。赶紧去熬了粥,这中间前前后后进来看你几次,你都睡着,不知道我有多心焦。   你知道我最怕什么吗?最怕的就是你满身都透着拒绝的冷意,原本自己的情绪不想讲给你听。可我若不讲,你又要将我推到心门之外了,我好不容易才能站回你身旁,你不能又因我一次过错而将我判死刑。”   早知道他巧舌如簧,可仍然不能控制冷硬的心,又在逐渐柔软。他在耳旁絮絮叨叨地讲着这些日子的窘迫与困境,就如当初我动盲肠炎手术后他睡在旁边床上那般,没了硝烟纷飞,只剩细细的安宁。   ☆、39.蹩脚的借口   这一夜,睡得不太舒服,因为某人的手臂始终横搁在我的腰间,身后胸膛贴得极紧。他的呼吸微微沉重,许是累极了的缘故。长时间保持一个睡姿的下场,就是醒来时浑身麻木,半边身体如针扎般疼。   一扭头就是一张微带胡渣的脸,长长的睫毛盒盖住那双幽深的眼眸,少了强势的气息。这段时间他委实辛苦,整个人瘦了好几圈,手不由摸上他下巴,微微扎手,手指又去戳他的脸,不知为什么,觉得这个样子的他有种沧桑的成熟性感。   一个晃神间,手指被咬住,某人虽还闭着眼睛,唇角却已上扬。我想缩回手指,但被他牙齿磕着,不松也不紧,懊恼地问:“你早醒了?”   惺忪的眼眯了开来,眼角弯起,松开了撩人的牙才道:“有人乘我睡着了上下其手,能不醒吗?”我一记肘子拐在他腰间,怒瞪:“我哪有?”虽然有摸了摸脸,但也不至于上下其手吧。他突然靠近,飞快的在唇上一啄,然后侧躺着眼睛微眯,表情很享受。   这人从哪学来的痞子气?但......真的好久没看到他笑了。   “浅浅,你要是再这么盯着我看的话,恐怕我会忍不住,就不是一个吻能满足过瘾的了。”似笑非笑的口吻,眼睛底子里的星火却很明亮,那代表了什么,我自然懂。可刚要坐起身下床,一股蛮力就把我拉了回去,随后他一个翻身覆盖在上。   气氛顿时陷入暧昧弥彰,幽深的眸光逼人灼亮,下一秒,他的气息已铺天盖地袭来,染满我整个思维。足可见,星星之火可以燎原,而漫天火焰又欲来欲上扬趋势,邪恶的手已经探入衣服底下,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声关门声响,尤为响亮,动作骤然停止。   身上一轻,他人已经下地,衣冠不整就跑了出去。我也急急穿好衣服走出去,却见母子俩站在门边说着话,仔细听后不由气结,不过是许夫人将垃圾袋放在了门外。   经过昨晚的事,许子扬已是草木皆兵,一有风吹草动,就惊怕到不行。他在他母亲这件事上,已经听不进任何劝言!轻叹一声,有种无可奈何的无力感。一切又回到了原点。   许夫人经此一事后,又变回了初到时的样子,常常房门紧闭,面容憔悴又萎顿。我没有再干预,但是走进了心理理疗中心。推门而入时,有些意外,接待我的居然是位女心理师,印象中心理医生男的要多一些,因为男人比较理性。   转念一想也了然,女性病患自然是女心理师比较能沟通,也能让对方放下戒心。只是我不是为我而来,是为许夫人来咨询的。   双方首先自我介绍后,她微笑着让我唤她惠芬,随后就步入了正题。我将许夫人目前的情形讲述了一遍,她一边听一边在本子上做着笔录,蹙眉想了下才道:“这种情况,其实最好是让当事人过来一趟,把感知和想法讲出来,才能得到有效的治疗。”   不由苦笑,要是能让本人来,我还至于自己跑这一趟嘛。惠芬看了我的神色后,也了然,她肃正了脸认真地说:“就你现在口述的情况分析,这位女士心理上有很大的阴影,自我封闭,沉浸悲伤,都是步入忧郁症的先兆。人尤其是要与外界互通,心才能放开来,这种情况,最好是家人多在身边劝导与陪伴。”   “那还有其他的办法可行吗?”许子扬现在的情形,也不可能整日都留在家里陪她,对我她又是格外排斥,此法显然行不通。   惠芬想了想后又道:“那退而求其次,利用外在事物吸引她的注意,让她走出房门,没心思沉浸在自哀的情绪里。比如她喜欢看的书,舒缓的音乐,如果她曾经有养过小动物的经历,那就养一只猫或狗,往往人与人之间无法交流的事物,反而与动物能够诉说出来。其实,这个时候的她,最需要的是倾诉。”   这日回家时,我就去宠物所转了一圈,买了一只纯白的小狗回家。将房间里的电脑桌子给搬来了客厅,放在角落里,从网上搜了好多舒缓音乐,将音量开高一些,足以整个房子都能听到。至于书籍,我一时不知该买什么,想等晚上的时候去网上查查看,哪一类的书适合中年女士读的。   不管有没有效,总也得尝试了才知道。   许子扬开门回家时,就被小白的呼喝声给吓住了,我转头去看,只见他瞪着地上那一团白色的肉球惊问:“这是什么?”起身过去抱起怒得毛都竖起的小狗,笑着道:“它叫小白,可爱吗?”实在取名无能,想了半天还是按毛色来取,奇迹般的,它一到我手上就不叫了,乖觉地贴着掌心。   “怎么家里会有小狗?”惊愕了半天,他才回过神来问。   “今天下班时路过宠物所,看着笼子里头的它很可怜,就把它给买回来了。”之所以选狗,主要还是自己喜欢。小时候家里养了条狼狗,也是这么一点小就抱回来的,看着它成长,看着它飞奔,然后看着它......死亡。在那之后,一直没有勇气养狗,偶尔路边看到别人牵着宠物散步,也只是驻足而望。   今天动了这心思,可以说除去为帮许夫人走出心结外,还是在治愈自己。失去后,要有勇气面对,诚如我与许子扬的这份感情。   “阿嚏!”一声之后,又是一声,某人指着我怀中的小白满脸嫌恶神色,“这东西满身都是细菌。”骤然想起他有轻微洁癖,当时听了惠芬的建议,倒是完全把这给忘了。可既然已经买了回来,总不能再送回去吧。   我坚持,许子扬自然无话可说。可是到了半夜,某人钻上我床,怒意横生地说小白爬上了他的沙发!我顿时被气笑了,小白就那么点大,能爬得上沙发吗?他却面不红气不喘地说没爬,但是把爪子搭在上头了,还对着他喷气。   总之就是再怎么说都不肯去做厅长了。我气怒瞪他,就说怎么那么好说话接受了小白,原来是心怀不轨。这只是个小插曲,自前两日再度对他心软,被他抱着睡了一晚后,虽然他隔日又规规矩矩做起了厅长,但也早有了心理准备这天迟早会来。   所以当他在躺下不久后就气息蠢蠢欲动靠近时,只是恨恨在他肩膀上咬,得来他低声轻笑,然后情糜渲染整个房间。久违的**,瞬间点燃了彼此的身体,即使我半推半就,也无法控制那阵阵窜流而过的强烈快感,不过瞬间他就攻城掠地,侵占而入且带着蛮劲。   进入那刻有些微疼,是他太急迫,而那处还干涩着,可他对我身体恐怕比我自己都还要了解,手轻抚勾画,身体摆动,等到一察觉我已适应他,立即就加快了速度。两人身体完全粘腻在一起,贴得没有一丝缝隙,实在受不住他那黑亮的眸光,只得闭上眼避开视线。   可一闭眼,那感觉变得越加细致,而自己的喘息也越加重,他的呼吸也能听得真切。仿佛所有的感觉都凝聚在那一处,也只能任由他主宰着沉浮,随着他上升、降落,填满、空虚。这就是情和欲最迷人之处,很奇特,男人与女人靠的只是某一处的相连,做的也只是单一的动作,却能够让彼此的身体产生莫名的快感。   只是再浓郁的情迷,再极致的快感,也无法消溺现实里逼得人喘不过气的压力。故而即使身体得到欢愉,也一同攀越**,却似乎就是无法达到心灵上的共鸣。这就是我和许子扬目前境况,他在我身上挥汗如雨,眼底有深浓的**,但也有化不开的烦愁。生活将他逼迫如此,又不能就此退缩,他的骄傲也不允许。   说起来,其实我们都该看看心理医生,那样或许心才能豁达吧。   有了小白后,给我也带来了许多不便之处,光吃饭问题,就不好解决。许子扬自然是一副避之惟恐不及的态度,我在上班时只好把它关在专门的狗窝内,以免它肆意“践踏”我屋子。中午会匆匆赶回来喂一趟,下班后再带它出去溜一圈。   可总有预料不及的事发生,有天中午学校临时有事,拖延了时间,急匆匆赶回家时竟然发现许夫人蹲在狗窝前,在拿狗粮喂小白,当时我惊讶地顿在原地。她听见声响回头过来,看到是我后,脸上一闪而过尴尬,然后什么都没说就走进了房间。   当天我就又跑去心理理疗中心,将这情况跟惠芬一说,她笑着建议我不妨偶尔“晚归”一次,看看效果如何。按照她的办法,连着几天中午都拖延了时间回去,虽然不是每次都能撞上许夫人,但看小白那副满足地趴在地上的模样,心里就明白了。   下班后,走在回家的路上,远远看到前方一人一狗的身影有些熟悉,仔细辨认,果然是许夫人牵着小白。我放慢了脚步,这个发现令我欣喜,其实这段时间她的改变是无声的。回家后我总放着音乐,她的房门从紧闭,到露开了一条缝隙。   后来我就买了随身MP3,里面录好了很多首歌,就随意放在茶几上。连着几天都没动静,却有一天我发现MP3的位置有改变过。还有买回来的心灵鸡汤类的书籍,看似原封不动地摆在原位,实则只要有心注意,就可看出被翻动过。   在与惠芬谈过多次后,领悟了一件事。心的迷路,不是靠别人的规劝与建议,是靠自己一点点寻找方向,然后走回正道。许夫人这件事上,我从一开始就做错了,认为把她激发出情绪,就能引导她走出伤悲。实则她是将更深的情绪隐忍起来,心越加封闭,从而才有那天的劫难。   再见惠芬时,她依旧亲切地微笑,告诉我其实这种案例有很多,人总是从客观与片面来看待事物,把认为好的加注给别人,但真正的好坏只有当事人知道。她是个理性的心理师,但最后在我起身要走时,却唤住我说:“余浅,其实,你的情况要比这位女士严重得多。你脸上的笑容太过苦涩,眼中的光芒时而尖锐,时而又脆弱,如果有需要,不妨找我。”   这是我看过惠芬最感性的一面,她的眼中有着温和,还含着担忧。   我笑着点头,人生何幸,又多了一个朋友。   ☆、40.风光不再(为小新2011更)   虽从无语言交流,但就像是约定好了般,我在中午也不再赶回来,下班后会稍稍迟些,尽量等许夫人带着小白散步回来再进家门。如此可也算走进了平和状态。   许子扬那边似乎也有起色,不管他通过何种渠道去周旋,至少他父亲这事是渐渐走入了章程,从他脸上偶尔的笑容可窥得一二。终于这天,他一进门就拉了许夫人坐下,说他父亲再过几天就能出来了,让她做好准备。   不用说,许夫人神色是激动万分,抓着他的手问具体情况,消息是否准确。这个答案对她来说,已经等待太久,但仍然没有放弃等待的。   到了夜里,许子扬搂着我久久不说话,心却跳跃得剧烈。我知道他其实心情也激动,努力了这么久,终于可算守得云开见月明,即使前景依旧不乐观,至少能把他父亲保出来已经是跨越了很大的一步。   等到平复下来后,他才开口:“浅浅,等我父亲出来后,我会离开几天,把他和我妈送回C市去。经过此一役,我想我父亲也无心再滞留在此,C市那边老爷子虽坚韧,却是身体大不如前,你是跟我一同回去还是留在这里?”   心中一窒,他做这样的安排在常理,留在省城这边确实诸多麻烦,许父与许夫人回去C市,或许才能得到平静。但听他的口吻似有着去意,仿佛这一去就定了什么似得,而且他最后虽是问句,却有种想要我陪同的强烈感觉。   但是,C市......那块埋葬了我所有伤痛与悲哀的土地,我还有勇气踏上吗?惠芬说我脸上的笑容太过苦涩,眼中的光芒时而尖锐时而脆弱,那是因为心中的毒瘤始终没有切除啊。   许子扬,这个躺在我身边的男人,由始至终都没有向我解释顾卿微这件事,所有的感官认知,都是我通过自己的观察与猜测来恒定的。但这些都不是出自他的口,我消失的那一年半,他或许愧疚,或许迷茫,或许痛苦,也或许忏悔,可始终都没有舍弃顾卿微。   该说他是情深义重呢,还是他本就心中拔不掉顾卿微这根刺?   其实能够理解,谁无少年情怀时,最初的最初,他先爱上了顾卿微,不管后来为权还是为名或自身利益,筹谋天下,搅翻政局,扳倒丁年鹏,有一点始终没变,他对顾卿微有着怜惜。诚然他现在爱我如斯,我也不再怀疑他的爱,但顾卿微始终都是我与他之间的隔阂。   有些事,不去提并不代表就一无所知,半年多前他意识到许家出事时,在能力范围内为我谋划,对顾卿微自然也做了一系列安排。否则顾卿微如何能够安稳治病,身旁还有体贴照顾的人。   那次顾卿微找我摊牌之后,我后来又去了那家医院,不说想调查什么,只是不想一再被有心人蒙蔽,我完全有理由怀疑她的动机和行为。却被我发现那天看到的那个男人,其实也是那家医院的医生,仔细一打听,就得知原来那名医生是从国外回来入驻这家医院的。时间上一推算,基本上与当年事发时间吻合,极有可能就是参与顾卿微制药研究里的一员。   另外,还得知一个意外的讯息,居然顾卿微一直都住在这家医院里,在VIP病区,她有一个特有的病房。至于什么病症需住院这么久,那已无需再猜测,自然是血症。这件事仔细一想,也不会太过意外,当初那场车祸几乎要了我的命,我们身体里有着子母蛊,恐怕受蛊牵连,她也差点致死。   后来我体内的蛊莫名消亡,于我来说是件好事,但于她来说却是致命的。也可以说,她因为血症苟延残喘着活在这世上,如果没有发生那件事,我也许会对她抱以同情,她的命运确实悲惨。可谁的命运又好呢?老天爷一手主宰了每个人的命运,笑看着我们浮浮沉沉。   从医院出来后,我深思了很久,可以肯定这期间都是许子扬在照顾她,他对她不管有没有情,还余着责任。事情可以想得很通透,但却无法控制心中的介意,尤其是,他从未对我坦白这些事,总是避而不谈。   心的距离,往往就是一念之间,那个晚上,我没有答应陪他一起回C市,选择留在这里。从他的轻叹中,可以听出他有些失落,却又拿我无可奈何。若换了以前的他,可能会强势恶霸地不顾我意愿,直接压了人就走,但如今的他却只是背后叹息。   就如我不会再像曾经那样虐来顺受,什么都隐忍。在时间的洪流里,我们都改变了,情感的牵系看似牢固,实则岌岌可危,随时都有可能因为什么而绷断。   那天早上,许夫人起得很早,头发梳理得光顺,身上的衣服也有意打理过,看起来挺精神的。是程磊到楼下接的我们,抵达看守所门口时,时间还很早,许子扬说要到中午,于是就等在外边。从许夫人凝望的神色来看,没有一丝心焦,只是带着虔诚的目光等待。   终于有警卫出来,许子扬上前与人交涉,他朝我们示意了下,就先走了进去。我看到许夫人双手紧握到发白,走上前轻声劝:“别紧张,他们很快就出来了。”她神色微怔了下,向我看来,唇动了动,却没出得声音。   就在这时,程磊一声提醒:“出来了。”我们同时扭头去看,两道身影从那门内缓缓而出,目光凝聚其身,这是我第二次见他。上一回,我卑微到底,在他身前鞠躬哀求,他是那么的高高在上,肃穆的不是神态,而是气势;这一回,他少了当年的沉稳肃杀,眉眼中尽是憔悴,当真是再见已是惘然。   他的视线在我身上滑过,落在许夫人脸上,只听身旁传来一声哽咽:“书记......”人影晃动,她已经急走上前,却又止步在许父跟前,身体微颤。“苦了你了。”许父环住了她,虽无哽咽,眼中却难消痛楚,许夫人在他怀中失声痛哭。   这种情形,只要是在场的,都看得心酸。微转目光,看向站在旁边的许子扬,他始终唇角带着笑,柔和地看着他父母。想必这一刻的相聚,对他来说,也是等待了太久。   回程的路上,仍可听到许夫人的抽泣声,但已是平静了很多。眼角余光中,她就靠在许父的肩膀上,无限依恋又无限满足。他们相爱,无庸置疑,都说老一辈人的情感太过含蓄,更多的是亲情,但看他们,我觉得其实爱情不分年龄,不分界线。   许父曾用宽厚的肩膀支撑整个家庭,到得如今落魄时,仍然紧紧环住自己的妻子,让她靠在肩膀,听她轻声哭泣,眼中是包容和疼惜。   车子停在公寓楼下,许子扬走下车,环住我的腰低声嘱咐:“我离开这几天,你自己留心关好门窗,记得按时吃饭,记得少让小白跑床上去,最好是把它给送走。”   我忍不住笑起来,这人在小白这件事上,特别孩子气,也始终与小白不对盘。每天他回来,小白一如既往地吼,完了转个身又跑他脚边溜达,气得他多少次提议要把它给送走,但都没成行。   最后他俯下身在我唇上轻啄,压低了声音说:“还有,记得想我。”   等他坐进前座后,后车窗被摇下来,许父坐在里面向我颔首,慎重地说:“这段时间,十分感谢。”许夫人也朝我看来,嘴上虽没说什么,但看我的眼神柔和了许多。   我微笑致意,只道:“一路平安。”   车子渐渐远去,淡走在我视线中。许父的致谢让我觉得欣慰,做一件事可不求回报,但求对方能够理解,足矣。   进得家门时,小白欢跳着拱到我脚边,倒是冲淡了我落寞的情绪。把它抱起来,不知是不是许夫人喂得好的缘故,一段日子下来,只见它长膘,抱在手上沉了好些,越发像个肉球了。拿手指戳了戳它脑袋,“小家伙,这回你的冤家走了,你也没处捣乱了吧。”   它自然听不懂我话,在我手掌上拱了拱,以示讨好。   第一个晚上,屋内的安静让我沉闷,许子扬在抵达C市后拨来一个电话,后面就悄无声息了。想是回到C市,有很多事要安排吧。   周一,如常上班,生活如常运转。老师这个职业就如此,当心情低落时,依然要微笑着;当不想说话时,依然要兴致高昂,言语清晰,热情饱满。课堂是老师的舞台,站在讲台上的我,其实是个演员。一人承担了编剧、导演、幕后,以及演员一职,这是个独幕剧。   强撑精神一天下来,周身觉得疲惫,手机上除了几个骚扰短信外,没有任何多余的。走出校门时,随意一瞥间,蹙起了眉,角落里班上的钱小舟被几个稍高的男生围堵在那里,似乎在逼迫着什么。   至从与林翔谈分手后,就再无与他有过交集,可到底钱小舟是他外甥,我不可能坐视不管,尤其我还是他的老师。走到男孩们的身后,呼喝了一声:“你们在干嘛?”   ☆、41.他为什么不告诉我?   钱小舟看到我时眼睛一亮,立即朝我大喊:“余老师。”围堵的男孩们神色惊慌地向我看来,学生对老师的恐惧是一种养成,有时候甚至老师的话要比家长还来得有效。从他们衣着上看,可辨认不是本校的学生,而块头也高许多,应该是初中生了。   他们其中一人发狠话:“钱小舟,你等着!”随后就准备跑走,我眼明手快拽住那男孩,把他上上下下打量,“余乐?”男孩神色一惊,抬眼向我看来,等辨认出来时开口一句就是:“你没死?”随即反应过来什么,用力想甩脱我,这时候其他男生都已跑开。   钱小舟在旁小声说:“余老师,就是他带头向我讹诈钱的。”   我将钱小舟安抚了离开后,就拽着余乐到僻静处,又一次把他打量了遍,如果不是那张与我有几分相似的脸,我还真难认出他来,没想到当初在医院见的低矮着头的男孩,居然长成这么高个了。而且......讹诈?!他从哪里学来的?   有些事我不想去碰触,但依然还是会在不可预料的时机里遇上。就比如父亲这事,当初他为眼前这个男孩,不惜将我推入火坑,尽管事后他打电话给许子扬,可最终的结局却是悲壮惨烈。我身上发生的悲剧虽是必然所趋,但对父亲,无法做到不介意。   有意的规避开他的消息,不曾打探,想着就各自安好吧。可避开了,不等于血缘关系尽断,站在眼前满脸乖张,桀骜不驯,甚至带了点戾气的男孩,是我同父异母的弟弟。我能当刚才的事完全没有发生过吗?我不能。   板起脸,肃穆了神色问:“为什么要带头勒索低年级同学的钱?”   他瞪了我一眼后,怪叫道:“你管得着吗?”我冷笑了声:“你看我管得着管不着,你的校服上刻着学校的名字,需要我去你们学校走一趟吗?全校批评?记大过?”   可他却满脸不在乎地说:“记就记,反正我也不想念了。念书老没意思的。”   不由气结,叛逆?逆反心理?真心没处理过此类青少年问题。“你不念书想干嘛?混社会?别想跑,今天不把这事说清楚了,我就......我就打电话找你父母去!”   “我父母?”余乐尖声反问,随即满面嘲讽,“我有吗?他们都死了!”   我心中大惊,脚下一个踉跄,告诉自己不会的,抓住他的胳膊问:“你胡说什么?”   “我有胡说吗?至从那次我被小雪她爸抓走后回来,妈妈就跟爸爸天天在家吵架,后来爸爸不知从哪得知你死的消息,然后跟我妈大打了一架,那之后我妈就一走了之,再也没回来过,爸爸整天只知道喝酒,从来不会管我,这不等于都死了。”   我怒得一掌拍在他脑袋上,“有你这么说话的吗?咒自己父母死?”刚刚失率的心总算回复,就算对父亲再怎么怨,也不希望他不在这个世界上。   余乐被我拍得眼中微露惧意,到底还只是个十几岁的孩子。怒声喝斥着让他带路,现在这个情况非我能独自处理,如果父亲不管束,他这个宝贝儿子迟早走上不归路。等走进那个家门时,我算是知道余乐这小子为何叛逆了。   屋子里逼仄的腐朽气息,烟味、酒味环绕,而显然里面悄无人声。余乐回家后就懒散地往沙发上一趟,也不管我,耳朵里塞着耳塞一边哼曲一边还翘着腿,一点都没个学生样子。一直等到天黑,门才从外面被推开,我转首去望,愣了两秒。   印象中的父亲,衣冠束整,面容姣好。眼前这个男人,却是满目沧桑,背微驼着,老得不像样子。他手中还提了两瓶酒,是超市那种低级的白酒,看清我脸面后,他手上一松,酒摔在了地上,翻滚了几下才停住。   而他整个人开始如风中树叶般颤抖着,眼中是不敢置信。   我沉肃地站起来,轻声道:“我没有死。”旁边传来某小子的尖锐嘲笑,我没理会他,只是平静地与父亲对视。不知为何,在当初看到母亲那般激动时,我会觉得心痛,但看着这个赋予我生命的男人,哀戚而痛苦的神色,却心无异样。   是我的心变硬了吗?还是一再被世事催磨,早已失却了原来的本心。   等他情绪平复了些后,我才简单讲述了些车祸后的遭遇,谎称事后失忆直到前段时间才恢复,这个借口于他来说要好接受一点。也不等他多感慨,就将余乐这事向他提起,这本是我来的目的,离开前语重心长道:“既然你当初那么宝贝他,现在就该一如既往的呵护,而不是让他逐渐走上邪路。”   从余乐的话中可听出,这个家庭的破灭,是从我出事以后开始的。可能里头有父亲的愧疚在内,但我绝不会把这个包袱背在身上,家庭与夫妻的问题,在于他们本身。谁能有那么大的本事,去主宰别人的人生呢。   后来连着几天,我有问钱小舟,得知余乐都没有再来找过他麻烦,暂时也算放下了心。可心里却是揪着隐有不安,许子扬回去这么几日,居然没有再联络我。   走在回家的路上,心神不宁,眼皮也直跳,感觉有事要发生。途经某处,随意间的驻足而望,对面的某道身影似曾相识,等我仔细看时已经坐进了车内。有人从会所走出来,然后也坐进车内,车子扬长而去。   若有所思,那个从会所走出来的中年男人我认识,正是那日看到的何老。只是,他们怎么会有交集?难道是我看错了?带着疑虑回到家,又从口袋里掏出手机,迟疑了下,还是没忍住,开始一个数字一个数字按他的号码。   哪知响了很久,都没有人接,一直到中断语音传来,我没有勇气再拨一遍。夜里就开始浑浑噩噩的做梦,梦境一个又一个,等感觉到震动时,才反应过来是枕头底下的手机在响。摸出来时手一滑,电话已经接通,我拿起时眯眼看了看,贴在耳边;“喂?”   可对面却不说话,无声使得气氛凝滞,当我听到似有抽噎声时,惊声问:“许子扬,你怎么了?”随后传来沉痛到极致的声音:“浅浅,老爷子没有了。”   ......   老爷子这个名词,一直只存在于他们的口中,我从未见过。但从几次事情来看,他是个很严明,很有原则的人。不敢说去窥探这是个怎样的人物,但也从未想过第一次见,是在黑白的照片中。   是程磊到车站来接的我,一见面从他沉郁的神色可看出,事情是真实发生了。在去许家老宅的路上,他大致跟我讲了这几天发生的事。   原来许父从里头出来,除去许子扬在外不停走关系周旋外,其中老爷子起了不小的作用。他一生从未求人,为了自己的儿子,向曾经的老战友低头求助。可此一时彼一时,许家再不是当初的许家,曾经有多风光,落魄时就有多遭人践踏。   哪怕是曾同生共死过的老友,交情再深,在许父这件事上也都规避开来。老爷子在半年多里几乎踏遍了所有老友的门,也受尽了别人的奚落,他一直坚撑着,没人知道他其实早已病入膏肓。当初许子扬身受重伤一事就对他打击颇大,后来又发生许家落败萧条,看尽人脸色,他早已要撑不下去。   所以在许父回家当晚,他就病重了。再好的医生,再好的医疗设备,也救不回油尽灯枯的老人,所有人都只能悲哀地等待他慢慢闭眼。   听着程磊讲这些,心中有个声音在问:他为什么不告诉我?   许家老宅,没有想象中的那般巍峨与壮观,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大房子。白色的绫子,黑色的绢花,哀戚的音乐在流转,我在灵堂前看到了许子扬的身影。落寞、萧然、悲恸,这些都不足以形容他,是如遗世独立般的孤绝。   心顿然抽痛,他为什么不早告诉我?如果早说的话,哪怕这块土地再难让我忍受,我都会立即来到他身边的。很压抑,也很难受,他最悲恸的时候,我不在他的身边。   目光略转间,顿住,熟悉的痛又开始泛滥了。那处的角落,人群中站着的身影不是顾卿微又是谁?她在这里!她的目光哀戚而又忧伤,却是只凝在他身上。这么大的事,他到最后才告知我,而在那之前,顾卿微早已赶赴而来陪在他身旁?   那么我究竟为什么要站在这里?不是天大的讽刺吗?   想要凄然而笑,发觉连嘴角牵动这个微小的动作都不能再勉强,恍然摇头,转身朝大门方向走。身后似有程磊的轻唤,我已无心再驻留。   “若若,别走!”嗓音刚落,手臂就被抓住,清冽的气息环绕而来。   我缓缓回头,凝目在许子杰脸上,那眼中的剧痛几乎要溢出来,下一秒,我被他拉拽进怀,紧紧抱住。只听他在耳畔哽咽着说:“若若,是我们太没用,才会让老爷子......”   其中的自责与愧疚,让我难抑鼻酸。   ☆、42.谁比谁心机(为碧海蓝天986更)   我们坐在老宅院子的角落里肩靠肩,许子杰说顾卿微是自己跑来的,不知是谁通知她老爷子去世的事,比我只早到了一会。早上设的灵堂,没人注意她是怎么进来的。   我侧脸凝看他,久久不说话,他问:“看什么?”   “为什么你每次都帮他解释?如果让我就此误会离开,那样......”   “那样我就有机会了吗?”他勉强笑了笑后又道:“若若,真不是我崇高,事实上在那段以为你失忆的日子,我也不想做你老哥,可是没有办法,你那么痛苦,那么悲伤,我心里揪得很,也跟着你疼。就如刚才,我看到你看她的眼神,就知你想岔了去,你那悲绝哀漠的眼睛,钻得我心很痛。我能就这样任你离开吗?我不能。”   徐徐缓缓的声音,带着沉痛的音质,缭绕在耳畔。这个男人爱我,毋庸置疑,他以包容来成全我的爱,不止一次想,为什么我不爱他呢?他是真正许我唯一的人,即使曾有伤害,他也不是直接谋划人,充其量只是帮凶,并不是不可原谅,事实在后来点滴的相处里,我已原谅他。   可是,我偏偏不爱他。爱情的世界,没有为什么,只有爱或者不爱。他看出我眼中的情绪,伸手将我拉入怀中,低叹着说:“若若,不要对我抱歉,你不爱我这件事无法改变,是我一开始就错过了你,所以我只能尽我所能来成全你的幸福了。”   那么,你的幸福呢?我在心里轻轻问。   忽又想到一事,抬起头问他:“你在部队里是不是也遭遇打压了?”许子扬说许家是棵大树,树倒猢狲散,只要与许家相关的人,都不可能幸免。之前也提过许子杰的父亲已经在C市政局退下,就是不知他受了哪些折难。   他勉强笑了下,“没事,不过就是暂时转职委任教官而已。”   曾经抗洪救险的指挥官转职委任教官?我有些无法想象这是个怎样的落差,虽然不太懂部队里头的军职,但想他应该也是到师长以上级别,真可谓一落千丈。笑容背后除去隐藏的悲恸,还有落寞吧。   “子杰,去给老爷子嗑个头,要入殓了。”   我身体一僵,从子杰怀中退开,缓缓转身。许子扬站在门堂口,身体斜在门框上,不知已站了多久,他的腰背挺得笔直,眼底的倦色与悲恸像浓墨一般的沉重,整个人的气质却如冰凌一般的坚毅冷硬。似乎......有什么变了。   对,眼神,他看我的眼神!波澜不惊不至于,少了之前在省城时候的温情。心往下沉,难道他又误会我和子杰?转念一想,又不是,他对子杰或许介意,但两人兄弟情始终都没变过,这就是处在他们中间的我也无法改变的事实。   他现在给我的感觉是整个人从内到外的萧杀,这不光是针对我,而是骨子里散发出来的。   许子杰越过我走到他身旁,想要解释:“子扬,我和若若......”   “先去磕头吧,别让老爷子等着。”说完转身就走了进去,灰沉的身影凌烈清冷,那逐渐走远的空间,是否就是我和他心的距离?难道真是我错了,不该惦念着过去,在他请求我陪同的时候拒绝。   子杰轻拍我的肩膀,劝声道:“别难过,他只是......对老爷子的去世自责,而且伯父也病重了,现在的他过得很辛苦。说起来也是我们这些子孙不孝,让老爷子老来还要向人低头求事,他坚挺了一辈子啊。”说不出的沧桑和无奈,其实他的心里也不好受吧。   等他走了进去后,我依在门边,看着许子扬和许子杰分别跪倒,重嗑了好几个头,然后起身转入后屋,应是去入殓了。凝目在那张黑白照片上,年华的逝去在那张脸上只添了皱纹,却没有消去傲骨,眼神瞳亮,锐利无比。   还记得当初两人做戏起内讧,后来说被老爷子一顿抽,当时我还在心里调侃这年代了还家法这么严。再回头想这些时,可体味出爷孙的情深,想必当初也是恨铁不成钢,不希望自己的儿孙上演兄弟阋墙。   一朝过后,他躺在那,咽下一生的辛酸。   死者已,生者痛。生离死别是世间形态,身在其中的人,体味的是刻骨的殇。   来祭悼老爷子的人很多,不管他走前如何落魄,也不管曾有多少人冷眼相待,但在死后,那些老一辈的退职干部还是来得很多。许父病重倒下后,许子扬作为嫡孙,与他叔父同列站在一旁,接待来祭拜的人。人群中,不乏有许家子孙,外系的,旁系的,很多,纷纷乱乱。   他的腰背很坚挺,只在来人到访时才微弯了行礼。   我站在访客人群里,默默静望着他,余有欣慰的是,他偶尔会抬起眼向我看来,仿佛怕我离开似的。突觉腰上有异状,回过头,顾卿微赫然站在我身后。她指了指外面,我漠然盯了她两秒,转过头不予理会。   过了一会,她突然凑近说了句话,我倏然回头,只见她清幽而笑,随后转身走了出去。迟疑了下,还是跟了上去,走出老宅时有顿了下,还是跟在她身后,一直到僻静无人处。   “你说的是不是真的?”我再忍不住,急问出声。   却见她诡异而笑:“你猜啊。”顿时让我暴走,恨不得上前挥她一巴掌,怒喝出声:“顾卿微,现在不是开玩笑的时候,你说子扬的爷爷不是病逝的,究竟是怎么回事?”   刚才她在我耳旁轻语的一句话是:老爷子不是病逝的,想知道就跟我来。   可她却顾左右而言他:“余浅,你真的配不上他,当他深陷政局时,你安然享受所谓的自由;当他为家族命运争斗时,你是他护翼下不知疾苦的雏鸟,而当他筋疲力尽时,你却不愿陪在他身边。这样的你,哪里值得他舍我而取你?”   我深蹙起眉,不耐烦地问:“你到底说不说?”如果她是有意来说这些的,那么我没必要在这浪费时间。   诡异的笑容又一次在她脸上漾开,她忽然凑到我跟前,“有没有觉得子扬变了?”   我微微一怔,只听她说:“你当我上次找你,是真要成全你和他?怎么可能呢?我爱这个男人爱了那么多年,从我最美好的年华开始,然后浮浮沉沉多载,几乎耗尽了我的生命。当年在传奇,我静默地躲在远处看着你和他相依,可知我隐下多大的痛才能任由这一切发生?时机要掌握得分秒不差,才能对他造成巨大冲击,让他对我心怜和挚爱。   游戏里,我赢了。回归现实,命运将我和他牢牢牵系在一起,可偏偏出现了你。在不知道你是水云轩之前,我对你还存着愧疚,也对他放心,可当发觉这件事时,我就知道又陷入了一个轮回的战争。事实上,这一场战我又赢了。却哪里想到,你用死亡将他对我的爱覆灭,他活在对你的愧疚之中,再也走不出来。   当得知你未死而失忆时,我告诉自己,还有机会,只要你没死,就有机会赢回他的心。他不过是迷途而已,可是他这一迷途,却动了把我送走而真要娶你的心思,哪怕后来我血症发作,差点致死都唤不回他的心。这时候,我就知道唯有置之死地而后生。   让他看清你们之间的差距、隔阂,以及无法消融的伤痕。唯有将你们推到一起,才能让那裂痕越变越大,有些事埋进骨血里,根深蒂固,根本就无法消除。你们两人在一起越久,问题就会无限放大,你一定不知道他是花了多大的力气才把他父亲从里面救出来,也一定不知道他每天过得有多辛苦,要看尽多少人的脸色,更不知道他每天笑着面对你已经快压抑得窒息。   这些事就是你们的脓疮,他越不敢给你看,而你就越发对他质疑,所以这次他回C市,我早就猜到你不会跟他回来。而老爷子的逝世,则在他心里成疮,他最脆弱、最难过的时候,你在哪里?呵,余浅,我终于等到了这天,你们终将成为陌路。这一次,是他对你放手,然后,他就会知道,这个世上,唯有我最爱他,也唯有我最了解他。”   听完她这一席话,我不知是该唏嘘,还是对她敬佩。早知这个女人城府深到不下于许子扬,那年病房里的一幕在后来间歇性地被重复记起时,就分析过整件事的前后。阴谋的背后,动机谁也不单纯,只是在当时我也没了多余的念想,只觉得万念俱灰。   现在来看,她不光是算计我,还算计了许子扬,当年她是有计划的让许子扬看到她最悲惨的一幕,引他动恻隐之心。后来又步步为谋,紧紧抓住许子扬对权欲的渴望而替她报仇,无论是丁岚,还是我,都不过是她的垫脚石,也最终在那最后一役里扫清所有障碍。   如果,那时候许子扬主动对我坦白整件事,结局会不会有所改变?这个问题我从不敢扪心自问,现在却不由在心中问起。   没有答案,因为没有如果的可能,如果两字只是个虚拟词而已。   ☆、43.无法成言的话(为牛刀1210更)   不得不承认,顾卿微对许子扬了解至深。她将他的习性、心态和情感,都看得很透。诚如她所言,我与许子扬之间存着问题,那是伤害过后他对我的战战噤噤,我对他的无法信任,所以我们俩即使仍然爱着对方,也仍在往两条偏差的路远走。   事实到后来,我越来越看不透他的心思,他不会对我坦白在外所受的折难,也不敢将真正脆弱的一面流露给我看,哪怕他其实非常想我陪着回C市,也只请求了一次得到我的拒绝后就隐忍罢休,这哪里还是当初对我强取豪夺的许子扬啊。   顾卿微这一计当真是毒,她不挑拨、不争取,甚至表面接受许子扬对她的安排,连我都以为她与那个医生可能会有发展,却原来不过又是一场心机的开始。   可这又能怪得了她吗?她不过是剥开现实的外衣,让我看到了爱情的本质。我不甘心,就算她说得都对,我和许子扬有着很大的问题,但问题是用来解决的,而不是逃避的。刚才许子扬看我的眼神中明明还有依恋,不像她说的我们已到末路的情形。   深吸口气,不让心底的慌乱浮现于脸,“顾卿微,你说这么多,不过是在虚张声势吧。你以为我会信吗?我和他的事,无论是好还是坏,哪怕我确实没法真正原谅他,这些也都轮不到你来评断。而且,就算我无法站在他身旁,你就可以?私生女、父亲被双规、母亲得忧郁症、自己身患绝症,无论是哪一条,你觉得你配得上他?哈,荒天下之大吉!”   霎那原本得意的脸,变得面无人色,阴狠与狰狞从她眼中一闪而过,随即又莫名转换哀戚的口吻:“余浅,你为什么要这么说我?对,我是私生女,爸爸双规,妈妈得忧郁症,身上还有治不好的血症,我只是想在死前化解你心中的仇恨,也不可以吗?”   我微怔,不明她何意,怎么突然又变成这幅可怜的圣女模样?却见她移转开眸光,定在我身后,惨然而笑:“子扬,我没有办法了,不知道要如何才能让她原谅你,都是我的错。”眼泪扑簌簌的直落,神情幽怨哀怜。   即使我再糊涂,也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僵硬着扭转身,几米开外,许子扬站在那里,神色清冷,眼梢眉弯波澜不惊,黑灼的色泽覆盖了他眸中所有的情绪,陌生的萧杀气息,比之刚才见到时还要浓烈。   他开口:“卿微,你先回。”顾卿微抹了泪,乖巧地点点头,脚步没有任何迟疑就走了。禁不住喝彩,这就是她的聪明之处,不作任何纠缠,永远以乖怜的姿态示人,激发了所谓男性天生对弱者的保护**。   而我也终于明白,这又是顾卿微为我立的一个局,她以老爷子的事诱我出来,故意将当年往事真实剖析在我面前,激起我的不甘对峙之心,然后恰到好处地抓住许子扬来得时机,将我咄咄逼人,她隐忍哀怜的一面,展露在他面前。   这个地点,我们面对的方位,她都计算得精准无比。离老宅不远,以许子扬时而将视线飘来看我的情形,势必在发现我不在时会寻出来。她选择了面对老宅的方向,我则是背对,这就奠定了我无法窥知许子扬会在身后。   步步为谋,步步算计,她将我的情绪,许子扬的反应全都算得极准。尤其是,在许子扬心里最大的殇,就是我对以前的事耿耿于怀,对他的不原谅。她就是把这个点诱发得更加大,让他看得清清楚楚。   甘拜下风,我余浅输她,真的是一大截。   目光从已经远走的身影上转回到他脸上,将她遣走后,剩下的,只有我和他了。   他问:“浅浅,你为什么来?”   我低头想了想,找了最直接的原因:“因为昨晚接到你的电话,我......”担心你三个字还没吐出,就被他一声笑给打断,“如果我不打电话给你,你就不会过来是吗?”   这个问题很好答,可是我点不下这个头。确实,如果接不到他的电话,我会惶惑,会担忧,但不会回来C市。问题的本身其实真的不是顾卿微在那耍弄什么心机,而是来自我们自己,他将所有苦楚隐忍在心不与我说,我将堕进心底的沉痛不与他道,我们彼此都没有放开心结,信任对方。   但凡其中我们能够坦言,就不会出现现在的局面,而顾卿微所有的心机也都白费。   “子扬,我们从头开始,好吗?”想透彻之后,是领悟,所以我想争取。   他苦涩地笑开,上前一步将我抱在怀里,头埋在我的脖间良久,我感觉到了绝望。只听他轻声说:“浅浅,我好累,真的好累,从不知道爱一个人也会累到筋疲力尽。”   脑中的弦绷断,无法再思维,视线开始模糊,好一会才发觉是眼泪已经绝提。他松开我,轻抹着我的泪,语声温柔到不行:“别哭,浅浅,我会心疼。我是真的很想很想给你幸福,可是我发现,在我身边的你,是那么不快乐,哪怕我把全世界捧到你掌心,你都无法忘记那年我带给你的伤痛。在你的心里,早已对我刻下了永不原谅四个字。   我们明明相爱着,却在走着相互悖离的路,就象是一把尖利的锯刀,割开我们身体里的血脉,时间越长伤害就越深,然后你我就越来越疲惫。到这时,我才知道,原来你的幸福不是我能给的,因为我将你伤得太深太深,我的爱不足以让你遗忘过去。”   不是这样的,我在心里呐喊,想要去反驳他,可是嘴唇哆嗦说不出话,泪水汹涌,眼前象隔着迷蒙的大雾,我再看不清他的面容。   “晚点等老爷子事情完了,我就让程磊送你回去。”他的声音陌生沙哑,含着浓浓的疲惫,听在耳畔,可依稀分辨遥远、荒凉和空旷。   温暖消失,他翩然转身,我只能怔怔看着他快步走远的背影,眼泪止也止不住。所有的怨和恨,都抵不过他两次对我转身,前一次他怕政局颠覆牵连我,分手时即使决绝仍心有不甘,而这一次,他并不决绝,神态平静,甚至连那话都没说,却是真真正正地要放开我。   天空的阳光异样刺眼,我周围的世界再无生机。   堵塞在喉间的那句话,始终都没说出来,到此时,已经无法开口。   其实,我对你已经试着在原谅,只需要再一点点的时间,就可以毫无芥蒂地守着你,可是你却不再要我了......   眼泪总有停止的时候,心也有停止摇摆的时候,我将泪痕擦干,把心沉淀,往老宅方向走。正好屋内陆续走人出来,老爷子的棺木已经送上了灵车,只看得他暗沉的身影消失在车门边。子杰在上车时朝我看了一眼,定住目光,但不知谁在旁催促,他只好敛去眼中忧色,也跟上了车。   我悄悄钻进了后面一辆跟车的大巴内,里头坐着的大都是许家的远近亲戚。一路到了火化场,没在人群中,看着他们送老爷子最后一程。后来又转而去了郊外的墓地,这个地方我来过,是被他强带来的,在某个位置上还竖着我的墓碑。   抬头眯眼看了看前面壮观的队伍,我转身就朝那处走,凭着依稀的记忆,找到地方时,发觉那块墓碑已经不在,成了座空坟。可能是后来被他推掉了吧。就地而坐,远远看着那边黑压压的人群,慢慢逐渐消散,终于只剩许家至亲。   其实,外人是无法体会那悲恸的,唯有真正至亲的人才能感受到。节哀顺变谁都会说,到了落在自己身上时,才发现那四个字何其沉重。   隔得这么远,仿佛都还能体会到他身上的痛,是真的达到心有灵犀了吗?只是,我无法再到他身边去,那个位置或许空缺着,或许最终会落到那个女人身上吧。   目光微转间顿住,那处远远走来的靓丽身影异常熟悉,顿时与脑中前两天看到的影像重合,是她?是她!我没看错,丁岚。   她的姿态一如从前般高雅,那缓步而走的神情,带着某种睥睨。我直起身,快步向那边奔去,有一种直觉,她来意不善。几乎不用想,她对许子扬定是恨之入骨。   当我赶到那处时,对峙已经展开。只闻丁岚语带嘲讽地问:“许子扬,落于人下,亲人逝去的滋味,好吗?”   没有人应她,只沉默着,许子扬甚至连个眼神都没落于她身上,只是眸光垂在墓碑。   我微觉奇怪,似乎他对丁岚的突然出现并不震惊,那么只有一种可能,就是之前他们有过会面。那会是一个什么样的场合?很显然,丁岚并没有因为她父亲的事而倒下,甚至有可能已经翻盘,否则她不会如此高姿态地出现在众人视线中。   ☆、44.谁是导手?   其实对丁岚,我是抱以同情的,她完完全全成了政治斗争的牺牲品,且在那场没有硝烟的战役里,丢了心。她与我的处境何其相似,被利用、被伤害,最后不得善终。   如今她站在这里,挥起了仇恨的刀。   “许子扬,为什么不敢看我?觉得心虚?因为你知道这所有的一切都是你造成的,包括你父亲入狱,以及你家老爷子的死!”   “你住口!”许父沉声怒喝,他还是从病床上起了身,要来送老父最后一程。但他面色灰白,比起那天出看守所见到时萎顿憔悴了不少,许夫人在旁紧紧扶着,眼中尽是担忧。   “丁小姐,时局政治,没有谁对谁错,只有成王败寇,你父亲下马,怪不得子扬。就像我们许家今天落马,也不会怨天尤人,你无需在这当口来添柴加薪,往伤口里抹盐。此处不欢迎你,还请离开!”   许父是个气势能镇得住场的人,哪怕是在此等情形下,他满脸病容,说出来的话也依然铿锵有力,不卑不亢。丁岚眯了眯眼,忽然唇角露出诡异的笑,“许叔叔,不知在看守所里的日子可还安好?”一句话顿时让众人色变,许父当场气得浑身发颤,眼睛一翻,向后倒去。   许夫人尖叫出声,许子扬及时上前扶住他父亲,堪堪抱住许父垂倒的身形,他顿坐在地,抬起头厉眸扫来,齿缝中咬牙切齿地吼:“丁岚!”   如此剧变,我在旁看得目瞪口呆,那方因许父兵荒马乱,而许子扬满身震怒,我心里揪痛的不行。从丁岚的神态和言语可判断,许父在那里面定是遭受了什么,所以才会突然如此激动。很多黑暗面,只是我们没接触,所以无法想象,但却着实存在着。   丁岚并不畏惧他的目光,冷冷而笑:“这样就难以忍受了?呵,许子扬,你当初加注在我身上的,我要你加倍奉还!”她忽而转首盯向在旁沉默不语畏缩着的顾卿微,目光如尖刀般凌厉,“姓顾的,你不过是长了一张狐狸精的面皮,我等着看你一无所有的时候。”   说完转过身来,与我的目光对上,她神色一怔,将我仔细看了看后才叹了口气,语气缓和了些:“余浅,他不值得你爱。”越过我身旁时,刺鼻的香水味飘散在四周,这种香水的名字叫“毒药”。曾经她对许子扬的爱,成了心中的毒药,是这意思吗?   高跟鞋轻敲地砖的声音逐渐远离,我定眸在那人身上,他只在丁岚与我错身而过时与我对视了一眼,就俯下身与身旁的人一起扶起许父,然后背在身上,一步一步往下走。很快墓碑前人尽消散,只剩许子杰一人留在原地,他目送他们走远后才走到我身旁,担忧地问:“若若,你和他......怎么了?”   我茫然抬头,轻声答:“他说他与我在一起很累。”   “他是脑子糊涂了吗?你别急,等伯父病情稳定了,我去找他理论去。现在他只是......若若,你别哭啊。”他急急忙忙来擦我的脸,这才发现,原来眼睛不是刺痛,是又有泪出来了,我变得脆弱了。只要看到他冷漠的身影,就觉压抑的难受。   “子杰,他是对我真的放手了,这一次没有任何迟疑,也再无转圜的余地,我和他走到了末路。”   他将我拉进怀中,安慰着:“不会的,他曾跟我说过,只要不是他给的幸福,他是绝对不会放弃你的。正是因为如此,我才放心把你交给他。相信我,他不会不爱你的。”   在我的坚持下,他带我去了医院,探听有关许父的消息。事实上,若不是为了顾虑我,他也很难抽开身,前前后后老爷子的身后事都需要人来办,不管许家是否败落,那些表面的关系网还在,所以后续还有来祭悼的宾客要应付。   而许子扬这边又再出事,不可能就把许父送进医院扔在那里,于是后期安排的重担都落在了子杰肩上。几次见他按断了电话,我劝他先去办事,不用管我。他也没推辞,确实此时是非常时刻,只嘱咐了几句,就起身离开。   我等他走后,才再度靠近病区,刚才只远远站在人群背后,看着他们送许父进急症病房。透过门上的窗口,往内而探,许夫人与许子扬分站在床的两侧,他是背对着门这边的,只依稀看到许父口鼻处接上了氧气,医生还在做着检查。   目光恰好与许夫人碰上,定了两秒,她移转了开。当医生检查完毕,从内出来时,只见许子扬刚一动,就被许夫人阻止了,她起身送医生出门。我并未躲藏,只是让开到旁,待医生离开后,许夫人轻阖上门,压低声音道:“我们去走廊那头谈谈。”   我没拒绝,从她刚才的眼神就看出是有话要与我说。往房间内又看了一眼,他身板立得很直,冷硬坚毅,却仍能感觉到沉重和悲恸。   走廊尽头,许夫人站在窗口,看向我的目光没有曾经的厌恶。她缓缓开口:“作为母亲,一直希望子扬能找个对事业有助益的媳妇,所以当初我对丁岚很满意,却不晓得他们父子俩藏着别的心思。后来发生了许多事,到现在家道中落,体味了从云端到底层的各种酸甜苦辣。前段时间住在你那,一开始对你很抵触,后来你为我做的那些,说实话我很感激。   可是,我还是不喜欢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子扬将你看得太重,他为了你不止一次抛开肩上的责任,更为你差点丢了性命,对丁岚他完全不在意,对顾卿微他也能放下,唯独就是放不开你。可你们俩真的就合适吗?我从未见过他这般消沉和疲累的样子,家里的事在拖着他,你们感情的事也在拖着他,迟早有一天他会被拖垮吧。”   听到这里,我想我是明白她的意思了,这是我们最平和的一次谈话,没有任何情绪波动,从她的语声中可听出满满的疲惫和伤感。遇上这样的事,谁能不难过呢?   她在走过我身旁时顿了顿,轻声道:“刚才我已经把顾卿微给赶走了,你也给他休息的空间吧,他已经整整三天没合过眼了。”脚步声逐渐远去,我没有回头,只愣愣看着窗外的景致,风过无树枝摆动,只有沉闷的逼仄气息。   站了不知多久,脚僵直了,感觉到口袋里的手机在震动。我避开了那间病房,从安全楼梯而下,一层又一层,即使再高的楼层,也有走完的时候。我离那一层越来越远,离他也越来越远,到得医院大门的时候,子杰正好开车抵达。   他看了看我的神情,没有说什么,一路将我送到酒店,安排好房间,离开前柔声道:“若若,别想太多,等我消息。”我麻木地点头,然后拽着他的衣袖不放,仿佛抓紧了就能抓住希望。   可是当我期期艾艾等待了两天,等来的是子杰抱歉又心痛的眼神,他看着我久久无法言语。心沉到底,再无任何一丝希翼,绝望灭顶而来。   丧事已完,我再无留下的必要,是子杰送我离开的。离开前我要求去医院那边绕一圈,他轻叹一声就驱车前往,到了医院门前,我们并没有上楼,恰好看到许子扬从内出来,他没有注意到马路对面的车子,我就远远地看着,再无勇气走到他跟前去。   回城的车上,浑浑噩噩,子杰在旁说着什么也听不见,直到听到某个名字时,思绪才渐渐转入脑中,仔细听他所言。   “你是说丁岚是许家这次落台的导手?”   “说是导手也不尽其然,她主要还是靠她父亲原来的关系,丁年鹏虽被我们整得倒台,但他原有的交际圈还在,我们能动到的只是他明面上的关系,而暗在的内层关系则无从处理,就像那何重远,他就是丁年鹏的上头合作人。也就是说,丁年鹏其实还留了一手,他在进去前为家人谋了出路。”   难怪那天我看到丁岚与何重远走在一起,确实不是我看错。只能说政治是个没有硝烟的战场,里头腥风血雨无数,只是老百姓看不到而已。   “那你们现在的情形是......”难以再翻身了吗?   “没有最糟,只有更糟。”他微带调侃着说,却不难察觉嘴角的涩意。车厢内一时沉默,气氛微微凝滞,忽听他爆出一个炸弹:“老爷子其实是被逼死的。”我睁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看他,怎么会这样?   他将车子停靠在了路边,眸中带着刻骨的痛,“伯父因醉酒驾驶被扣,我父亲被迫退职,我和子扬都各自遭到打压,老爷子一生都未向人低头,他还是走到老战友跟前,从请求到哀求,受过多少冷眼,多少侮辱,我们身在外,无人知晓。甚至他找过部队里的军政要人,全叔说老爷子进去了一个小时,出来时就跌在他身上了,全身无力。回来生了一场重病,严诫家中佣人不许对我们说,等到伯父回归时,本算是和睦场景,可偏偏有人寄来一通照片,全是伯父在里面受屈辱时被拍下的,当场老爷子就断气了,伯父也昏倒过去。”   听到此处,只觉五内俱焚,万般心痛。我不敢去想象当时的惨况,更不敢想象许子扬当时的心情,那是何种的痛苦啊。可是,我不在他身边。   ☆、45.心底的答案   “若若,我说这么多,不是要让你觉得内疚,而是想你能体会下他此时的心情,不要怪他好吗?那年,我给你取名许若,就是想许你一生安若,或许,找个平凡的人,从未认识过的,那样你才能安若幸福。”   后来,他把我一路送到省城公寓楼下,然后写了个地址给我,让我有事打他电话,最后抱了抱我说:“若若,保重。”如上回在机场分离时一般,但这次换我看他离开。   我想我是有些明白子杰的意思的,他说了那么多,是想告诉我不要再去怨恨,也不要再去责怪,这一次许子扬是确确实实放我自由了,他再不会偷偷躲在某处干预我。彼此都爱得累了,所以只有松开手,才能再度张口呼吸。   我如常的开始生活,摒弃一切与政界有关的新闻。渐渐的,习惯一个人在学校里行走,习惯一个人理清自己的一切,习惯一个人在空旷的房间,习惯一个人穿梭在这诺大的城市。   却不习惯在黑暗中安静的清醒,要再入睡很难很难;不习惯在人群中低调的行走,面对别人的热情时无措之极,这个别人,包括我父亲。   在那之后,他常常借着余乐的问题来找我,说是想从我这里学习一些针对青少年心理的处理方案。可怜见的,我不过是个还未嫁出去的剩女,如何知道要怎么教育叛逆少年?   忍无可忍下,我对他低吼:“不要再来找我,余乐是你的儿子,我哪管得着他啊。”父亲睁大双眼看着我,眼中的光芒一点一点覆灭,最后耷拉着脑袋,“我知道了,小浅,以后不会再来麻烦你,你......自己多注意身体,你的脸色很难看。”   回头一照镜子,那镜中的自己苍白的像纸,眼窝下是彻夜难眠的青黑痕迹,脸色还不真是普通的难看。终于,我推开了惠芬办公室的门,靠在门板上,如苟延残喘般:“惠芬,我来找你了。”   惠芬的大门自然对我敞开的,但是我的心门却难打开,几次下来,惠芬挫败地对我说:“浅浅,你若不自己打开那扇门,谁也帮不了你。前前后后,我问你什么,你都是静默不言,症结在哪,我无从得知,原谅我没有读心术。”   我被她给逗笑了,斟酌了下,把心一横,花了一下午的时间,将我和许子扬的事原原本本讲给了她听,中间只剪除了许家内部的相关事宜。她听完后,也忍不住唏嘘道:“真没看出,你的心中藏了头巨兽。”   我挑了挑眉,问她:“我这种情形,该如何治?”   “治不了。”她给出结论,在我瞪眼中,又微笑着道:“其实你是个很强大的人,这个强大不在于你的人,而是指你的心理承受能力,你能在剧创过后自我修复,仍然能够做到保持本心。每一次,你都在用自己的方式治愈着心口的伤,偶尔的迷茫只是一时困境,但你都能正确地走出来。”   “按你这么说,我根本无需找你了?”   “不,你不找我,不把所有的事吐露一遍,怎么剖开自己的心看清你想要什么呢?”   “我不懂。”心理师讲话都这么深奥的吗?微微有些不耐烦,尽管面前的是惠芬,她那般笑得笃定的样子,让我感觉自己十分愚蠢。   “好吧,我讲白一些。”惠芬举手投降,“我问你,在恢复自由后,没有任何人再来束缚约束你,或者参与你的人生,你觉得大松一口气吗?”   摇摇头,我觉得越来越窒息。   “这将近两个月的时间,你可有留意身旁英俊的男士,准备开展平凡的生活呢?”   再度摇头,我的身旁除了已婚人士,就是有女朋友的,而且都不英俊。   对,不英俊是关键。   “那最后一个问题,你还爱他吗?”   这次我没有再摇头,而是神色怔凝住,爱他吗?爱或不爱,似乎很简单的选择题,可是我迟迟做不出选择。惠芬失笑地摇头:“好了,你的表情已经告诉我,你爱他。你离了他根本就没法生活,你的眉、你的眼、你的心,无不在想他,既然如此,为什么不去找他?”   “找他?我可以吗?可是他对我说......”   “你同意了?”   我......那种情形,不是我同意或不同意能决定的吧。   惠芬宽慰地说:“你回去好好想想,退一步叫海阔天空,但偶尔跨出那一步,或许也会是不一样的蓝天。浅浅,其实你很聪明,只是被伤痛蒙蔽了眼,所以看不到事情的本质,仔细回想你们分开时的情形,寻找一些被忽略了的痕迹,或许你会有别的发现。”   惠芬一番隐晦不明的话,导致的结果是我又一次失眠了,躺在床上看着头顶的天花板,反反复复回想着那些事。小白在床下“呜呜”低吟,我起身下床把它抱在了怀中,去C市的三天我把它给暂寄在了宠物会所里,接回来时它一副哀戚可怜的模样。   “小白,惠芬说我忽略了某些痕迹,究竟是什么呢?”小白自然不会回答我,只是拿鼻子拱我的手,这嗅嗅那嗅嗅,忽然脑中电光闪过,什么直击而来。   子杰的话!他在回程车上时讲的那番话,如果他真要我平静过日,就不会把那些事讲给我听,让我体味许子扬所受的压力和痛苦,这些事他会瞒得严严实实。话里话外都在为许子扬解释,更是在暗示我一些讯息。   急急找出手机就想拨号,一看时间是凌晨两点,只好作罢。睁眼到天亮,将那天许子扬对我说放手的情景一再回想,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越加肯定了一些事。估摸着时间给子杰拨电话,可是他的手机却是关机状态。又迟疑着拨了那熟悉的十一个数字,得到的是拨打的号码已被停用,心荒寥寥的,他做得还真是彻底。   一整天上班都心神不宁,中间乘下课时间给子杰打了好多通电话,都是关机的。再也忍不住,向校长请了假,就打车到政府机关处,可是我哪里有门路去探问,站在门外头只能干等。一直等到天黑,也没见到他的身影。   回家就上网去搜查近阶段的新闻,一条一条看过去,也没任何相关报道。第二天我请了上午的假,赶早跑去政府机关门外侯着,没等来许子扬,却是等到了另外一个人,韩洛。   他看到我时愣了下,抬手看了看表上的时间,还是向我走了过来。   我开门见山地要求:“能帮我找下许子扬吗?”   他迟疑了两秒后,才艰涩开口:“我早已不是许少的助理了。”这个答案让我吃惊,但回头细想,那段时日确实没有看到他出现在许子扬身旁。   “书记出事后,我就被调离了,目前只是个小公务员。”   “那你能见到他吗?要是能见到他,帮我托个口讯,就说我有事找他。”   韩洛却苦笑着摇头,抛出一个炸弹:“你难道不知道他已经不在这里了?”   我呆怔住,“他不在这是在哪?”一时没明白他的意思,政府机关部门我知道的就这里,难道还有别处分部?   “前些日子他就离职了,据说是回了趟C市,之后就没再回来上任过。我如今职位低,也问不到他去处,可能是调职去了别省。”   韩洛说的回趟C市,应该就是送许父回去,然后发生老爷子去世一事。可是,在那之后,他没回来......我以为子杰讲那么多的意思是,许子扬会不惜一切代价东山再起,誓要打倒那些陷他们许家于不义的人。尤其是子杰眼中除去刻骨的痛,也燃着愤怒的火焰,对老爷子被活活逼死一事,他们无法释怀。   可现在韩洛却说他没回来,是我想错了吗?   顾卿微有句话说得没有错,我真的不够了解他,他埋藏着的心思太深太沉,怎么都猜不透。往往表面上是那样,背地里却又是另外一种可能,刚刚想透他可能是因为要不择手段去上位,其中不乏有可能所谓的政治联姻,所以才再度对我决绝放手。   可是转个身,却发现根本不是这样,他甚至都退出了本城的政治视野,那他去了哪里?   我在打遍所有可能能找到他的电话后,终于不得不接受一个事实,他确确实实不在这座城市,而且我无从得知他的消息。许夫人那里虽然接了我的电话,但却是极其无奈地对我说:“余浅,如果你爱他,就不要找他了。”   我不懂,为什么既然还爱,却要说放手?   周末的时候,把小白抱去给惠芬寄养,原本想把它放在宠物会所托管的,但它极其反弹,只得抱到惠芬处,因为她也养了一只同种的狗。   临走前,惠芬拍了拍我的肩膀道:“去吧,去寻找你心底的答案。”   我搭车去了子杰所在军区的城市,他的手机打不通,但是他把地址留给了我。这个世上所有人都会拒绝我寻找答案,唯独他不会。他从开始就在给我提示,给我指明方向,似乎早就预料会有这一天,所以在离开前把地址写下。   ☆、46.山不过来,我自过去   所有对军区的臆想,都是从电视里头。只觉得这是个庄严肃穆的地方,当我到达地址门口时,看着门前警卫森严,心中发愁要怎么找到子杰。   再难开口,也还是鼓足了勇气走上前探问。警卫站得笔直,面目沉肃,还没开口说上什么,就被低喝:“不得随意在此喧哗。”   顿觉无力,我这算是喧哗?声音小的恐怕就眼前这个一本正经的士兵能听到吧。吃了个闭门羹,只得等在外面,观察到时有士兵进进出出,有些像是刚从外面训练回来。揪准了个机会,截住一个单独走出门的军装男人,“请问,许子杰在这里吗?”   那人愣了下,把我打量了番,才问:“你找许教官?”   这一听,心中大喜,激动地跨前一步,“你认识许子杰?他在哪?可以带我去见他吗?不不,你跟他说一声外面有个叫余浅的找他就行。”我是糊涂了,铁门背后可是军区,岂能让我随随便便进的。   “你等一下。”军装男人跑了回去。   等待的心情无比忐忑,心里盘算着等下从子杰口中问出许子扬在哪后要如何做,可是等了十来分钟,出来的却不是子杰。仍旧是之前那个军装男人,他的身后跟了个比较老成些的男人,目光转到那肩膀上的横杠,浅薄的军用知识可判断此人军阶要高很多。   果然,那人走到我面前就问:“你来找子杰?”   仅从称呼就可判断,此人与许子杰关系匪浅。我点了点头,“是的,我找他,能帮我请他出来一下吗?”   “很抱歉,我帮不了你这个忙,他出任务去了,暂时不在这里。”   出任务?难怪手机打不通了,这叫什么?四处碰壁,屡屡受挫吗?不死心地问:“那他什么时候能回来?”那人微带歉意地说:“抱歉,这是军事机密,恕难奉告。”   一句话,堵住了我所有的要求。再纠缠下去也无意义,垂头丧气地转身,却听男人忽然喊:“等等。”我漠然回头,只见他把我上上下下打量了番,然后对旁边站得笔直的士兵问:“你刚才说她叫什么来着?”   “我叫余浅。”不待士兵回答,先报出了名字。   那人眼睛一亮,一击掌后道:“对了,是这名字!子杰那小子手机里藏着你的照片。”我听完瞪眼,而男人已经一改刚才冷峻严肃的神色,脸上堆了笑道:“你可算来找子杰了,要不那小子得相思成灾啊。走,我带你去找他,要是看到你,可不得把他给乐死?”   “你能带我去找他?”   “这是当然。”他拍着胸脯保证,指挥身旁的士兵去安排车辆,我在旁咕哝了句:“不是说出任务去了,是军事机密嘛。”男人乐呵一笑,没有丝毫尴尬神色。   很快军用车就从里头开了出来,开车的正是那个士兵。上车后,男人自我介绍他叫左韬,任什么军职我不太懂,但他的口气与许子杰像是拜把子兄弟似得。从他口中也大致了解了目前子杰的情形,他被委派去负责一支女兵团训练,任命为总指挥,此次出任务就是带领那支队伍到特殊地点训练野外求生能力。   看来是我误解了“教官”的定义,当初听子杰说他被下放为教官,以为就跟学校军训的那种,或者就是带新兵们训练,总之就是各种辛酸落魄。却原来他虽有军职调动,却并不算太糟,总指挥这个名头听着还是威风的。   在车上,左韬拨了个电话,没几秒那边就接通了,但似乎转了好几个人,最后才终于转到许子杰手上。看这情形,像是打的座机,估计出任务期间不允许带手机。他一开口就卖关子,“喂,知道我旁边坐了谁?你猜猜。”   不知对面说了句什么,他大笑了两声后才道:“等着啊,这就把你梦中情人给送过去,人家不远千里跑咱军区门口找你来了。”我在旁听着,不由脸上微红,并不知道许子杰跟战友会如此坦白,而身旁这个男人之前还端得一本正经的样子,其实却是个兵痞子。   他把手机朝我晃了晃,“他让你接电话呢。”完了又对话筒里头说:“可别说得太肉麻啊,我王老五可吃不消。”   等我把手机贴放在耳边时,恰好听到子杰在对面咬牙冷哼:“左韬,你就埋汰我吧,等着我回去玩一局?”我深吸了口气,轻唤:“子杰。”他沉默了下来,好一会才婉转开口:“若若,你还是来找我了。”   是啊,我还是来找你了,你给了我那么多的提示,我糊涂到现在才发现。   当车子停下,我脚踏平地时,第一时间就是走到草丛边呕吐,一路坑坑洼洼,哪怕是军用吉普车,备震再好都无用,直接快把我心肺给晃出来了。   说是野外极地训练,还真的就是荒郊野外呢,一眼望去,只看到高矮不一的山头和树林。等我稍稍好转一些后,左韬才带着我一起徒步往里走,他解释说许子杰因为任务在身不能随意出来,所以只能我们走进去。   大约走了二十来分钟,终于看到某处驻扎点了,远远就见许子杰在来回走着,十分焦虑的样子。左韬的大嗓门突然吼了一声,把我给吓了一跳,就见那处男人回过头来,看清是我们,立即快步奔来。   他的装着与往日有所不同,并非是绿装,而是深青色,倒像是电视里放的特种兵的样子。跑到跟前,眼神在我身上凝了一秒后转开问左韬:“怎么这么慢?”   左韬一听顿时就嚷了起来:“老兄,你不是不知道部队到基地的路,能开快吗?就这速度,你家姑娘都吐得昏天黑地的。”   他一听连忙转过来问我:“若若,你不舒服?脸色怎么那么难看?”   “没事,只是颠着反胃,吐过就觉得舒服了。”   “走,跟我去营地。”他环过我肩膀就走,身后左韬不满地叫嚷:“喂,不带这样过河拆桥的,把人送到了,你就重色轻友啊,我也口渴啊。”   许子杰头也没回地扔了一句:“你自便。”听得我不由忍俊不禁,可以想象那左韬跳脚的样子。其实很多人或事物,不接触不了解,只有深入其中,才会发现这帮穿绿装男人的可爱。   营地是个临时搭建的板房,大致围成了四方,中间的空出很大面积平地,看着像是操练士兵的场所。板房内设施很简陋,只有木板床等基本生活用品,如果不是亲眼目睹,很难相信曾经娇贵的公子哥似得许子杰,居然能够过这么艰苦的生活。   他给我倒了杯白开水,就坐在了旁边,我从窗口朝外看了看,问道:“你不用去现场指挥吗?”他抿唇笑了下,摇头道:“不用,任务安排下去,还会有带班教官在那实地探查,我是总指挥,只需要知道结果。等士兵们从野地回来时,会来向我报道,让我核定成绩。”   我侧过头,细看他眉眼,多日不见,当初眸中的悲恸已经淡去了,除去清瘦外,倒是看起来很平静。“在看什么?”他对上我的目光,低声问。   “你似乎改变了不少。”   他神色顿了顿,随即莞尔道:“我当是赞美的话。”   “是赞美。”我肯定他的话,他从最初的嚣张跋扈,慢慢变得成熟稳重,原来尖锐的性格,也被世事打磨得平整,现在的他有担当,有涵容,也有责任心。   笑意温柔漫进他眼,唇角微微上扬。但很快敛去,肃了神色问:“若若,你考虑好了?”   我脸上的微笑僵凝,终于还是谈到了这个话题,不可避免,因为本就是我的来意。沉重地点头,无比肯定:“是的,我考虑好了。告诉我,他在哪里?”   他轻声叹息,“一直都知道你很聪明,在送你回去的路上,其实我也在纠结,到底要不要给你暗示,如果选择沉默,可能你真能过上平静的生活。可是你不知道你当时的样子多让人担忧,整个人像没了魂似得,我在旁边说了很多话,你都没有听进去。一直到我提起丁岚,你才茫然地看着我,眼中的哀伤浓到铺盖了你所有。   这时我才领悟,平静的生活可能是你心中向往的,但是如果没有他参与,你根本就不幸福。我把那些真相剖白在你眼前,让你了解他心中的沉痛和下决定的不得已。就知道你有一日会缓过神来,然后把这些事都想透,但我必须事先提醒你,在你面前是条不平坦的路,他对你的爱不减,但是这次是真的狠了心放开你,就连我也难说服他。”   我蹙了蹙眉,是这样吗?好吧,既然每次都是他将我骗得团团转,然后将我绑在身边,那么这一次,我也不允许他轻易解开两人的纽带,我要走到他面前,告诉他不是他想要就能要,也不是他想舍就可以舍。   山不过来,我自过去就好。   ☆、47.孤勇侠客(为shiawase更)   夜幕降临,子杰给我安排了一个房间暂住一晚。透过窗户可看到中间的场地里,站了好几排女兵,大约有三四十人,各个英姿煞爽的。   许子杰站在上首的位置,在对今天的训练演习做着总结报告。被他叫到名字的士兵都得出列站到他面前,听他训斥,谁在训练过程中犯了什么错误,谁又表现得良好,褒贬各有。面容严肃,语声铿锵有力,有的女兵甚至都被他训斥到哭。   我躲在房间里看得不由唏嘘,对那女兵抱以同情。所谓众人在列,总有所长,在子杰严整下令让她们完成100个俯卧撑在回去休息时,我发现其中有一名不仅姿势标准,且速度够快。不由多看了一眼,正好子杰推门进来,问道:“在看什么?”   我笑着指了指那个对首已经做完俯卧撑的女兵,“她似乎很厉害。”他循着我的视线望去,也点头道:“嗯,她是这个团的队长,无论野地求生还是演习作战能力都很不错。极有可能是这次‘猎鹰行动’的头号雌鹰。”   见我眸中有困惑,他又低声解释:“这次的任务代号叫‘猎鹰行动’,目标是为军部挑选一批能够有坚实作战能力的女兵。你眼前这支队伍,是从全国各地选拔过来的精英,当然也有成绩突出的新兵和从军多年的老兵。最后会选拔出十人,做专门的培训,在从这十人中选出一名成为‘猎鹰行动’的雌鹰。”   不算专业的术语,大抵能听得明白,我又指了指那边两个一边做着俯卧撑一边还在哭的女兵,“都是女孩子,对她们是不是太严格了?你刚才的样子好凶。”至少从未见他对我表露过这一面。   “作为一名军人,必须将每一次演习和训练当成战场,在战场上容不得一点差错。我既然身在其位,做了这个指挥官,就必须教会她们生存的法则,学会何处该抉择,从无到有完全蜕变,这是我的职责。”   低沉的嗓音环绕在我耳旁,带着沉稳与从容。心中忍不住对他肃然起敬,这个样子的许子杰,当真是令我刮目相看。   清晨是在女兵们的军号声中醒来的,走出门外,就见一排排女兵已经站好了队列,等着指挥官宣布今天的训练任务。我在旁看了一会,就见左韬从远处走来,是昨晚子杰打电话让他过来接我离开的,本想与子杰告别,可看情形他一时也停不下来,只能深看了他一眼后朝左韬走去。   却听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命令:“原地休整十分钟。”随后脚步声朝我走来,回过头,果然是子杰,他走到我面前眼带歉意地说:“若若,抱歉没办法送你,等到了那边记得给我电话。”转而又看向左韬吩咐道:“韬子,回去车开慢一点。”   左韬摆了摆手,“得了,你在电话里已经说过了,就别婆婆妈妈的了,来日方长呢。”   许子杰笑了笑,没有解释。我也微觉尴尬,这个左韬显然以为我们俩是一对,气氛有些怪异。突闻一声嘹亮的女声:“报告教官,我们都已休整完毕,请指示!”   我闻声去看,正是昨晚那名女兵队长,近看时发觉她面容秀丽,眉眼带着英气,很是个漂亮的姑娘。她的目光灼灼定在子杰的脸上,身姿挺直,子杰扬了扬眉道:“原地戒备,需要我教你吗?”   女兵定了定,高声回答:“是。”然后转过身,小跑回队伍。   多看了那女兵两眼,其实昨晚之所以会注意到她,除去她的能力强,以及队首位置突出外,主要还是她被子杰叫到跟前训话时的神情,那眼中的崇拜是遮都遮不住的。就如刚才,她站在那处,眼睛发亮,目光紧凝在她教官的脸上,隐隐可看出崇拜底下的情意。   我悄悄看了眼身旁的男人,许家两兄弟,确实生了一副好皮相,虽然他现在稍显清瘦了些,但无损他的英俊,尤其是这一身军装,可谓英气逼人。   在这种情境下揽获芳心,是很显然的事。希望子杰能够放下我,有新的开始,我在心里默默地想。却听耳旁左韬压低声音调侃:“臭小子,怎么着也得看在人家老子的面上,对那苏敏客气一点撒。”许子杰一声低笑,却笑意不达眼底。   心中一个咯噔,不容我多想,子杰已经拍了拍我肩膀道:“走吧,路上小心。”   凝眉深看他一眼,咽下了到嘴的话,点了头转身跟在左韬身后,走出了营区。回程的路上,左韬在见我没有谈兴后,也就不再搭话,还是那名士兵开的车。可能是子杰嘱咐的,他们直接把我送到了城区的车站才离开。   我在等车时间编辑着短信,想发给子杰,知道他可能暂时收不到,但任务结束后应该会打开手机看到。可是编辑了好多遍,始终都觉得不好,删了又再写,最后还是一个字都没发。因为我是最没立场去说话的人,他对我的情意与好,是我这一生都亏欠的。   唯有在心里祈望他能做正确的选择,不要偏离了本心。   回去后,第一件事就是找校长打申请,他听我再度要求下乡支教,非常吃惊。我态度坚决,大有若不批准就辞职的势头,最后校长只得大笔一挥,批下了。实则这种情形,我亦等于是辞退了这份工作。   又特意去了趟父亲的家,父亲看到我时十分震惊,连忙把我让进了屋内。只粗略一看,就可发觉这个房子与我上次来时大有不同,不再乌烟瘴气的。父亲的神色虽依旧萎顿,但不再浑身酒气,我把带来的笔记本递给他,“这是我从网上抄写下来的针对青少年各种问题的处理案例,你可对照余乐的情况来处理,其实这个阶段的少年,他的叛逆主要来自于家庭。爸爸,你有过尝试挽回余乐妈妈的想法吗?”   原本认真听着的父亲,在听到我那声“爸爸”时,立即变得异常激动,“小浅,你还肯认我这个爸爸?”我垂眸避开那灼热的眼神,轻声道:“认不认,你都是我爸爸。”这是改变不了的事实,我流着你的血。   当初的那件事,在各自的心中都已成殇,难道我还能让自己的父亲一生都活在愧疚中?余乐是我弟弟,就算我再心凉,也无法真对他不管不问,就他的问题我有咨询过惠芬,她给出的提议是从家庭入手。   从父亲家里出来时,我长舒了口气,似乎人变得轻松了许多。原来放下并不难,只要过了心头的那个坎,放下之后,心才会自由。但是,有个人我放不下,他在心里扎了根,一旦放下,不光会疼,还会无法呼吸。   又给母亲打了个电话,问问她最近身体如何,告诉她可能有段时日不能回去看她,因为学校有个任务委派给我。母亲在电话里千叮咛,万嘱咐,我都耐心听着,一场变故之后,大家都学会了珍惜。   一切安排妥当后,我再次走上了下乡支教的旅程。上一次来,带着彷徨不安的心,这一次,却无比坚定。我为寻他而来,不错,许子扬在那里,就在那个我们再遇后情定的地方。   子杰告诉我时,说不震惊是假的,我怎么也没想到他会请求调职回到了那里,也越加肯定了他的口是心非。我如单刀践一场必死之约的孤勇侠客,在去的路上想了很多在见到他时该如何如何,可是真的见到了后却只能怔怔地看着那远处的身影。   他身旁并行而走的女人是......隔得太远,看不清,可是无数不好的念头都在指证那个人是谁。顾卿微心机城府都在我之上,她怎么会错过这个机会而不到他身边去呢?所以呢,他的身旁其实已经伊人相伴,而我不过是自作多情一场?   “余姐?”清澈的男音拉回我偏走的情绪,茫然转首,辨认了好一会才想起这个年轻人是在车上刚刚结识的,他是来此参加支教的应届毕业生。路程太长,总会有人耐不住找人攀谈,他就是主动搭讪的那个,一听目的地相同,就结伴同走了。   我想了好一会也没想出他的名字,只得抱歉地询问:“请问你叫......?”   年轻小伙做了个被雷到的表情后,一脸懊恼地问:“余姐,我就那么没存在感吗?我叫林墨斌,双木林,墨水的墨,文武斌。”   点点头表示记住,忽略心间的抽痛,既然人都到了这里,总不能不战而退吧。最起码也要走到他面前去,问他要个答案。   沿路而来,可见乡镇重建家园在如火如荼进行中,大半年时间,有些地方已经有瓦房建造出来。可以说比起原来,要好上许多。   要打听许子扬的所在地很容易,还是原来他曾呆过的乡镇府那边。我与他在乡镇府门前狭路相逢,他看到我时先怔了下,随即连眨了两下眼,眸中流露不敢置信。   “浅浅,你......”   我目光转了圈,没见伊人,露出寡淡的笑容:“是我,余浅。”   “你怎么会来?”他劈头就是一句质问,目光在我脸上狠盯着,又移到我身后。我忽然扶住年轻小伙的胳膊,笑容灿烂道:“我们一起委派下乡支教,没想到会遇见你。这是我朋友,他叫林墨.....”林墨什么?怎么又忘了?   “林墨斌。”   ☆、48.放我一条生路   林墨斌已经走上了前,向许子扬伸出手,但在那凌人阴鹜的眸光中缓缓缩回了手,面上尴尬无比,转回头时向我投来求救的眼神。   我在心中哀嚎,林墨斌对阵许子扬,完败!   刚才霎那间脑子是秀逗了,拉这小子临时来充数,他根本就连许子扬的一个眼神都抵挡不住。锐利的目光从林墨斌身上转到我还圈在他胳膊上的手,顿觉那处如被灼烧般。   手上紧了紧,抓得更紧了,也不看他,只把眸子低垂着。却听林墨斌以只有我们两人能听到的音量在低语:“余姐,你再这么抓下去,我胳膊得残了。”这才发现手指因为抠得太紧,等于是在掐着他一般,只得松开了些。   突闻旁边传来一道女声:“许支书,可以去改建小组那边视察了。”我闻声而望,铁灰色的套装包裹着一个靓丽的女子,从衣着来看正是刚才远看到走在他身旁的人,但,不是顾卿微。我暗暗松了一口气。   必须承认,对顾卿微存着的不止是敌意,而是一种刻骨的恐惧。她总是以柔弱的姿态出现,然后毁灭我好不容易重建起的城堡,无论是真实的,还是虚假的,她都以摧枯拉朽之势将我所有的努力毁于一旦。对她,我已起了深深的惧寒。   不止一次去揣度顾卿微在许子扬心中的地位,这个他也曾想为我割舍掉的女人,可始终都留在他身边,可见她的位置非我能动摇。只要不是顾卿微,那么我就还保存一线生机。   许子扬转首看了那职装女子,淡淡道:“知道了。”然后再看向我,从未有过的淡漠,“浅浅,你走吧。”说完低咳了两声不再看我,转身迈步而走,那名职装女子朝我看了一眼,就紧步跟了上去,没走几步就与他并排而走了,姿态与刚才远看时一样,肩并肩相携。   眯着眼目送他们走离我的视线,心里说不上来啥滋味。   “余姐,那个男的是谁呢?气势好迫人。”   我不禁莞尔,重拍了林墨斌一下后脑,朗声道:“走吧,我们还没去跟校长报道呢。”傻小子摸了摸脑门,嘴里咕哝着:“女人别随便拍男人的头。”失笑连连,这小伙还真够逗的,但也幸亏了他,被他这一闹,冲散了我出师未捷的沮丧和莫名的伤感。   重新踏进那所学校,有焕然一新的感觉,校舍似乎也已经重建了,比起原来要多了两座教学楼,虽然只是三层的,但相比以前矮小的房屋是好了很多倍,可见重建工作进展得十分好。校长看到我们十分高兴,尤其是我,他关切地问:“小许,你的脚治好了吗?”   我在他面前来回走了几步,才道:“您看,这不全好了。”   “好了就好,好了就好。”校长脸上的笑容有着欣慰。我明白他的心情,那时我是来下乡支教的,却因为救男孩而差点丢了性命,最后走的时候脚还落了疾,他心里很过意不去。   从校长办公室出来,林墨斌挨了挨我手臂问:“余姐,那个校长为什么喊你小许呢?”没心思应付他,只回了他一句:“小孩子别管那么多事。”他一听顿时跳脚,“我哪里小孩子了?今年刚毕业,已经二十三了。”   我算是发现了,这小子就是个活宝,时不时给来点笑料什么的,他就是那种初出茅庐一股子热血的毛头小子。在教工宿舍里安顿下来后,就想到一事,似乎刚才并未看到师兄秦宸,他是离开了此地还是恰好外出没在学校?   到了傍晚,我就匆匆吃过了饭再度走去那乡镇府门口,这个地方自然没有省城那边政府机关来得森严,守门的是个老师傅,我谎称是许子扬的堂妹,来这里找他有事,那老师傅果真就信了。   攀谈了一会,就得知老师傅姓张,也大致了解许子扬何时来这上任,目前参与什么工作,而那个职装女士叫童晓涵,也是外派而来负责重建监督工作的。也就是说他们是职场搭档关系?但为什么看起来不止那么一回事?不过没关系,早说过只要不是顾卿微,我就不会心惧。   我一边与张师傅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着,一边等着许子扬。在乡村呆了一辈子的人,对大城市总怀揣着点向往,所以张师傅问了好多问题,最后说等他孙子出息了上大学,他要亲自送了去,正好可以看看外面的世界。   夜幕降临时,终于看到许子扬缓缓向这边走来,他的身旁依然是那个童晓涵。我从椅子里起身,等他们走到近处时,热心的张师傅先扬声喊:“许支书,你的堂妹许老师来找你了。”立即两道目光朝我看来,心底暗道了声抱歉,原谅我又用了许若这个名字来糊弄张师傅。   许子扬顿住身形,站在那处,昏暗的路灯照在他脸上,看不太清是何表情。只听童晓涵轻声道:“我先进去了,你们慢聊。”随后与张师傅打了声招呼,就走了进去。   我比了比旁边的空地,“我们去那边谈谈好吗?”   只见他眸光暗邃看着我,终于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率先走向了竖着电线杆的路灯底下。我走近他,细看他的眉眼,又听到他在轻咳声,忍不住问:“你的咳嗽怎么一直没好?”从那时开始犯了这毛病,之后事情连连发生,居然到这时都还没好全。   哪知他深吸了口气,漠寒着声道:“余浅,为什么你要来?我已经对你放手了,这一次不会再有什么人安排在你身边,也不会再干涉你与谁交往,为什么你还要跑这来?”   我沉默了将近有一分钟,才轻声问:“你真那么不想我来找你?”   他仰望星空,语声万般凄凉:“余浅,就当放我一条生路吧,我真的很累。”   心被什么狠狠扎了一下,尖刺倒钩回来撕扯着疼,我点点头转身,忽又血往上涌,回头就吼:“许子扬,你要我放你一条生路?那当初你为顾卿微要生要死时为什么就不放我一条生路呢?你为什么来招惹我?当时发现我能救她,你就该用逼用强的给我下蛊,也不要是用情来迷惑我啊!   你可知道,车祸后多少个夜晚,我独自在黑暗里合眼向老天祈祷醒来时能忘了你,可是记忆就像个轮回,忘了所有都忘不了你!你一次次打破了我的轮回,让我把你刻进心里,刻进骨血里,然后你转个身说累了,让我不要来找你。   好,既然那么不想我来找,你就该躲到犄角旮旯里,谁也不知道你的去处,可你偏偏选这!许子扬,只要你敢对我说一句你不再爱我,我立刻就走,绝不拖泥带水,致死都不会来纠缠你,你说啊!”   月光下,他青白着脸,喘着粗气狠狠盯我,眸光中浮现一抹决绝,我心在下沉,他的声音已经响起:“余浅,我已经不再爱你。”悲绝中带着狠戾,不留一丝余地。   他真的说了......   来时再多的心理建设,都敌不过他一句“不再爱你”,我终于万念俱灰,他是真的真的不要我了。低下头时炙热的液体烫在眼角,异常的疼痛,手轻抚小腹,轻到不能再轻,“宝宝,妈妈没有办法了,以后可能就只能我们两个人了。”   转身之际,听到他在身后惊问:“你说什么?”我荒廖的迈开步子,只走了两步,手臂就被抓住,身体扳了回去正面对他,“余浅,你刚才在说什么?什么宝宝?”   模糊的视线,看不清他的脸,悲凉而笑:“你还在意吗?许子扬,你放心,以后我都不会来打扰你。”拂开他的手,臂上的温度消失,但下一刻他却紧紧抱住我,语带轻颤着问:“你有孩子了?”   “放开我,”我突然情绪崩溃,对他大吼:“孩子跟你无关,从今以后我们再无任何关系。”我用力挣动,可是他的怀抱变得更紧,急切的声音在耳畔:“浅浅,对不起,我不知道你有孩子,要是知道......”   “要是知道你会怎样?许子扬,你试过思念到痛不能抑的滋味吗?我们从认识到现在,你总共对我说过三次分手,最初的两年你一句‘腻了’终结了我们的关系;西藏行刚刚同生共死过,你说放我自由;然后就是这次,你说你累了,说不再爱我。   但凡我有一点骨气,我都不想来找你,可是你绝没尝过独自一个人眼泪止不住从滚烫变成冰冷的滋味;你也没试过想一个人想到无法控制,逐渐走入迷区无法自拔的滋味;我是疯了要爱上你,也是疯了不远千里赶来这里等着你说‘不再爱我’来糟践自己。”   “浅浅,你别说了,是我错了,我怎么能把你伤到如此呢?”怀抱骤紧,他把我的头按在胸前,下巴紧紧抵在我头上。我将眼泪往他衬衫上擦了擦,然后轻声道:“许子扬,放开我吧,我放你生路,你也放我生路,从此以后各不相干。孩子你放心,我会带着它,去寻找平凡的幸福。”   “不,你休想!没有什么平凡的幸福,不是我给的,我都不同意。”   强势霸道的许子扬,又回来了,在他看不到的角度,我的唇角微微上扬,只是脸上还挂着泪痕。   ☆、49.情不自禁   发现怀孕是去找子杰的那次,左韬开着车送我到那基地,吐得撕心裂肺的,当时没在意,但是到了夜里就又觉恶心感。当时就心里一个咯噔,有了预感,回到省城后,第一件事就是去医院检查。看着报告上写着阳性两个字时,酸和苦先涌入心中,最后才是喜。   老实说,我在心里一直以为自己不会怀孕了。那年他心心念念求个孩子,却始终没有怀上,在后来得知身体里有个蛊时就明白了答案。这个蛊定是对我身体有影响,极有可能导致不孕,所以在西藏时那些话也并非全部为伤他而说,是当时真的以为自己可能没法生育了。   除去心底的恨外,是更多的明白存在的意义,所以他向我求婚要娶我时,义无反顾地离开。因为我知道就许家的家世而言,不可能接受个不能生育的女人做媳妇。那不过是许子扬自己编织的一个美梦而已,终有一天都会破碎,还不如自己将它戳破。   一直没有勇气去医院做个彻底的检查,但事实也证明,后来我与他在一起多次,始终都没怀上,也更加肯定了我心中的猜测。直到这一次,医生告诉我说孩子已经两个多月,我当时就懵了,是他在回C市前的那几个夜晚有的。   回头就查了许多有关孕期的知识,也更坚定了要来找他的念头。身处单亲家庭,明白个中辛酸滋味,我绝不让宝宝步我的后尘,健全的家庭对孩子太重要了。也因为肚子里有了新生命,变得能够宽容看待以前的一切吧,所以我去找父亲,给他支招如何教育余乐。   在来时就想好了,不到万不得已不轻易说出这个孩子的事,因为我不想用孩子来绑住这个男人,绑住这段感情。可是我没想到他会如此决绝,当真说出那句不再爱我的话,心冷成灰之余,觉得就算真的走不下去了,也该让他知道有这个孩子吧。   峰回路转只在一念之间,他到底还是没狠得下心。我知道,他并非是为孩子而改了主意,在说那句话时,脸上的表情是狠绝,眼中却是极痛。宝宝的存在,是给他一个缺口,让他愿意放下些什么,也愿意承认些什么。他会因为某些事舍下我,但我绝不相信他不再爱我!   我被拉着进了乡镇府里面给他安排的职工干部房子,比起我那教工宿舍环境要好上许多,但相对于他以前的生活来说算是极其简陋。他把我按在座位里,转身进了洗手间,出来时手上多了条绞干后的深色毛巾,“擦擦脸吧,全是眼泪。”   我接过来胡乱擦了两下,毛巾上是他独有的气息,脸上控制不住泛起潮红。眼睛不用问,肯定是红红的,我这辈子的泪都是为了他而流。等他坐定下来后,就抓住我的手问:“几个月了?是什么时候的事?有没有什么反应?”   蹙了蹙眉,反问:“你是医生?”   他呆愣住,我却缓缓做起了汇报:“医生查出来是大致有十周,至于什么时候有的你自己算,反应目前还没太大,只是偶尔会反胃恶心。”见他仍旧呆呆的样子,随口问:“如果我之前要告诉你说孩子不是你的,比如那上午跟我一同过来的那个......男人的,你会怎么做?”   “我灭了他!”咬牙切齿中带着狠,转而又见他轻哼了声,“就那小子?太嫩,也配不上你。”我抬起头盯着他的眼睛问:“在你眼里谁配得上我?你本人?”他别扭地转开了脸,手上却紧了紧,握得我的指骨有些微疼。   一时陷入沉默,过了会,他忽然出声:“事实如此。”   我愣过一秒才反应过来他的意思,不由被气笑了,“许子扬,真没见过比你更自大的人,刚才我就该叫林墨斌一起过来,直接气死你算了。”   “就那毛头小子?你上午连他名字都不记得,分分钟就可以秒杀。”   我直接气结,扭头不看他,兀自生闷气。心想他倒是敏锐,我就迟疑了那么一刹,他都看出来了,可即使看出点啥来,他还是执意想把我推开,要不是......伸手轻抚那处,要不是有这个宝贝在,分道扬镳是否就是我们最后的定局?   气息逼近,他从身后将我抱住,叹息着说:“浅浅,绕了一个圈,命运还是把你给了我,这次是你主动走到我怀里来的,从此以后,你别无选择,别想我再放开你。”   “你还会对我放手吗?”   坚决的,一字一字的:“不会。”   不知坐了多久,我见窗外夜雾沉浓,应是很晚了,推了推他道:“我得回去了。”   “别回去,今晚住在这里。”他如是要求。我直觉摇头:“不行,我才来第一天就夜不归宿,而且刚跟门卫的张师傅说......我是你堂妹。”   一声低笑传来,他轻撩着目光把我上下看,“我上哪找了个这么标志玲珑的堂妹啊?”   “我姓许,叫许若,是许子杰的妹妹,难道不是你的堂妹?”   “哼,子杰那张嘴越来越拦不住了。”   心知肚明,我能找来这里,除了子杰说的,不做他人想。可是,就如我之前骂他的,如果他真的要隐藏踪迹,以他的本事但可去任何一个地方,然后不被家人知道,尤其是瞒住子杰,那样就算我再有心找他,也只是热锅上的蚂蚁,有心而无力。   所以,当我知道他来这里时,就在心中不无期待地想着,其实他就是口是心非,嘴上说一套,心底里对我根本就放不下,借子杰的口告诉我去处,无非就是想我找过来。凭着这点信念,才鼓足了勇气来单刀赴会,但信念再牢固都敌不过他伤人的一句话,我丢盔弃甲。   幸而他反悔了,我此刻还能在他怀中。   他凑到我耳边,气息轻吐:“浅浅,我就是想抱着你而已,这个时候就是想做什么也做不了。”温柔中带着暧昧,终究没拗得过他,还是住了下来。   其实千帆过尽,真的再在一起,反而不知道该说什么,之前坐车本身就累,晚上又跟他大战一场,加上怀孕本身就容易疲乏,躺下不久我就睡着了。半夜醒来,已经成了个不良习惯,睁开眼正对上他黑亮的眸子,我呆愣住。   那眼神,仿佛历尽千山万水而看到失而复得的宝贝,有着怜惜和心疼。   瞬时,心底的某个角落倏然塌陷,千亿年的冰川悄悄的融开,仿佛时光倒流,回到最初的那一刻,我蒙蒙不知前尘往事纠葛,定定地看着他,不去想那些曾经历过的真相、裂痕、报复,那些暗黑且坚硬的,直插人心底的东西。   世间唯有一个他,许子扬,是我心心念念,想放都放不下的。   不过是咫尺的距离,只轻轻凑近,就已抵触到了他的唇,感觉得出他身体震颤了下,可是却没有动,我伸出舌尖轻舔了下他的唇形。都说薄唇的男人也薄情,事实我深深领教过他狠戾的薄情一面,但记得最深的却是他的深情。   黑夜中,他挡在我身前,拦住那厮杀的砍刀;藏区翻车,他让我踩着他的肩背,送我走向求生之门;还有很多,比如他发昏了头安排着那些自以为是为我好的人,却又紧紧扯着线的那端不肯放。   两性之间,向来都是他作为主导,我主动到如此都不见他动分毫,不由懊恼起来,牙齿重重一磕,听到一声“嗤”,他的唇角见了红。下一秒,他的唇舌如狂风暴雨般席卷而来,顿时气息被淹没,唇被启开,城门失守,攻城掠地不过都在倾刻之间。他的舌刮过我唇内每一寸,又再紧紧搅住我的舌一起翻动。   脑中赫然想起一个成语——相濡以沫,当初我对他说“让我们相濡以沫吧”,满脑子其实都是后面那句“相忘于江湖”,那时候只想他痛一次,就彻彻底底逃开他,放彼此自由,可是哪里知道自由不在于身体,而在于心。从我遇上他那天起,心就沦陷了,也与自由绝缘。   唇齿相依,唾沫相伴,这才叫真正的相濡以沫。   可激吻的缠绵如何能够相抵这段时日的分离与痛苦,当他的唇开始转移,沿着脖颈辗转而下,而他的手也从衣服底下探入时,我忽然心中一惊,宝宝!连忙伸手去按他的手,可**迷蒙了他的眼,他直接把我的手给压在了头顶,牙齿噬咬在锁骨处,粗重的呼吸声环绕四周。我语声不稳:“子扬,不行,有宝宝。”   覆在其上的男人身体一僵,然后黑暗中传来他咬牙切齿的声音:“余浅,我迟早要被你折磨死!”话虽说得狠,但是人已经翻了下来,躺在旁边大口大口喘气,我刚想侧过身去看他,就听他一声低吼:“别动!”而下一秒,他已经翻身下床往浴室而走,里头传来水声......   等他一身清凉走出来时,我微微有些心虚地往里让。他说:“浅浅,你就撩我吧,明知道现在不行,你就故意引诱我是吧。”我将被子蒙过头,咕哝着说:“我哪有?”   不过瞬间,被子就给扯了下来,他坐在旁边定定看我,眉毛轻扬着问:“是谁先吻来着?”   “我那是......”他跟我计较这个?当时不过是情不自禁,后面则是......天雷勾动地火!   ☆、50.某个天黑风高的晚上   醒来已是天亮,屋内不见许子扬的身影,只在桌上留了纸条说他去视察了,让我别走,中午他就回来。那笔锋尖锐硬朗的字迹,很像他的性格。   昨夜两人最后是背对背睡的,尽管各自呼吸放浅,但都知道对方没睡着,一直到快天亮时,我才迷蒙了过去。将纸条折好了放进口袋,去洗手间梳洗时,迟疑了一秒,用了他的牙刷和毛巾,心想最多晚点去给他买新的,谁让他有那什么洁癖呢。   回头走出那乡镇府大门时,我没敢抬眼,怕守门的张师傅那眼神,说是人家的堂妹,结果进去后没出来,这叫什么事呢?回到学校后,稍稍整理了下,就带着备课本走去办公室,跟上次一样,先熟悉教学流程,再开始插班教课。   没想到了中午的时候,许子扬找上门来了,他走进办公室劈头就问:“不是让你别走的吗?”身后跟着的是校长等人,不说诚惶诚恐,但也都面带惊疑。   我连忙起身走过去朝校长抱歉地笑了下,拉着他往门外走,一直到僻静处才问:“你怎么过来了?”还这么......劳师动众的,虽然他目前只是个党支书,可对学校来说也是乡镇干部,自然严谨以待了。   “你怀孕了怎么还跑来上班?”   “怀孕了怎么就不能上班了?”说完我被自己绕口令似的话给逗笑了,看他浓眉深皱瞪着我的样子,心想他不会是要我现在就开始在家备孕吧。   结果他下一句话证实了我的猜测:“都怀孕了还上什么班,你现在要做的是在家养胎。等下我就跟校长说,帮你把这工作辞了。”他倒是一锤定音,做下了决定。   深吸了口气,放缓语气跟他打商量:“许子扬,没有孕妇养胎说从怀孕养到生的,很多准妈妈都是工作到七八个月时才开始休产假。”我现在才两个多月,时间还长着呢,难道每天就坐在家中,顾名思义为养胎?   “工作到七八个月?”许子扬声音高扬,面露不敢置信,“绝不可能。”   我是被他强行带出学校的,说用强也不尽然,他半强迫半威胁地环住我腰说:“你是希望我抱着你走,还是自己走?”最后我自然选择了后者,因为抱着出去的话,丢不起这个人。至于我跟他的关系,倒也不用多费口舌解释,原来那场洪灾时校长等人已可窥知了。   在宝宝这件事上,许子扬有着非比寻常的固执。回到他的住处后,他就告诉我上午他去找房子了。这个地方是干部宿舍,既然我来了,就不能再像以前那般无所谓的住在这里。我想开口说其实可以分开住,他住这里,我住教工宿舍,但看他那慎人的脸色,还是作罢。   然后就我任职老师的工作一事,展开了激烈的争论。他坚决不同意我再去工作,说万一有个闪失什么,磕磕碰碰的,非同小可。我实在气不过反问他:“哪里会有那么多万一啊?而且,医生也说了,孕妇必须有适当的运动,不能长期闲覆在家的。”   “有这么说?”他迟疑地问,我翻了个白眼,“不信你去问医生啊。”哪知他果真点头,“下午我们就去趟医院,再作个检查看看,你颠簸那么远的路到这里,可别有个什么影响。”   这回我辩驳无力了,他这人执拗起来强势的不行,就该什么都围着他转。   乡镇地区不像省城那边有特设的妇产科医院之类的,走进乡镇医院,笼统的大致检查一番,等到B超报告出来时,医生朝那纸上图片随意一点,跟许子扬说那就是孩子,之后他就抱着那张纸一直看,嘴角咧得很开。我看他的样子,都有点神经兮兮了。   回头我问他:“你看得懂?”他居然还点头了,拉着我指着某处说这是宝宝,实则那不过是个小点点,两个多月的小生命,根本还没有真正的形态。我唯有不理会他,否则我敢打赌,他绝对会蹬鼻子上脸,整天拉着我看那张图片的。   房子落实的很快,是个两层屋的民居,比起他原来的干部宿舍要宽敞明亮许多,当然比我的教工宿舍更为好。住进去的第一晚,许子扬就搬来两张躺椅,我们一起躺在院子里,仰头看着头顶的星空,他握紧了我的手道:“浅浅,我真的从未想过有这么一天。”   他的话含糊不明,是从未想过能与我在一起呢?还是从未想过他会真的落魄?我直接把疑问问了出来,再在一起后,就不想心里留着什么疑惑,然后滚雪球般越滚越大。   “我以为这次下了狠心,你是再也不会回来了,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天拉着你的手。”   “那你还会松开吗?”   “再也不会,不管你以后怎么闹,我都不会再松开。”   我怒瞪向他:“凭什么说是我闹?我哪里闹了?”   “好好好,你没闹,都是我自个瞎折腾呢。”他连忙投降,自从从医生那得知孕妇怀孕期间情绪很重要,必须保持一个良好的心情后,他一改那恶霸的个性,不敢说唯命是从,但却在“合理有效”的范围内会对我谦让。   比如这个“合理有效”范围,就是他允许我去上半天班,下班后不能把心思都扑在教案上,勉强同意让我坚持到五个月的时候再开始休产假。做这个让步,他像是割肉般难受。   忽然指上一凉,我惊讶地低头去看,无名指被他套上了银色指环,心倏然而动,目光迷离在那银光上。只见他眉眼不抬,俯下身在那指环上印下一吻,温热触及我的指骨,停驻在那长久,带着虔诚。   从我的角度而看,只看到他长睫轻垂,面容在月光下英俊如画,等他抬起眼向我而看时,乌黑的双眸,如星月璀璨般灼亮,幽深如海,而我跌进了那片汪洋。   他说:“浅浅,这一次,不要再将它丢弃好吗?”   我目光再度流转到那银色上,电光火石间,倏然清明开朗,吃惊地问:“这是......?”他点点头,轻声道:“是的,它是原来那块佛牌,既然你那么不喜欢,我就把它改成了戒指。本没想还能有送出去的机会,一直把它串了绳子挂在胸口,直到你来,我才又动了这念头。”   无名指上,顿感灼热,我没想到这块佛牌就如我们的感情,兜兜转转始终还是回到了我这里。也可能,它确实是在印证着我和他的走向,从无到有,从分到合。   凝视的目光聚焦在一起,他探身过来在我唇上印下轻轻一吻,我双手环住他的脖子,不让他退开,加深了这个吻,当彼此都气息不稳时他才强忍退开来,懊恼地说:“浅浅,你是成心的吧。”那眼中闪动的光芒,无疑是**的火焰,他的眸色又变深了。   我抿唇而笑,凑到他耳边轻语,随后他不确定地问:“你说的是真的?”我点点头,轻靠在他肩膀上,心想我怎么会这么爱他的呢?没有理由啊。   哪知我的一时不忍,下场就是产检时,某人直截了当开口询问医生怀孕期间是否能有房事,何时可以有,会不会对宝宝有影响。我当场脸红到耳根,就是那产检的女医生也被他的直接弄得面泛红潮,但还是负责又耐心地一一解答了他的问题。   回程路上,他那脸上的笑,可就不好说了,整个笑得像要准备偷腥的狐狸一般。   有人说孕妇忘性大,我被学校的事一忙,就把这茬事给忘记了,可是没想到有人惦记得十分清楚呢。某个天黑风高的晚上......   届时我已怀孕四个月,肚子凸起,但还不是很大,摸起来很有肉感。这时候是最嗜睡的季节,夜里躺下不到几分钟,我就昏昏欲睡,要恍惚过去了。忽然感觉耳后根极痒,扭动了下,仍然不舒服,意识稍稍恢复时,才发觉是那某人的气息喷在耳根处。   “醒了?”磁性的嗓音是贴着耳朵的,下一秒他一口含住了耳垂,顿时酥麻袭来,他原本环在我腰上的手也开始不规矩起来,先在肚腹处轻抚了几下,随后开始往上移,探入了衣服底下。折磨是双重的,他的唇在离开耳垂后并没远离,却在耳廓四周用舌打着圈,而手以极缓慢的速度一寸一寸爬过肌肤,最终抵达丰盈处。   我的声音逐渐不稳:“子扬,宝宝......”   “我知道,医生说了三个月后就可以行房了,我特意等到你四个月,放心,我会小心的。”他的声音,柔软飘渺,带着无边的魅惑,本来就觉得他嗓音好听,现在这般蛊惑着的磁感,让我没了抵御能力。   很快,他的气息越加灼热,稍稍探起了身吻住我的唇,舌抵开牙关,辗转、吮吸、缠绵,他长驱直入,攻城略地,彼此呼吸交融在一起。   这个时候,就是我后悔当初不该提醒他怀孕了其实也可行房这事,也已经太晚了。他积聚已久的**势如破竹,勇猛无可挡,熊熊烈火一发不可收拾,而我也被淹没融合在他的气息中。   ☆、51.虚惊一场(为绿希更)   当衣衫尽褪时,忽然心有不安,手紧紧抵住他下压的胸膛,“子扬,还是不要了吧,我怕......”到底还是担心着这事会对宝宝有影响。   许子扬的表情顿时变得难看,额头沁出了汗,他喘着气懊恼地说:“浅浅,你不能这么折腾我的,都到这时候了,哪里还能停?”   呃,确实箭已在弦,攻及城门,这时候叫停......   “可是......唔......”我迟疑的话被他堵在唇内,他没再给我讲话的机会,直接攻城掠地,进占方土,到这时我已没推拒的必要,只能跟着他的节奏沉浮,心里又提起,唯恐他太剧烈而影响到宝宝。   他突然移开唇到我耳边,轻声又暧昧:“浅浅,放松,你现在僵硬得跟石头一样。放心,我会很小心的。”带着薄茧的手在身上轻抚,加上他如影随形的吻,紧绷的神经慢慢舒缓下来,确实如他所说,我太紧张了。   月色是清冷的,但我们之间的温度,却是灼热的。身体间无一丝缝隙,可以感觉到他其实也在紧张,我担忧的问题同样是他心中的忧虑,每一次的沉浮,他都是小心翼翼的温柔之极,逐渐全身似有电流窜过,酥麻的感觉遍布全身。   我伸手揽住他的脖子,手指不由自主插进他的发间,他的发柔软而纤细,丝丝分明。双眸在昏黑下,尤为乌亮,他紧紧盯着我的眼,不放过我任何一个被激情引发的表情。两人身体接触的每一寸,都仿佛燃起火花,温度逐渐升高,激情也逐渐升华。   当震颤来临,我和他同时溢出呻吟,而他并未如以前那般就此沉沉压下,而是抱着我翻了个身,将我搂在了上方,然后手紧按住我的头靠在他胸口,听着他剧烈的心跳声。身体并没分开,**的余韵还在流转进身体各个毛孔,刚才那一刻,我和他都是激动的。   “浅浅,真好,我又可以这么抱着你了。”头顶传来他满足的声音。   我唇角扬起,挣开他按住后脑的手,微抬了头看他,目不转睛。   他问:“看什么呢?”   我答:“你真好看。”   沉笑出来,他抬手捏了捏我的脸,“看你这傻样,当初我怎么就瞧上你了呢?”我鼻子里哼气:“有人居心不良呗。”他神色一窒,将我提到他正上方,认真地说:“浅浅,对不起。”我看了他好一会,才点点头,他确实一直欠我这句道歉。   不想平和的气氛再被过去扰乱,用手指点了点他胸口,“你是要保持这姿势多久?还不出来?”他顿时邪笑起来,凑近我呵了口气道:“要不是你怀孕,真想再把你办一回。”   等到各自简单梳洗过后,重新躺会床上时,我忽然觉得肚腹处有些异样,起初不觉得,到后来感觉微微疼意时,后背沁出了冷汗。抓住身旁男人的胳膊就道:“许子扬,好像......宝宝有事。”他本环着我腰准备入眠,被我一说,一骨碌坐了起来,神色慌乱地问:“怎么回事?”   这时候我也乱得不行,脑子无法思维,“它似乎很不安,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才......”要说疼其实也不是太疼,就是让我觉得害怕,心里没底,而我的恐惧也感染了他。他一掀被子,下地后就来抱我,“浅浅,快,我们去医院查查。”   我揪住他的手,急道:“去医院也得换衣服啊。”两个人都穿着睡衣,且衣衫不整的。   等火急燎燎冲到医院,挂了急诊后,许子扬因为是男士,不被允许进妇产科,可他这时候哪里肯,怒目一瞪,那护士就不敢说话了。   问诊的时候,他比我还急,医生一问什么情况,他就一股脑的把该说与不该说的都说了。医生倒是镇定,指了指旁边的躺床,让我躺上去,然后手按在肚子上一点点移,一边按一边问:“疼吗?”我按照她的指示,将真实情况反应。   等再度坐定下来,许子扬立即问:“怎么样?有没有问题?”   哪知医生并不理会他,而是在本子上写着什么,许子扬蹙着眉不耐,又不好多催促。医生等写完笔录后,才抬头道:“没多大的事,之前的异状应该是母亲的情绪感染到宝宝,引起了不安。夫妻房事可适量,但不要太频繁,一般情况下,对宝宝不会有影响的,四个多月的宝宝已经初成形态,生命力强着呢,没那么脆弱。”   也就是说,虚惊一场!   从医院出来时,我和他两个人都长舒了口气,抬头看看满载的星空,不由又好气又好笑,大半夜的折腾,还折腾到医院来了。但当时那情形,就是我心里也万分恐惧,若是宝宝有个什么,那真得后悔死。   回头进家门,许子扬第一句话就是:“浅浅,以后你都别再撩我了,我再也不敢了。”顿把我给气笑了,狠狠用手肘顶了他腰眼一下,明明就是他化身为人狼,居然还说我在撩他。   此事揭过后,许子扬没再敢轻举妄动,每晚睡觉都规规矩矩的,但有时候半夜醒来,能听到浴室里传来水声。我假装不知道,闭了眼,等他悄悄上床后才再度入眠。   一转眼,真的五个月了,按照之前协定,我跟校长提出了休假。休息下来人就比较闲了,医生也说孕期要多走动,否则到时候难生养,所以定时定点的我都会散步。   这日,去市场那边买了些水果,主要是为买雪梨,许子扬那咳嗽的毛病一直不好,之前我以为是他吸烟吸太多了的缘故,可我来了之后,他的烟瘾就慢慢戒了,有时候实在忍不住会躲到外面去偷偷抽一根,进门时也将烟味散尽了才进来。   但仍时有听到他轻咳声,让他去医院看,他也忙得抽不开身。这段时日,他确实越加忙了,重建工作快接近尾声,后头收尾检测工作就上来了。   我买完水果看看时间还早,就晃去重建小组那边,经过路旁坐着几个流浪汉地方时,迟疑了下,从兜里摸了几张十块的放在了他们脚边。山洪席卷过后,虽然重建工作在进展中,但仍然会有一些住在深处的村民沦为流浪汉。他们生活无所依,有的只能坐在路边沿街乞讨,有的则离开这里,刚那两三个流浪汉头发凌乱,耷拉着脑袋,虽然并未把钵盆放在面前乞讨,但能出点微薄之钱也可解他们一餐饥饱。   越过时听到身后有人说“谢谢”,我笑了笑,没去在意。   走进重建区域时,远远可见那熟悉的挺拔身影。不知是否心之所然,总能在人群中第一眼就看到他。目光定了定后,才移转开,落在他身旁的两人。   一个是童晓涵,一个则是秦宸。起初得知师兄转职来当重建小组的组长时,还当真是讶异,我以为他会将支教事业一直走下去,但显然在洪灾抢险中他因为走在最前线,组织大家逃生避难,从而奠定了他在重建工作时的改变方向。   他本身就是个有才华的人,我一直都觉得他不会就此埋没,果然是金子总会发光。就目前来讲,他可算是在许子扬手底下做事。我和他因为某人的关系,还是避嫌开来,只偶尔碰上了打个招呼。老实说,能看到师兄改变,觉得很欣慰。   至于......童晓涵,不知道该如何定义她,许子扬不太跟我聊公事,只提过一次她是下派而来做监督抽检工作的。严格意义上讲,她和许子扬不是上下级关系,反倒像是搭档。我与她也会面过好几次,但没有过真正的交集。   心中不是没有小纠结的,主要还是许子扬这人太出挑了,到哪都能惹人注意。若不是我追来的早,难保别人对他会不起意,就是现在我站在旁看着他们靠近的姿态,也会觉得他们并非同事那么简单。   这不光是女人的嫉妒小心思,而是一种直觉。加上心里对许子扬的某些横定,我不相信他会就此甘心淹没在这个小乡镇里,他必有所图,至于图什么,他心思太深,我也猜不到。   忽见有个建筑工人模样的人慌慌张张跑来,向他们指着某处汇报什么,然后他们都跟着那工人往另一处走。眼皮跳了下,并非我迷信,而是心中有些不安,禁不住跟上前去察看。也不敢靠太近,那年在建筑工地被钢管砸到头的事可是个教训。   只见那处似乎有纠纷,几个工人像是打了起来,许子扬和秦宸等人上前将人给分散开,然后训着话,指示什么。我见旁边也有人在探望,于是走上前询问怎么回事,原来是有工人在砌墙过程中从上面摔了下来,然后他的工友提议立即送医院,但工头却看其没什么事,只答应让他在边上休息一下,因为工作密度比较紧,走不开人。   结果一言不合,工友就与那工头起了矛盾,打起来了。听着不觉有他,这类矛盾纠纷应该属于经常性的,只需沟通好就行。可当我抬眼往那边细看时,惊得心都跳了出来,嗓子干裂嘶吼:“子扬,小心后面!”   ☆、52.原来的初衷(为霹雳蛋蛋更)   许子扬闻声回头,往旁一闪,正好躲开一个工人手中挥过来的板砖。刚才所有人的注意都在殴斗的工人与工头身上,大家围堵在那而背对着一方,我抬眼时恰好看到有个人悄悄靠近,手中抡起了红色的板砖。   很快那人被制住压在地下,隔了些距离还能听到在喊:“都是你们这些贪官,压榨我们老百姓的血汗!”听到身旁有人在议论,据说工人们的钱迟迟没发下来,已经引起不少在建工人不满,这也是刚才那名工友与工头打起来的直接原因。   常在电视中看过此类报道,没想这种情形真实发生在眼前。按理政府对灾区重建工作如此重视,怎么还会苛刻劳工的血汗钱?难道是......心中微有领悟,许子扬的处境看来依旧堪忧。所谓上有政策,下有对策,永远不知道上面传达的指令发派到最底层时会变成什么样子。许子扬作为当地重建工作的负责人,这些压力都到了他肩膀上。   处理好那名工人,许子扬迈步向我快速走来,一到近处就寒着脸质问:“你怎么过来了?”知他是忧虑我,也没计较他态度,软着声音说:“刚好路过,恰好遇上你这边出事,怕你有什么问题就跟来看看了,你看,我站得很远的。”   他听后面色稍稍缓和了些,环着我的肩膀道:“你先回去,今天可能没法回家吃午饭,一个人多注意,我找个人送你。”刚想说不用送,那边童晓涵已经走了过来,她朝我点了个头后就道:“子扬,有工人站出来要和你谈判,你先过去处理下。”   事情紧急,容不得他推托,“晓涵,帮忙送一下浅浅好吗?”   我蹙起眉,心底划过异样的不舒服,记得刚来时还听童晓涵唤他许支书的,现如今两人都互唤名字了?即使知道许子扬不可能对她有什么想法,到底还是忍不住冒酸气。   童晓涵没有推辞,等许子扬走去与工人周旋后,就与我肩并肩地往家的方向走。   “你别太担心,子扬能够处理的。”她突然冒了句话,我很想堵她一句,但想了想还是作罢,只点点头表示理解。毕竟此人要与许子扬共事,万一被我得罪了,为难的只会是他,就是她语气中的亲腻实在听着难受。   一路沉默着,快到家门口时,我站住脚,脸露微笑:“就到这吧,谢谢你送我回来。”   她朝我凸起的肚子看了眼,才莞尔道:“行,那我就先走了。”可当她转身之际,不知从哪冒出来三个流浪汉,拦在我们跟前。童晓涵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挡在我身前,喝斥:“你们要干嘛?”我因为她这举动,深看了她一眼,莫名的,对她的敌意减轻了些。   转眼去看那三个流浪汉时,微微一愣,这衣着......似乎就是刚才我在路边碰到的那几人,我还放了几十块钱在他们脚边的。之所以界定他们为流浪汉,也是从衣着来判断的,不说衣衫褴褛破烂吧,但却是极不整齐,而头发凌乱,跟毛草一样搭在了脸上,遮去了面目。   只见其中一个身形高大的往前走了一步,他抬起了压低着的头,伸手捋开额前的发。我呼吸骤紧,随后就是一种窒息感袭来,灭顶的恐惧降临。   那人咧开嘴,露出森白的牙,“猪猪,好久不见。”   ......   这个声音与刚才听到身后传来的那声“谢谢”,一模一样,只是当时被我忽略了。   想过很多种可能,我也没想过会再遇君子,那场劫难与那个夜晚,是我的噩梦,就是过去这么久,再想起时也会觉得胆寒。于是,势必造成了我对君子的深深恐惧。   许子扬找房子时为求安静、空气好,特意找的一处静谧之地。四周无人,两个女人面对三个大汉,结果可想而知。我与童晓涵被带到了一个很远地方的偏僻独屋,然后关了起来。   即使君子全程都保持缄默,我大抵也能猜到个中情况了。当年我就猜度过君子对我们下狠手的动机,是为了获得有效时间逃跑,很显然果真被他跑了,即使公安局将他列为通缉犯。那时就想过一名罪犯跑到山沟沟里藏起来,要想抓住那是难上加难。   可哪里会想到君子居然跑到这个“山沟沟”来了!很明显,他找上门来是蓄谋已久,躲不开,而针对的人,是我也是许子扬。倒是我身边一同被绑起来的童晓涵,则被我给连累了。   君子把我们抓到这里后就锁上门走了,临走时朝我阴森而笑。   我跟童晓涵坐在角落里,双手被反缚着,等过了好一会,童晓涵才用身体顶顶我问:“怎么回事呢?那个人是谁?”微微有些讶异,她倒是很镇定,一点都没惊惧的样子。   同陷囫囵,我没想瞒她,大致把之前与君子的纠葛讲了遍,隐去背后的事,至少要让她知道身处的危境从何而来,而君子又是个怎样危险的人,也可有个心理准备。   听完后童晓涵唏嘘不已,把我上下打量了番后道:“本来我也觉得奇怪,你长得算清秀,但也绝对不是倾城绝色,为什么他把你看得如此重,没想到你和他还经历过如此生死大劫,难怪呢。”我愣了下,直觉而问:“难怪什么?”   “难怪他为了你而改变原来的初衷,重新制定计划呀。”童晓涵轻描淡写地说。   我却听着越加困惑了,“什么原来的初衷?什么重新制定计划?”   童晓涵意外地看了我一眼,“你不知道?”随后见我神色茫然后失笑着摇头,“真没想到他将你保护得如此好。乘着现在没事,我给你分析分析吧。”   我被她的态度弄得有些莫名其妙,可也大抵猜到是许子扬有事瞒着我。   只听她开始娓娓道来:“其实我是因为许子扬才来这里做督察工作的。时局动荡,他父亲受波动牵连而入内,许家一夕之间倾倒,在这种困境里,许子扬还能够强撑游走且最后脱身,不得不说我对他很是佩服。在这期间,但凡他肯低头妥协,那么许家就不至于节节败退,而最终落得许老爷子身死的悲剧。   他来此地,看似隐落深山,也看似孤掌再难鸣,可能所有人都认为他许家一败涂地,要再翻身只有一个字:难!可我却看出他此行的动机叫置之死地而后生,这个地方之前发生洪灾,是他现场指挥得当且临危不乱,才把局势稳定下来。这就奠定了他在此处的根基,而之后的重建安排,他有没有暗中插手我是不知道,但有件事可以肯定,重建圆满完成,对他来说是个契机。   既然那座城市许家已被打破,那么只有重选他地东山再起。以他的能力,本就池中游龙,要想崛起,并非难事。但是政局其实就跟战场一样,需要的是时机和机遇,而我就是他的机遇。在省城的时候,他清高孤傲拒人以千里之外,我对他反而越发欣赏。到了此处后,我就感觉他整个气息都变了,傲然依旧,淡漠依旧,却多了萧冷,但有一件事变了,他对我不再抵触。   有些事不用挑开了讲,心知肚明就好,他做出了让步。原本此处重建完成后,他就会上调到市级,不敢说之后平步青云,但也只会越来越好,终有一日他将重返政坛,与那些势力抗衡。而我跟他也会一步步走入正轨,却没想这时候你突然出现了。   第一次见到你时,我本没在意,以为不过是他某个红颜知己找来而已。可是第二天他就来找我,直截了当告诉我无法再继续,同时提出另外一个方案。他当时的神情决绝又坚定,眉宇间隐藏着痛楚。我虽不知发生了何事,但那种情形下,明智地选择了合作。   一是我不想与他为敌,像许子扬这种人,即使不依靠我背后的关系,他也定能再起,只是时间问题而已。与其成为他的敌人,还不如成为朋友。二则是我很好奇,你究竟有什么魔力,能够让他放弃一早定下的规划,改而选择一条艰难的路走。”   童晓涵转头默看着我,等了会才问:“你什么想法?”   她一口气说了那么多,中间没有任何给我思考的停顿空间,就将那些隐藏在背后的事袒露在我面前,她问我什么想法时,脑中其实一片空白。   原来,他在我不知道的背后做了如许多的决定和......退让;原来,并非我直觉错误,童晓涵看他的眼神里透着的光亮,不能说是深情,但至少是有暧昧的。早知他推开我,是心中下了某种决定,也早意料过他可能会妥协一些什么,因为老爷子的死和他父亲的遭难成了他心中的毒瘤,他没法不在意。   也就是说,如果我没来,他跟童晓涵会渐渐走上那条路。   不用说,这个童晓涵就是当初在省城时候他隐晦提及的要与他政治联姻的那个人,她背后的关系可能很大,否则也不会有资格下派到此处来做监察工作。   ☆、53.半路杀出个陈咬金   说不上来是啥滋味,有些恼他为成事而要与别的女人携手,又觉得庆幸,如果晚来一步,那我和他就真成陌路。   命运之所以强悍,是因为你不知道它何时会摆你一道,又何时会给你留存生机。如果真要说还有什么想法的话,我只想感谢老天爷,并未剥夺我和他最后的可能。不敢去想,若我晚来一步,他和童晓涵已经到了某个阶段,那我怀着他的孩子,是要情何以堪?   沉定的目光仍在我脸上,她还在等我答案。“只能说,他做了正确的选择,于他于你或于我,皆是。童小姐,你不妨试想下,如果有一天你和他真的因为一些政治权益而在一起,或者成为夫妻,你们之间会如何相处?相敬如宾?那是你想要的吗?”   她的回答却是:“为什么不?我欣赏这个男人,他有实力站到人前,为此我作为辅助推他一把,而他给予我婚姻,这不是合情合理吗?夫妻相敬如宾不是很好?我爸跟我妈就是这个相处模式。”   有些观念根深蒂固,并非三言两语就能改变。大致有些了解这个童晓涵了,她的行为意识受家族影响很大,也习惯了那官场氛围,凡事都会从现实的角度去考虑。这样坦坦然的童晓涵,令我有些欣赏,事实上她在这件事上做出了退让,而且也没有耍什么心机手段。   若是她真有心要做些什么的话,以我的段数完全赢不过她。   她见我沉默,突然挨近我道:“其实我很好奇,这世上真有什么至死不渝的爱情?我看许子扬对你那副呵护备至的样子,很难想像他会有这么一面。”   呵护备至吗?脑中浮现他的身影,我发现自己想他了。心中浮起阵阵忧虑,不知道君子会以什么手段来对付他,这个时候他知道我们出事了吗?   耳边传来童晓涵压低了的声音:“不知道外面有没有人守着,我们得自救才行。”   想法与我一致,虽然此时不好鲁莽行事,但也不能坐以待毙。就在我们即将解开绑着的绳子时,忽听门上有声音,我们都大惊失色,连忙收起已经解开的手上的绳子,假装手还反缚在后,但也心里阵阵恐惧。这分明就是欲盖弥彰,若是那三人一进来,必定能发现端倪。   可是出乎我们意料之外的,门在最后是被用力踢开的,而进来的不是君子等人,却是,林墨斌!我瞪圆了眼看他急匆匆跑过来,“余姐,快,我打昏了守门的人。”   “你怎么会在这里?”   林墨斌从裤兜里摸出一把水果小刀,用力割断了我和童晓涵脚上的绳子后,才道:“先别问了,我们出去再说。”神色严肃的他,不再像平常那般毛毛躁躁,他扶住我起身,然后朝童晓涵看了看,见她能自己应付,就快步往门外走。   走出屋门时,可看到其中一个流浪汉倒在地上,头上破了个洞,隐有血迹,而旁边还扔了块大石头。林墨斌一边扶着我走,一边解释:“是我砸的,没有趁手的工具,只能在地里捡了块石头砸他脑袋了。我是正好想去你家找你借教案笔记,快到时就远远看到你们俩被三个男人挟制着走,我要是一个人冲上去,那就成傻帽了。不敢跟太近,躲了很远的路,后来看到这边有房子,就知道你们可能要被关在这里。后来两个人走了,留了一个人在门外守着,我等了好一会,怕那两人再回来,只能铤而走险。”   哗啦啦讲了一大堆,也让我大致了解是怎么回事了。确实在我暂时离职后,这小子就经常跑来找我借笔记之类的,不得不说,他是我的福星。   却没想,我们走了一段路后,就与君子等人在唯一的一条小路上狭路相逢,而许子扬与秦宸也在列,看情形像是受制于人了。这一正对上,各自都变了脸色,林墨斌拉着我转身撒腿往后跑,一边跑一边大嗓门地喊:“我带余姐先跑,你们搞定坏人!”   可是我五个月算已沉重的身子,哪里经得住这般跑,尤其是心还在后面,边跑边扭头回去看,脚下一个踉跄就往前栽去,下意识地护住肚子,听到许子扬在吼:“浅浅!”幸而林墨斌及时抱住我,这一缓,君子与另一名壮汉已经到了近前,而许子扬和秦宸紧随其后。   眼见君子手向我抓来,童晓涵居然一头撞了过去,而林墨斌则急急将我掩在身后。这一空档,许子扬已经冲了过来,跟君子扭打在了一起。秦宸也随之而上,与另外一名流浪汉打斗,但他不如许子扬在部队里呆过,有练过拳脚功夫,几个回合他就眼看不敌。   忽然我身旁的林墨斌怒喝了声:“老子来了!不信三个人打不过两个人的!”身形一闪,他人已经飞扑了上去,若不是非常情况,我估计要被这小子给直接逗笑。   眼看好情势逐渐回到我们这边,可君子却突然用力甩脱开许子扬,嘴里大喊:“猪猪!”人已经欺身逼来,我吓得连连后退,许子扬乘时赶上挡在我身前,哪知君子一个转手居然勒住了童晓涵!原来他使了一招声东击西,目标根本就不是我!   童晓涵一被抓,形势立即反转,君子一声吼:“都给我住手,要不然我直接掐死她,反正一命抵一命,我也值了。”许子扬原本疾步上前的身形顿住了,而那边秦宸与林墨斌也只得罢手,那名壮汉立即站到了君子身后。   两相对峙局面形成,君子早已是亡命之徒,他是真有可能会痛下杀手的。   “哼,许子扬,真没想到千算万算,还是棋差一招。”   许子扬眯起眼,脸色森寒之极:“吴建楠,你鼓动工人闹事,无非就是想破坏此处重建工作,有人给了你钱?那你就该拿着这些钱远走高飞,为什么还要留下来?”   心中吃惊,那工人闹事居然是君子在从中作梗?那就是说他早已不是什么流浪汉,很可能又成了地方上的地痞之类的人,而之前流浪汉的装束不过是他们的伪装。再往深处想,也就是说有人纯心要许子扬不得翻身,就是不想他把这个重建工作完成。心寒之极,一个受过灾难的地方,倒成了政治斗争的舞台,最后倒霉的还是老百姓。   君子阴森而笑:“你许少在这里,我怎么舍得走?知道我怎么过这三年的吗?躲进山里,啃过树皮,过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生活,要不是洪灾泛滥,逼得我不得不跑出来,我还不知道原来已经翻天了。这三年日日夜夜都在数着日子,等你许少落魄的一天,可算给我盼来了,也到了清算的时候了。我有今天都是因为你!”   “错!”我一声怒喝,目光卓然盯着他:“你有今天是因为你自己!吴建楠,从一开始你就走了条必亡的路,这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怪不得别人。”   他将目光转向我,愣了一下,才阴笑着问:“猪猪,怎么不喊我君子哥了?你现在心里是不是巴不得我死?倒没想这么久了你还跟着他,而用你做诱饵,依然有效,真可谓长情啊。知道我盯你多久了吗?之前你突然把钱扔在我脚边时,我真想大笑三声,你居然认不出我了!可见我被你们逼到何种地步,又变成何种样子了!”   确实如他所言,现在的他,根本不能与原来身形魁梧,满身霸气的样子相比,三年的深山躲藏生涯,已经把他变得萎顿、狰狞、枯瘦,所以在第一时间我没认出他来。   当留意到那边秦宸与林墨斌慢慢移动的身形时,我做了个大胆的提议:“换个人挟持吧,你拿我做人质要比她好。”身旁传来倒吸凉气声,他在耳边沉怒低喝:“浅浅,别闹!”我朝他看了一眼,向前迈出了一步,立即被他从旁拽住。   君子看这情形,迟疑地问:“你说的是真的?”   “自然是真的。你可让那个人先过来,然后你松手,他带我过去,同步进行。”   这是一个引诱的奶酪,从君子的角度来讲,抓住我绝对要比童晓涵有优势,也更来得有份量能让许子扬做事,尽管他嘴上说着玉石俱焚的话,但人不到万不得已,谁想自寻死路呢。所以只迟疑了片刻,他就朝身旁那人使了个眼色。   许子扬的手没松,却也没有再出声反对,我知道他是明白了我刚才看他那一眼的意思。   在那名壮汉一步一步朝我这边走来的同时,秦宸在以极缓慢的速度慢慢靠近君子背后,因为君子所有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我这边,故而没有发觉旁边的动向。   而且我还赌他的贪心,他绝对不会当真松开童晓涵,因为如果将我和童晓涵两个人质都抓在手上的话,那么许子扬这局就必输无疑,只能任由他宰割。   之前我们两人被抓关起来,差点就将他陷进如此局面,只是没想到会半路杀出个陈咬金,也就是林墨斌。   ☆、54.大家都变了(为qingning0912更)   当壮汉的手即将搭上我手臂时,忽然一声震吼,是那方秦宸从后扑在了君子身上,而林墨斌也扑了过去,这方许子扬探手就是一个小擒拿将那人扭住了手臂,踢倒在地上踩住。   情势瞬间逆转,童晓涵不可避免被带动着摔跌在泥地里,秦宸就像不知从哪借来了神力,狠狠掰开君子勒住童晓涵的手臂,然后与林墨斌一同压制在他身上,童晓涵乘机逃出魔爪。却听骨骼声脆响,我惊看过去,童晓涵已经尖叫出声,但那骨头断裂并不是她,而是首当其冲的秦宸。   他的手臂以弯曲的姿势被君子用力掰断,疼的他忍不住痛呼出声。许子扬见情形不对,抬脚利落踢向脚下那人的脑袋,将他踢得昏厥,然后迅速过去救援。林墨斌这时虽然年轻,但也不敌身经百战过的君子,眼见他即将被翻到在地,许子扬上前对准君子的腹部就是一记重击,随后挥拳击中他脸,再将他手牢牢扣在地上,这才算把人给制住。   我想过去查探秦宸的情形,许子扬回过头就喝斥:“站在原地,别过来。”脚步一顿,就见童晓涵已经上前扶起了秦宸,看他手臂弯曲着垂在那,神色痛楚,额头满是冷汗,极可能是骨头断了。   等到派出所的同志赶来后,许子扬走回到我身旁,一把搂住我急问:“是不是不舒服?”心中暗惊,面上强装笑脸:“没有。”他眼中划过怒意,“还骗我?刚才在与吴建楠对峙时就见你拳紧握,眉色间有痛楚。”   连那细微的变化都被他发现了?我没有再逞强,将全身的重量都靠在他身上,气虚地说:“子扬,我肚子痛。”他脸色一白,二话不说抱起我就跑。尽管我一再防护着肚子,但可能紧张恐惧的心情,以及后来林墨斌拉着我跑时那个踉跄,还是动到了胎气。   有种血脉相连的感觉,我感应到了宝宝在极度不安和害怕,所以在向我抗议。可是发觉很疼时,正是与君子交锋关键时刻,我不能让一丝异样表露出来,否则可能就会功亏一篑。   赶到医院时,恰好又是那名产检医生,这次她面色比较严肃,言语中带了严厉的责怪:“你们是怎么当父母的?五个多月的身子,还能剧烈运动?真是太不省心了!保胎一周吧。”大笔一挥,我又住院了。   许子扬前前后后办理住院手续,等到我躺进病房时,他脸色都还惨白着,语声不稳地说:“浅浅,要不咱上市里大医院保胎?那边比较安心。”   我伸手抚上他的脸,声音细软:“别担心,宝宝不会有事的。”虽然我心里也害怕,可是市级医院离这里很远,他的工作又到关键时候,根本就没时间这样来回跑。   幸而到了第二天,宝宝就安静了,没有再折腾,医生做胎心监护时也觉得奇怪,说昨天波动那么大,今天居然就恢复过来了。但就算如此,我也不敢大意,每天按照医生的嘱咐,哪些该做,哪些不该做。   许子扬本想一直陪着,可外头的事太多,都等着他去解决。倒是童晓涵比较空闲,常常在医院碰见,但不是来看我,而是看望师兄秦宸。君子最后那一下顽抗,秦宸的胳膊确实断了,童晓涵认为他是为救她而如此的,所以每天都会来医院照看。   我对童晓涵越来越欣赏了,绝没想到她会在当时危难时刻一头撞过去,为我挡开了危险,而整个过程中她都表现得十分理智,并不像一般女人那样害怕到歇斯底里,后来她的脸色惨白一片,可见当时她也很怕。   这日在医院楼下的花园里散步晒太阳,医生说孕期心情非常重要,心态要平和。抬头间,恰好看到秦宸与童晓涵从楼内走出来,秦宸的手还被绷带吊在那,两个人的神色像是在争执着什么,我走到近处,听了一会大致明白他们争吵的内容了。   秦宸的胳膊断掉了,乡镇医院根本没那个医学条件治好,童晓涵要让他去市级或省级医院去治,但秦宸显然不同意,他不想走。   “你是不是脑袋秀逗了?你那胳膊是断了,不是骨折,不去大医院治,会残废知道吗?”童晓涵似忍无可忍地低吼了出来。可秦宸却只垂着眸,淡漠地说:“这事你就别挂心了,谢谢你这几天的照料。”   “秦宸你!”童晓涵气极,一扭头看到我站在旁边,脸上浮起尴尬,掉头就走出了医院。这时秦宸也看到了我,迟疑了下还是走了过来,“宝宝好些了吗?有没有再闹?”   我摇摇头,有些忧心地问:“师兄,为什么不去大医院治呢?童晓涵也是为了你好。”   “不想受人恩惠,当时那情况,我只是出于本能,她却认为我的手臂断掉是因为她,所以一直想治好它来补偿。这样的补偿,我不想要。”   “可这不是小事,万一落残了怎么办?”   他沉默了下来,“残废”两个字太压抑了,见他如此不由叹息了声才道:“师兄,你有没想过童晓涵之所以如此紧张,并非完全是因为愧疚,她对你......”后头的话不用讲太明,相信他能领会我意思,女人的直觉很准,童晓涵看他的眼神不一样,那里面有亮光闪烁。   其实师兄与许子扬比起来可能没那么英俊,但本身也很俊朗,加上他有能力,做事又刻苦,现今在许子扬手底下做事,假以时日他定能崭露头角。童晓涵与他,未尝不是件好事。   但他脸上浮现极怅然的表情,幽幽开口:“你以为我看不出?可是我和她......是没那个可能的,她家世雄厚,我不过是个穷小子,身份背景差异太大,现在手臂也断了,更加是不可能。既然早知结局如何,那长痛不如短痛,早一点结束,对大家都好。”   这回我变得无语了,原来他都知道,也看得明白。身份背景的差异,确实是一条巨大的鸿沟,就如我和许子扬,因为这些差异,很多事情上都存着不同的观点,这是一种根深蒂固让人无奈的沟渠,我和他能跨过这个坎,是命运太强悍,让我们始终都牵连在一起。   故而我没有立场去劝师兄不畏艰难跟着心走,这不但是一条艰难的路,还是一条可能没有终点的路。有人说人生是场修行,其实爱情也是场修行,真的不是彼此相爱了,就能有个完美的结局,那里面有很多事需要去适应、磨合、融化,然后感情才会无坚不摧。   许子扬来接我出院时,恰好看到童晓涵走进病区大楼,我多看了两眼,发现她手中提着什么。“我们走吧。”许子扬的手环在了我腰上,侧头去看,只见他眉色波澜不惊。   路上他接了个电话,听他语气似乎十分不耐,坚决回绝了对方。我不由讶异地问:“怎么了?工作上有问题?”他摇摇头,面色依旧不太好看。   途经派出所时,里头恰好走出一名民警,看到我们时愣了一愣,随即快步走上前,“许支书,你看是不是再考虑下,那疑犯情绪十分不稳,他只要求见一面余小姐。”   “不可能!他是通缉犯,一切都是罪有应得。”许子扬沉怒出声,环在我腰上的手紧了紧,脚下步子变大,只想带我尽快离开。我揪住他的衣服,问道:“是君子要求见我?他怎么到现在都还在这里?”通缉犯之类的刑犯,不是应该被立即送往高级法庭审判吗?   许子扬还没开口,那名民警已经先做出了解释:“疑犯吴建楠在被抓获当天,就意图自杀,幸亏抢救及时才救回了一条命,他醒来后就一直要求见你,但许支书......”   “浅浅,这事你别管,我们走。”许子扬打断他的话,态度十分执拗。   我想了想后,拉了他到旁边,“子扬,我想听听他还有何话要对我说,你陪我一起去好吗?”幽色的黑眸里有着怒意,就在我被他看得快坚持不下去时,他才恨声道:“你就喜欢逞强吧,要是再动到胎气,我可饶不了你。”   我抿唇而笑,他是妥协了。   再见君子,他躺在床上,双手被手铐铐在铁栏上,脸色灰败,从那手腕上包扎着的纱布看,也明白了大抵怎么回事。有些意外像他这样极端的人,居然会选择自残这条路,是觉得人生没有希望了吗?可是在他干下那些丧尽天良的事时,有没有想过湮灭了别人的希望?   许子扬找了张椅子给我坐下,离君子隔了很远的距离,以防他会对我攻击。但看他那副无力的样子,应该也做不出什么伤害行为了。   “你有话要对我说?”我打破了沉默。   君子掀了掀眼皮,指指站在我旁边的许子扬,“让他出去,我只想跟你一个人谈。”   “没门!”冰冷的两字,从许子扬口里吐出。君子听到后,嘲讽地笑了下,随即就闭上了眼睛假寐,见此情形我蹙起了眉,冷着声音道:“想说就说,不想说我立刻走。”   君子睁开眼,怔怔看着我,好一会才道:“猪猪,你变了好多。”我挑了挑眉,没有应他的话,他转开脸,空洞的双眼定在苍白的白墙上,然后缓缓道:“以前的你,在看到我这幅快死的模样,定是心软了。呵,也是,谁不会变呢?你变了,我变了,小雅也变了,大家都变了。”   ☆、55.我不会放开你   “猪猪,能跟我说说小雅现在的情况吗?那年之后,我躲进山里过行尸走肉的生活,再也没机会去探听她的消息,能给我讲讲吗?”   我忍不住嘲讽开口:“你想听什么?她过得不好,然后你心里就平衡了?还是她过得很好,你能对她祝福?吴建楠,省省吧,你是个非常自私的人,以前是,后来是,一直都是。无论什么时候,你都只想到了自己,金钱、权欲、女人,这三者的份量,你把小雅排在了最后,所以不要表现得一副情圣的样子,你不配!我不会告诉你小雅的事,她过得是好是坏,都与你无关,但有一点可以肯定,你此生都将在牢里度过,而小雅则会永远忘记你这个人。”   确实是大家都变了,在冷声宣告完后,我可以面无表情地看着君子在那张钢丝床里蜷曲起身体,满是痛苦的样子,心中只觉得这个人是咎由自取,却又觉得十分悲凉。世事残酷到令人发指,曾经一同欢笑过,畅意过,最终的结局是前事尽消,一无所有。   我从椅子里起身,圈住许子扬的胳膊转身欲走,却听身后君子突然幽声道:“猪猪,如果你还念一点旧情,请......照顾我女儿。”   是了,这才是君子找我的目的,提谢雅不过是幌子而已,想引我恻隐之心,可见我始终冷漠以对,不再给他机会,终究是吐出了真实目的。我没有回头,也没有给答复,就这样吧,与这个人终是恩义到头。   回到家后,我见许子扬始终沉默不语,就知他还在生闷气。拿脚踢了踢他的小腿,那漆黑的眸子扫向我,寒风簌簌的,我倒是不怕,只笑着问:“你是不是还有事没跟我解释呢?”   “什么事?”   我挨到他身旁,一手撑着下巴,细细盯着他的眼,“比如,童晓涵。”这个提示够吗?只见黑眸内瞳孔收缩,眸光闪了几闪,有惊慌、有错乱,但很快就镇定下来。他扣住了我的手,指纹摩挲在掌心里,似乎在考虑该如何说,我也不催,等着他给答案。   这事老早就想问了,但是在医院病房里,也不是个谈话的地方,所以就忍了下来,一直忍到进家门,觉得要是再忍下去,可就要得内伤了。   “浅浅,我跟你坦白了,你可不能生气。”某人倒是有自觉意识,先打下基础防备好,见我点头后,他才缓缓道来。   “在我父亲出事被抓那会,童晓涵就对我存了点意思,可那时我心里就惦记着你,而且情形没到最坏的时候会不甘心。后来我将一切职务都主动辞去请求调任,加上老爷子的关系,换来了父亲的出狱,当时是想把父亲送回C市后,然后再带着你去别处上任。   可是没想到老爷子会突发意外而身故,更从全叔口中得知那些事情,包括我父亲被拍下的照片,当时的感受我不知道该如何来形容,满腔的愤怒无处可泄,熊熊的烈火在心头燃烧,只想将那些错待我们许家的人全都拉下马,以慰老爷子在天之灵。   为此,我愿不惜一切代价!那时候,我就想我和你完了,没有出路了,因为我将化身为刀,不择手段来达到目的,势必是要将你辜负。而且你在我身边,难保下一个出事的不是你。于是又一次狠下心逼走你,这次我没给自己留后路,斩断了一切可能的联系,然后到了这里。童晓涵跟了过来,虽不在我意料之中,但她的再度接近,我没有再拒绝。   既然决定把心都熄灭了,那也无所谓那些情爱纠缠如何,只要是对自己有利的,我都会毫不犹豫接纳过来。童晓涵的家底雄厚的很,比许家,比当年的丁家都来得要好。她的父母都在政协,而她爷爷曾是军部的首要,门路很广。这样一个有利的人,只消掌握得好,就能助我迅速成事,所以我愿与她周旋。   当时的我被仇恨糊满了心,只想东山再起走到人前,然后将那何重远等人统统踩在脚下。   可是我绝没想到你会追过来,在乡镇府门前看到你那一刻,你不知道我是花了多大的忍耐才控制着手不要颤抖。等漠然走离你后,童晓涵就奇怪地问我怎么了,如当头棒喝般惊醒过来,我不能再把你拉入这浑水之中了。所以在晚上看到你又出现在乡镇府门前时,打算用另一轮恶毒的语言将你激走。   你的性子一直都很倔,哪里是你的软肋,我都清楚。可是忍着心割裂般疼说那些狠话,却敌不过看你那哀漠悲恸的神情,有种世界末日的感觉,心在一点点的下沉。突听你提及宝宝,顿如被雷电劈中般,浑身从头到脚的发麻和炙疼,仿佛淹没在沧海中抓住了浮木,自欺欺人的给自己找到了理由,我再也忍不住上前抱紧你。   你和宝宝的出现,成了我规划中的一个意外。为此我不得不改变方略,第二天一早我就去找童晓涵谈,将合作的方案提前推上桌,向她承诺只要我许子扬有一天成功,对她的事将会义不容辞。她当时没有表态,只问我可知放弃的是什么?   我没有回答她,因为只有我心里知道,放弃的不一定是不可失去的,但是你却一定是我无法再放下的。浅浅,这就是我与童晓涵的全部,没有再隐瞒你的了,你刚才答应我的,不能生我的气。”   他的表情认真又忐忑,像是在等待我审判一般,他说的这些与童晓涵讲得连在一起,基本就是事实的全部了。我也不是要挑刺,只挑了个极浅显的问题问:“子扬,如果说我没有怀孕,没有这个宝宝,你是否依然还会选择放弃我,走你那规划好的路?”   他凝滞在那,久久无法成言。我轻叹一声,手轻抚在凸起的肚腹上,不是我要计较,而是不想这个被我当生命般珍惜的宝贝,成为我和许子扬复合的工具,那会让我觉得很难过。可能真的是孕妇的情绪比较多愁伤感吧,躺到床上时,心里头还是觉得有些发堵。于是面朝里背对着他而睡,听那身后沉重的呼吸,也知他定是睡不着,不知过了多久,只听他突然欺身过来抱着我,在我耳边轻声道:“不会。”   我一时没反应过来,问他:“什么不会?”   “你说如果没有宝宝,我是否还会选择放弃你?我想了很久,答案是不会。在你出现在我视野中那一刻,我就后悔了。真正抱紧的时候,我才知道我是那么的害怕失去你。即使我狠心决绝要推开你,也在不敢去碰触的心底角落存了一点希望,那希望就是当某天我功成名就时,你还留在原地等我。这也是我迟迟不敢用最直接的联姻方式来达到目的的原因,我怕一旦走错一步,将来的我和你,就真的是陌路。所以最终的结局与现在一样,我不会放开你。”   世间最动人的情话不是我爱你,而是像他这样轻咬着耳语说我不会放开你。   半夜醒来时,我怔怔地看着眼前沉睡的脸,多少次这样午夜梦回了悄悄地凝视,似乎总看不够他。凑近些抵着他的呼吸,但没触碰到他的唇,只感受那唇齿间气息相依的感觉。心里把他睡前讲得那些又理了个遍,不由莞尔。   许子扬,你就是个大骗子,其实你从就未放开手。   他的这番坦白中,有一句话让我抓住了,他说:这次我没给自己留后路,斩断了一切可能的联系,然后到了这里。意思就是上一次他嘴上说着放手,实则背地里安排那些事,就是死鸭子嘴硬根本没放,他是笃定了我可能会发现,也就是他所谓的留后路。   而这一次,他说是斩断了一切可能,那为什么子杰会知道?他明明就是还留了一手,只是自己不肯承认罢了。至此我是算看透了,这个男人腹黑着呢,嘴上说一套,背地里又做一套,可能这次他下了狠心想与我决绝,可是他在面对子杰质问时还是心存了他意。反正他就是见不得我过安顿的日子,总要在败局里找到一丝缝隙,让我被他牵着鼻子走。   事实我这个傻瓜就是被他牵着鼻子走了,他说腻了我暗自神伤,病房真相揭露我痛不欲生,然后藏区分手我心中呕血,最后C市他给我致命一击却护住了心脉。我就是跌在他许子扬的泥潭里,被他算计,被他掌控,怎么都翻身不了。   以前会去计较他还隐瞒了什么,藏起了什么,现在则是认命,反正我和他就是分不开了,这条从爱情到人生的逆流之河,势必是我与他同走。   我和他本是两个极端,却像上辈子造了孽,这辈子,生给彼此折磨。爱情让我们变得挑剔,挑剔到看别人都没眼前这个男人丰神俊朗,让我的心再也容不下别人。口口声声宣扬着自由,当自由的那天来临时,我却发现,我失去了他早已不会呼吸。   这个男人啊,是我永远都割舍不了的,也罢,就此与他纠缠一生吧。我将手轻轻环住他的胳膊,依恋地靠在他肩膀上,慢慢入眠。   睁眼再见晨光,风清云朗,心情也豁然开朗。一身齐整走出屋子的男人,从头到脚都透着帅气,阳光打在他身上,浅浅的,暖暖的,我微笑着目送他去上班。   感叹今天真是个好天气呢,想必以后都会是晴朗的吧。   ☆、56.取名风波(为mamaqunzhu更)   孕妇其实很闲,每日无所事事的,电脑不能用,手机有辐射,看书会伤眼,我都不知道还能做什么。肚子越来越大,行动起来就越加笨重了,人歇懒了后也不想动,产检时总听医生提议要多走动走动,于是,我在屋门前开始种花种菜,借此来打发时间。   这日,心念电闪间想到,宝宝都快八个多月了,名字还没起呢。那宝宝出生了,总不能一直就喊宝宝吧,于是赶紧去翻字典。等许子扬一进家门,我就朝他挥手,“来,快来选选看,哪个名字好?”   许子扬放下公文包,就走到我身后,拿起我想了一下午写下名字的纸,疑惑地问:“这是要做什么?”我指指其中一行道:“喏,这是给男孩取的名字,下面那行是给女孩取的名字,你帮我选选,看看哪个好。”   下午想了好多男孩女孩的名字,然后把认为好的都记了下来。可是许子扬却只扫过一眼后就把纸给揉了,我急了起来,“你干什么呢?”他却漫不经心地说:“那些名字都不好。”   顿时我就恼了,那可是我一下午的心血,居然他就看了一眼全盘否决,气呼呼地问:“那你说什么名字好?有本事你自己来取。”他挑挑眉,酷酷地说:“已经想好了。”   “什么名字?”   “许诺。”   我怔住,许诺......嘴里轻念过这个名字,抬眼间只见他深幽的眸光紧凝着我,那里头的藏着说不出的深意,很温柔很温柔,像盛满了极深的深山泉水,欲溢未溢。傻傻地问:“怎么会想取这么个名字?”   他俯下身将我一把抱起,一直走到床边坐下,将我按坐在他腿上,然后环住我的腰,紧紧相贴着:“浅浅,我一直都欠你一个承诺,现在我说,我愿许你唯一,会不会太晚?”   我扭转头去看他,双目四对,涓涓清流汇入百川,这个承诺我等了太久。那年我问:夫君,许我唯一可否?回答我的是子杰不是他;后来我又问:你能许我唯一吗?他的回答是:我不就是你的唯一吗?一语双关,他只是我的唯一,而没有真正许我是他的唯一。   后来我以为再也等不到他这句承诺了,真的不是我执拗,承诺代表不了什么,但是从最初到现在,我都一直将他当成是我的唯一。终于这刻,他对我说:我愿许你唯一。   扬起桃花般灿烂的笑容:“准了!”   许子扬眉眼弯了起来,将我头扳过去,细柔的吻从眉心开始,到眼睛、脸颊、唇角,最后,移到唇,然后缠绵悱恻......可是缠绵悱恻之后的问题是,我的肚子太大,顶着他也在提醒他此时“诸事不宜”。最后他将脸压在我脖颈间喘着粗气,平息着**。   我则突然想到一个问题:“许诺的名字会不会太女性化了,要是个男孩怎么办?”   “女孩。”他肯定道。   “你怎么知道?”   “直觉。”   我有翻白眼的冲动,他居然说直觉!手去掐他的胳膊,听到他“嗤”声后,才恨恨地说:“还不老实招来!”他抚了抚被掐的手臂,才漫不经心道:“你五个月做B超时,我偷偷塞钱给那医生了。”   我直接瞪眼,手指到他鼻子,“你......你监守自盗,不对,你走后门!”想想这形容也不恰当,但国家规定不能在孩子出生前私自鉴别男女性别,他身为干部份子,居然还明知故犯!   他倒是笑得眉飞色舞的,还脸带得意地说:“身为宝宝的爸爸,自然有权知道真相。”   早知这个男人腹黑,只是没想他的腹黑是无所不在,我无力地趴在他肩膀上问:“那你这名字早就想好了?要是男孩呢,也叫许诺?”   “男孩?我想了两个,许唯一,或者许唯,看你喜欢哪个。对了,咱闺女的小名我也想好了,叫一一,或者唯唯。”   我无语地从他腿上滑下来,直接爬进了里床的位置。他在后面还问:“小名叫一一还是唯唯呢?你选一个呀。”咬牙切齿扔了句话给他:“你自己选!”   是我认识错误,这个男人除去腹黑外,还强势,除去强势外,还自恋!许唯一?亏他想得出来的!也彻底了悟,他是根深蒂固的把自己当成唯一,没有别人。   这三个月下来,重建工作在没了地痞捣乱,而上级对工人安抚得当后,终于到了尾声。后期是安排灾民一家家分配入住的问题,到这里许子扬已经算是大大的成功。这阵子他变得越来越忙,往往有时候要赶去市里开会,来来回回这么跑着。   至于童晓涵,最后还是劝服了师兄,陪着他去省级医院就诊,看这情形,恐怕师兄想要求个结束,难。我倒是乐见其成,也跟许子扬讨论过此事,当时他的反应是不太感兴趣,被我问急了才挑着眉说:“不把他们两人给安排凑在一起,我如何能安心?”   先是一愣,脑中一转反应过来他的意思,“你安排的?”   他鼻子里哼气,扭过头时嘴里咕哝着:“省得你那师兄一天到晚把心思打在你身上。”我气结,抬手扳回他的脸,故意去扭到变形后才稍稍解气了些,拿手指戳了戳他胸,“诶,你怎么就跟醋坛子似得,我都这么大腹便便的了,师兄还能对我有啥想法?”   “那是他识时务,懂得权衡轻重,有了童晓涵,他可平步青云,仕途平坦。”   “哟,童姑娘这么厉害啊,你怎么就把这事推了呢?”我调侃着问。他趾高气扬的气势顿时就焉了,声音也弱了下来:“我不是有你了嘛,再说我许子扬走仕途,何时要靠女人了?”   自负,小气,还爱吃醋!   但,我知道除去师兄的原因,他也是有意在促成童晓涵,这也算是卖交情给她。他的心思深着呢,其中有多少现实的考量,与童晓涵之间又达成什么样的协议,我是看不透,但可肯定他自有规划。就目前情势而言,他在朝好的方向走,也离他的目标越来越近。   童晓涵有句话没说错,他本非池中鱼,这个山野乡村,早晚关不住他。   “余姐。”一声唤打断了我冥思,抬头就见林墨斌背着双肩包朝我走来,爽朗的笑容挂在他脸上,他还真是个没心没肺的小子。上回那事亏得他,要不后果真不敢想象,后来几次他来找我时,每次都眉飞色舞的要再情景重演一番,看得我直乐,真是个活宝。   我坐在躺椅里,指指他肩上的背包,“这是要上哪呢?今天没有课要上吗?”   他从我门前拉了长椅,将包卸下来,然后极少看到的赧然在他脸上浮现:“余姐,我要走啦,都半年多了,家里打了好几个电话来催我回去,我是来跟你告别的。”   我愣住,“你要走?”林墨斌点点头,向远处看去,“余姐,这半年多亏得你不嫌我烦,以后我就不来聒噪你啦。”我抬脚假意踢他,圆挣着眼:“我什么时候嫌你聒噪了?”   他耸耸肩,无所谓地笑,“来时的路上,我第一眼看到你时就觉特亲切,像我姐。还没跟你提过吧,我家里有个姐,比我大了四岁,你们长得不像,但都是这种温吞的性子,打算来支教前我跟我姐在电话里大吵了一架,前几天她给我电话要结婚了,问我到底还回不回去。就这么一个姐,她结婚你说我能不回吗?只好赶紧卷铺盖走人啦。”   我宽慰地笑着拍他的肩膀:“要回去,就一个姐姐,结婚这么大事怎能少了你呢。”   他转过头,眸光清澈,“余姐,你啥时候跟许哥结婚呢?我想喝你们的喜酒。”我脸上的笑凝住,然后一寸一寸被剥离,目光垂落,定在无名指上的银色指环。这个问题,从未有人触碰,却清醒地存在。   而且,还有后续现实问题,宝宝快出生了,准生证迟迟未办,虽然以他手段,这点事难不倒他,到时候只需打个招呼就能立刻办好,可是宝宝的出生证明与户口这些呢,这都需要某些前提的呀。他是个心事有多重的人,我比谁都清楚,他不提这些就定是有别的考量,可我无法做到不去介意。   林墨斌也发觉了气氛不对劲,有些不安地问:“余姐,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勉强笑着摇头,“没事,你回去后有空就跟我联系,号码没变,但可能要过段时间我才能用手机。”林墨斌起身背起包,我也跟着站起来,想送他两步,可不知是起的势头猛了,还是别的什么原因,突然肚子剧痛传来。   忍不住痛弯下腰,林墨斌连忙扶住我急问:“余姐,你怎么了?”   一阵又一阵的痛蔓延进我的神经,回想产检时医生对宫缩的形容,语声不稳地说:“我想可能......要生了。”林墨斌大惊失色,他比我还要慌乱,“那怎么办?是......是通知许哥回来吗?”   我朝天空翻了个白眼,将身体的重量尽量靠在他身上,这个时候找许子扬有P用,他又不是妇产科医生。“送我去医院。”   都说林墨斌是我的福星了,他临走告别都还能遇上我要生,原本预产期是在半个月后的,哪知整整提前了两周。毛躁小子送我进医院时,已经六神无主,反而是我这个即将待产的孕妇比他要镇静,指挥着他立刻打电话给许子扬,之后我就进了产房。   ☆、57.食色性也   有人说生孩子的痛,是女人必经的过程。唯有身临其境的人,才真正体会到那痛是何等的撕心裂肺,尤其是当尝试了那无法忍受的痛后,又被医生告知孩子胎位不正了,必须要剖腹时,我顿生狠揍许子扬的心。   可当耳旁听到嘹亮的哭声时,所有的痛就都变成了莫名感动的泪水。   女儿,许诺。   我被推出产房时,许子扬双手捧着宝宝冲过来,面色比我都还要白:“浅浅,你怎么样?”张了张嘴,没发出声来,刚才痛到嘶喊,这时候直接嗓子失声了,而且半身麻醉还没退,整个人都没多大知觉。还是护士比较体贴地提醒:“宝宝妈妈很累,先送进病房再说。”   等在病房里安顿下来时,宝宝被安放在我床边的一个小床上,伸手就能够到。侧脸去看,说不出的酸甜滋味,心里满满的,初为人母的满足感。   另一边手上一紧,转头去看,是许子扬握住了我的手,发现他的脸色依旧苍白,手在轻颤,满眼都是惊惧。这才意识到这个男人是吓坏了,可生孩子都是这样的啊。   原本两人计划好在预产期前一周,就去市里的医院住下待产,可哪里知道会提前半个月宝宝就忍不住跑出来了。我回握住他的手,感觉他掌心一片汗湿且冰凉,忍不住有些心疼他,“别担心了,我和宝宝都没事呢,看,宝宝多可爱。”   试图缓解他的紧张,移开注意,可是似乎没有效果。他深呼吸了几次后,才声音不稳地说:“浅浅,林墨斌打我电话时他说......他说你快不行了,我拼了命赶回来,就听护士说生不出来,你被推进手术室了,当时我脑子里一片空白,所有不好的念头都涌了上来。我......我......真的好怕失去你。”   我伸手去揽他的头,压在肩膀上,轻声道:“别怕,我没事,生个孩子嘛,是女人必经的,没那么危险啦。”心里却在暗骂那林墨斌,臭小子胡说八道什么。   而那个臭小子在一小时后躲在门框背后遮遮掩掩的,想进又不敢进,正好被我无意间瞧到,声音不高不低地喊:“林墨斌,你进来。”因为嗓子嘶哑,语调也高不上去,但足以能让外头那小子听到。   此时许子扬的情绪已经平复下来,但在看向门边时,满脸阴鹜,眸光锐利。林墨斌不敢与他目光对上,颤颤巍巍地靠近我床,“余姐,你没事了吧。”   我轻哼了声,“嗯,没死呢。”小伙子一下满面通红,结结巴巴地解释:“我当时......是吓坏了,看你那么痛,嘿,这不是没经验嘛,下次不会了。”怒眼瞪过去,还有下次?   许子扬从椅子里站起来,柔声道:“我去问问医生你什么时候能吃东西。”往门处走时,却朝林墨斌勾了勾指,“你跟我出来。”   林墨斌一下脸色大变,惊慌地看着我,他对许子扬有惧意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从一开始某人就没给他好脸色看过,自上回他英雄救美之后,才稍稍敢在某人面前晃个身影,喊一声许哥,可骨子里还是惧怕。我看着是又好气又好笑,给了他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许子扬那积压的余怒不消是谁都没好日子过。   那可怜我现在刚生了宝宝,又经历了顺产与剖腹产的两大折磨,暂且没那精力应付某人的震怒,只好把林墨斌给推出去了,反正他皮厚着呢,经得住打磨。   最后小伙子苦着脸以蜗牛爬的速度走了出去,过了半小时后我都有些困意昏昏欲睡,许子扬一个人回来了。微张开眼,有气无力地问:“墨斌呢?”   “走了。”   我点点头,忽想到什么,又转过头问:“他走哪去了?”正好护士推着车进来换点滴,他往旁让开了些,然后风轻云淡地说:“回家了。”   等到护士走了后,我才懊恼地说:“是不是你把他修理了,他连跟我都没告别就跑路了。”   他坐进椅子里,一边怜爱地摸着女儿的头,一边说:“本来就要走了,还杵在这里当灯泡,这不是找抽嘛。你放心,我没对他做什么,他走时让我代他跟你告别,说不喜欢离别的气氛。”我怀疑地看了看他神色,对他的话持中肯态度。   不过那小子要走确实有些感伤,就像当初玩传奇时,身边的朋友、师傅等人,一个个的离开,不是自身多愁善感,而是明白脱离了网络,大家其实只是个陌生人,可能以后都不会再有联络。对林墨斌也是,他走了后就算联络也是难得了吧,终是回不到原来的关系了。   这其实就是人生,身旁的人走走停停,但有一个人不会走,就是自己的伴侣。父母、孩子,其实都没有伴侣陪伴的时间长,那是十年二十年甚至几十年的漫长岁月,我们在彼此的默默相伴中逐渐变老。   昏昏入睡过去,我又做了一个梦,梦里的我在唱《最浪漫的事》,一直唱到我能想到最浪漫的事,就是和你慢慢一起变老时,身旁依稀有个模糊的影子,他背对着我,我极力想去看他是谁,可是就是看不清脸面。醒来时,我把梦又回忆了一遍,在心里对自己说,那个人是许子扬,也一定只能是许子扬。   闺女出生,初为人父的某人,堂而皇之休了一个礼拜的“产假”。但这个礼拜对他来说,可谓水生火热,我因为刚动过刀子,不能起身,于是照顾我和孩子的活都落到了他肩膀上。起初他也拍着胸脯说自己一个人能搞定,用不着特意去请护士帮忙,可是在宝贝闺女连嚎哭两个晚上后,他彻底焉了。   又是心疼,又是不知所措,护士来检查都说没问题,可宝宝吃也吃过,也没尿尿,就是哭个不停。后来我忍无可忍,皱着眉喊他把宝宝递给我,奇迹般的,孩子一到我怀里就不哭了,看得他目瞪口呆,好半天才憋出话来:“原来她是要妈妈啊。”   这些都是还算能应付的事,可一周后,问题就来了。他要上班,我如果出院的话,就我一个人根本没法看顾过来孩子,而且他的职务也正式因为重建工程的竣工而上调到市级。两人一商讨,他就做了决定,把我带到市级医院里休养,孩子那边也能请医院的看护帮着照应,他也可乘闲暇时候跑过来。   他这人也就那会心里对我愧疚时是没有气焰的,等一切尘埃落定了,骨子里的强势就又显露出来,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说的就是他。我的不满和抗议被他全盘否决,然后自行卷好铺盖,就把我给捎带上走了。可怜见的,我连那家门都没给进,直接从医院出发的。   透过车窗看着两旁的景致一点点消散在身后,感慨万千。这个支教的乡村,带给我很多......甜蜜,对,我把与这有关的经历冠名为甜蜜。上一次来,经历洪灾大难的生死,让我看清自己的心在不由自主向他靠近,也正是如此才起了意想要夺回他对我的爱。这一次,我重头再来,找回了他,也找回了我们的爱,更有了个爱情结晶。   怀中的女儿睡得正香,这小家伙哭起来嗓门特大,且哭功真是要命,睡着了倒是安逸,小脸蛋粉嫩粉嫩的。许子扬就最爱掐她的脸,尤其是听护士说宝贝像他时,那脸上的神色可以解读为傲娇。   车子开得很平稳,尽量没什么颠簸,我估计这可能是他开车开得最小心的一次。中途闺女醒了一次,幸好这时间里的孩子基本是吃了睡,睡了吃的,解开两粒扣子,让她含着喝会奶就立即睡着了。察觉有视线探来,一抬头正对上前头观后镜里的黑眸,懊恼地低骂一句:“专心开车!”忙借了前面的座椅挡住他那勾人的视线。   沉沉的笑声传来,低迷车厢内变得暧昧异常,若不是怀里抱着闺女他又在开车,真想去敲他的头。这人就没个正经的!每次给宝宝喂母乳时,他就在旁窥望着,神色是说不出的深沉,但那眸色却是暗浓沉郁。   有过那么一次,他在我耳边低咬着耳语说他想跟女儿换换,当时我没明白他啥意思,随后看到他那暧昧的漂游的视线在我胸前来回,立即就领悟了。   男人,食色性也......   差不多到傍晚才抵达了市区专门的妇产科医院,忙乎了一阵,总算是弄到了个单人病房安住下来。许子扬将我这边安排妥当后,他也正式投入了工作,没过几日,他就拿来一个文件袋递给我。我打开一看,居然是补办的孩子出生证明,还有户口本。寥寥看完,我就将纸张塞进了文件袋里,随手往旁边一扔。   他从旁抱住了我,我扭开头不理他。宝宝父亲那栏是空白,户口也是随我。他给我看这些是想说什么?我真的不想再去猜忌了。   只听他叹息着在我耳边说:“浅浅,时机没到,我不能把隐患带到你身上去。相信我,好吗?”最是抵挡不住他这样温软的语气,也有些明白他的意思。基本上他工作上的事我都不去过问,因为知道他的目标在哪里,中间的过程会很辛苦,知道了反而会忧心,但坚信他一定能够自己处理好。   听他所言,可能辛苦不止,这条路还会无比艰险,比如他的父亲和老爷子就是个例子,他怕波及到我。放软了身体靠在他怀中,默应了他的做法,确实如果有危机出现,我是不怕,但有了小宝贝后,不能不防。   可当宝宝两个月左右准备出院时,许子扬突然脸色发白地跑来,眼中是惊恐。他这么惊慌失措的样子,只有在宝宝出生那天才看到。而当他颤着唇道出那句话时,我亦觉得眼前的景物在天翻地覆。   他说:浅浅,子杰出事了。   ☆、58.阡柔如山水画(为紫月飞飞更)   子杰于我和于许子扬的意义,是旁人无法能体会的。   就我而言,那车祸后一年半的相处,已经将他当成了亲人,这个男人总是在关键的时候给予我帮助,且永远都不对我放弃。成全两个字,很沉重,如果没有他的成全,我和许子扬不可能走到现在。   而对许子扬而言就简单多了,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虽不是亲生但也如同亲生了。他们的兄弟情经历过变化,但始终都没有真正损及彼此,就像是一根绳子扭在一起。他们的兄弟情深曾让我愤怒到无力,可也感慨,正是有着对彼此的肝胆相照,才会有今天的他们。   还有一个不可改变的事实,他们姓许,流着同样的血。   当我们匆匆赶到那座城市的军区医院时,已是夜幕低沉,忐忑焦虑的心在看到玻璃窗内浑身插满管子双目紧闭的子杰,碎成片片瓦砾。   重症病房,危在旦夕。   我呼吸紧致的透不过气来,若不是理智还在,可能真的要抱不住怀中的女儿。转过头,就看到许子扬满面沉痛,目光幽暗紧凝。垂眸间就看到他垂在身侧的拳握得极紧,似压抑着满腔的痛和怒。   “子扬。”一声轻柔的呼唤,从我们身后传来。两人同时回转身,就见一端庄秀丽的女子站在那,从内而外散发着高贵气息,但她的眉色间隐藏点点痛楚。只听身旁压制情绪的轻唤:“姐......”我立即想起这个女子是谁了,她是子杰的姐姐,子扬的堂姐,许阡柔。   许家出品,自然不可能有例外,她是个很美的女人,尤其是那股气质特别飘渺,像悠远的山水,像柔美的画。虽然跟许子扬这么多年,但与她的交集十分少,早前曾听说过她学画画,常年都在外面写生,追逐自由的空气。   当时就觉得她一定是个十分灵性的女子,而许家其实也不是那么不近人情,至少是在寸土方圆内成全儿女的梦想。闻名不如见面,确实她如名字般阡柔美丽,但是她的眉间有着淡淡的忧伤。   “姐,这是怎么回事?子杰他......”许子扬急声问。   许阡柔移转目光看向里头躺着的弟弟,“他带队反恐演习,预埋的演习备用炸药在未规定时间内突然引爆,危急时刻他以身而挡,护住了自己的队员,于是他就躺在那里了。”她的语调很轻柔,但不难发现其中隐藏着难过。   她的目光转向了我,朝我轻点了下头,又移转到怀中的女儿身上,眼中闪过柔意,“子扬,去开个病房先安排她们母女休息吧。”许子扬沉默了下,就环着我肩膀向一边走,很快病房就开好了,他把我按坐在床上后,蹙着眉说:“浅浅,抱歉,让你和女儿陪我过来,可是......”   我抬手压住他的唇,“我明白,你再去问问医生看,子杰是什么情况了,我这心里压得难受。”了解他当时听到子杰出事手足无措,如果我不在他身边,他更压不住惊惧的情绪。事实上我也不想他将此事瞒着我,因为我和他一样,对子杰担忧。   没过一会,他又找来个专门的看护陪着我,怕我一个人胡思乱想,安抚我说那个反恐演习的炸弹并非是真弹,只是仿真,威力上要小许多,让我别担心。可他嘴上这么说,眼底的惊痛却比任何人都还要强烈,要是真如他说的无碍,子杰又怎会躺在那里。   等他离开后,我给女儿喂好了奶,陪着她躺了会,还是抵不住心里的担忧悄悄起身。这个房间是开在重症病房不远处的,拉开门就能看到许子扬与许阡柔并排而站的身影。   我跟门边的看护耳语了几句,让她代我进去照看下女儿,怕她中途醒过来会哭。然后才向那处身影走去,离得近了就听到两人的对话。   “姐,叔叔和婶婶那边有通知吗?   “我没敢通知,怕爸妈受不住这打击。子扬,你不知道,当我听到消息赶来时,看到子杰那样当场就哭了,心里害怕到无法形容,可是又无人诉说,只能打电话找你。”   许子扬手环上了她的肩膀,轻声道:“我知道,我在电话里听到你说时,其实......也很怕。可是姐,相信他,一定能熬过来的。”   许阡柔头微偏,靠在他肩膀上,幽幽开口:“你说子杰出事会不会是......”   “姐,不要说!无法求证的事不要轻易说出来。”   我心中划过异样,他们的意思是子杰出事并非意外,而是人为?天哪,这都是什么事,为什么世道会如此恐怖?低低的哽咽声从那处传来,听得我心中酸涩至极。   好一会,才听许阡柔沙哑着声音说:“我们许家,牺牲的还不够吗?我是,子杰是,你也......何时才是头啊?”沉重又无奈,哀漠而伤感。   我悄悄转身,没有去打扰他们,回到病房后,打发走了看护,就顿坐在床边,凝看着女儿甜睡的小脸。如果每个人都能像刚出生的婴儿一般思维单一,无忧无虑该多好啊。许阡柔说,为了许家每个人都做出了牺牲,她是,子杰是,许子扬......也是。   那么,许子扬做了什么牺牲?这个问题,我在想,但想不透。   这夜许子扬没有回来,我躺在床里翻来覆去睡不着,中间女儿醒来两次喝奶,又咕哝着睡了过去。其实这段时间本身的睡眠质量就很差,有个宝贝疙瘩大半夜醒来要照料,加上心里忧着事,就更加难入眠了。   早晨梳洗过后,把女儿放进推车里,拿小被子盖好就走出了门。却见那重症病房区一片忙乱,心中大惊,连忙推着推出往那处跑,从白色的医护人群中找到许子扬的身影,拉住他问:“发生什么事了?”   “子杰突然反复。”他回的简明扼要,却声音不稳。顿觉心被什么扼住了一般,只能眼睁睁看着子杰被推进了急症室,而许阡柔孱弱的肩膀在颤抖。   煎熬的等待,再推出来时,我都觉得那推床上的人,脸如白纸,还泛着青。医生沉重地说:“不能再有反复了,这二十四小时是关键,你们家人在旁监护着,一有异样立即说。”   所有人都心沉到谷底,这等于是病危通知了。许阡柔一把抓住许子扬的手,颤着声问:“子杰会不会......”他坚定开口:“不会,因为他是许子杰。”   对,他是许子杰,那个答应要守护我一生安若的人,是我许若的哥哥许杰。   二十四小时很短,但对焦虑坐在重症病房外的每个人来说,很长。可能是静谧的气氛感染到了女儿,她开始嚎哭起来,我怕影响到他们两姐弟的心情,连忙抱着她走远一些安抚。抬眼间看到走廊那边走来一男一女,不是我有心思注意其它,而是那个女的穿了一身军装,英姿煞爽的神色与印象中的某个身影重叠。   她不就是我上回去找子杰时看到的那个女兵队长苏敏吗?而走在她身旁的男人,怎么说呢,第一眼就给人一种极致深沉的感觉,从那眼角的纹路可看出他年岁应该有四十来岁了,但这无损他的气度,眼神无比锐利,莫名的给人感觉森寒。   他们没有注意我,直接掠过了我身旁,朝那边重症病房走去。   “阡柔。”低沉中带了点沙沙的嗓音,来自那个男人。我向那边看去,许阡柔惊慌地转过身,目光在凝聚到男人身上时,闪过无数情绪,我只解读出了一种:害怕。   许子扬沉敛的眸光扫射而来,盯在男人脸上,足足有停顿了五秒钟,他才开口:“苏执行长,你好。”因为那人背对着我,所以看不到他的神色,但从他的气势而看,此时是压过许子扬的,不知道执行长这个官是有多大。   而男人开口的话却让我惊异,他说:“别这么见外,叫我姐夫就好。”   他居然是许阡柔的丈夫?!   我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个男人年岁在四十左右,许阡柔就算是子杰的姐姐,也至多三十来岁,两人相差起码有十岁左右。注意到许阡柔在男人说到姐夫两字时慑缩了下,眸子立即垂下不看任何人,脑中电光闪过,恍然而悟昨晚她说的牺牲是什么了。   徒生一种莫名的悲哀,政治的道路如此艰涩,表面看似风光,背后腥风血雨,是牺牲了多少人的幸福才铺就而成?无法将许阡柔这么一个富有灵气的人,与那些阴暗的政治联系在一起,可偏偏她就那么无奈的置身其中。是否,那些她追求的自由梦想,已经生生被湮灭?   只见苏敏走上前两步,似乎极难开口地问:“能告诉我,教官怎么样了吗?”   原本垂眸的许阡柔突然抬起头冷哼出声,面色清冷道:“他怎么样你看不到吗?如果不是因为你,他会躺在那里生死未卜?”苏敏往后退了一步,身体微微发颤,“我不知道的,当时是我太鲁莽了。”   那个男人上前拍了拍苏敏的肩膀,却是对许阡柔道:“阡柔,你对小敏太严厉了,这事怪不了她。当时的情形谁都无法预料,而子杰作为教官带队,没有及早将可能的危险规避,属于他的责任。”   “苏暮年!”许阡柔怒喝出声,她扬起手指指着玻璃窗内,“你说的那个人是我弟弟,亲弟弟!请你不要对一个生命垂危的人加以‘责任’一词好吗?他就是为了所谓的责任,去救你的侄女,而他躺在那里。”   “阡柔,你能不能理智一点?”   “你要我理智?要是今天是她被炸伤,你能不能理智啊?”许阡柔怒吼着指向苏敏,双眼圆瞪,与那男人形成了对峙。   ☆、59.代价太大(为艾芜更)   男人瞬间散发出来的气场将气氛立即带入沉滞、压抑,我走上前两步,就从侧面看到他微带沉怒的目光紧盯在许阡柔脸上。许子扬跨前一步,以护卫姿态挡在了她身前,但是没用,他挡不住苏暮年暗幽的眸光。   “小叔叔,你别和小婶婶吵了。”苏敏在旁慑缩着轻声劝,她目光凝在玻璃窗内的人身上,幽幽地说:“都是我的错,教官让我不要过去的,我想在他面前表现,却害得教官......”   那悠远的眼神里,有着痛楚和依恋,看得我不由叹息。不管她与子杰在后来有没有发展,又是一场难言的纠葛吧。   万幸,子杰在半夜的时候醒了过来,医生经过一番检查,确认他已无生命危险。第一时间到他身边去探视的,自然只有许阡柔和许子扬,我站在窗外驻足而望,心有欣慰。垂眸间,才发现眼眶湿润了,只有自己知道,其实心里也是万般害怕。   转过身时,就见苏敏远远地站在角落,不敢走上前来,却是目光定在病房的门上,那里面有着渴切,她是真的想见子杰。但在那之前,许阡柔就拒绝了她的探视。苏暮年在接了个电话后就离开了,只在走时对许阡柔说晚点过来接她。   等许子扬出来时,我拉了他到旁边问:“子杰怎样了?”   “刚醒过来,没多大力气说话,姐在那陪着。”   我想了想,压低了声音道:“能不能......让她见见子杰?”我朝苏敏的位置指了指,他转眸看向她,眼中闪过若有所思,“再看吧,姐的情绪不太稳定,她不会同意让她看子杰的。”   “可是......”还想再劝,但又知这在情理之中,许阡柔是子杰的亲姐姐,她有权决定探视她弟弟的人员。我对苏敏心生不忍是在她的身上看到了自己曾经的影子,那年许子扬身负重伤昏迷不醒,我也是被拒门外不得其入。   那个中滋味,唯有当事人才能体会出。是焦虑害怕到无法思维,又要强忍住那心绪,只渴盼着谁能仁慈一些,让我见他一面,哪怕要我再卑微都愿意。   “放心吧,我会安排,起码等姐走了后。”许子扬宽慰着说。   苏暮年后来把许阡柔带走了,事实许阡柔的神色已经憔悴不已,疲累到了极点,她只嘱咐了许子扬几句,就离开了。但看她依在苏暮年旁的背影,是那般沉重和哀漠,仿佛折去了翅膀的鸟,再也无法飞翔。   苏敏在听到许子扬让她进去时,睁圆了双眼,满目都是不敢置信。等反应过来时,鞠躬到底,沙沙地说:“谢谢。”我在旁看得鼻酸,转开了视线。   与许子扬回到病房时,看护正在为女儿换尿布,我走上前接手过来,熟练地拉整尿布。他站在旁边轻靠在墙上,目光流连在我脸上,等安抚好女儿后我抬起头与他目光对上,悠远迷离。他忽然问:“浅浅,那年......你是不是也和她一般,想要来看我,却不得其门而入?”   我顿了顿,轻点了点头。莫名感动而起,他懂我之前要求的涵义。走近到身边,他抱住我在耳旁轻声说:“后来子杰曾告诉我,你为了我去山上拜佛祈求,跪尽每一个神佛,然后在下山的时候差点晕倒,当时听到这些时,我心撕裂般疼。”   将身体的重量靠在他胸前,叹息着说:“都过去了。”曾经一度我十分后悔那举动,可是后来还是无限感激神明,他们没有真的放弃我,也没有放弃他。   等觉得时间差不多时我们一同走出去,却正好看到苏敏满面都是眼泪从里头跑出来,在看到我们时,脚步顿了顿,慌乱地说:“我先走了,晚点再来看他。拜托你们照顾了。”随即跑向了走廊的尽头。   迈进病房,立即就接收到温煦的目光,我定眸了两秒,就觉心头发堵。即使早已在窗外看过他,仍然禁不住难过,曾经那个嚣张跋扈的杰少,怎么就成现在这副样子了?我发现自己无比怀念以前的子杰,还是那样的他没心没肺,情绪够直白。   “若若,快给我看看一一呢?”   他的目光定在我怀中的宝贝上,眼中有着渴盼。我走过去坐进床边的椅子里,将女儿递到他面前,最后还是熬不过许子扬,给女儿取小名叫一一。   子杰的目光变得越加柔软,其中透着欣羡,最后做出结论:“很漂亮,像你。”   我不由笑了,评价很中肯,但旁边站着的男人却不服地分辨:“哪里像她?明明像我。”   “我看着像,鼻子像若若,嘴巴也像,小小的,真是可爱。”三道目光都聚集在小人儿的脸上,被他这么一说,还真有点像,但是眉眼与脸型却是像了她父亲八分。倒是被我们品头论足的小家伙,则睡得昏天黑地,不知愁事。   经由小一一的话题一打岔,冲散了原先伤感的气氛。子杰也有意围绕着一一,要我给他讲讲女儿出生后的趣事。这样一来我也不好多问为什么刚才苏敏会哭着离开,捡了些许子扬带孩子的糗事讲,惹得他用嘲笑的眼神飘某人。   离奇的,某人居然在旁含笑不语,也不反驳,似很享受我与子杰分享宝宝经。   后来小一一被吵醒,开始大嚎,我只得抱了她起身回房间喂奶。等再回时推门间听到兄弟俩的说话声,顿住了脚步,听了好一会,心越来越凉。乘着子扬去问医生情况的空闲,我走进了病房,想与子杰单独谈谈。   “若若,小一一呢?睡了吗?”   我点点头,女儿这一觉起码得两三个小时,特意关照了看护守着。斟酌了下,决定开门见山:“子杰,我刚才听到你和子扬谈话内容了。”   他眼神缩了缩,定定看我,默不作声。   “子杰,你......为什么要如此?这可是攸关生命啊?”怎么要牺牲到如此地步呢?那是炸药啊。就在刚才,我居然听到许子扬问他是不是早知反恐演习炸弹被人暗中做了手脚,他的回答是不错,他说如果不那么做一次,就没有筹码与苏家合作。   他们这都是怎么了?一个两个都如此,就算形势所逼,也无需用如此决绝的方式呀。早在那时我听到左韬提及苏敏时的口吻,心中就隐隐感觉子杰可能是抱着目的去参与那个“猎鹰行动”的,在看到苏暮年与苏敏一同前来时,更加肯定了之前的想法。   他与许子扬分头行动,利用各种方式都将自己的未来赌上,为的就是许家东山再起。“其实你可以换种方式,那苏敏对你本身就......”钟意,从之前苏敏对他的态度而看,应该是感情陷入的不少。   “我等不了!老爷子被逼死这件事是我和子扬心头的刺,如果不将那些人拉下马,我们枉为许家子孙。也正是看出苏敏对我有意,才不想以欺骗感情的方式来达到目的。   你没想错,以我的敏觉早发现了有人暗中动手脚,试图破坏我的这次反恐演习,想要再次将我打压。我在发现时心中就下了决定将计就计,也看准时机飞身扑去救她一命,唯有这样才能速战速决,也有了与苏敏背后家族谈判合作的筹码。   若若,我与子扬一样,不到最后,真的不想靠那种手段上位。这种时候,我无心思与谁儿女情长,既然给不了别人想要的,那就不要把她拉入深渊,换个方式效果一样。这是我唯一能对她尽的责任。”   莫名的我为他难过,又为苏敏觉得悲哀,不是我有意往坏了想,而是真觉得当时子杰可能是有意引导苏敏接近爆炸点,随而选择正确的时机做下这些,这如果让苏敏知道,情何以堪?而且他说不要拉苏敏进深渊,在做下这些后,怎么还能抽身?苏敏早已无法自拔了。想起之前她哭着跑走的情形,瞬间了悟,定是子杰说了什么难听的话,把她给气到哭着走了。   唉,心中轻叹,就算不去管苏敏的想法,他这么做,值得吗?   “子杰,你不觉得代价太大了吗?”他差点没命啊!如果赌输了,就什么都没有了,哪里还能躺在这里跟我分析这些事。虽然我没有立场来评断他们对错,可是当为了某个目的,付出非比寻常的代价,即使有一天得偿所愿,还是原来的自己吗?   他目光定在头顶苍白处,幽声说:“若若,跟你说个故事。我从小与子扬走得近,跟我姐反而疏远。可我们是亲姐弟,割不开的血缘,那年她要背着画板走天涯时,家里极力反对,我看她躲在房间里偷偷哭了一夜。   第二天我就走到我父亲面前,向他要求走政途,唯一的要求是放我姐走,倒不是我伟大,而是我觉得身在我们这样的家庭,最终都免不了那最后政治婚姻的命,为什么不成全一个人呢?何况她是我姐。后来我姐走了,逢年过节才回来,她每次回来都会带许多纪念品,然后有天她拉着我悄悄说爱上了一个画家,说那人非常有才华,将来定成大器。   就为她这句话,我决定让她追随自由的梦想,鼓励她去寻找爱情。可艺术家的心思,我们凡人想不透,我姐跟着那个画家只知道浪漫,却迟迟不结婚,认为思想境界崇高才是真理。到后来,我都怀疑我姐是不是崇尚那不婚主义了。   直到许家出事,瞒得再紧,她还是知道了。那天她出现在我眼前,满目苍凉地告诉我,她与那个画家分手了。之后我只能眼睁睁看着她一步步走进既定的命运,嫁给苏暮年时,她脸上的表情叫哀漠大于心死。苏暮年,高高在上,于我们落魄的许家来说,是一株救命稻草。可是他四十三岁了,比我姐整整大了八岁,他还离过婚,有个十多岁的儿子。我姐嫁过去就当了别人的后母。   那是我姐,我捧在手心呵护想给她幸福的姐啊,我只能无奈地看着她成为家族的牺牲品。知道我当时的感受吗?不是痛到无法呼吸,而是觉得这个世界真的太残酷,失去以后,是要拿很多很多的祭品来供奉的。我们就是那个祭品,我姐都被逼向命运低头,那么也不差我一个。你说,我姐跟苏暮年这样,我跟苏敏若在一起是什么事?**吗?哈。”   他最后那声笑荒凉又讽刺,而一口气说太多话,顿住时微微有些气喘,看得我心疼之极。   ☆、60.感情纯真   为什么会这样?如果他和许阡柔都在各自的空间里作了牺牲,那么许子扬呢?是不是也无可避免?   手上一暖,子杰轻盖住我的手,他的指尖有了薄薄的茧,摩挲而过的不是掌纹,倒像是命运。他轻声道:“若若,我跟你说这么多,是想告诉你,生在我们这样的家庭,不能有任何一点行差踏错,也从来身不由己。我们能做的,就是在身不由己的夹缝中保留住什么,就像你跟子扬,他会极尽所能地留住你,而我也尽最大的可能保你安若,但是,你一定要坚信一件事,你和他会幸福,你的幸福只有他能给,懂吗?”   我知道是我脸上的慌乱被他看出了心思,他在宽慰我,可是我为什么听不太懂他的意思?蓦然睁大眼,有道极光闪入脑中,某种顿悟直入心扉,这是......许子扬借他的口来给我铺设心理?   我反抓住他的手,急问:“子杰,是不是他让你来劝我这些的?你们要做什么?”   许子杰的脸上浮现一种莫名的表情,看得我越加心慌,但一闪而过之后他却道:“若若你想多了,我只是给你打个预防针而已,你和子扬都有小一一了,你要相信他,不是吗?”   是这样吗?可为什么我心里极度不安?为了权与恨,许阡柔嫁给比自己大八岁的苏暮年,许子杰接近苏敏,借由爆炸事故获得与苏家合作的筹码。许子扬也姓许,他不可能什么都不做,或者他正在做,也或者他将来会做什么......他们就是一条船上的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而且我完全有理由相信许子扬是他们的主心骨,每一个人都是听他在安排。   砰的一声,从我身后传来,我急转回头,只看到一片军绿衣角消失在门框处。心中一惊,是......我从子杰惊疑的神色中看到了同样的答案,是苏敏!子杰突然急了起来:“若若,你快去追她,被她听到了所有事,如果说出去一切都前功尽弃!快追!”他急得脸都涨红了,扬长着脖子,手臂上的针管滑了出来,鲜血四溢的,看得我胆战心惊的。   但他却吼:“别管我,去追啊!”   我再不迟疑,他说的那后果确实严重,冲出门时张望间只看到军绿身影消失在电梯门里。我急急跑过去,恰逢那名看护抱着啼哭的女儿出来,心上一窒,眼角余光看到走廊另一头许子扬往这边走,朝看护低吼:“去找许先生。”   电梯已经下去,我只能走安全通道,幸亏这不是高层,跑了五层就到了楼底。就是如此,我也气喘吁吁,两个多月,小腹处的刀疤是已经愈合了,但肯定不能剧烈运动,那地方隐隐抽痛着。抬眼间,看到苏敏肩背直挺着已经走到了医院大门口。   我再不顾其他,大声喊:“苏敏,等等!”   身形顿了顿,没有停,又继续走,眼见都在拦车了,我离她又还有一段距离,不得不高喊:“苏敏,子杰晕倒了!”这次不用我跑去追了,而是军绿色快速掠回,冲到我面前,“他怎么了?”那满布焦急的脸上,有着泪痕,眼睛也是红肿的,可见刚才她确实把我们的谈话都听了去。   我平复了几下呼吸后,才道:“他刚才一激动,点滴的针头掉了出来,人霎那间就昏厥了。”夸张了点事实,但刚才情形也相差无几了,他才刚刚脱离危险,哪经得住如此折腾。   苏敏面色一白,“我去看他。”说完就越过我往楼里走,我却在她身后清冷地问:“你是想去质问他吗?”她身体一僵,顿在原地。   轻叹了一声,走过去往旁边指了指,“去那边我们谈谈好吗?”   到了旁边的僻静处,在一张铁栏椅子上坐了下来。我并没有立即开口,而是等她情绪慢慢平复,见她神色平静下来后,才缓缓开口:“你刚才在门外都听到了吧?”她点了点头。   “什么想法?觉得他动机不纯?觉得他居心叵测?”   苏敏沉默着,目光眺望远处,过了好一会她突然道:“我见过你,那次在基地集训时你来找过他,还有,他的手机里有一张你的照片。”我愣住,这个事情之前有听左韬说过,后来有意忽略了去,此时被她又提起,一时间不知要如何回应。   “有一次,我偷偷看到教官拿着手机在看你的照片。他的目光深远又平静,并不像有很深的情意,可当再度在这里看到你,以及听他与你说话的口吻时,我就知道其实你住在他心里。但就是如此,我也宁可他有意接近我是为让我对他倾心,而不是用命去换什么筹码,明明只要骗骗我这个傻子,就能达到目的,可他偏偏却选另一条路。”苏敏转回头,凝目看向我,轻问:“是因为你吧。”   哑口无言,就是我现在的处境。子杰对我的情义,从未掩饰过,我根本无从反驳。   但,这不是全部。   百思反转,将心绪一点一点压下来,再开口时已经很平和:“苏敏,听我说些子杰的事吧。我和他最早相识是在游戏,那时的他嚣张跋扈,张扬到你无法想象的地步,与我在游戏里一言不合大打出手,然后利用周边的势力对我围攻谩骂将我赶出游戏。   也是缘分吧,游戏里的纠结,会延续到几年后的现实。但那时我已是他堂哥的女人,他堂哥就是现在我女儿的父亲。你一定想不到,他们两兄弟有多可恶,将我骗得团团转,很多你穷尽一生都无法想象得到的阴谋算计都用在了我的身上,最终的结局是两败俱伤。   我在一场车祸中差点失去生命,是子杰救了我。之后有半年我的记忆出现错乱,严格意义上其实可以说我的精神错乱了,他没有放弃我,给我新的名字,新的身份,我成为他的妹妹。而他也开始转变,变得沉稳与成熟,像个男子汉一样顶天立地,家族危难时,他挺身而出,不再鲁莽和冲动。”   避重就轻是谈话的技巧,我将一些内底里的事隐藏,将子杰的另外一面剖析在她面前,为的是让她真正了解我跟子杰之间的情义。苏敏一副深思的表情,仔细琢磨着我的话。   “与你说这些并非是为炫耀我与他结识的有多久,了解他有多深,而是想让你明白一件事,我和他没有任何暧昧,我们坦荡荡,他留存着我的照片并不代表什么,那可能是对过去的一种回忆,也可能是他希望我过得幸福。我爱我的男人,至深。这辈子也再无可能会爱上别人了,对子杰只会是亲人的感情。所以,你真的无需介意我,而一份感情贵在坚守,你明白我意思吗?”   苏敏露出困惑的表情,“你是......让我对他依然坚守下去?”   “觉得不值得?”   她表情怔忡,神色间似有不确定。我笑着摇摇头,只问:“你会去揭穿这次爆炸事件背后的真相吗?”她摇摇头。又问:“那你会恨他接近你的动机不良吗?”她又摇摇头。   好女孩!我在心里喝了个彩。“为什么你不揭穿也不恨他呢?因为你喜欢他,喜欢到根本无法去伤害他,也看不得他在拼了命后一无所有。”这个傻丫头不就是我当初的写照吗?对真正喜欢和爱的人,哪里狠得下心去伤害呢。   子杰是多虑了,但他若知道我在劝苏敏对他不放手,估计是要震怒了。不能怪我破坏他不想牵扯苏敏的计划,而是以他刚才那焦急中带了惊恐和担忧的神色来看,他分明不像自己嘴上说的那样对苏敏完全无动于衷。   其实有些明白子杰的心理,在经历过当年他们两兄弟联手设计我的事情后,他就再不愿利用一个女人的感情来成事。所以他在训练中对苏敏不假辞色,就是英勇救人后也不给她留存任何幻想,殊不知人的意识并非想控制就能控制。   人与动物最大的区别,是人有行为意识和感情,所以在人与人的相处中,会潜移默化的把一些不可控的情绪融入,然后慢慢生根发芽,茁壮成长,最后变成爱。   至于他与苏敏如果在一起后的复杂关系,确实是件头疼的事。可眼前这个女孩不是早已明知关系的尴尬,也依然义无反顾地爱了吗?既然她都可以不在意,那为什么不呢?毕竟并非真正的**,只是名义上和辈分上比较难言而已。   “苏敏,你好好想想吧,继续还是远离,都在你一念之间。还有,刚才我说子杰晕过去是骗你的,他只是一时激动,手臂上的针头滑了出来,血冒得到处都是的,怪吓人的。”   看她脸色又白了下,眼中划过痛意,我不由暗自好笑,这情形她跟子杰还有得磨呢。心里宽慰,子杰担心的事基本上是不可能会发生了,希望两人能好好发展,撇开那些政治因素,也撇开外在的身份原因,让感情来得纯真一些。   ☆、61.沉重的迷雾(为lilichen更)   回到楼上时,想起小一一,先跑回我的病房,看护说女儿被许子扬抱走了,安定了不少。再去子杰那边时,果见他在,虽然怀里抱着女儿,但脸色却是凝重。   一走进门,两道目光就向我射来,许子扬走到我身边,拉住我手,“怎么脸色那么难看?”   难看吗?倒是没注意,可能是刚才跑得太急了。从他怀里接过女儿,安抚地说:“我没事。”那方子杰深皱着眉看我,目光亦探向我身后,知道他在看什么,直言相告:“追上她了,跟她谈了会,应该不会揭穿这件事。”   可病房内气氛却很沉滞,两个男人脸色都不好看。许子扬环着我的肩膀,放软声音道:“浅浅,你带一一去回房休息下。”   知道他是有意支开我,要跟子杰商量什么事。欲言又止,还是咽下了到嘴边的话,可能男人与女人的考量不同,在我而言认为苏敏只要喜欢子杰就不大会做出什么伤害的行为,但他们考虑的层次却要更广一些。   之后的事,我虽没参与,但大抵还是知道情况的。   就在当天晚上,苏暮年与许阡柔一起过来了,然后几个人就聚集在子杰的病房里密谈了大半夜。很显然,苏暮年作为苏家的代表人,来与许家协谈合作事宜。   至于谈话的内容,我无从得知,只能坐在房里干着急。后来心里实在憋得慌,想到许子扬晚上没吃东西,就跟看护打了个招呼,去楼底下二十四小时经营的外卖店买皮蛋瘦肉粥,打算等他回来了弄给他吃。   拎着粥回来时,远远就看到两道熟悉的身影,是苏暮年和许阡柔,他们似乎在争执着什么,不由放轻了脚步从另一个方向而绕到了他们身后,隐藏在树丛后面听他们对话。   “苏暮年,你们苏家真是有够卑鄙和无耻的,权益分配你们要占七成,我们许家人所有的努力都是在为你们做嫁衣。这还不止,还要赔上我弟弟的婚姻和幸福,这个深渊有我一个还不够填吗?要来坑害我弟弟?”   “深渊?你认为嫁给我是堕入深渊?许阡柔,你讲话摸摸你的良心,当初可是你跑来求我救你们许家的,要不是我,你以为你父亲就只是离职了事?至于你弟弟的事,怪不得我,事实我和大哥也都极力反对这件事,可谁让小敏喜欢他呢,她今天回家就哭着跟我大哥说一定要嫁给他。我这侄女,从小就坚韧,长这么大可没哭过几回,别说我大哥心疼,就是我也看了不忍。你要怪就怪你弟弟当初不该招惹她!”   苏暮年讲话的语调一直都是轻重有度,抑扬顿挫,每一句每一字就如巨石压在人心,他的口吻中带着孤傲与优越,像是睥睨着天下的君王一般。可是,他眼前的臣子,是他的妻子。这种态度,别说是许阡柔,就是我听了也受不了。   果然许阡柔勃然大怒,气得浑身颤抖,“你侄女是个宝,她说要嫁给子杰,你们就以此为要挟来谈条件了?苏暮年,你不过是仗着你们苏家权高位重,所以高高在上,明明是剥削却还一副施人恩惠的模样。不过我告诉你,我们许家不会永远任人践踏的,而且你的侄女将会和你一样的悲哀,呵,嫁给子杰?她就等着过同床异梦的日子吧,一天天在痛苦里苟延残喘,然后绝望一生!”   “同床异梦?苟延残喘?绝望一生?”苏暮年扬高了音调,“这就是你的感受?”   我微微一颤,被那苏暮年的气场,几乎瞬间感受到这个男人动怒了,然后他整个周边的气场都变得倏寒。脚下一动,不知踩到了什么,发出清脆的响声,也惊动了那边争吵中的两个人,他们同时向我这边看来。   虽夜色沉浓,又是站在暗处的树丛背后,可依旧无所遁形。只得尴尬地走了出来,两道目光各有不同,相比之下,我还是比较能接受许阡柔的,至少她没有那么锐利,让我心颤。不敢多看苏暮年的眼睛,他整个人给我窒息的感觉。   忽然许阡柔冲到我跟前,一把抓住我的手,对着苏暮年道:“看到了吗?她叫余浅,是我弟弟心心念念爱了很多年的女人,你以为你那宝贝侄女比得过她?做梦去吧。”   这回我连苦笑都笑不出来了,无论是从尖锐的嗓音到许阡柔抓住我手极其用力的肢体语言,可判断出她此时的情绪十分激动,也带着某种恨意。而我的突然被发现,则被她拿来用作攻击苏暮年的工具,我甚至不能说一句话去反驳。   苏暮年转向我的眼神越加深沉了,那深谙不见底的眸色里有着看不懂的光,突然他微笑而开,沉厚的声音在清撩中响起:“如果,有人破坏小敏的幸福,那么最好的办法是......”我呆呆地定在原地,没来由的恐惧,眼睛不敢眨一下,仿佛怕错过了什么。   而那高大的男人,眼中是诡异的深邃以及越来越深暗的色彩,他轻启唇瓣:   “让她消失。”   烽烟四起,硝烟弥漫,然后,灰飞烟灭......   倒吸凉气的声音,来自身旁,也来自我自己。世界上有这么一种人,表情平静地说着决绝的话,没有任何残意的神情,可偏偏每一个字都如透骨的钉子狠狠扎进了你骨血里,然后让你觉得深深恐惧。   许阡柔惊恐地瞪着他,再不敢说一个字,而我也僵在原地无法动弹。   后来两人无声地离开了,我站了好一会,才控制住发软的腿,回到楼上时见许子扬正在焦急询问看护我的去处。连忙上前,提了提手中的外卖盒,堆起笑说下楼去买粥了。不想把刚才的事讲出来让他分心,这几日隐隐嗅到剑拔弩张的氛围,应该正是关键时候。   子杰已经从重症病房转入普通病房,情形有所好转。连着几日,苏敏都有来,没有再出现上回哭着跑掉的情形,子杰默认了她在身旁照理。可偶尔一两次碰上时,我见苏敏的神色很是不郁,并无任何欢颜。   不由叹息,我没想到对她的一番劝言,最终导致了这个局面。她难道不知道,用逼迫的手段得来的爱情,是不能长久的。她这是在把子杰推得更远。   此时我只是就这么一想,殊不知最初的谏言在后来的事情发生里起了决定性的变化,而我也最终沦为了这场感情旋窝的牺牲品。   在子杰渐渐恢复起来,能够走动时,许子扬就打算带我回去,他这一暂离可是不小的一段时间,不知他是如何与那边市局周旋的,倒是没有撼动他原来的地位。我站在窗边凝目楼底下,刚刚有推来一个重症患者,身旁的家人哭得昏天黑地。可能又是一个悲剧的开始吧,重病生在普通人家,永远都是灾难。   门上传来轻敲声,我回过头,是苏敏站在门边。   “听教官说你们要走了?”   我扬开笑,她倒是一直改不了口,还是唤子杰教官。“嗯,这边事情差不多了,我们也是要回去了,子扬的工作在那边呢。”   她迟疑了下,“能陪我走走吗?”   一看这架势就知她是有事找我谈,我抱起女儿道:“那你等一下,我把孩子抱给她爸爸去。”找到许子扬后,将女儿给他抱着,交代了下与苏敏谈会话,就与她往电梯方向走。   等了会,不知怎么回事,电梯迟迟不上来,苏敏就提议走安全通道,我也没反对。反正楼层不高,那里也安静。走下一层后,苏敏才轻声问:“你是不是觉得我用那些事逼迫教官了?”我想了想,反问:“你是怎么想的?”我很好奇她内心真实的想法。   “那天我听了你讲的那些后,回去反思了很久,才做了这个决定。不管他喜欢不喜欢我,但只有这种方法最直接,也是最快能让他达成所愿的。要想我爸爸和苏家诚心帮他,光那救命之恩不够,我爸是个很护短的人,如果他与我在一起,而他的能力又有目共睹,要想成事指日可待。这期间,我会尽我所能的去坚守这份感情,可是如果真的走不下去,我会放他自由。你别看我,我是真的这么想的,我甚至......都有和他作下协议的打算。”   不怪我用吃惊的眼神看她,而是没想到事情的背后有着这么一层考量。足可见,苏敏是真的爱子杰,可是她却不了解他。确实这个方法最直接最有效,可子杰偏偏舍近求远,为的就是不想政治的斗争把感情搅进去,他在尽己所能的规避,可最终还是走入这个轮回。怀揣了政治目的后的婚姻,还能纯粹吗?   这时候,连我都不看好他们两人的未来了。   政治厮杀,烽烟战起,就算苏敏愿意坚守感情,到最后功成名就之时,还能剩下几分纯真与情谊?慨然摇头,不知从何劝起。   ☆、62.形势骤变   不能说一念天堂,一念地狱,但苏敏确实选了一条无比艰辛的路而走。我甚至都不能去批驳她是对还是错,她的初衷是对的,不过是想真正帮到子杰,可是却违反了子杰本身的意念,且看他们在这洪流里如何沉浮了。   最终我只长叹一句:“希望你不要后悔自己的决定,也能记住今天的话。”   如果真到那一天,不知她能否舍得放手?就如我对许子扬,一次次说放弃,最终都放不开,然后缓缓绕绕回到原点,还是与他在一起。实在不想子杰和苏敏也走我们的老路,那得磕上多少年啊。   一时间沉默了下来,突然某个位置传来异动声,我们对视了一眼,都闻声而走。可当推开安全通道的门时,立即就被眼前一幕惊呆,更在完全没有任何防备下,我被一个凶神恶煞的男人给挟持住。   苏敏反应快,加上本身练过,快速闪开,想来拉我已经来不及。   绝没想到门背后居然是一幕血腥的画面,有两个男人挟持着医生往这处退,嘴里吼着要见院长,而我们突然出来正好撞在了枪口上,然后我就被其中一个男人勒住了脖子。那边地上已经躺倒了几名医护人员,而情绪失控的凶徒,刀横在医生的脖子上,已见血痕。   我虽然没有被用刀架着,但是身后勒住我的男人十分用力,卡得我脖子很紧,几乎喘不过气来。我朝苏敏使眼色,暗示她立即去喊人,她神色极度惊怕,但还是悄悄地闪进了安全通道内。   那方有保安在试图安抚凶徒的情绪,从他们的对话中也大致听出了什么事。原来这两个男人是两兄弟,之前他们的母亲因为脑淤血被送进来急救,可当时主刀的医生正在动另一场手术,只能安排副职的医生先救援。   如果没事倒也算了,偏偏出事了,他们的母亲在急救中不幸去世,医生出来说抱歉时,两兄弟当场就暴怒了,拽住医生要他赔命。旁边人上前劝,被他们都伤了,然后聚集的人越来越多,医院保安都冲了过来,他们就架着医生一边退一边吼着要见院长,要求医院赔他们母亲的命。   于我来说,当真是无妄之灾。依稀想起之前站在楼上时看到的那一幕,似乎就是这两兄弟边哭边推着病床冲进医院。当时还在想这可能又是一场悲剧,却没想悲剧转到了自己身上。   许子扬赶来时,神情是极度危险的阴霾,他沉鹜看向挟持我的男人,“你要什么条件我都能满足你,现在你先松开她脖子,她喘不过气了。”这时警察已经赶到现场,但却因人质而不敢轻举妄动。   暴怒又悲恸的男人,情绪早已失控,哪里听得进任何话?只嘶吼着要找医院给他们母亲偿命,就在我觉得呼吸越来越困难时,忽觉身后一松,而那方许子扬已经动了,他快速闪身到跟前,拽住我胳膊就往怀里带。一头撞进他胸口,窒息骤缓,我拼命呼吸了几口气,才回过头去看,只见那方凶徒已被警察制服,而子杰和苏敏也在。   只要脑中一转,就大致了解怎么回事了,他们在得知这事后定是分头行动,许子扬负责吸引正面的注意,子杰和苏敏则悄悄绕后面去夹击,配合十分默契。   两名暴徒被压着走了,他们嘴里仍在哭嚎着,听着尤为凄厉。我心有余悸地看着,莫名觉得难过,这就是医患问题,如今病人殴打医生护士的案例越来越多,为什么人们会变得如此暴躁?原因还是在于医疗机构的不完善。虽然可能他们的母亲就算是医术好的主刀医生来急救,也不见得就能救活,可在病者家属看来却不如此,这其中缺少的是有效安抚。   围观人群疏散,我们也乘坐电梯回楼上,经刚才一事,我到现在都还惨白着脸,身体止不住的颤抖。是真的怕,那一刻生命受到威胁时,我迫切想看到许子扬。   等电梯一走出来,身旁突然传来子杰的怒吼:“不要碰我!”   我被吓了一跳,惊惧地转头去看,却见他怒瞪着苏敏,表情阴沉。而苏敏原本伸了要去扶他的手,一点点缩回,“你是在怪我吗?刚才我......”   “你住口!苏敏,收起你委屈的表情。你是一名军人,你学过最好的搏击术,我教过你那么多,你的临场反应去哪了?你让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被挟制,而你却落荒而逃,以后不要说我是你的教官!”   我身形一动,想去劝说当时情形不是那样的,苏敏有想救我,可事情太突然了,但被身旁的男人拉住,他朝我摇了摇头,而看向苏敏的眼神也带着深浓的暗幽。从他散发的气息,我察觉到,他不喜欢苏敏,应该说是带了点厌恶。是为子杰觉得不甘和愤怒吗?   苏敏的神色很悲哀,她幽幽地问:“你的意思是当时就该我被抓为人质也不能让她受一点伤害,对吗?是这意思吗?”   “是,如果是你被挟制,以你临场应敌经验可以有效掌控住情势,并能抓住敌方的弱点而给以反击。这是身为军人必须有的自身觉悟!”   我有些不忍看苏敏的神情了,子杰这番话说出来,伤入骨。   只见苏敏仰起头,“教官,你不必说得如此冠冕堂皇,现在你这般震怒,无非被挟持的那个人是她,是你心尖上的人,你舍不得她受一点点痛。呵,军人,除去军人外,我也是个女人,我也会怕啊。我问你,你是不是真那么讨厌我?只要你点头说是,我苏敏发誓,从此以后都不会再来烦你。”   子杰沉沉看着她,眸中是狠绝的残意,他说:“是,我讨厌你。”   “啪啪啪”,掌声从旁传来,我们同时看向那里,只见苏暮年噙着阴冷的笑站在那处,依旧是睥睨的姿态,只是周身散发的气息危险又压抑。苏敏一个箭步冲进了他的怀里,抱着他大哭:“小叔叔,带我走,我再也不要见他了。”   苏暮年环住她的腰,低眼间眸中一闪而过心疼,抬首时面目变得越加冷凝,“很好,你们许家人就是这么欺负她的?真的很好!”锐利的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落到我身上时,定了两秒,才移转开,我清晰抓住他唇畔诡异的弧度,莫名而寒。   那一眼里,敛藏了多少风暴,我看不懂,但却有强烈的不祥预感。   苏暮年环着苏敏越过我们,消失在视线里。我不由去看子杰,他面色青白,不能说摇摇欲坠,但确实情形不对。下一秒,他在我惊呼中往后而倒,幸亏许子扬眼明手快上前扶住他,才没摔在地上。显是刚才与凶徒恶斗,牵动了他的伤,等送进病房躺下后,医生来做了一番检查,还好并不严重。   等医生一走,子杰立即下了决定般地说:“子扬,你们赶紧回去,得罪了苏家,我怕他们会动到你那边,你必须即刻回去坐镇,再不能拖延。”   许子扬没有异议,确实惹怒了苏家,对于他们目前的形势只会雪上加霜,当天我和许子扬就回了那边。我们暂时住进了政府机关干部宿舍,名头上说是宿舍,实则却是独立的住房,只是这片区都是机关干部居住的比较多。   在子杰那边将近拖延了一个月,女儿已有三个月,之前她满月的时候就我和子扬两个人过了下,眼见百日又到,我在考虑如何为女儿庆祝。母亲那边我之前早已通过电话,她一直想过来看我,可局势未定,就连我们住房都不定,所以还是暂时推拒了母亲。   许子扬父母那边我并未过问,不知他是如何安排的,听他提过他父亲一直在疗养,显然他母亲定是照料在跟前了。近段时日他是越来越忙,常常会到很晚才回来。女儿百日那天,我等到睡着也没等着他人,只得作罢,揪了揪女儿的小脸蛋说:“一一,别怪你爸爸,他不是忘了给你庆祝百日,而是实在抽不开身。”   小丫头眼睛眨巴眨巴的,像是听得懂我的话般,突然她表情一变,我以为是被我不小心弄疼了,嘴巴扁起要哭,可下一秒她却嘴角上扬朝我笑了起来,把我乐得合不拢嘴。   那晚是到半夜我才觉身旁位置沉陷,迷迷蒙蒙中他抱住了我,没过一会就听到很轻的鼾声,他是真的累了。我将女儿搂紧了一些,往他怀中又靠了靠,三个人都紧密相连着,随后也沉入了梦乡。   有件事让我很忧心,就是他的咳嗽毛病又见复发,之前我怀孕期间生活比较安定,我老给他煮雪梨冰糖水喝,倒是好了。可到了这市里后,应酬又增多,烟酒根本避不开。已经戒掉的烟瘾又有了,虽然他回来后极力克制着不抽,但从他身上的烟味可察觉,在外面没少抽。   咳嗽症状就是因此而起的,我只能有心无力地担忧着,继续给他煮糖水喝。   明明看似平静的生活,却感觉有一双无形的手在逼近,沉重的压力围绕着我们,我常常在心中慨叹,这何时才是个头。   ☆、63.拥抱的意义   这日,许子扬回来得很早,见他神色间有久违的笑意,嘴角微微上扬,平添几分俊逸,应该是公事顺利。我也不由为他高兴,特意多炒了两道菜,上桌时给他把饭添满了,居然他硬是多吃了一碗,还笑着夸今天的菜好吃,我听了心里甜如蜜。   在厨房里洗碗时,忽觉腰上一紧,他从后抱住了我,胸贴在我背上。某处坚硬顶在我身后,面上一炽热,嘴里嚷:“别闹。”他却将下巴嗑在我肩膀上,浅浅的笑声穿过耳膜,宣誓着他的愉悦,我问他:“什么事这么高兴?”   “浅浅,再过一阵子,我们就回去。”   “回哪?”我微微讶异。   他将脸贴在我脸颊旁,轻语:“省城。”   我沉默了,手上动作也停顿了下来,他这意思是即将要成功了?   “怎么?你不想回去吗?”他察觉到我的怔忡,灼热的视线盯在我脸上。我微微侧转了头,与他对视,“没有,你在哪里我自然就在哪里。”   我早就明白,当许子扬功成名就时,他绝对会如王者般再度降临那座城市。尽管他可能在这里也能风生水起,但那不是他要的,他要的是在失去的领土上夺回属于他的东西,他要的是让那些曾经践踏他的人被他踩在脚底。否则怎能抵他父亲受辱、老爷子被逼死的心头之恨呢?他跟子杰一样,或者说他们整个许家,都在以此为目标。   回来后一个人无聊时也曾想子杰那件事,不知他与苏敏后来如何了,希望不要因为医院的争吵而就此决裂。也曾想如果自己有苏敏那样的家世,做出的选择可能会与她相同,倾尽所有的帮爱的人。但我没有,我只能以安静的姿态站在许子扬身后,默默的支持他。   他听了我的话,很高兴,唇抵在我耳边轻声道:“回去后我给你个惊喜。”话声落他就含住了我的耳垂,舌尖在那上面勾画翻舞,我腿上一软,浑身酥麻的电流窜过,靠在他胸前语声不稳地说:“子扬,别......”拒绝的话被他吞没在口中,不费吹灰之力的,他挑开了我的牙齿,舌尖探入搅住我的舌随他一起纠缠。   手再抓不住碗,哐当一声掉进了水池,而这都挡不住他翻薄的情浓,直接将我翻转了身,正面对着他,更把我抱到了琉璃台上,这过程中他没松开我的唇,尽情地深吻着。他的手从衣下探入,准确无误地盖住那处搓揉,双重刺激下我对他毫无抵抗力。   有了宝贝女儿后,他总是隐忍着**,加上本身他肩膀上压力大,每日都很疲累,没那许多心思。可当**压抑久了后,一得空间就如滚滚江河般汹涌而来。   我任由他沿着脖子噬咬而下,在锁骨间流连,今天穿的是家居服,他也等不及解扣子,就把衣服往上推,可当他欲将唇舌移转到他最迷恋的地带时,忽然外面传来嘹亮的嚎哭声。心中一顿,女儿醒了!   一阵酥麻而过,低眼间,黑色的墨发覆盖了他的深眸,他以虔诚的姿态在膜拜着我的身体,女儿的哭声居然没传到他耳里,我去推他,推不动,抓他的头发,他也纹丝不动,只能低吼:“许子扬,女儿在哭!”   他顿了顿,但显然感官战胜理智,继续缠绵。女儿在外面嚎得更大声了,这丫头就是如此,一醒来得看到我,看不到我就嚎。后来我总结出经验,她是用这种方式在叫我,如果要是哭了后仍不见我,才是真正的哭,那可就如洪水般一发不可收拾了。   先在听这音量,就有往这方面发展的趋势。再也顾不得其他,双手双脚并用去推他,“许子扬,你再不停下来,我就……”气息攻占,又被他堵住了话,但这次只吻了下,就抵在我唇边重重喘息,眸光里的欲火一点点熄灭。   “该死的,我早晚被你们母女俩给整到不行!”懊恼的埋怨后,他转过身往外跑,只丢了句话给我:“自己整理衣服,我先过去。”   我一低头,面如火烧般发烫,真是太疯狂了,差点就在厨房里……等我收拾好走出去时,只见许子扬抱着小一一在走来走去哄着,可是小宝贝仍然嚎哭不止。男人脸上满是无奈的表情,我走过去把女儿接过来,一摸她的小屁股,湿湿的。   无语地走到旁边去解开已经潮湿的尿不湿,永远别指望男人在对宝宝这事上有足够的细心。指挥着他去打热水,给一一洗过小PP后,换上干净的尿布。小人儿立即眉开眼笑了,晶亮的眼睛滴溜溜的转,定在她父亲脸上,看了好一会,然后露出大大的笑容。   看得我在旁笑,抱起她点了点她的小鼻子,“你个小色迷。”这么小就知道对帅哥放电了?   许子扬拿出手机对准我们:“别动,让我拍个照做封面。”   露齿而笑的瞬间,画面定格,我与亲爱的宝贝留存在了他手机上,也留存在了他心里。最后又被他闹着拍了张“全家福”,我们一左一右,宝贝女儿在当中,手机咔嚓瞬间,宝贝对着镜头睁大眼,眸中尽是好奇。   我翻看着照片,决定要把那张“全家福”给洗出来,然后找个相框表上,里头的小一一那萌萌的表情像蒙奇奇,特别可爱。骤然想起,从宝贝出生到现在,都没给她特意去拍照呢,错过了满月、百日的留念,改天一定得找个机会去补拍。   “浅浅,别看了,先把她搞定了啊。”许子扬不满的声音在旁边响起,扭头一看,女儿扒在他怀里,伸长了手要去够他的头发抓,见是在抓不着,就抓住他的手指往嘴里含。   我仰靠在床沿,笑着宣布:“今天你负责哄她睡觉。”   虽然每天他在外辛苦,可我这个妈妈也不轻松,家里的事里里外外,女儿又是个燥脾气,是丫头得哄着吧,不能当小子那么粗带,琐碎的事多着呢。也该让他体会一次了。   许子扬倒没推脱,朝我这飘了眼,唇角上扬的弧度有些诡异。我没多想,灯光调暗后,听着耳边的细哄声如催眠曲,渐渐迷糊了过去。朦胧中感觉身体有些灼热,而且什么压着手脚,很是沉重。一睁眼,就看到细软的黑发,毛茸茸的脑袋在我胸口开发荒地,灼热从何而起已是显然。   一方领土被他的手占领,另一方则被他含在嘴里,吮吸、反转、勾挑,用尽各种手段。我气息紊乱地扭头寻找女儿芳影,却不见床侧有她小身影,推了推他问:“一一呢?睡了吗?”   他总算抬起头,唇边有着水荧的晶亮,透着暧昧,“浅浅,你不厚道,把丫头丢给我,自己却先睡了。”随后让开点身子,朝后面指了指,门口处是我给小一一买的摇篮床,但那小妮子因为黏我,总是不肯睡那里头,所以每天晚上都是贴着我身旁睡的。而此时,宝贝赫然睡在里头正香甜呢。   我不由又好气又好笑,他居然将闺女安置得这么远!下一瞬他也不容我再分心,继续之前在厨房未完的“事业”。睡衣本就被他撩开了,褪去不过是顷刻间,当他**着胸膛覆盖在上时,我盯着他那上扬的嘴角,终于明白之前那诡异的弧度和他合作态度的原因了,原来他就等着这一刻呢。   就在我情迷难抑间,他忽然凑到我耳边说了句话:“浅浅,这次换你主动。”我微眯开眼,幽暗的眸子熠熠发光,但他却是真的不动了,手抚在那处按着,却不再探索。我心中一懊恼,勾住他脖子的手抚上他的背,往下指甲用力勾画,疼得他“嗤”声而出。   还要不要主动?我用眼神向他询问。他抿唇而笑,夺回主动权,强势侵占领土,攻占城堡,不给我任何喘息的机会,一次次地带我攀上高峰,却又在最高点时不肯给我,他要我感受从高空坠落再升上云霄的起伏快感。   最简单的肢体语言,制造出最曼妙的感觉,是身体的,也是灵魂的。最后的霎那,灿烂从眼前划过,我们一同登上最高点,还不够,他还在韵律中摆动,让那余韵更长一些,回味更久一些。   **的最高点,其实就是身体得到共鸣。当风浪平息后,他紧紧抱着我,将全身的重量都压在我身上,似乎在体味着。可是当静谧空间里突然传来干嚎时,他也忍不住哀嚎出声。   慌慌张张抽身而出,跑去看罪魁祸首,却见小一一只是翻了个身,继续睡得昏天黑地的,原来不过是做梦哭了而已。这类情形我常碰到,但见某人那沮丧的表情,我就忍不住发笑。   他朝我瞪来,“你还笑,怎么这么能磨人的呢?”   我越发笑得张扬,发现许子扬真是被女儿打败了。但下一秒我就乐极生悲了,因为某人扑了过来,手指点在我腰间呵痒,我东躲西藏都躲不过他的一指神功,只得讨饶投降。   闹过一番后,我把女儿抱回了床上,贴在身旁,晚点她醒来喝奶发现我不在又得哭了。许子扬靠在床背上,看着我们,没有任何睡意。我给女儿盖好小被子后,就压低了声音问:“能跟我讲讲外面的情形吗?”   语言是舒缓压力的一种方式,适度的倾吐对他会有帮助。他没瞒我,在我耳旁轻声讲着最近发生的事,告诉我有个政治项目正在发展,此项目顺利完成的话,对他而言是个不小的政绩,势必能将他带往新的高度。这就是他今晚回来压抑不住兴奋的原因。   两个人之间沟通是关键,现在的我们有什么事都不会选择去隐瞒,我十分依恋此刻的感觉。夜晚是在甜梦中度过的,醒来时嘴角都抑不住上扬,送许子扬出门时,替他理了理领带,又抚平了衬衫上的皱褶。   我看着他转身而走的背影,心中有充实的感觉,每日清早目送他上班,夜里等他下班归家,这样的生活,不就是我追求的自由的平凡幸福吗?不觉欢喜异常,唇角扬起温柔的弧线。   可不知怎的,心漏跳了半拍,徒生不安的冲动,紧走两步,从身后抱住他。我的手指摩挲在他的西装外套上,莫名的产生一种占有欲,想将这个男人紧紧抱在怀里。   许子扬没回头,低笑着问我:“怎么了?傻瓜,我要迟到了。”   我没说话,将脸贴在他后背上,有点娇宠的爱腻,“就是想抱抱你。”   拥抱,是人与人心的距离靠得最近的时候,因为是他许子扬,拥抱才有意义。   他踏着清晨的阳光逐渐走远,等拐过一个弯,看不见他身影了,我才回转身进门。准备料理女儿,一会小家伙就要醒来,又要开始新的一天忙碌而甜美的生活。   十分钟后,我正在给女儿穿衣服时,忽听屋门在敲,心觉奇怪,他有东西忘拿了?是钥匙没带吗?我轻拍了拍女儿,“宝贝乖,你爸爸忘拿东西了,我去给他开门哈,等着。”   穿着拖鞋踢踏踢踏地走到门边,边开门边笑问:“忘拿什么了?”   ☆、64.我又失去她了(子(扬篇)   项目已经批示下来,基本上这个项目完成后,我就可以入主省厅。但我要的不是在这座城市、这个省内成功,我要回去那座城,从哪里跌倒,就从哪里站起。   在开会研讨时,心头莫名一跳,有种抓不着的感觉,但很快被会议议程带入,没有多想。下班时,想到家中的浅浅和宝贝女儿,就不由归心似箭。其实如果不是应酬太多,脱不开身,我真的是宁可回家抱着女儿,然后吃吃浅浅的豆腐。   有她们在的地方,就有家的安宁感。我将那个小屋,称为家。   路过某家粥店时,我特意进去买了份皮蛋瘦肉粥,她总以为我喜欢吃这个,殊不知我是因为她爱吃才染了这个习惯。给干部安排的房子就在机关单位后面,每天只需走上十几分钟路,我拎着粥脚步轻快。   用钥匙打开门后,客厅不见她人,一边换鞋一边扬声喊:“浅浅?”   平时这么一唤后不是见她从卧室出来,就是扬高声音的回应,但今天静悄悄的,奇怪,难道是陪着女儿睡着了?我把粥先放进了厨房,才往卧室里面找,可里头空无一人,又去旁边的书房察看,也不见踪影。她和女儿居然不在家!   看看时间,将近六点了,我还为能够正常下班而沾沾自喜,又可以回来吃她做的菜了,没想到她人不在。拨通她的号码,从书房的抽屉中传来手机铃声,因为怕手机对宝宝有辐射,她通常都不太用手机,那机器就扔在抽屉里了。   在房间各处找了一圈,也没见她留下纸条说去哪,真是焦心。   关好门走去附近的超市找人,平时家里需备些什么,都她推着女儿去超市买的,所以我估计她是买东西忘时间了。可是找了一圈也没见,再回家时她还是没回来。忽然脑中电闪过什么,我变了脸色冲进书房,去察看电脑,在看到那是关机的,稍稍松了口气,但还是不放心,按了开机键。   等待开机的时间里,不知怎么的,我心跳得剧烈,有越来越慌乱的感觉。告诉自己不会的,她不会再一声不响离开我,我们那么好,不可能会旧事重演。   屏幕亮了后,我翻遍桌面所有文件夹,又进了自己邮箱去看有没有新邮件,都没找到她留有信件的痕迹。可眼皮在直跳,莫名的恐惧而起,时间已经将近七点,外面天都黑了,她就是有事外出也回来了。   我又一次冲出门,沿着周边一点点找过去,心越来越沉。整整找了几个来回,踏遍了附近所有可能她的去处,等再走进家门面对空无一人的荒寂时,我不得不承认,她走了,又悄无声息的离开我了。   浅浅,你真那么恨我吗?恨到一次又一次将我推上幸福的高峰,然后再从那高处沉沉坠落?一个人独坐了不知多久,滴答的钟声犹如敲在心上的刺,扎得一下下疼。   划开手机,拨通子杰的电话,这时候除了他,我不知道还能找谁倾诉。窗外的夜幕已经浓得深不见底,早已过了晚上十点,心里没有任何一点希望她可能会回来。   她是真的离开我了,带着一一。   子杰的声音从那头传来,我无比荒凉地说:“她又走了……”   天未明,敲门声响,我茫然地拖动脚去开门,子杰进门第一句话就是:“不可能!”我连嘴角都提不起来,转身埋进沙发内,万念俱灰地说:“一个晚上了,她都没回来,这期间我打过无数通电话,甚至......交通局那边也打过,今晚很平静也很安全,全市没有任何一起交通事故发生。”   子杰在屋子内走动了一圈,然后站在我面前,居高临下看着我,无比坚定地说:“子扬,若若不可能会像上次那样离开你的。你没有看过她当初到部队来找我时的眼神,那里面的坚定和爱念,是下定了决心的那种。之前我受伤,她对你的依恋都做不得假,所以,她不可能会离开。”   旁观者清,当局者迷,我强令自己冷静,努力回想两次的不同。上回她离开前其实有蛛丝马迹可循,但被我忽略了,可是这次确实没有任何一点痕迹。而且她对我的爱,已经毋庸置疑,如果她真要带女儿走,绝对会给我个交代。   这么一想后就通透了,我也恢复了理智,皱眉问:“那么她会去哪?难道真的……”发生意外?再也坐不住,往门口冲,“再出去找。”子杰其实也慌,但他还能控制情绪,就在我走出门时,忽听他在身后唤:“等等!”   转身就看他目光盯在门框边,因为这是干部老住宅区,所以屋门和门框都是木制的,这个地界治安自然不用担忧,极少可能有小偷之类的光临此处。   子杰指着那处:“你看。”我随他的视线而望,门口的灯光昏暗,看不太清,又凑近了些,这回我看清了,然后瞪圆了眼,倒吸着冷气。   那个地方,有极深的划痕,一笔一笔,构成了一个字:   苏。   字不工整,划痕有深有浅,可见当时留下时是有多匆忙。我缓缓低下头,目光凝住,然后蹲了下来,门框的角落,有着一瓣细小的指甲。   “子扬,帮我修指甲吧,我怕划痛了宝贝一一。”   “不要,我就喜欢你动情时揪着我背死命抠的感觉,不剪,留着。”   “许子扬......”   ……   脑中闪过夜里与她的对话,眼角瞬间湿润,她把指甲抠断在了这里,当时得有多疼?   “是苏家……”子杰喃喃着,表情怔忡。   那天在医院,苏暮年威胁而凌然的神色,在我面前浮现。是我们都疏忽了,以为只要做好防备,就能杜绝苏家的手段,殊不知,防不胜防四个字狠狠地砸在了我脸上。   最初的最初,就知道只要浅浅与我在一起,这场政治风暴就会有可能将危险蔓延到她身上,所以我总在第一时间里想也没想就把她推开,因为我承受不起这个后果。   可我偏偏心存侥幸,从藏区回来后,虽然父亲的事情很棘手,但自负总有办法能救人出来,所以一面对她说着放手,一面又着手安排那些事。不敢说笃定,就是赌她可能会回来,她确实回来了,也依照着我安排好的路在走。   可是当在医院碰上她和林翔时,我发现自己眼里根本容不下她的身旁站着别人,他们携手微笑的画面刺眼到心中发疼。我承认,根本就见不得她与别人好,所以最初做这些安排时,我就做好了退一步的打算,以我对她心性的了解,绝对不会接受由我安排下的平凡幸福。   她与林翔果然分手了,可是她却把我送她的佛牌给扔了。那天我躲在她楼下,看到她一步步走向垃圾箱,然后定在那好一会,最终把那个红盒子给扔弃,看得我心里如滴血般的疼。等她走后,我就将盒子拿了出来,擦净上面的污渍。   心沉到谷底,我知道这次她是铁了心要抛开我了,佛牌于她的意义,就是当年唯一承诺的意义。果然,当我把佛牌放回她门口时,她怒吼着把它扔向了我,她要我永远的消失。可是浅浅,我怎么拔得开离开你的脚步?   没有办法,我只能利用顾卿微,借由她的口让浅浅知道我的处境,很难堪,如果还有一丝办法我都不会作此选择,但我已穷途末路。看到她的瞬间,我悬着的心落了下来,就知道她舍不得我,就知道她得知真相后一定会来找我。   意外的是,她会把我和我妈带回家,说真的,当时心里感慨万千。这个女人,我怎么舍得割舍,怎么舍得放弃呢?中间因为母亲,起过小风波,但我终究还是一步步又靠近了她的心。可哪里知道,更大的灾难在后面等着我。   当那些不堪的照片散落在地,老爷子当场气绝,而父亲又昏倒过去时,我就知道自己的世界天翻地覆,我……再也没资格说爱了,因为我给不起最爱的女人安宁的生活。今天这些灾难会发生在我家人身上,明天就有可能发生在她身上,我绝不允许这事发生。   几乎是瞬间,我心冷成刀,再无任何暖意。因为我要做一件事,一件挖她心的事。连我自己都不敢相信,我可以冷静地打电话给卿微,把她叫过来安排她怎么做,然后夜里哽咽着给浅浅打电话,那时我的悲恸除去老爷子故去外,还有我将再一次把她舍弃。以我对她的了解,她定会立刻赶来,老爷子灵堂,她一出现我就看到了。   人群背后的她,脸上有着焦急和不安,还有心痛。她与子杰宁和的说话,被我打断后,她脸上闪过慌乱,是怕我会误会。可是这个傻丫头不知道,我在算计着如何狠狠伤她,将她逼离我。看吧,我是真的了解她,卿微是她的心头刺,哪疼,我就往哪戳。   当我再次说放手时,她的表情让我撕心裂肺的疼,我甚至都不敢去看她的眼,脚步不稳的落荒而逃,可那双悲恸之极的眼睛一直盯在我背。   我又失去她了。   ☆、65.只能赢.,不能输(子扬篇)   与浅浅在一起的时光,我犹如身在天堂,可我将引身堕入地狱,怎么能把她也一同拉下来呢?夜将发白,天将破晓,注定了我与她的分道扬镳。   麻木地为老爷子办后事,麻木地应对来祭拜的宾客,但是无法麻木地当看不到她。走在墓园的路上,视线无法控制地飘向她,看着她往原来的那个假墓碑而走。   那里的墓碑早被我推掉了,既然她人在世,留着对她是一种诅咒,我绝不允许。丁岚的出现,在我意料之中,也在意料之外。当初突发浅浅车祸那事,又被子杰骗说她身死,我沉浸悲恸不能自拔,从而忽略了丁岚,也没将丁家那条线做好收尾,等想起时丁岚已消失无踪。   一直等到父亲出事,丁岚才渐渐浮出水面,只需一查,也就查出了她与何重远有合作,从而查出这个新任书记何重远的真正身份。可我没想到,丁岚会在大庭广众之下揭露我父亲受辱的事,当场我就领悟过来,那些照片是她寄来的,可能父亲在看守所里也得了她的“照顾”才会留下那些所谓的“证据”。   她当初有多爱我,现在就有多恨我入骨。可是以她的段数,绝对不可能将省城一手遮天,其中的人脉牵连极广,我不去管她是凭借什么来对我报复的,但却知道一件事,今后的路会极其艰难,可能有一天我将陷入万劫不复。就算我有东山再起的那一日,也不再是原来的我。   故而丁岚的出现,让我更加坚定一件事,浅浅不能再留在我身边了。当一个女人满心仇恨报复的时候,她什么事都可能做出来,以前她对浅浅就不善,难保今后她会用浅浅来做威胁我的工具。人类本能的,选择将软肋悄悄藏起,而浅浅就是我的软肋,绝不能被碰。   彻彻底底的放手,没有安排,没有算计,这是我仅能为她做的。   子杰跑来质问我,我当时有一百种借口来糊弄他,可是他是子杰,所有的借口到他面前都成了最容易戳破的谎言。而我的沉默,立即让他领悟过来我心中的念头,因为我们都姓许,我想的其实他也在想。最终他惨笑着说:“子扬,我们其实一开始就不该去招惹她,因为我们都不配。”   后来子杰送她走时,我其实有看到他们那辆车在医院门口,没有人知道我是要花费多大的毅力来控制自己不去看向那边。而她也绝不知道,待车子移动离开时,我就站在角落里,凝望着她走出我的生命。   毫无理由的选择去那个支教的乡村下放,是在计划之内的事,只是计划中少了她。选择那里,是因为那个地方在我上次去的时候就已经留了一手,包括子杰来抢险,也暗中把军部势力转移了一部分到那边城市,那看似一个极其普通的小乡镇,但被我选为东山再起的崛起之地。而另外一个原因,那里有我和浅浅的回忆在。   既然要彻底走出她的生命,我就没打算再回省城,直接从C市走。父母这边安抚好后,就准备动身,走的那天卿微来找我,她问我为浅浅做这么多,值得吗?   我只浅笑着说:没有什么值得不值得,只有愿意不愿意。   她又问为什么是她先走入我的生命,最后却舍她而爱余浅?我回转眸光,静静看着她,若是少了苍白的病态,她绝对可称得上绝色倾城,但......   卿微,你与余浅的不同在于,她总是以一颗赤诚的心待别人,哪怕别人伤得她千疮百孔,她转个身也不想去报复伤害对方。而你,为求目的,可不惜利用身边的一切资源,包括我。   她的脸色瞬间变得更加苍白,眼睛睁得很大,盈盈水眸不外如此。   有件事其实我从来都明白,她当年找子杰找我,让我看到那凄惨的一幕,引我动恻隐之心,也正式将我引入政途。这背后的背后,有多少算计,多少利用,我心如明镜。但对她,我曾有年少时的迷恋,所以即使明知她要借我的手去报仇,也义无反顾地走入政坛。   后来想,可能就是因为这些我与她的距离越来越远,也注定了我将心沉陷在浅浅身上。但政坛于我来说,是必走的路,也是我的使命,只是早晚问题,顾卿微在一个恰如时分的时机将我推入。至于后来遇见浅浅,可能真是命中注定吧。   无意与她多说,我转身欲走,卿微拉住我急声解释:我承认那时候是没有办法了,不得不找你,可是这都无损我对你的爱,我是真的爱你。   你真的爱吗?我反问,转而叹息。她从我脸上发现了端倪,手指缓缓松开,眸中的希翼逐渐黯淡,最终沦为暗色和灰败。我勾唇诡异而笑,没再管她,走离她的视线。   父亲被冤进看守所,那期间我只见过他一面,他除了对我说许家完了,还说了句:小心顾卿微。那个瞬间,我什么都了悟过来,走出看守所时我就差点一头栽在地上,心寒到极点。   心中有声音在讥讽在嘲笑:许子扬啊许子扬,枉你活这一世,居然栽在个女人手上。如果我没想错,当初的她最先找上的是我父亲,谈成了协议,然后演一场戏给我看,算是帮我父亲收起我的叛逆之心。不管她的初衷是什么,这些我都可以忍受,也可当什么事都没发生,毕竟没有她,我不会与浅浅有再遇的缘分。   可是我不能容忍的是......看守所不是说话的地方,父亲眼中的深意已告知了一切。咬碎了牙齿和血吞,就是我当时的感受,当我直起身时心中就有了决定。许多事太过阴暗,我不想把那些丑陋展露给浅浅看,所以对顾卿微的决定,不曾向她解释过。   从那日开始,顾卿微是我手中握着的一枚棋,只要不是废棋,总有一天能用到。只是没想到,第一次用这枚棋子,却是用在浅浅身上。   走在乡间的路上,心绪平静?不平静。每日都过得恍惚又坚忍,忍耐着童晓涵接近我,忍耐着没有浅浅的孤寂生活,也忍耐着没有氧气的窒息感,直到她走到我面前,那一刻我才发现呼吸仍在,恢复心跳。   一直不敢承认一件事,我在等她,当子杰戳破我,道出我的决定时,我就在等她。潜意识里在赌子杰会告诉她那些不堪入目的事,也期盼着她可能会来。心再坚韧都敌不过她余浅的眼泪和哀戚,等她睡着后,我整夜都在盘算明天过来要与童晓涵如何谈判。   童晓涵是个十分理智的女人,也可以说与我是同一种人,环境造就了我们心性强大。事后她好奇地问我:是什么样的女人能让你如此不惜舍江山而爱美人?我不由心底浮现笑意,浅浅是个我无法形容的女人,但我确实爱她爱到无法自拔。   政场如商场,任何一场交易都得付出相对应的筹码,我付给童晓涵的是不加期限的承诺,有生之年要帮她一个忙,这个忙是大是小,全由她来决定。为了加重自己的筹码,在发觉她与秦宸之间的暗流时,我就点了把火,推波助澜让其走在一起。   有没有效我不知道,但可肯定将来必能为自己留存一片地。尤其是那个人是秦宸,是浅浅的师兄,仅凭这一点,我就能杜绝童晓涵把火烧到她身上去。经历的事情太多,我学会了隐忍,学会了未雨绸缪,我要浅浅在我的羽翼下能够安宁生活。   可千算万算,也都没算到子杰这边会出事。他居然事前不与我商量就擅自作主,结果差点连命都送了,接到堂姐电话时我手一颤,手机掉在了地上。赶到医院若不是子杰躺在病床上不省人事,我真的想狠揍他一顿,我们渴盼成功的心同样急迫,可是也不需要用命来交换筹码啊。   但只需凝神一细想,就能明白子杰的动机,他如此急于求成,为的是成全我和浅浅。他曾说要护浅浅一生安若,从他决定把她送到我面前时,就已经在计划着这一切,在他能力所及的范围内来成全她和我。可是谁曾想,世事永远难料,而命运又从不轻易放过我们。   一场计划宣告失败的同时,也把浅浅暴露在了人前,所以此刻,她在我们的家门前,脱落下自己的指甲,为的就是给我们一个提醒:苏家来了。   “我去找姓苏的!”子杰愤恨开口,身形一闪,他就欲冲出门。   我扬声怒喝:“站住!”他倏然止步,回过头来看我,眸中的痛楚与我相同。“苏家人把她和一一带走了,为的是什么?你有没想过?苏家执权人是谁,你又有没想过?”   如果苏暮年因为那天听到我们在医院的争吵而要报复,那么只需在政场上给予一刀,以我们现在的程度,根本完全无招架之力。但是没有,他们选择来带走浅浅和一一,显然存着另外的目的。在这目的没明确前,就鲁莽行事,只会害了她们母女。   “可是现在我们该怎么办?”子杰的表情犹如困兽般纠结在一起。   我定定看着他,轻声问:“子杰,你做好准备了吗?”   做好迎接风暴直面风暴的准备了吗?接下来是一场硬战,只能赢,不能输。   浅浅,你和女儿一定要好好的,等我。   ☆、66.深陷囫.囵   沙滩,别墅,海浪声,是我现在的生活写照。   我已经住在这里一个月了,每天听着海浪声入眠,又在海风中清醒。曾经十分向往大海,觉得海边是个浪漫的天堂,但是此刻,我与浪漫绝缘。   因为我是个,囚犯。   其实这囚犯两字上,还得加个双引号,因为没有一个囚犯像我这样过着舒适的日子,除去没有人身自由外,其他一切都安好。身旁的摇篮床里,女儿睡得正香甜,她懵懂的看待世界,懵懂的不知身在何处,懵懂的只要妈妈在身旁就能满足。   可我这个明白人却无法如此懵懂啊,每天单一的生活,一成不变,日复一日,没有网络,没有电话,就连电视卫星也没有。倒是有高端的影碟机器,有上百部好看的影片,有一屋子的书,也有曼妙的音响器材,那音效绝对要比我在电脑里放的音乐要强上百倍。   屋子里除去我和女儿,还有一个保姆,一个顾名思义为保镖实则牢头的中年男人。保姆负责照顾我的饮食起居,保镖则负责掌控我的安全与......自由。   那日我以为是许子扬忘了什么回来拿,结果打开门看清外头站的人时,惊愣在当场,心亦往下沉,不祥的预感,之前不安脱落的心,由来如此。   苏暮年站在门外,他英俊中带着历练沧桑的脸上,是沉稳而诡异的笑,看着我的眼神就像是在看垂死挣扎的猎物,最终都将堕入网中。我朝他身后望,只有一辆全黑的车子停在那处,不见其他人,而那车窗用深黑的胶膜糊得满满的,一点都看不清里面,犹如他的人一般,给人压抑窒息的感觉。   但我相信,真正的危险来自他,而不是车内有什么人。像苏暮年这种人,找上门是来意不善,但不至于会做下强抢民女的勾当,与他身份不符,他也不屑此类手段。那唇角的弧度足以证明,他已经成竹在胸。   我还是紧扶住门框,不让寸地的问:“你有什么事吗?”   苏暮年淡声道:“来找余小姐,苏某深感冒昧,不知可否进屋谈谈?”我摇摇头,勉强而笑:“不好意思,这不太方便。”当时除了生硬的拒绝,我实在想不到该如何做,但却有预感这个男人突然出现,已是势在必得。   所以我在门口与他周旋的同时,不动声色地用指甲在门框上留下痕迹,一笔一划,我不敢有任何分神去看的动作,只能凭着感觉。苏暮年的神态彬彬有礼,但吐出的话却如毒蛇般:“余小姐,我们最好还是谈谈吧,谈谈许子扬最近那个政治项目如何?”   我心中大惊,睁大眼看他,那暗沉眸光里潜藏的意思再明显不过。我不得不将他让进了屋,门关上时,屋内顿生窒息感,是这个男人的气场太过强烈,压得我透不过气来。   他挑了张桌边的椅子坐下,突然问了句:“余小姐,有钓过鱼吗?”   我不明其意,只挑了挑眉道:“有,就一次。”那次还是许子扬带着去的,钓到最后我在他怀里睡着了......打住,此时不是想那些甜美事的时候。   苏暮年笑了笑,也不多绕弯子,“钓鱼的工具除去鱼竿就是鱼饵,鱼饵越大自然就越容易成功。不瞒你说,刚我提的那个项目就是我给许子扬下的饵,对于一个急需求成的人来说,这是个绝难碰到的机会。成功在望,然后功亏一篑,这种滋味不知道会怎样?”   我沉默着靠在门边,很简单的字已经刻好,而指甲脱落的瞬间,十指连心的痛侵入我神经。凝眸看着他,寂色的眸子里是了然,只道:“说吧,你要我做什么?”   苏暮年眼中微微闪过讶异,随后脸上浮出深沉的笑容:“不错,我喜欢与聪明人说话。其实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就是想请余小姐去海边度个假。”   我讽刺地笑了笑,倒不是我真如他说的那般聪明,而是既然如他所说给许子扬下了鱼饵,如果是要害他都是他们男人之间政治场上的事,用不着跑来找我这个妇人说三道四。拿到我面前来说,足可见目的在于我。   所以我不耻下问:“为什么?”   他却眉梢微抬着道:“这个问题,余小姐应该自己明白才是。”   脑中飞闪过医院的场景,赫然领悟。原因只在于,苏敏。   当许阡柔将我拉出来作为武器向苏暮年攻击时,就已奠定了我此时的结局,然后苏敏再添柴加薪一把,彻底将我拖入泥潭。苏暮年在给许子扬下套的最初,目标就不是他,而是我,而他现在的立场很明确,如果我不合作,那么倒霉遭殃的就是许子扬。   这一次,多了一个权高位重的苏家,许子扬要翻身,难如上青天。   我轻叹一声,“能带上我女儿吗?”   “荣幸之至!”   ......   伸手轻抚女儿微嘟的小嘴,慨然而叹,不能怪我当时的决定。那种情况下我不认为将女儿留下明智,首先我若跟着苏暮年走了,女儿一个人呆在屋里一天,这个可能我想都不会去想;其次,许子扬在发现我留下的讯息后,他必将全力以赴这场硬战,没有多余的心力和时间来照料女儿。   我赌苏暮年的动机,不过是想利用我来逼迫他和子杰,但不至于真正拿妇孺孩童下刀,所以女儿跟着我是最好的选择。有时候回想,真想给自己呼一巴掌,好好的劝人家去追寻什么真爱,结果好了,落得自个深陷囫囵的下场。   与世隔绝了一个月,外面的动向我是一点都不知道,保姆和保镖显然是受过训练和告诫的,他们不会向我透露一丁点的风声。事实上我也试图逃跑,但只跑出别墅五十米远,就被保镖给堵截住了,第二天苏暮年就过来了。   他什么话都没说,就走进婴儿房抱起一一往门外走,我急急拉住他问要干什么,他回过头扫了眼紧拽他衣服的手指,蹙着眉问:“你还跑吗?”他的意思很浅显,如果跑,那么就将女儿与我隔离,我除了指天誓日向他保证绝不再跑外,别无选择。   之后我再没动过逃跑的心思,因为我绝对相信如果逃跑不成功,苏暮年会把女儿与我分开,到那时我就是追悔莫及也无用,所以还是省省力气,等着男人来营救。   这一等,漫长而煎熬,尤其是我无法窥知他的消息,不知道如今情势对他是好还是坏。苏暮年每隔一个月会过来一趟,他总是噙着笑,悠闲地邀请我坐在窗边品茗好茶。到我在这里第三个月时,他的笑容里多了些别的,一壶茶下来,他终于微笑开口:“小敏与子杰在准备结婚了。”   我握着茶杯的手一顿,转而冷笑:“这就是你要的?你觉得逼迫而来的婚姻会幸福吗?”苏敏怎么就糊涂到这种地步,这样的婚姻就是她要的?或者还有一种可能,她根本不知道这件事,完全被蒙在鼓里?以面前这个男人疼爱侄女的程度,有这么做的理由。   苏暮年倒是不介意我讽刺的态度,只是深沉地说:“要达到目的有很多种方法,只要最终结局能如愿就好,过程可以暴力,可以温情,可以强取豪夺,也可以心甘情愿。权看当事人心里怎么想了。不过我倒是觉得许子杰识时务的很,他与小敏在一起也不见得就勉强。”   话说完,他将手机推到我面前,那上面有一张照片,里头的主角是子杰和苏敏。这应该是一张婚纱照里头的外景拍摄,苏敏脸上的笑容不用说,洋溢着幸福的那种,而子杰唇角微微上扬,目光紧随着她,看起来有无限眷恋的感觉。   看了这照片,我肯定了之前的猜测,苏敏对此事一无所知,因为她的笑太纯粹,不含任何杂质,满脸都写着幸福,可是子杰......   “怎么样?不觉得他们般配吗?”   就外貌而言,男俊女美,确实般配。但是,照片看似温馨,却给我的感觉是四个字:貌合神离。我没有忽略子杰眼中的淡漠,他看着苏敏的眼神,看似温情,其实冷情。他的这种冷,是潜藏在骨子里的,如果不是我与他生活过,可能也难发觉到。   一直认为,子杰与许子扬是同一种人,当他们决定做一件事时,会将虚假的一面表露,而真正的那面隐藏起来,就像当年他们两兄弟联手骗我。而此刻这张名曰幸福的照片,只看一眼,我就知道子杰在对苏敏演戏,或者说,他为苏敏制造温柔情海,铺筑幸福城堡,但却是海市蜃楼。   心中长叹,到底还是为了我,牺牲了他的自由和幸福。我为照片里欢颜的女人而感到悲哀,苏敏,你可知道,你对子杰的爱,在他心上挖了一个洞,当有一天你知道所有一切时,你会疼到无以加复,痛不欲生。   这感觉,我深有体会,所以我现在就疼了,非常疼!   因为我从子杰的眼里看到了痛意,之前我就没看错,他对这个女孩有了在意,不止是心动的那种,有可能他自己都不知道眼底的眷痛,是多么深浓。历史在重演吗?他在走一条感情的无底深渊,将来的某一天他会后悔今日对苏敏所做的一切,然后到那一天来临时,就如当年我车祸时的情景一样,她痛一分,他就痛十分。   而我明知是这结局,却只能在心中悲哀地想着,不敢道破,无可奈何地看着他在这条洪流里逆躺,然后伤痕累累。命运啊,为什么要如此残忍?   心里揪痛到不行,我却将笑漫溢在脸上,因为对面那精明的男人一直紧紧盯着我,但凡我有一点可疑的神态都将会被他发觉。他拿出照片给我看,存的就是试探之心,试探我对子杰的态度,试探子杰与我的关系,试探苏敏能否幸福。   这个人城府深到让人惧怕,他在所有行动之前,就已经查探好我们之间的关系,却依然选择将我带走,存的什么心,以我的智慧堪不破。   但,不得不鼓掌,在苏敏这件事上,他是个好叔叔!   苏暮年满意地走了,临走时还特意提了句,如果我觉得闷,可以去海滩上散散步,但是让李小丽陪着。李小丽就是那个保姆的名字,她来自农村,没读过什么书,但是能干活,偶尔还能帮我搭把手照料女儿。   我微笑着道谢,目送中年男人走出别墅,坐上那辆黑色轿车扬长而去。然后,笑容一点点剥落,捂着心口处发疼。   不敢动分毫声色的另外一个原因是,子杰做出了退让与牺牲,那么许子扬呢?横亘在心底的刺,又一次浮上来。   ☆、67.是爱情是什么   猜测是永远得不到答案的,只会带来心慌与不安。   庆幸女儿在身旁,让我不至于每日惶惶不知终日,能够将心思尽量转移到她身上。既然得到苏暮年的允许可走出别墅大门,我自然不会浪费这样的机会。   沿着沙滩缓缓而走,海风吹在身上格外沁凉,女儿在午睡,由李小丽在家陪着倒不用太挂心。我的身后是跟着那名保镖,离了五六步远,不会逼得很近,想必是得过苏暮年吩咐了。   凝眸看向远处的礁石群,沉守安若,亘古不变。说来也真是巧,苏暮年带我来的这座城市居然就是当年天桥事件后许子扬将我隐藏的地方,而这个海边,亦是我们留有最温柔回忆的地方。只是别墅离那个海滩很远,远到几乎看不见那片沙滩,看不见依稀的脚印。   遥远的记忆里,有着许子扬背着我一步步的温柔画面,我们靠得很近,那时的我懵懂不知身在何种境地,却也是对他最纯真的爱恋情怀。但我将那段记忆,命名为阴谋中的爱情,后来的我们,才是蜕变后的爱情。   不经历风雨,又怎见彩虹。这句话的意思是彩虹的美丽,是它经得住风吹雨打。仰望着海岸线,无尽的沧海,带着我虔诚的希望。   此处本身也不是景观区海滩,所以即使能够有了走出别墅的机会,也遇不到一个外人或游客,我的生活依旧只能等待。一个月过去,苏暮年来了,却是晚上。   微微有些意外,他浑身都是酒气,很浓。眉眼间虽不见醉意,但眸色浊沉,是喝酒太多的缘故。这次的茶他指派我来泡,我并无异议,在这里呆得久了,也没其他的事做,自然就学学泡茶,养养花看看书之类的了。   他不说话,我也不吭声,静默在我们中间从来就不突兀。本身我和他非亲非故,也无情感纠葛,若不是苏敏那事,他于我不过是陌生人。茶壶里的水干了再加,几次下来不由怀疑,这人喝那么多茶下去,都无需去洗手间的?   就在我看看时间不早了,打算找借口不奉陪时,他却出声了。   “余浅,给你讲个故事吧。”   我挑挑眉,平心静气坐定,暗叹着不能早点陪女儿睡觉了。   故事不算长,这个深沉的男人并未长篇大论来叙述,只是简单概括了内容,我大致理了理就是一个成年男人养成的爱恋情结。故事里的男主角对没有血缘的小侄女从关爱到守护,再到成全她的幸福,听来很伟大的情怀,刻尽了一个男人由始至终的隐忍。   他见我沉默不语,忍不住问:“你有什么看法?”   我耸耸肩,“没看法。很......隐晦的一个故事。”挑了隐晦这个词来概括他的内容,但显然他不满意我的答案,眼中有着恼意,盯着我命令:“说,说出你心中的想法!”   这一次我毫不吝啬的露出了讽刺的笑容,托着下巴紧盯他的眼睛道:“苏暮年,想知道我心中的想法?那么我告诉你,我觉得很恶心!这就是一个**未遂的故事,你居然还有脸将如此龌蹉的感情袒露开来!”   “你!”他气到发抖,手指指到我鼻子,我却满不在乎地推开他的手,缓缓道:“我有说错吗?苏敏是你侄女,不管有没有血缘,都改变不了她喊你小叔叔这个事实,在她的心里根深蒂固的将你当成了亲人,而你呢?你却在那背后用自以为崇高的亲情意淫着她!”   “我没有,你胡说!”   “我有胡说?你敢发誓你从未想过要得到她?你敢发誓你与你的前妻结婚生子,你的心里已经放下她?你敢发誓在娶了许阡柔后,将那段禁忌的感情已经掩埋?你没有,你完全以高姿态横走在她身旁,打着成全的名目逼迫别人,又在她结婚的这天,喝到醉意朦胧跑来和我说这个故事。   苏暮年,以前我对你惧怕但也还算欣赏,觉得你这个人有足够的城府与能力,是背得起责任,撑得住局势的人。现在,我对你万分唾弃,容我提醒你一句,你的夫人姓许,她叫许阡柔!不管她是为了什么嫁给你,现在她都冠以你妻子的身份。以后请不要以一个有妇之夫的身份,来向我表述你伟大的情操,我怕侮了我的耳朵。”   再无听下去的心思,手掌轻拍桌面起身往二楼走,还是女儿的奶香好,比那浑浊的酒气要好闻一百倍。苏暮年何时走的我不知道,第二天醒来下楼,他人已不在,也没让他们转告我什么,就当他没来过这一趟。   其实昨晚回到房间后我也会忐忑,之前那番唾骂他的言辞会不会惹恼到他,然后产生某种蝴蝶效应。也不怪我当时激动,而是一边看着他神情哀漠地说苏敏与子杰在今天白天结婚,一边听着那些纠结的情感,我心中就起了怒意。   我们被你逼到退无可退的境地,你却还一副伤心可怜人模样,想获得我同情还是建议?见鬼去吧!难怪苏暮年看苏敏的神色中有着不同亲情的眷爱,原来由来都在这里,他们无血缘关系,而且似乎苏敏对他比对父亲更加依赖,也从而导致了他的这种扭曲的情感。   可是不管有没有血缘关系,他们都是叔侄女的身份,我想象不出看着一个娃娃出生,然后到后来对这个娃娃的感情变质,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情感,总之我的观念里就无法认同。   最悲哀的还是苏敏,她的人生完全由别人一手操控,现在步入了梦寐以求的婚姻,却是虚假的。终有一天,爱情的苦果,她会一个个承受,然后疼痛万分。更主要的是,这场浩劫里,还赔上了子杰。仅希望那天到来时,他们还能够喘息,还能够不忘本心,不忘爱。   风平浪静,却有种暴风雨前的宁静,逼仄的空间透着压抑。苏暮年再来是半个月后,他的神色阴鹜,我心中一沉,怕他吐露的讯息是与他们有关,而且是不好的事。   可他开口一句话就是:“告诉我,你们女人是怎么想的?”   我不懂他何意,这没头没脑的。   “许阡柔在家里跟我大吵,扬言小敏与她弟弟不长久,也向我宣战,她这辈子心里都只有那个画家!”   “你怎么知道有个画家?”问完我就后悔了,这不是不打自招嘛,可是看苏暮年的神色却一点都不意外,只是眸色中有着暗浮的怒意。他冷哼着说:“对于要嫁给自己的女人,我能不将她的过去查清楚?”   不由被气笑了,也是,那种政治联姻,双方身份又是那样,确实是我多问了。只是我更气结的是,他们之间夫妻吵个架,闹起来跟我何干?我又不是他感情顾问,跑来问我做什么?   可他下一句话却是:“我认识她已十年,她的每一件事,我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心中吃惊,十年?他们不是政治联姻时相识的?不由仔细去看他眉眼,但他是个太过沉敛的人,从他脸上根本无从窥探出什么。扬起笑容,声音不高不低:“我们女人怎么想,权看你们男人怎么做。一个心不在家的丈夫,还能要求自己的妻子爱他尊敬他?这是什么逻辑?”   苏暮年露出深思又困惑的神色,这倒是极少在他脸上出现。从认识至今,此人在我面前的姿态莫不是深沉如许,也就上回酒喝多了跑这来伤春悲秋了一把,被我还给炮轰了。时隔半个月,他居然又跑来了,那也别怪我拿言语攻击他。   更何况,我并无任何一句责辱他的话。   他盯了我半饷,忽然又冒出一句让我啼笑皆非的话:“爱情是什么?”是不是男人在爱情的智商上都为低级的,以致于问出如此“深奥”的问题。   我移转目光凝看窗外,良久都没说话,他居然也等在旁,似乎硬要等我一个答案。最后,我只得道:“每个人对爱情的定义都不同,有人说爱是包容不是放纵,爱是关怀不是宠爱,爱是相互交融不是单相思,爱是百味却不全是甜蜜。”转眸看他,目光落在他眼角的纹路上:“你找找看,哪一种适合你,就是哪种。”   刚才说的那前三种,都是我暗示的劝解,希望他能听得明白。而我的爱情,除去百味中不全是甜蜜外,我还将它定义为——互相坚守。   苏暮年若有所思,随后笑了笑,抬脚刚要离去,忽而想起什么,转身对我说:余浅,我会向你证明,你说的那些都是错的。   继而,离开,背骨笔直坚挺,如他的人一般冷硬。   我没了笑容,隐有所感他隐瞒了我什么事,而那事必然是与许子扬有关。他离去前自负坚定的口吻,是某种程度上向我宣战,也宣誓着他将有一天把我说的爱情宣言丢掷到我脸上。   这一刻,无比肯定,我惹怒了他。至于哪句话说到他的痛处,无从得知,但他是真的动气了,所以最后走时冷扬着语调来还击我。   之后的几天,我都在忐忑不安中度过,可是苏暮年却如沉入海中般悄无声息,等过半个月,又过半个月,也没见他再来。以为可能当时不过是他一怒之下放狠话,稍稍舒缓平复心绪,他却又突然降临了,嘴角噙着莫名诡异的笑,看得我心生胆寒。   我算是明白了,此人并没对我施以实质的伤害,却如凌迟般一点点摧残我脆弱的神经。   ☆、68.情感之6战   苏暮年并不急,他悠悠哉哉地坐下,甚至还拿了份报纸在看,报纸是他带过来的。   敌不动我不动这个道理,我自然懂。既然他没“邀请”我陪同喝茶,那么我自然也不用在此奉陪着,正巧保姆抱了一一出来,我迎上前将女儿抱过来,恍惚间她也八个多月了,而我被困在这里四个多月。如果以季度来算,都从春天迈入夏天了。   小一一已经学会了坐,正在学习爬。我将软垫子放在地上,就把她往那上面一搁,她一小身体就开始扭动着往前面爬起来。发掘女儿的新潜能,是我每天聊以慰藉的唯一乐趣,忽然感觉有目光投射在身上,抬起头就看到苏暮年依在门边看着我们,神情说不出的高深莫测。   见我发现了他,他也就以主人姿态堂而皇之走了进来,蹲在爬垫的一边,低眸看着一一。我不明他何意,心里暗暗防备着,可奇怪的事却发生了,女儿居然往他那里爬,然后小手一把揪住他的手指,冲他露出大大的笑脸。   苏暮年的唇角微不可察的有了弧度,他问:“这么小就学会爬了?走路要什么时候学会呢?”我讶异地回问了句:“你不是有儿子嘛,怎么会不知道?走路起码还得再晚三个月呢。”不见他回应,转过头就见他脸上微有赧色,随即了悟,很想讽刺他两句,想想还是算了。   深觉高干背后,有着数不清的悲哀。再高的位置又能如何,连自己儿子成长期都错过了,这是权利和金钱无法买到的回忆。   “你不问问我今天为什么而来?”   心中一窒,该来的还是来了,无法避免。我把一一抱起来,淡声道:“去楼下谈吧。”他没反对,率先走了出去,我先唤来李小丽,把一一给她抱走,随后才走下楼去,坐在了苏暮年对面的沙发上。   他也没再扮深沉,只是浅笑着看我,“上回你说了很多爱情的定义,是否坚信许子扬对你能够始终如一?”我将目光定在茶几上散放着的报纸,那上面有个版块占了不大的篇幅,以我的目力看不太清字迹,但图片却能依稀看得清。   苏暮年的目光也随我落下,笑意渐深,“许家当真是人才辈出,许子杰在与小敏婚后,得到苏家助力,前程一片光明。而你女儿的父亲许子扬似乎更有潜力,居然短短时间内就能重新入主Z城,与省委书记何重远平分半片江山,不用太久,他必将取而代之。”   我也笑了,脸上浮起骄傲的光荣,“我的男人,自然是优秀的。”   苏暮年定住视线,转而幽声问:“那你可知他如何能在最短时间起势的?”他优雅地拿起报纸,将它铺展开,“认出这是谁了吗?他身旁的女人是谁呢?呵,童家,政局里头呼风唤雨的人物。你心中优秀的许家人,最终都是靠女人起势,而你所谓的爱情,也不见得有多坚定啊。”   “你闭嘴!”我孑然起身,怒目而视,“苏暮年你听着,许家人不容你这么污蔑!是你们逼人太甚,是你那小侄女哭着求着嫁给子杰,回过头来还说我们许家怎么样,有你这么倒打一耙的吗?至于许子扬,用不着你操心,以他的能力重回Z市根本就不是悬念,别用一些捕风捉影的事来试图挑拨。”   “是挑拨吗?”苏暮年轻描淡写地问,他眼角眉梢都微微上扬,即使仰看我也存着睥睨之色,“如果我说不是报刊娱乐的捕风捉影呢?如果是童家长辈私下吐露的呢?你也知道,我们同属一个圈子,前几天还与童老一起坐在饭局上呢,由他亲口所言,不知道真假比例是如何?”   男人的眼中幽光凛凛,他在以强烈的气势压倒我,就像是在斗阶级敌人,从各个层面逐一打破。不过是那天我桀骜不驯,讽刺怒骂了他几句,然后他就挥起尖刀想要刺进我心口,但是,我扬起头,以眼稍的余光飘着他,高声道:“耳听不见得就是真,眼见也不一定就是实,苏暮年,我再教你一句,爱情不是猜忌,而是信任。我爱他,所以我信他。”   当一个人极力想用事实打倒对方,却发现反而击出了她的斗志,那么他瞬间爆发的情绪,叫作恼羞成怒。苏暮年就是如此,他终于怒站起来,以比我高一个头的高度居高临下俯视我,声音变得冷寒:“那我们就拭目以待,或者,等到他们结婚的那一天,我会仁慈地带你去参加那个婚礼。”   他掠过我身旁,往门庭走去,带着萧杀之气。我凝立不动,心道如果有那天,我会冲上去挥许子扬两个巴掌,搅不了婚礼,起码也不会让他好过,抛妻弃女?哼!   “还有个事,”身后传来清冷的嗓音,我身体一僵,怎么还没走?只听他又道:“你说爱情不是猜忌而是信任,那么许阡柔的那个画家,我只稍加了点筹码,他就消失的无影无踪,这就是所谓的爱情?真是荒谬又好笑。”   我转过头,凝看他良久,唇角勾起浅讥:“你很可悲!”   他的表情很丰富,变了好几变,最后急转过身快步走出,显得身形有些狼狈。   这时我是真的笑了,这个男人口口声声质疑爱情,却不知一张网已经悄悄笼罩他身,我倒是要看看他还能笑多久。曾经有多刻薄寡恩,将来就有多懊悔痛苦。许子扬就是最好的例子......念到他的名字,心中不由一颤,童家,是童晓涵吗?   我该放心才是,他与童晓涵之间根本就不是那回事,他们有着合作关系,而童晓涵与师兄又有牵连,所以不可能会有那些事的。可心理建设是一回事,人的神经思维却无法控制,总会偏离了轨道去胡思乱想。   尤其是,自那天后,每日我下楼,茶几上都会有一份时报。报道不见得每天都有,但偶尔能从字缝中嗅出那剑拔弩张的味道,我越来越不淡定了。捕风捉影,也得有风和影才能去捕去捉,更何况隔个一段时间就有图片加以辅助说明。   我想找苏暮年探问情形,可他自那天后就再没出现,问李小丽报纸的由来,她说是保镖起早去买的,再问保镖,那就是被针缝过的嘴,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当我某天看到一张模糊不清的照片,某个新闻时,眸光暗了下去,心也沉到了谷底。许子扬为了翻身,已经入魔,他在不惜一切代价。那么,我还有什么底气去反驳苏暮年的话?   我又陷入了思维混乱,原本被囚的日子调度起来的平和,在逐渐从我身体里抽离。试图转移注意力,整日围着女儿转,晚上睡不着就去书房里翻小说。那里面有一面书墙,摆放了很多书籍,而有个小角落,安置了许多女性言情小说,从那成色看,应该是我入住这里前,苏暮年刚吩咐人买过来的。   然后我花了两个晚上的时间看完一本小说,心却越加荒撩了。那是一个情深缘浅的爱情故事,从头到尾演绎了相爱不能相守的悲情,结局是女主被男主抱在怀中,仰看着日出,咽下最后一口气。   我又彻夜翻看了其他的故事,想从至少一本中找到圆满的结局,结果我发现,无论哪一本都是在描绘缘浅情深,故事的最终都是惨淡收场。终于明白,这分明就是苏暮年给我下的套,他在为他宝贝侄女打抱不平,所以一早就安排下了这些。   此行已经不通,我唯有另找他路。辗转去翻那些碟片,惠芬说音乐是最好的抚平伤口的良药,可是放入碟片机后,飘出来的旋律首首都是伤情的,我不信邪,试了一张又一张,最后我将碟片架推倒在地。   巨响引来保姆李小丽,她吃惊地问:“余小姐,你怎么了?”   我怎么了?我想我是快被苏暮年逼疯了!   不用说那些影片定也不是美好结局,可是我开始失眠,整夜整夜睡不着,不出一周,整个人就变得憔悴萎顿。大破之后是沉淀,我又开始重新翻那些书,学会只看到男女主角甜蜜时就止步;音乐里选取某些片段细读歌词,体味某种心律;半夜里醒来,就去翻影片看。   生活总得这么过,惠芬说我无需治愈心理,因为我的脑中有个巨大的修复功能,总能在退无可退的边缘,及时转身,不至于落进深渊。   屏幕上播放的是部外国爱情片,男主人公金发碧眼,英俊得找不到词汇形容,但我依然觉得差了某人一截。情人眼里出西施,在我这里,这句话永远受用。事实上在经过许子扬后,我看任何人都觉得没他好看。   某个画面瞬间,男主人公穿了一件亮黄色的衬衣,我凝住了呼吸。恍然想起,许子扬也有一件这个颜色的衬衣,好像还是我给他挑的,带着恶作剧的心思。可是是哪一次呢?我怎么完全记不起那段事情了?   ☆、69.缘分与幸运   我倏然惊惶,为什么我的记忆开始变得模糊?难道那年的间歇性失忆症又回来了?   不,我不要忘了过去!如果说苏暮年为了苏敏的幸福打算囚禁我很久的话,那么我聊以生存的只有回忆,如果连回忆都没有了,那么我还剩什么?就完全变成了可悲又可怜的人了。   再无心思看影片,把电视关了后,就心焦不安跑进书房找来笔和日记本,然后回到卧室,坐进被窝里,看了眼身旁甜睡的女儿,然后开始写日记,将脑中的影像记下来。   没有去细细回想,我还不知道自己对细节记忆如此深刻,于是每天无眠的深夜,我开始一段一段回忆我和他的过去。让回忆在安静漆黑的夜里流淌过,是什么样的滋味?我终于体会。第一次见他时,他从车内走下来,穿着深色的西服,高贵的如走入凡尘的王子,我霎那间有失神怔忡。他的头发很柔软,嘴角的弧度很浅,却又很迷人。   那时不知道我会与他交集深到再也无法割舍,所以还能平心静气暗自对他品头论足。后来他对我强势追求,可以说我毫无抵挡之力,但真正对他产生感情却是那两年的生活以及后来他重新强势走入我生命。   只是似乎年代久远,我真的要记不清了,那些年的回忆变得很模糊,反倒是后来在支教乡村的很清晰。记得那时怀一一大致是六个多月,某天下午我在家睡午觉,醒来睁眼满目漆黑,忽生害怕,恍恍惚惚不知身处何时何地。等我爬起来走出卧室时,就见他坐在椅子里研究重建项目的案议,他闻声回头看我,许是见我满目惊惶,连忙放下手中的文件走过来环住我问:“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我探头瞧了瞧外面的天色,原来是因为下雨而昏暗如黑夜,但还可看出是白天。而今天是周末,故而他留在家里,我不好意思地说:“没事,还以为一觉睡到天黑了,有些害怕。”   他顿时就笑了,眉眼间舒展开了对我道:“怕什么,有我在呢。”我痴痴凝望,那笑容里有着宠溺与和暖,足够我深陷其中一辈子。无数次慨叹,他不过是长了一张好皮囊,怎么就把我勾得三魂去了七魄呢?看来,美色不光是对男人有效,对女人同样有效。   当我在困顿中拼搏着喘息一口气的同时,命运的轮盘终于转向了我,也为我创造了绝妙的机缘。那日,我如往常般在傍晚时分走去海滩散步,因为到了炎热的夏季,远处的风景区依稀可看到三三两两的人,只是隔了太远的距离,看不清脸面。   一阵海风吹来,将我脖子上的纱巾飘得老远,我急追过去,这是那日我被苏暮年“请”过来时戴的,只要与许子扬有关的一切,于我来说都弥足珍贵。   保镖在身后唤,我也没理他,朝着纱巾追,可海风很调皮,掀起一层又一层的风浪。只觉身旁人影晃动,那中年保镖掠过了我,疾跑几步俯身捡起了那块纱巾,然后回转身来递给我,冷硬淡漠地说:“余小姐,这些事可以让我来做。”   我在纱巾上凝目了半饷,抬起头笑道:“脏了,丢掉吧。”   男人愣了下,神色迟疑地看我。我也不多说,转身往回走,没有再去管那条纱巾。等走进家门时,余光中见男人手上空无一物,笑了笑,往楼上而走,女儿应该要睡醒了。   过得几日风平浪静,却在某天早晨突然有三个男人来访,李小丽开的门,那时我正与一一坐在沙发里玩耍。中年男人很快就出面,试图遣走他们,这是我来这里将近半年,唯一一次遇见苏暮年势力外的其他人,我能放过这么好的机会吗?我不能。   于是我起身往门边走,男人看出我的意图,连忙朝李小丽瞪眼:“关门,这是私人宅邸,你们要强入我会报警,也会正当防卫。”李小丽立即想把门给关上,但就在那时三人中突然大嗓门地高声道:“那如果你们非法禁锢呢?里头那位小姐是姓余名浅吧。”   三个男人抵住了门不让李小丽关,而其中两人出示了警员证,他们是便衣民警!有人一头撞了进来,与我对视上后就惊叫:“余姐,真的是你!”   我扬起了笑,这人与人还真的讲究缘分的,绝处逢生时,再遇故人,我是否该仰天长笑三声?一直都说林墨斌是我的福星,这一次还是他。   当我困顿到几近崩溃,就开始动了另一次逃离的心思,因为长此下去我将被覆灭,等许子扬功成名就来与苏暮年谈判时,可能我已不是原来的自己。而他迟迟没找来,定是苏暮年城府太深,每次过来隐藏了行踪,最主要的是许子扬投鼠忌器,在他没成事前不敢妄动,怕伤到了我和女儿。   在此情况下,我唯有自救,且不能再像前次那样鲁莽,必须要小心谨慎,确保万无一失。所以我并无有意避开中年男人对我情绪的窥探,事实那也是我真实的一面,相信他与苏暮年定事无巨细的汇报过去。另一方面,我则暗中筹思脱身之计,那块纱巾上我做了文章,抽去了极小的几根丝线,分别在三个角落,组合在一起就是——SOS。   这是个不太有希望的赌注,我每日都戴着这条纱巾出门,一直在寻找机会。可是中年男人根本连让我走远的机会都不给,只能远看着两三百米处的人影走动,这还不是经常。直到前两天,我告诉自己赌一把,反正我已没筹码了,赌赢了就获得重生,输了最多还是被困这里。我做下的记号极其隐蔽,相信不有心去看,绝对是看不出来的。   但这也是我的隐忧,如此难辨认的讯息,就是真传出去了,也不见得有人会发现吧。可天助我也,当我追着纱巾跑了四五十米远时,隔着百米的距离,依稀看到某个熟悉的身影,而他也正在向我这边看。   在见那人影往此处走时,我连忙转身回头走,当时只有一个念头,绝不能让中年男人发现。这途中我有悄悄瞥后一眼,我的米色纱巾一直都在男人手中握着,直到进了家门,才见他手上空了,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定是扔在了屋门前的自制垃圾箱内了。   事实证明,我的眼力不错,直觉也不错,确实那熟悉的身影是林墨斌,也正因为是他,有没有纱巾的讯息传递变得不再重要。因为他看清是我后,就一定会悄悄隐藏附近查探,然后窥出其中玄机。   我们一起被带入了警局,中年男人和李小丽连打电话联络苏暮年的机会也没有,不过就算此时能联系上,也无济于事。我作为当事人,在民警破门而入时,已经一口咬定他们非法禁锢,林墨斌又在之前提供了证据,正是我那条纱巾,故而他们无从狡辩。   去警局是为做笔录,但事情牵涉的范围广,就是没有脑子也知道不能说出苏暮年的名字,否则后头的事可就由不得我做主了。最好的方式就是一问三不知,莫名其妙被人请进了那个海边别墅,然后限制了人生自由。   基于我的口供,警局对李小丽和中年保镖做了拘留处置,我则正大光明走出了警局大门,只需在日后案情有眉目时再传我过去查证。但我知道,这个“日后”是不会有下文的,很快苏暮年就会知道这边的情况,所以我对李小丽和那人倒也不觉得内疚,他们很快就能出来的。   林墨斌的性子倒是一如既往,走出警局大门,就扯着我问是怎么回事,显然连他都听明白事情背后不是如此简单。我将一一抱起些,趴在肩头上,她倒是乖觉,发生了这么大事都没吵没闹,睁着大大的眼睛懵懂着。   我给林墨斌的回答只提及是政治原因,他似懂非懂却也没再多问。倒是我对他为何会在那片沙滩出现,难道真的有如此的巧合?他腼腆地挠了挠头,怪不好意思地说:“以前在学校的时候处了个女朋友,学人家浪漫就带她来这海边玩了,我还背过她围着沙滩来来回回走,后来分了,每年这几天我都会再跑来转转,没想就碰见你了。”   “你老家是在这座城市?”   他点点头,我又问:“你和你女朋友什么时候分的?”他说是支教前夕,那时就是为了疗情伤才决定远走异乡。我将他上上下下打量个遍,“你是否有一条白色的沙滩裤,黑色的T恤,T恤的袖子上还有英文字母?而你前女友也有这样一套,你们去海边是否穿的这么一套情侣装?”   林墨斌大为惊讶,“余姐,你怎么知道的啊?不过那时穿的什么,我不太记得了,但是真有那一套衣服,是她买的。”   缘分真的是件很奇妙的事情,冥冥中早已注定。那年留在我脑中最深的痕迹,就是那对青年情侣走在沙滩上,让我向往让我羡慕,也让我体味许子扬对我刻意的温柔,所以对一点点细节都记忆犹新。   时光翻转,画面中的人走到我眼前,难怪我第一次见到林墨斌时,就有莫名的亲切感。原以为是他的阳光爽朗感染了我,却不知是缘分悄悄而来,也将幸运悄悄带来。   ☆、70.欠你一句谢欠谢   事实证明,林墨斌是个实诚的人,他坚持要送我回Z城。此处离Z城并不太远,一个下午的车程就到了,当我重新踏上这块土地时,有恍如新生的感觉。   抬头仰看头顶蓝天,厚厚的云层,即使不是万里晴空,也倍觉亲切。途中我曾想打电话给许子扬,可是思维记忆的混乱,我将他的号码忘记了,包括子杰的。但既然从报刊中得知,他已回到这里,那要找他应是不难。   却没想我们刚走出车站大门就见一辆熟悉的黑色轿车停在那里,后车门敞开,里头坐着的男人不是苏暮年又是谁?心在沉落,脑子无法转动,筹谋了这许多,好不容易呼吸自由空气,难道都要功亏一篑吗?   多日不见,苏暮年看我的眼神,透露出的讯息是气定神闲。他的此种表情是我最最厌恶也最最心惊的,仿佛我就是他脚下的蝼蚁,生存权看他愿不愿意抬脚。   “余姐,你怎么在发抖?哎呦,不会是生病了吧,那小一一我来帮你抱。”林墨斌从旁伸手过来抱女儿,我没反对,顺手递给了他。这时也不去纠正他抱的姿势对不对了,我的全部注意力都在那处,当苏暮年抬脚走出车子时,林墨斌也发觉不对劲了,拿肩膀顶了顶我问:“他是谁?”   我咬着细碎的声音答:“非法监禁的头。”   “啊?!”   下一秒,他闪身挡在了我跟前,我顿时心中一暖,这小子虽然毛毛躁躁,但那股子正义感从未变过。只是他连许子扬的气势都抵挡不住,苏暮年就更不用说了。   苏暮年缓步走到我们前方两米开外时,他的视线穿过林墨斌盯在我脸上,沉稳地笑着说:“倒是没想到,你比我想象得要聪明许多。”   “我余姐自然聪明了,还用你说?”毛小子抢过了话头,也总算让苏暮年正视他,压倒性的气势扑面而来,我看到林墨斌往后缩了小半步。叹了声气,错开一步走到了前面,该自己面对的逃不了。   “我不会再跟你走。”表明自己的立场和态度,是我唯一能想到的,可是心却萧冷之极,如果眼前这个深不可测的男人拿出的筹码够震撼,我想我的选择还是与上一次相同。   但苏暮年却道:“我本也有意接你来Z市了,只是你比我快了一步而已,方式......还挺特别的。”我蹙起眉,他的意思本就打算放我了?不知为何,心里反而揪了起来,因为如果苏暮年会放我,也就代表我已构不成威胁,或者筹码无效。   这代表了什么?我不敢去想,绝不愿意是许子扬和子杰联手,与苏家硬碰硬从而导致两败俱伤,那是我最不想看到的。   “有没有兴趣跟我去个地方?可以向你保证,绝不会再将你软禁。”   我挑眉讽笑:“你以为我会信?”   苏暮年倒也不介意我的态度,只道:“信不信由你,也无需坐我的车,你可在我车后打个的士跟着,到了那里你就明白了。就看你有没有勇气去看看许家人的另外一面。”他转身走向车门,沉稳坐进车内,然后噙着笑远视着我。   眼神说不上挑衅,但他话中的许家人却戳中了我的软肋,容不得我犹疑,走到路边抬手拦车。不到两分钟,就有一辆的士缓缓停在跟前,待我和林墨斌坐进车内后,苏暮年的车子开始缓缓起动,车速并不快,有意在等我们。   吩咐过司机后,就沉默闭思,林墨斌在旁试探地问:“余姐,我觉得那个人不怀好意,是在给你下套呢,你怎么还听了他的真跟着他的车?”   嘴角连苦笑也扯不开,我又何尝不知道苏暮年来意不善,但我没有选择。本身就要去找许子扬问个清楚,他话里话外都透露着现在要去的地方,许子扬也在那里。   当抵达目的地时,出乎我意料之外,居然是法院门外。苏暮年再度从车内走过来,经过我身旁时只丢了一句话:“想见他就跟我来。”   我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栽在了地上,许子扬在这里?难道......所有不好的可能纷纷涌入脑中,前方苏暮年的身影已经即将迈入法院大门,而我却腿颤抖到移不动分毫。林墨斌担忧地问:“余姐,你还好吗?”   我想说一点都不好,满心的恐惧和绝望侵占了我整个心,如果......他失败,是否代表着他现在坐在那里头被公审,被审判?   苏暮年转过身来,台阶上的他越发高高在上,表情深不可测,我无法从其中窥见分毫讯息。一把揪住身旁林墨斌的手臂,压低声音说:“墨斌,扶一下我。”无比庆幸女儿是他抱着,否则此时我的情况真的可能会摔到她。   迈上台阶时,我看到苏暮年眸中幽光一闪而过,快得让我抓不住。他带我直入门庭,中途有人出来恭谨接待他,然后就引着我们悄声走入了法庭。这是我第一次来到如此庄严肃穆的地方,庭审厅里不敢说坐满了人,但也坐了三分之二的位置。林墨斌与女儿被拦在了门外,理由是婴儿不许入内喧哗。我没有异议,确实万一小一一突然嚎两嗓子,恐怕就是苏暮年也难罩得住场吧。   进门后第一眼,目光就落定在一个暗沉的身影上,他背对着门,墨发柔软伏贴在他后脑上,腰背挺得不能再直。分隔半年,我几乎是用着痴迷的目光在凝望那身影。胳膊被人碰了碰,苏暮年示意我坐下,于是我们坐在了最后一排,淹没在人群里。   这的确是一场庭审,原告和被告分坐两旁,证人一个个上来接受盘问和提供证词。我们入席坐下时已经到了下半段,基本都已成定局,垂在两侧握到不能再紧的拳头,全是粘腻的汗湿,后背上也是如此,一片冰凉。   并没有听到完,我就退出了那扇门,用力闭了闭眼,才没有让酸涩的情绪外涌。林墨斌急急走上前询问:“余姐,是怎么回事?他带你进那里面干啥了?”   恰时,苏暮年也走了出来,我看了他一眼,拉了林墨斌就往法院大门外走。可是走到楼梯前时,苏暮年在身后道:“怎么不等他吗?你那么想见他,为什么不等他一会,再过五分钟,他也应该出来了。”   我转过身,无力地说:“苏暮年,我与你并无仇怨,何苦要逼迫我如此?你带我来看这些做什么?你改变不了我的思维,就像我改变不了你是同样的道理,有句话叫道不同不相为谋,如果你真的打算放过我,请你以后都不要出现在我眼前,好吗?”   他面色沉鹜下来,盯着我不作声,等过半饷才缓了颜色,“余浅,说句实话我很欣赏你,极少有女人能够像你这般冷静的审时度势,还能险中求胜,即使与我交锋,每一次你都落于不败之地。这么多年,我第一次有棋逢敌手的感觉,当然这指的不是政治斗争上,而是人的思维战场。一直以为自己够理智,却碰上了你这个敌手,于是激起了我战斗的心,用尽各种方式来打败你的平静,但显然无效,就是刚才那一幕,你都还能强忍住默不作声退离,我真有些佩服你的坚韧。”   “你想说什么?”我防备地问。   他笑了笑,掸了掸衣角看不见的灰尘,然后道:“好了,就到这里吧,在思维这场战斗上,我宣布退出,如你所愿,以后不会再为难你了。其实余浅,如果我们不是那样认识的,或许可以成为忘年之交。最后给个忠告:开始什么想法,就坚持理念到底。这是你教会我的,所以,我欠你一句谢谢。”   事情急转直下的让我措手不及,他已掠过我走进了等候已久的车内,然后关上车门,远离我的视线。晃神间,林墨斌在旁轻推了我下,“余姐,你看,是许哥。”   我顺着他的视线去望,刚才背对着我的人此时正从那大厅门内走出,仪表堂堂眸若星辰,气度沉稳从容,再无原来的落魄之态,剪裁精致的西装外套将他衬得更加丰神俊朗。帅哥自然是配美女,他的右手弯内勾着一双玉臂,两人齐齐走出时大有举案齐眉之态。   刚才我在庭内坐的位置,也是从后方观到了他们并排而坐,时而眉目交换意见,时而气息冷凝,他们坐的并非是原告席也非被告席,而是陪审席。而子杰与苏敏则坐在听审席位间,因为我与苏暮年是后来悄悄进内的,又淹没在人群后,故而没有谁注意到我们。   其实从另一层意义上,我该拍手庆祝许子扬终于东山再起,将当初践踏他们许家的人踩在了脚底,他那脸上虽仍有阴霾之色,却挡不住骨子里散发出来的意气风发。他天生就是走在高处的人,站在云端之上,偶尔落下尘世,沾了点灰而已。   我与林墨斌站在大门口的角落里,他们还在门内边走边谈着什么,许子扬的另一边是个有些年岁的男人,从气度上可看出与苏暮年是同一种人,从眉眼中可窥出应该是童晓涵的父亲,他们父女长得很像。   ☆、71.谁的是谁的故事   突见许子扬顿住脚步,手抵在唇边咳嗽,童晓涵转头满脸忧色地看着他,似在询问什么。只见他摇了摇头,却是咳嗽不止到弯下腰来,子杰上前一步在另一边扶起他手腕,抬眸间,他撞上了我的视线。   不远不近的距离,我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但能看到子杰的唇在动,从口型上可分辨,是“若若”两字。霎时,猛咳不止的身影颤了颤,然后迅疾抬头,顺着子杰的视线向我这处看来,然后定住,眸中浮现不敢置信。   别人的目光有没有紧随而来我不知道,在他与我对视上的那一刻,我的眼里只看得到他,看着他几乎是狂奔地向我冲来,看着他的身形在我一米开外处戛然而止。如此近的距离,我终于看清他的容貌,也看清他微微有些苍白的脸色,他又在轻咳了,但可听出是极力压抑住的。不由心痛浮上来,怎么他的咳嗽一直没好吗?   他没开口,我也没开口,只是沉默着凝视对方。   还是随后跟来的子杰打破了沉静:“若若,你怎么会在此?”   我将目光调向他,同时也看到了他身后面如白纸的苏敏,微微一笑,轻声道:“子杰,我回来了。”还有一句在心头:你为我受委屈了。   子杰紧凝着我,将我周身都览了个遍,来确定我是否安好。莫名的,眼角微湿了。是久别后再见亲人时的感怀,是难以言表的对他亏欠,是综合了许多复杂情绪的忧伤。   七个月的时光,磨光了许多人的耐心,也差点磨碎了我的心。当那声“浅浅”在耳边响起时,我只能微仰了目光转向他。许子扬,你为什么不过来抱抱我?我这时候极需要一个拥抱来给以慰藉和勇气,那样我才有力气来义无反顾地爱你啊。   但,他就站在我几步之遥的地方,眸光紧凝着我,却没再跨前一步。   苍劲有力的声音从旁传来:“子扬,这位是......”是疑为童晓涵父亲的那个男人,他的身旁站着的正是童晓涵,我与她对上目光,很久未见,她如当初那般风光靓丽,只是眉宇间却多了一丝清愁。   “爸,她是子扬的堂妹。”   转而她向我走来,柔声道:“若若,你怎么不先打个电话过来呢,我和子扬好去接你啊。”   我静静凝看了她半饷,莞尔而笑:“手机不小心丢了,又记不住你们的号码,只好到这来碰碰运气了。”这个谎撒得不怎样,漏洞百出的,随便碰运气居然就碰到法院这边来了,那我真的是走了狗屎运。   童晓涵转而对她父亲说:“爸,你们先走吧,我们......”   “晓涵,你陪伯父先回,我先带她安排住宿,晚点再给你打电话。”许子扬沉声打断童晓涵的话,各人面色都有异,但童晓涵只愣了愣就点头同意了,走时到他身旁温柔地说:“那你安排好了给我电话。”然后转身圈住他父亲的臂弯,与其他人一同离去。   场上立时只剩了子杰夫妇和许子扬与我,当然林墨斌抱着一一始终都站在我身后。   我收起了脸上始终如一僵硬的笑容,轻声问:“许子扬,你没什么要与我说吗?”   他保持缄默。   心瞬间就荒凉了,原来我和他从未脱离过这个轮回,一轮过去,他再度坐拥江山,而我则一败涂地。经历了重重折难,我以为只要坚信就能拥抱明天,所以我奋不顾身披荆斩棘而来,可是却发现,命运就像高高在上的暴君,时而给了甜头,时而又玩弄你一把。   眼前这个男人,他为了今天的功成名就,几乎倾尽所有,连......   发觉自己眼睛干涩到疼,刚看着子杰时都还能眼角湿润,可是却在面对他时,我没了眼泪。既然沉默,那就......这样吧,我缓缓转身,看向林墨斌,“我们走吧。”   却在刚走了一步时,手就被后面紧紧拽住,我没有回头,仰看着天空的云层,幽声道:“子扬,我一直以为蓝天是白云的故事,你是我的故事,却不知道,原来,我不是你的故事。这就是我和你的宿命。”   当命运强大到无可抗拒时,那么弱小的人们,唯有俯首称臣。   他的声音似压抑在喉间:“不是这样的,浅浅,你相信我。”   我转过头,看着他眼底再清晰不过的痛楚,“你知道吗?这半年多近七个月的时间,头四个月我连你一点消息都探查不到,而后三个月,几乎每天都有一份报纸送来,那上面不见得天天都有你的消息,却可从字里行间来揣摩你的动向。我看着夹隔在中间的图像照片,一次次告诉自己,要相信,相信这个男人爱我。诚如现在,我依然相信你爱我入骨,只是,你为了迈向那一步,你已成魔,而我却无法怪你,因为让你成魔的推手,是我。”   何其悲哀啊,我仰天长叹,眼角终于有泪滑落。原来,抬起头就不会有泪,这句话是骗人的,我心已成殇。   “若若,子扬他......”   “子杰!”我打断他的解释,目光却紧紧盯在许子扬的脸上,“我只问你一句,你为什么要把她推到人前?那样你要她今后如何过这一生?”   他眼神缩了缩,“你刚才进去听审了?”   我苦涩地点头,满心都是悲凉:“子扬,她是顾卿微,是你曾经放在心尖的女人,就算你不爱她了,也无需对她如此绝啊。”说不出的沉痛,他居然为求上位,心狠到把顾卿微推向了人前,让她站在证人的位置,可是那些事吐露出来,要她怎么过这余生?   当初在海边别墅时,看到某份报纸上,匿名人士爆料Z市书记何重远早年包养情妇,现与那名情妇翻脸闹出丑闻。这个事情因为涉及到何重远,我特为关注了下,连续几天都有后续报道,直到某天有记者偷拍到那名情妇的照片,虽朦胧看不清,但我却一眼就认出了是顾卿微。   对她的印象,是刻骨的记忆,哪怕只是个轮廓,都能分辨得出。当时我的脑中只剩一个念头,许子扬手握筹码在反攻了,可是他怎么能忍心如此对顾卿微。   而这些,远远不及我在法庭上看到顾卿微脸色灰败,神情绝望地被送到证人席上,然后面无表情地阐述她在多年前曾沦为何重远情妇的事实,以及前不久向何重远勒索钱财不遂而翻脸等证供。   却见许子扬眼中目光淬炼成冰,除了怒还有恨:“绝吗?你可知道,我父亲为何会入狱?是因为她!她与何重远勾结!是她在我父亲的水杯里放了药。今天我只是压她出来做表面的证供,便宜她了!”   我惊呆了,眼前的男人满身都是戾气,他说那一切的罪魁祸首是顾卿微,怎么会这样?   一声叹息来自子杰,待我转而看他时,他才缓缓道:“顾卿微早年为报父仇,曾游走在多名官员之间,何重远就是其中一人。那时何重远身份在暗,她并不知其原来是对头人,后来实在无奈她唯有把脑筋动向了子扬。   但那时子扬与我,都不过是初生之犊,还没正式走进政局,她不认为凭借我们能够帮到什么。于是,她先找了伯父谈,那时伯父一直就想要子扬收心归政,如此良机一拍即合。由顾卿微出面,他从旁协助,一步步将子扬引入了政局。   这其中她千算万算,算漏了她的血症,也算漏了有一天子扬会爱上你。她不甘心自己辛苦谋划的一切,最终全为你做了嫁衣,何重远与她的合作就成了必然,其中有逼迫的成份,也有她心之所向。在我们前去藏区找你之时,她以子扬为借口约伯父谈话,却在伯父的水杯中下了轻微的药剂,当时伯父没发觉什么,后来还与官场政要一同应酬,然后在与政要等分开后却突然晕倒了,醒来人已在派出所,以醉酒驾驶撞伤人为名被拘禁。”   后面的事无需他再多解释,大致情形我已知道。可能许父当初并没把事情联系到顾卿微身上去,只以为自己被那些政要摆了一道,但他在里头六个多月,什么事还能不想透,前因后果一联系就能发现其中端倪了。当然,这件事已经过去,为了许父今后生活安宁,不会再被提起。庭上宣判的罪名是别的,顾卿微的证供只为添一把柴火。   不由想在这之前,是否许子扬也发现了什么,所以他对顾卿微总是只字不提?在后来与他安宁生活的岁月,我其实已将她放下,所以从未再去追根问底。   说不出是啥滋味,心疼他在那时的隐忍与有口难言,又嗔怪顾卿微的疯狂,她怎么能把感情算计到如此?得不到就毁灭吗?那样的爱太可怕了吧。   刚才庭上并未做出判决,真正的判决将在一周后,期间被告人除去何重远,还有一些其他连带的官员,还有......丁岚,她的表情比起当初在墓地时要平静许多,像是早已预料到有这么一天,也像是一直在等待着这么一天。   对她,我有着同情,她也是被命运捉弄了的人。其实,最初的最初,她何其无辜,却被拉进了政治的漩涡中,从此泥足深陷,不可自拔。   ☆、72.不能抹灭的事7实   似乎,一切都已尘埃落定,该受惩罚的人都已伏法,许家又一次登上了政治舞台的高峰。   只是徒留了无法成圆的结局于我们,有得到,自然就有牺牲,得到的越多,牺牲的也越多。这个道理,我如何不懂?   轻声叹息,目光凝在左手无名指上的银环,“许子扬,我们......”   “浅浅,我送你和一一回家。”   泪滚落,他说:我送你和一一回家。而不是,我们回家。   家是什么?家是有你有我,还有孩子,这才构成一个家。可是,当许子扬将我送回那所公寓时,他站在门框处,却没有进来,沉默如许,目光幽暗。最终,他转身离去,消失在我模糊的视线中。   历过千帆远归来,却已是,物是人非。   我轻轻地关上门,将睡着的女儿抱进卧室安置在床内,盖好被子才抽身走出房间。目之所及,摆设一层不变,窗明几净到一尘不染,处处可显有人长住这里的痕迹,洗手间内的琉璃台上,洗漱用品如我离去时一般摆正着位置,仿佛我不曾离开过。   回到客厅,我将身体埋在沙发里,犹觉不够,又将腿弯起放到沙发上,然后把脸埋在膝盖间,一阵阵的痛,侵袭而来。许子扬,你让我置身处处都留着你气息的屋子,要我如何能将你放下啊。   可是,你连顾卿微都不惜牺牲了,那么与童晓涵之间,还会如最初那般抉择吗?是否此时的你,已经身不由己到无法回头?你一直都说能给我幸福的唯有你,现在的你,还能许我唯一吗?   两天后,母亲赶了上来,还没进门就眼眶湿润,我连忙将她引了去看小一一。宝贝已经十一个来月了,在八个来月时我就给她断了奶,她越大越鬼灵精,也不怕陌生,初见外婆就乐呵着脸,逗得母亲破涕而笑。   多了母亲帮我照料孩子,我也闲覆了些,林墨斌在那日就回了,对这小子,我表面上总喜欢埋汰他,实则心里对他有说不出的感激。   法庭审判的那日,我有想去听审,但却知道凭我的身份如果没人指引的话,应是无法出入那种地方的。风平浪静多日,期间,我没有特意去打听他的消息,只是安宁等待着他给我最终一个答案,不管答案是什么,我想我都会,接受。   倒没想苏敏会找上门来。我们找了附近的茶座坐下后,苏敏第一句话就是:“对不起。”我吹了吹杯子里的热气,垂眸在桌面上,并未看她,只淡声道:“这三个字不该对我说,要对子杰说。”   她没了声音,陷入长长的沉默中,良久才缓缓开口:“小叔叔软禁你,我是到不久前才知道的,那时我和他已经结婚。”   我微怔,当初苏暮年拿他们的婚纱照给我看时,就曾有过如此猜测,果然这件事苏敏不知情。不由轻叹,一场既定的洪流,淹没了许多人,有她和子杰,有我和许子扬。   她顿了下后,又轻声道:“结婚的当晚,他半夜偷偷起身,在阳台上吸了半宿的烟,直到凌晨才进来。当时他站在外面的星空下,我偷偷凝望着他的背影,是那么的孤寂而忧伤。有些事本就是故意忽略了的,只要留意就能察觉到,比如我和他的婚礼,为什么只来了许子扬,而你不见身影。当时我以为可能是怕引我误会,后来细想就知不是那么一回事。   直到有一天,我偷听到他与小叔叔的谈话,才赫然明白真正的原因在哪里。原来,你被小叔叔藏起来软禁了;原来,他对我所有的好,包括这个婚姻,都是为了你;原来,他从未喜欢过我......我有去找过小叔叔,让他把你放了,但他问我看清自己的心了吗?   后来我想了很久,慢慢就明白透彻了,我爱他无庸置疑,他不爱我也是事实,那么就只有尽我所能地去帮他,让他成功,而我与他在一起的时光有了期限,期限就是你归来的那天。几乎每日都在彷徨忐忑,深怕那天到来,可当真正看到你出现时,我却大大松了一口气。他终于等到了,也圆满了,于是,就该到了我放手的时候。”   “你要与他离婚?”我微有惊疑。   苏敏惨然而笑,“这是我欠他的,我必须把自由还给他。”   “已经提出了?”她轻点了点头,我又问:“那子杰什么反应?”   “他只问我考虑好了吗?”   我慨然而叹,真是心疼,为子杰。“苏敏,你知道你错在哪里吗?最初时,子杰并非没对你心动过的,只是你却把他的心推远了。婚姻不是达到目的的工具,这就是子杰当初宁可选择搏命的方式来谋划与你们苏家谈判的筹码,也不想来利用你对他的感情。可现实残忍,命运强大,逼着他还是走了这条路,所以最终的苦果由你来背。”   但是,我知道,苦果不止她背,还有子杰。这段婚姻,我没亲眼见证,但却可感受到子杰心中的痛楚,如果在最初他对苏敏曾动过心,那么在接下来带着目的的相处里,他如何能够抽离了本心完全伪装呢?最有效的伪装,是将自己的感情代入,就像当初许子扬对我一样。所以苏敏会到真相大白才发现子杰的动机,足以证明他早已深陷其中。   而这些我不会告诉苏敏的,爱情的世界,容不得别人多嘴,如人饮水冷暖自知。我给她的建议未必就是正确的,唯有她自己找对方式,才能走正确的路,选择正确的方向。在与子杰感情这条路上,她还缺少磨练,将自己的意愿强加对方身上,殊不知那只会离得越远。   后来苏敏跟我讲了些最终判决的事,我无法探寻的讯息,从她这里总算得知了。她走后,我独坐在原位想了很久,后来打了个电话给母亲,跟她说晚点再回去。然后出门打车,沿路我都在想,这一趟该不该来,但等到在病房里看到那个形容枯槁,奄奄一息的女子时,只余心头叹息。   苏敏说,丁岚被判六个月缓刑一年,剥夺政治权利终身;顾卿微被判三个月,因其身患绝症,亦是缓刑。刑罚上,两人判得都不重,且后面附加了缓刑,等于说最后许子扬还是放了她们一马,并没有赶尽杀绝。   心有宽慰之余,我就想来见一面顾卿微,这个几乎纠结了我半生年华的女人。却是没想到,她已病入膏肓,是以前曾远远看到过的那名医生引我过来的。没有估料错,她果然仍在这个偏远的医院里疗养,但就那医生所言,血症已经侵入她的血脉,那个唯一能够医治的人包括她的表姐以及安姓男子,都杳无音讯。   现实的背后,其实还有很多隐忍未讲的事。相信在许子扬看清顾卿微本来面目后,就放弃寻找能够医治血症的人了吧。从另一层面讲,与其说许子扬最后在审判上放过了她,却是不会再旅行曾经对她的承诺了。   这个身穿白大褂的男人,虽然神色淡漠,但那眼中隐有痛意,不难看出,他对顾卿微有了情意。这在当初我就曾猜想过,也揣度过这可能是许子扬对顾卿微的安排,只是后来被许多事掩埋了去,渐渐看不透本质了。   是在病房门口等了会,顾卿微才苏醒过来的,她看到我时神色怔忡,转而才幽声道:“你来了啊。”声音很轻,像是唇间的呢喃,但病房里很静,再轻的声音也能穿透耳膜。   医生把空间留给我们,他退出门外,且关上了门。   我并没有坐下来,因为没有长谈的意思,与面前的她,其实并没有可聊的。但是在知道她最终的结局时,就是想来看看她,曾经对她有过怨恨,有过纠结,有过嫉妒,早已在尘埃中淡淡化去。   她说:余浅,你并没有赢。   有气无力间,还带着潜藏的恨意,我低笑着摇头,轻声说:“知道我和你的区别在哪吗?你将输赢看得太重,而于我来说输赢真的没那么重要。我明白你的意思,无非是想说他与童晓涵好上了,但那又怎样呢?谁也不能抹灭许子扬爱余浅这个事实,而我也会一如既往地爱他,最后他的身边有没有我,我的身旁有没有他,我们都能活得很好。”   这是我用一周的时间,心里想透彻了的一件事。我爱许子扬,无关任何人的事,他是我自己建造的铜雀楼里独属于我的美男,不是别人的。虽然可能时间久远,各自身旁有了别人,但有一点不会变,他永远都是我的女儿,许诺的父亲,他叫许子扬。   我与他不会因为时间转移而忘了彼此,到最后,也会将这份感情晋升为亲情。   于我而言,足够了。   ☆、73.碧海蓝天(天16000)   所以,许子扬在事后没有来找我,除了一开始有失落外,后来很平静。   顾卿微在我说完那番话后,找不到任何言辞反驳。这跟武林高手对决一样的道理,一招致命的杀招攻过来,以为起码能将对方击得重伤,可是没想打过去后,如打在海绵上,完全没有着力点,她想要的两败俱伤也没能成功。   良久之后,她才问:“那你来干什么?嘲笑我?别说你是在同情我。”   “你又错了。我对你根本无需嘲笑,从过去到现在,当你有心利用他时,就注定了你会失去。至于同情,你并非一无所有,我为何要同情你?”   她突然背转过身,不再与我说话。慨然摇头,退出了病房,却见那医生坐在门边的座位上,原来他一直守在这里。从他紧张的神色可看出,是怕我对她说出什么侮辱之词而刺激到她,我有理由相信他会在第一时间就冲进门来维护她。   顾卿微不知道能不能听懂我最后的话,她的身旁有这么一个人默默守护着,又哪里会是一无所有呢,算算时间,他们相识应该也很多年了吧。医生迟疑着向我要求:“能不能请你拜托下许先生,继续帮忙寻找那个能治愈血症的人,要尽快,因为她可能......拖不下去了。”   我没有应承他,这个承诺我给不了。   这是我最后一次见顾卿微,一直到后来,才辗转听说她在病危之际,她的表姐带着那个世上唯一一个可以医治血症的人来了。再后来,据说她和那个医生带着她的母亲一起出国了,去的就是曾经她疗养医病的那座城市。   听闻这件事后,我微笑着想,许子扬终究是没有绝情到底,他还是给了这个曾经他爱过的女人一线生机。或许说,从某种程度上而言,他做到了真正的放下,放下那年的风花雪月,也放下了仇恨。从此,顾卿微也不再是我和他之间的刺。   这些都是后话了,回到当初情景。   心如止水,就是我的心境。如常的生活,到点看新闻,得知社会动态,无聊时逛逛论坛,建了N多马甲去留个言什么的,但更多的时间是陪女儿。会带着她在附近的公园里散心,周边的超市走走,她对新事物都很好奇,睁着大眼睛扑闪扑闪的,表情特别萌。   关于他的动向,我并非一无所知,因为同在一个城市,他又是那站在尖端的人,总有渠道能窥探到一些事。比如,如火如荼准备中的婚礼定在什么时候,哪家酒店。这个自然不是新闻里播的,而是地方论坛上流传的“小道消息”。   其实,我还留意到每天天光未亮时,楼底下会停着一辆车,车身漆黑,不是奥迪,也不是尼桑,至于什么牌子我也没作研究。大致六点半前,这辆车才会缓缓驱离,于是我每天早上都起得特别早,五点左右准时醒来,搬张椅子隐在窗帘背后,默看着那车。   这种相守的方式,有点傻,我却甘之如饴。   直到某天,他从车内出来,扶着车身在不停咳嗽,我蹙紧了眉,终于忍不住下楼。没有走得太近,足以看清他的侧脸,因为咳嗽而涨的通红,不过停留了几秒,他就察觉了我,转眸看过来,有那么一瞬他的眼中闪过狼狈与不安,随后是不见底的深邃。   我递过一张纸巾,指了指他的唇边,示意他擦下。   他接过的瞬间,指尖微触,一股沁凉穿透而来。以往他的体温总是暖暖的,现在怎么变得如此寒凉了?是早晨室外温度低的缘故吗?   察觉他的目光垂落在我左手无名指上,那里在论坛里看到“小道消息”时就空了,我轻声道:“戒指我摘下来了,拿了红绳穿上挂在脖子里了,既然它本身就是佛牌,就该回它原来的位置。”我从脖颈间拉出红绳,银光微闪,那枚银色的戒指安和穿梭在红线中。   很多年前,他在传奇里对我说,戴上了就不要摘下来,我没听,摘了一次又一次,甚至扔弃,可兜兜转转,它还是回到了我身边,也回到了最初的位置。这辈子,我都将会每日戴着它,直到老去。   我见他沉湎不语,知他心中可能辗转万千,却不会将苦楚道于我听。想了想后道:“以后不要过来了吧,起那么早对睡眠不好,现在你政务繁重,还得自己注意身体。你那咳嗽有去看过吗?怎么一直都不好的?”   “我没事。”   简单的三个字,概括了他的近况,我笑了笑,转身欲走。“浅浅,”许子扬在身后唤我,他说:“我不会负你。”我的眼眶酸涩至极,晶莹含而未落,也不敢回头,只轻应:“嗯。”   从那天后,再没见那辆车在楼下停过,可我每天早起的习惯却养成了,五点醒来成了我的生物钟。既然无法沉默相守,那只好重新执起笔,开始回忆我和他的点点滴滴,后来我有了动手写下我与他故事的念头。   我不要写情深缘浅的故事,我要写情不知所以,情若归何处。   有意规避一切讯息,宅在家里只陪着女儿玩,买了好多玩具,还买了一个拼图,巨幅的那种,开始一点一点地拼。小一一时而来跟我捣乱,把我拼好的图案又给弄乱,我假意瞪她轻拍她小PP,却以为我在跟她闹着玩,把她逗得呵呵直笑。   真是又好气又好笑,这么一闹之后,也冲淡了我心间的忧伤。   几日过去,我的拼图终于拼好了,寻了个地方挂起来。母亲在旁问,你这拼得是啥呢,我笑着指那图道:碧海蓝天。   拼图碧海蓝天已经完成,可我等待的碧海蓝天却迟迟没来。心中盘算着是否要再去买副更大的拼图回来,开门时愣住,子杰来了。   当我跌跌撞撞冲进病房那刻,视线模糊得不行,抹了一把眼睛后,雾光背后是那我心里惦念了千百遍的脸,只是此时的他面容苍白,殊无血色,纵然英俊依旧,却是一直被我忽略了的病态。   子杰在我门开之际,悲恸不已地说:若若,你去看看他吧。   那个瞬间,我的身体麻木,脑子停止思维,只拼命睁大着眼睛,想要去辨认他眼中的情绪是否真如他所言,然后,慢慢的,左胸口某处,被掏空。   法院门外,他隐忍的眼睛在告诉我:等他!于是我乖觉地任他安排,将所有的信任交付,没有任何迟疑。那日楼下,他坚定地告诉我:他不会负我!其实我想说,我知道。这个世上,他许子扬会负尽天下人,也不会负我余浅。   于是每日我都平静度过,安宁地等待他出现,过了那日的婚期,他没来。我对自己说,再给他点时间,他一定会来找我的。可是想了无数种可能,也没想过他会先我而去。   子杰说,他在婚礼前三天,昏倒在童晓涵身旁。送医急救后,诊断出肺部有肿瘤,肝脏也受损严重,童家当机立断封锁消息。目前他被送医这件事,只有周边近身的人知晓。   难怪他老是咳嗽不止,缘由都在此!   躺在床内的他,双目紧闭,唇角是紧抿的弧度。握住他的手,少了平常的温暖,多了寒凉,我怎会粗心如此?他多次在我面前咳嗽难止,上回也察觉了他不同以往的凉,却从未想到别的上面去。   我将脸贴在他的掌心,任眼泪滚滚而落,哽咽轻喃:“子扬,你说你不会负我的,你怎么可以骗我?怎么可以再这样骗我?”   真的奢求不多,即使他不说那句不会负我的话,我也会默默坚守着这份感情。哪怕他真的与童晓涵结婚,我也信他有一日会回到我身边,这是他对我的承诺。   一年不够,就等两年,两年不够,就等五年。若等得太久了,心也累了,那就称他一句:孩子他爸。这些都是我想得很好的计划,可计划得再美好,也敌不过现实的残酷。   “许子扬,你是个骗子!从头到尾你都在骗我!”   我不信他对自己的身体不知情,那么他许我的那句话又算什么?是给我最后的希望吗?还是他没有料到他会倒下得这么快?   从无歇斯底里哭过,每次伤心悲恸到极致,也都是默默流泪。可是此刻,我无法压抑情绪,心底万般痛楚纷涌,到最后泣不成声。   “浅浅......”   仿佛来自异时空的声音,钻入我的耳膜,我猛然抬头,模糊的视线看不清他脸面,用力眨去眼泪,乌黑幽远的眼珠,闪着惊喜与疑惑。“你醒了?”出声后才发现嗓子哭到干哑,喉咙口在涩疼。   微凉的手抚上我脸,指尖摩挲泪痕,他问:“你怎么过来了?怎么哭了?”如果不是声音低,气息不稳,他这句话应该是带着急切的口吻。   我一把拽下他的手就往嘴边送,牙齿落下只半分,没狠得下心,看着他的眼睛凄然开口:“许子扬,你怎么可以一而再,再而三的骗我,你说你不会负我的,你说你要许我唯一的,怎么可以许下了承诺,转个身就失信?”   他眼中闪过困惑,头仰起想要起身来抱我,可就那一个动作都吃力万分,我主动扑在他胸口,双手紧抱住他,“我不信老天爷会这么不公平,子扬,你不用对我遵守承诺,我只要你可以安然在这世上,哪怕要我此生都不再见你,我也认了。病魔不可怕,可怕的是被病魔战胜了意志,你不能就此放弃,知道吗?”   我的耳朵贴在他的心口处,强有力的心跳传入我耳中,心里晃过一个念头。   以最虔诚的心,向上帝,向佛祖,向所有的神明祈求:   哪怕以后生生不见,只惟愿他安康。   头顶传来他悠远而好听的声线:“浅浅,你在说什么?”   ☆、74.谁让我爱他呢   我茫然抬头,泪还挂在脸上,许子扬刚才那句问话,似乎......有着无尽的困扰和疑惑。   他见我不说话,又问:“浅浅,你为什么说此生不再见我?还有什么战胜病魔的,我怎么听不明白呢?是不是我没在的这几天出了什么事?你快告诉我!”问到后来,他微微有些急切,眸光里尽是焦虑。   我脑子一时转不过弯来了,许子扬的问话和神情都在透露着某种讯息,可是我就是混沌到不行,没有一点思维能力来分析,只能愣愣地看着他。   他又在为我擦眼泪了,叹息着说:“一觉醒来就看你哭成这样,哭得我好心疼,是子杰找你来的?我都让他等事情稳定了后再与你说的,这小子......”   “一觉醒来?”我终于抓住了重点,揪住他的手急问:“你不是昏迷不醒吗?”   他怔住,“谁跟你说我昏迷了?”   呃,是......子杰?他说的是那婚期前三天许子扬突然在童晓涵身旁昏倒,后来就讲查出那肺部有肿瘤,我就直觉认定了他陷入长期昏迷中。“那你的病......”   他蹙起眉头,“子杰都跟你说什么了?”   我把子杰之前告诉我的一字不落地道了出来,听完后他就忍无可忍地扬声吼:“许子杰,你给我进来!”我有些反应过来,他怎么会是这个态度?   身后传来一声轻响,门被推开,回过头看,还真的是子杰。但他此时脸上却再没痛楚之色,而是掩着笑意,目光在我身上飘过,落在许子扬那处,轻描淡写地问:“找我何事?”   某人咬牙切齿:“你就这么咒我的?肺癌,肝脏受损?嗯?”   子杰手指弹了弹衣角的灰尘,“你不就是这么对童家交代的嘛。”   “那是童家!我让你先瞒着浅浅的,等事情稳定后再说出来,你倒是管不住自己嘴,跑去胡说了一通,害她以为我快死了。”   我在旁听着怎么越来越糊涂,他们在说什么?   子杰收起脸上的漫不经心和笑意,认真地说:“子扬,你知道若若已经有整整一个礼拜没走出过家门了吗?在我们安排计划的同时,她一无所知。她妈妈说这么多天,她每天除去照顾一一外,就只做一件事:拼图。那副图足有两米多宽,她一片一片把它完成了。你说要等事情稳定以后再告诉她,可我怕她等不到那时就要崩溃。”   许子扬转眸看向我,痛楚和怜惜浮于他脸,“浅浅你......”   再懵懂痴傻的人,也嗅出了不对劲,只是在他们没把话说明白之前,我猜不透何意。他们说的安排计划,又是怎么回事?还有,子杰居然与我母亲有联系,还知道我的动向,是否表示我一直都在他们视线范围内?   “子扬,不管稳定不稳定,大局不会改变了,就算童家事后发现端倪,也不至于会再反复。告诉若若吧,别让她忧心忡忡寝食不安了。”子杰说完后就退出了门,听那脚步声应是真的走开了,原来他刚才一直守在门外。   我定住视线,问许子扬:“究竟怎么回事?”   他让我把床摇起来些,斜靠在床头,才抓着我的手缓缓讲述一些隐藏在背后的谋划。   原来,几天前的那场婚礼并没有因为他的昏倒而取消,而是临时换了新郎,新郎的名字叫秦宸,也就是我的师兄。这是许子扬与童晓涵等人一早策划的一场戏。   门当户对在官场永远都是铁律,秦宸的家世与童晓涵根本无法比,哪怕他在许子扬手下做事,有能力有担当,可谓后起之秀,但也难入童家人眼。但偏偏童晓涵爱上了他,为此她动用之前与许子扬的协定,找他寻求帮助。   那时我刚巧被苏暮年偷偷软禁,所以两人一拍即合,达成一致协议,于是计划在半年多前成形。许子扬是个很好的政治商人,在没有我和女儿这个后顾之忧下,他与童晓涵联手互助,一步步将政敌推下台。   而另一方面也为童晓涵制定好了计划,表面佯装两人关系密切,暗地里推动秦宸出现在童家视野里,让童父慢慢对他的能力认可,到时机成熟时,童晓涵再宣布她与秦宸的真实关系,那样童家接受起来不会太困难了。   可这个计划却算漏了我会提前回来,许子扬再等不了那个缓冲时间,迫不及待要将这件事了结好给我一片幸福天空。于是临时改变策略,将他与童晓涵的婚礼以最快进程提上台面,随后在婚礼前夕他突然病倒,给童家长辈一个措手不及。   试问有哪个家长在得知未来女婿得了绝症之后,还坚持把女儿嫁过去的?可婚期就在三天后,帖子都已发出,宣布取消婚礼对童家名声必然有损,就在这时,童晓涵挽住秦宸的胳膊亲自出面与他父亲协谈。这等同于换种方式的逼婚,童晓涵做事确实干脆果断。   协谈的内容无人知晓,但结果却在意料中。三天后,婚礼如期举行,新郎却换了人,而新娘脸上的笑容特别灿烂。如果我不是逃避知道这些讯息的话,但凡只要上网查一下,就早知道那场婚礼的新郎换了人。可那时我在干什么?在拼我的碧海蓝天......   把整件事在脑中重新理了一遍,基本已经大致清晰。如此看来,许子扬与苏暮年定是早协议好了,而之前苏暮年说本来也会放我并非是在讹我,确实应该有此意。若我猜得没错的话,许子扬原本是想将一切结束后再来找我,那时候天下已经太平,他只需将幸福捧到我面前。可偏偏阴差阳错的,我独自跑了回来,然后经历此一劫,这可能真的就叫造化弄人吧。   等等,整个事情的过程还有一个症结,我提出疑问:“童家能那么容易被骗到?说是肺部有肿瘤,他们就信了?”我可以想成医生这一块早被许子扬和童晓涵等人安排好,可是,童家人不是傻子,在没有任何症状的情况下,突然谎称得绝症就能信了?   许子扬不出声了,目光闪烁,不敢看我。   只心里盘转了一圈,我就领悟过来,颤着声音问:“告诉我,你到底得了什么病?”   他迟疑着,最终还是道了出来:“肺积水。”   “这是什么症状?”我茫然地问,浅薄的医学常识不太懂这是个什么情况,严重不严重?   “浅浅,你别怕,不是太严重的,就是因为曾经喝酒太多,肝脏有受损,后来又引发了肺炎,然后慢慢就形成了这个病,是早期。不是绝症,你放心。”   他让我放心!我的眸光变冷下来,盯着他一字一句地问:“许子扬,你老实说,是不是你一早就查出病症了?然后为了你那狗屁计划,拖着不去治,最后变成了现在这种情况。是不是这样?”他不吭声了,也等于默认了这件事。   是了,童家不是傻子,如果许子扬没一点病态,平时没有任何症状,谁会信?可是我不敢去想,他为了这个计划,居然就硬把身体糟蹋到这种地步。还有,如此看来那他原计划还说漏了这一点,就是一开始他假装与童晓涵表面亲密,最终为把秦宸推到人前,势必也要借用这个病症来摆脱童家。他可真是步步谋略,所有可能和后招全设想好了,都算计到自己身上去了,很好。   让我不得不怀疑,他的昏倒究竟是做戏,还是真的倒下?   气到浑身发抖,我得出去外面透透气,要不然真的会狠狠扇他一个耳光。可刚站起,就被他从身后拉住了胳膊,拽得十分紧,“浅浅,别走。”   怒从心起,回头就吼:“许子扬,你混蛋!”下一瞬,人被他拽进了怀里,头重重撞在他胸口,听到一声闷哼,随后他的双手将我紧箍在怀里,“你失踪的那刻,不知道我是有多绝望,我以为你又离开我了,可是这也比发现你是被苏家带走要来得好。与苏暮年谈判时,我忍到心在泣血,他说:如果你和女儿在我身边,我许子扬根本就不可能展开手脚,要想成功就必须无后顾之忧。他为我斩除障碍,如果想要赢回你们,就必须是踏在云端。   为他这些话,我咬碎了牙和血吞,走在悬崖的边端,将心狠绝到底,誓要将你夺回。与童晓涵联手是契机,我不可能不抓住,而她喜欢的又是你的师兄,就是看在你面子上,我也会倾尽全力成全,之前我欠她一个永久性的承诺,这一次也还了。这是一个双赢的机会,我不得不走那一步。但你相信我,自个身体我清楚,一直有医生严密控制好病情的,没有到最坏的,否则我不会许你承诺说不会负你。”   “你的意思是说,要是到了最坏的情况,你就会躲开我?”   许子扬的表情犹如被击中了一拳般,错愕过后,无奈地说:“浅浅,你为什么总能把我的意思给曲解呢?我跟你解释这么多,就是想告诉你所有的情况都在我掌控之中。这次的事情,原本我是想等彻底稳定后再来找你的,正好乘着这段时间在医院里养养病,等童晓涵与你师兄木已成舟不可能再反复了,那这个事就算是过了。”   是我曲解吗?我在心里悄悄地问自己。没有忽略他眸中一闪而过的光芒,是为心虚。他是真有想过那个可能的,如果情况真的无可控制,那么他会如上一次割舍般对我,誓要把我推离他身边。他就是这么一个人!   子杰之所以会在没他授意的情况下通知我过来,还撒了个弥天大谎,不光是怕我一个人独自在家胡思乱想,更多的也是怕许子扬下狠心。他是实在看不过去我们两个人纠结了将近半生年华,还在各自的空间里兜兜转转,无法真正携手。   如果眼前这个男人用蛮狠或者持续隐瞒的态度对我,那么此刻我会如发疯的小兽般嘶咬他,可是偏偏他用着一种低敛的姿态,又强硬地锁我在怀中,一点点细说那些他的打算,他的成败。我除了无可奈何的叹息,再没他法。   谁让我爱他呢?   ☆、75.夫君,许我唯一可否   尽管许子扬说他身体无碍,我还是去找了医生详问他的情形,在得到还算乐观的答案后,才终于松了口气。可转念一想,既然他们可将医生收买对童家瞒天过海,未尝不可能此时医生说的也是虚假的。   所以,我还是找了子杰询问:“给我一句实话,究竟他这病严重不严重?”   子杰蹙起眉问:“他还没跟你说清楚吗?”   他说的我能信?前前后后都骗了我不知多少回了,许子扬那深敛的城府与心思,我自叹不如。“我想听你说,你讲的我才信,唯有你才不会骗我。”   子杰苦笑,“若若,你这是吃定了我。”话虽这么说,但他转而就把许子扬病况的实情讲了出来,果然不出我所料,那医生受过嘱咐,只跟我吐白了些好的讯息,至于坏的都隐瞒了去。从子杰那得知,许子扬这肺积水病症,因为拖得时间太长,肺部受到严重感染,而长期咳嗽对他的嗓子也有影响,逐渐已经发展成咽喉炎。   那天的昏迷,有演戏的成份,但也有真实的情况,据童晓涵描述当时情形,许子扬整个人气虚,甚至出现休克症状,幸好送进医院后就苏醒过来了。这也是子杰如此担忧,然后提前找我过来的原因,他怕许子扬会出事。   难怪刚才他初醒时浑身无力,气息也不稳,由来就在此。   子杰感慨地说:“若若,他为了这一天,是拼尽了全力。早期时医生就嘱咐过他不能再吸烟喝酒,可是他为让病情逼真,如常喝酒,烟是因为心忧你而戒不掉。其实我们与苏暮年谈判之后,就明白了他的动机,他有意扶植我们许家,但在那之前,除去要保证......苏敏的幸福外,还有就是要子扬这边能够稳步发展,不受掣肘。   你在子扬身旁一天,他就不可能放开手脚,而在之后的政治斗争中,很有可能会祸及到你和小一一。这也是当初他在准备投身报仇时,想要逼走你的原因。我们羽翼未丰,不见得能抵挡得住对手的阴招,尤其是那些招数若用在你身上,我和子扬都不敢想象。这些事想通后,我们没有再大肆搜查你和一一的下落,可是道理想得通,不代表会不担心。我都如此,何况是子扬,所以这短时间,我们其实都过得很辛苦,每走一步都是胆颤心惊。”   他转眸认真看着我,轻声道:“若若,还记得我对你的承诺吗?”   我眼皮一跳,心轻颤,口中喃喃而出:“只要你要,只要我有。还有......许我一生安若。”   他莞尔笑开,温煦无边,狭长的眼里尽是眷柔,他说:“前一个可能你已不需要,因为有子扬来许你;后一个,我终于为你实现了。”   目送着他颀长的身影,缓缓走离我的视线,脑中回响着刚才最后的谈话。   我问他之后有什么打算?其实我更想问的是,他与苏敏会如何?真的要离婚吗?他眸光温和地笑了笑,说自然是从哪来就回哪,他该回部队了,此处已无需他。   他并非没懂我的意思,却有意规避开那个问题,足可见苏敏在他心中,并非毫无位置。那场以政治目的而开启的婚姻,到底还是把两个人都卷入了,苏敏并没有在唱独角戏。   舞台是人搭建起来的,也是台上的人在演,台下的人在看。或许,将来,我会成为一名观众,看着台上的子杰和苏敏,上演一场精彩戏幕,然后我希望结局是,圆。   上网查了很多有关肺积水的讯息,也几乎每天都去询问医生情况,到后来医生都被我问烦了。某人在笃定我不会再跟他生气后,就气定神闲的享受起我衣不解带的服侍,中途我提议过要不要抱女儿来看他,被他一口否决。   理由是医院这种地方,宝贝还是少来为妙,他怕自己的咳嗽传染到孩子。也幸亏母亲上来了,所以我才能如此安心在医院陪他,否则还真不知道该拿女儿怎么办。   可是到了夜里时,某人就蠢蠢欲动强势抱我进他病床内,身体贴着身体,呼吸交缠。我完全有理由去怀疑,他不让女儿过来的最终目的是这。但此时他的身体,不说病弱,也在修养中,医生也说了,需要长期疗养才能痊愈。   所以我磨了磨牙,恨恨道:“许子扬,你如果不乖乖睡觉,明天我就回家。”   顿时狼爪无声,一夜过去,风平浪静,做了好梦。   一周后,某人虽不能说神清气爽,但也恢复了元气,然后堂而皇之低调出院。来接我们的不是别人,居然是童晓涵与秦宸,医院门口说话也不方便,我与许子扬坐进了后座。待车子启动后,许子扬才浅声问:“现在局势如何了?”   秦宸在开车,并没搭话,只是唇角有着上扬的弧度。童晓涵微侧着身体,面向我们道:“你许少精心布置的计划,还能有意外?放心吧,我老头子那里是刀子嘴豆腐心,我跟阿宸都结婚了,他还能多干扰什么。再说你又把那个工程转交给我和阿宸负责,卖了这么大一个人情,事后老头子有所察觉,他也只会闷不作声了。”   我挑了挑眉,不动声色。看来身旁这男人还有事没跟我老实交代呀,他到底为了今天付出了多大代价?童晓涵目光转向我,笑容温和,“浅浅,上回在法院门口是形势所逼,正到关键时候,所以没法跟你解释,你可别往心里去。”   “怎么会呢?我都忘了那回事了。”官面话,我其实也会说,跟某人学的。我坐的位置,正好是对着秦宸侧脸的,他虽没有回头看我,却可看到他脸上浮着笑意。“师兄,晓涵,我还没对你们说恭喜呢,祝你们新婚愉快,白头到老。”   秦宸微转过头,笑道:“余浅,谢谢。”童晓涵抿唇而笑,眼中无限温柔。   再强硬的女人,在爱情面前,都会柔软如斯。在政场,童晓涵可能强悍到与男人争锋,但在私底下,她也不过是个为爱执着的小女人。就她这份为秦宸筹谋决断的心意,我对她就油然而敬,相信以后他们夫妻定会琴瑟和鸣,伉俪情深。   车子直接停在了我家楼下,微笑着与他们夫妻告别,我和许子扬才迈步进楼。电梯内,两人都保持缄默,一直到门前时,我拿了钥匙打算开门,却被许子扬一手接过,“我来。”口吻如主人之姿,事实上,他进门后也就真把自己当主人。   鞋子一脱,率先往内走,等我换好鞋关好门跟上时,就见他已经坐在床沿,逗着女儿玩,母亲含笑站在旁边。这几日,我天天有回来一趟,大致安顿下再赶去医院,起初小一一因为晚上没我陪着睡觉,吵闹了两晚,后来总算是习惯了。   如此安和的情景,莫名的,我眼眶微湿。苦尽甘来四个字无法形容我百转的心情,只觉得这一生,过得好艰辛,但最终让我等来了自己的圆满。   晚饭是在欢闹中度过的,小一一对许子扬有着莫名的喜欢,这可能就是血缘牵连。他缺席的半年,无损他在小家伙心中的地位,扒拉着他的手不肯放。一直到晚上睡觉时,她都紧扒着她爸爸,最后实在无法,许子扬抱着她在屋内走了好多圈,才把她哄睡着。   他依旧坚持让女儿与我母亲同睡,因为他的咳嗽时而还会抑不住,传染先不说,他怕会吵醒女儿。等到我与他回到房间时,他从身后搂住我,气息暧昧在耳边,“浅浅......”我顿有翻白眼的冲动,就知道他居心不良!   这几日在医院被我严令扼制后,即使有蠢蠢欲动,但也没敢真把狼爪伸向我,每晚都只是搂着睡觉,可那身下的坚硬却时时在提醒着我什么,尤其是炽热的体温贴伏着,早晨醒来都出一身汗。某人的狼性,从未改变!   可就在我被他一把抱起压进床内时,他并没有猴急着纠缠而来,而是深深凝望着我。一直觉得他的眼眸深邃,看不到底,可此时,我却能看到无限眷柔与爱念。这个心思深沉看不透的男人,其实我早已看透了他,他爱我如我爱他一般强烈,过去种种,我们都在倾尽所有的去爱对方。   他忽然垂眸,长长的睫毛盖住了他黑漆乌亮的眼珠,我欲追逐,却觉被他扣住的手被执起,然后指尖微凉,晶莹闪光的戒指在一点点套入,无名指。   这戒指......   “浅浅,那年我向你求婚,你没答应,把戒指留了下来。戒指与佛牌,我衡量了下价值,在你心中应该佛牌更重要,所以我反反复复把佛牌要给你,而这枚戒指始终都在我这里,从未丢弃。那时,你眼中的渴望,我不是看不懂,可是时机未到,我爱你就不能娶你,只能狠了心假装不懂。现在,我终于可以问一句:浅浅,你还要我许你唯一吗?”   许我唯一,我求了半生年华的誓言,终于?终于。   可是许子扬,你不带这种方式的,把我又弄哭了,眼泪如泉涌,手轻握成拳去捶他。“有你这么求婚的吗?没有单膝跪地,没有鲜花,问都不问一声,就把戒指给强戴上了。”   某人俯身温柔轻啄我眼泪,却道:“还需要那些名堂?你的人都是我的了,逃得到哪去。我觉得还是给一一再造个小唯唯,才更实在些。”   我被气笑了,这人怎么这样的?怎么说我也是个女人,还是会幻想浪漫啊。可某人早已狼性大发,剥夺我的发语权,强吻铺天盖地而来,湮灭了我反抗的意志。带着我堕入漩呢甜蜜的沧海,共同畅游无边情谜。   梦中出现某个场景:那年那月那天,我身穿红色霓裳羽衣,伫立在月华树下,微仰着头凝眸向他,带着羞赧地问:夫君,许我唯一可否?   ☆、76.君子协定(子扬篇)   当我和子杰走进那个会所时,苏暮年的表情告诉我,他已等候多时。   垂在两旁的手握紧到指节发白,才勉强抑住向此人挥拳的冲动。苏家,苏暮年,哼!当真是欺我许家无权也无人吗?   苏暮年指了指对面的座位,浅笑着说:“坐。”   而那里却只有一张椅子,我和子杰对视了一眼,最终我落座,子杰站在我身旁。苏暮年挑了挑眉后,就开门见山道:“现在这意思就是许家由你做主了?”   子杰沉不住气先开口:“我们许家,从来都是他做主。”我抬眼轻飘过,他噤声。   不是我要做这个主,而是由我来谈判,起码还能主控全局。子杰在苏敏那件事上,完全没说服力,而苏敏又是面前这个城府深到可怕男人的侄女,所以不管缘由何来,都必须得由我出面。   “说吧,什么条件能换回她们母女?”我沉声开口。从发现浅浅和女儿不见,到子杰来,再到发现她们可能去处,然后思维沉淀联系苏暮年,一直到眼前坐定,整整花了十八个小时。老实说,这比我打任何一场仗都还要没底气,因为我毫无筹码。   我就像一个身无分文的赌徒,走进了澳门赌场,想要白手起家,一夜致富。而且明知自己的劣势,仍旧不得不来,因为那是我的女人和孩子。   苏暮年手上拿了个金属打火机,手旁放着烟盒,但他没有点烟,只是手指翻转着将打火机在手上玩弄,神情闲逸,一点都不像我表面平静,实则心急如焚。   终于,他决定结束这漫长的凌迟,缓缓开口:“条件?你有什么?或者问,你们有什么?除了我们家小敏对你弟弟有那么点爱念在,不过这年头,谁还没了谁就不能活呢。所以,你根本没有与我谈判的资本。”   我垂眸,视线定在桌面上,轻呼而笑道:“苏执行长,何不打开天窗说亮话,如果我们真如你所说的没有资本,今天你我也不会坐在这里了,而她们也用不着被你‘请’走。有句话是这么说的,十年河东,十年河西,走入低谷的人不见得永远都在低谷,是否是个绩优股,相信苏执行长能衡量得出。”   抬起眼时,可看到苏暮年眼中闪过微光,他脸上的笑容变得兴味,疏忽之间他的语气缓和了些:“呵,不用这么见外,都是自家人,阡柔是令姐,你和子杰可唤我一声姐夫。其实今儿这事很简单,如果你坚持,我可以立即让人送余小姐和令千金回来,只是你想好了吗?”   我有些不明他意思,挑了挑眉没作声。   “不瞒你说,这次那个市政工程是我提议的,既然我有权提议也自有权将它扼杀在摇篮中。不过,谁让我们是自家人呢,关键时候不帮衬一把也说不过去,苏家的形势想必你们也大抵了解,我主政,我大哥主军。大哥老来才得了小敏这个女儿,把她是捧在手掌心里疼。”他说到这顿了顿,视线上扬,从子杰身上飘过,随后才问:“这意思能明白吗?”   都说成这样了,我要是不明白,那也不配坐在他对面了。子杰在旁脚步微动,我用力敲了下桌面,示意他稍安勿躁,淡笑着凝眸,“还有呢?是否只需做到这样,就可以放她们回来了?”   苏暮年失笑地连连摇头,“子扬啊,你还是没明白我意思。今天我请余小姐去做客,并非为逼子杰与小敏怎么着,这男女情爱的事,越逼越走不到一起。而是苏家有心扶植你们许家,政局如战场,你要走的是一条极其艰险的路,有没有想过她们母女在你身边是否安全这问题?哪怕你照应得再周全,防不胜防这句话总听过吧。而我想看到的许家掌权人,不是优柔寡断儿女情长之辈,他需要坚韧、精明、狠绝,否则哪怕阡柔嫁给了我,我也不会把赌注压在随时可能退缩的人身上。”   这一次,换我沉默了。虽然苏暮年态度傲慢,来意也不善,但不得不承认他句句都说得在理。当初我打算化身为刀复仇时,就考虑到这个问题,所以忍痛割舍浅浅,可最终却抵不过她哀戚悲绝的话,以及痛不欲生的泪,还有那意外而来的宝贝。   在浅浅这件事上,我早已是狠不下心,也确实优柔寡断。以为呆在乡村时,时时刻刻都在她身旁,就能护她安全,却还是发生了吴建楠绑架一事。真如苏暮年所言,有些事防不胜防,就算我强忍住不给浅浅婚姻,不让她冠上我妻子的名号,也会给有心之人抓住空隙。   因为,她就是我的软肋,而女儿诞生后,我又多了一个软肋。我甚至不敢去想今天抓走她们的是另外一批政敌,比如何重远之流,那我该怎么办?在发现那个“苏”字时,除了痛到肝胆欲裂外,却也稍稍舒了口气。   苏家与许家,并无根本意义上的仇怨,他们也不至于因为子杰和苏敏那事就对妇孺孩童下狠手,更何况,还有堂姐嫁给了苏暮年,至少他们也会考虑这层。   各种念头闪过,对面的男人也不催促,给我时间考虑。等我抬起头时,心中已有决定,我紧盯着他的眼问:“你能保证这期间她们的周全吗?”   身旁传来倒吸凉气声,子杰再也忍不住,一把扯住我手臂,急问:“子扬,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若若她们......”   “子杰!”我扬声喝止,转眸凝视着他,“我和你,现在都无能力保她绝对周全,你明白吗?”可他却气到跳脚,对我怒吼:“可也不能把她们母女丢给他啊!”他扬手指向苏暮年,浑身都是怒意泛滥的萧杀之气。   他转而松开我,双掌用力拍在桌面上,怒瞪着苏暮年道:“我答应你,只要你把她们母女放回来,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噙在苏暮年嘴角的笑意逐渐幽冷,他的眸光也变得寒凉,吐出的声音比起刚才强硬了几倍:“许子杰,你不过是仗着小敏喜欢你!信不信我让你们永远都见不到那对母女?不要拿小敏当筹码来和我谈判!”   “你!”   我用力拽住子杰,手上使了力,告诫他如果再这么鲁莽,这场谈判就要谈崩。面前这个男人,很明显十分护短,这是自上回医院事件后积蓄已久的怒火。这方我与子杰眼神暗波汹涌的交流,那方苏暮年只沉沉坐着,神态不动如山。   等子杰眼中的火焰终于慢慢熄灭时,我才回看苏暮年,再次把刚才的问题提出来:“你能保证这期间她们母女的周全吗?”   苏暮年眼中闪过赞色,笑着说:“他日当你站在Z省政坛顶峰时,定当完璧归赵。”   “好。”一锤定音,我与他达成协议。   走出会所时,子杰声音哀漠地问:“子扬,难道就真把若若她们留在苏家?”   我仰头看了看阴霾的天,乌云密布如我心,而那里破了个洞。从谈判到妥协,我是花了多大的意志力才接受这个结果,我比任何人都不放心浅浅和小一一,可是此时的许家与苏家根本无法比拟,苏敏的父亲是军区总司令,苏暮年更是浸淫政坛十几年,比我和子杰阅历都要丰富,手段也强硬。这时候翻脸,利和弊傻子都分得青。   但更主要的是,苏暮年的话没讲错,相比之下,浅浅与小一一由苏家保护,反而要比在我身旁安全得多。我拍了拍子杰的肩膀,沉重地说:“变强吧,唯有我们变强,才能保护想要保护的人。”   无可否认,这是个强权的世界,一旦踏入政局,就不可能再抽身。从这天开始,我和子杰都将投身于战海,苏家可以军政相辅,我们许家也能。   政治项目成功开展的同时,我找了童晓涵。苏暮年虽说会全力协助,但他以及背后的苏家姿态太高了,我不可能吊死在一棵树上,否则他日我起势,也终将成为苏家的傀儡。   这种角色,我许子扬还没兴趣去扮演。要想制衡苏家,最好的方法就是借助其力的同时,自己也另谋他法,而童家与苏家在政坛上可谓权据一方,不分上下。   另外与童晓涵,怎么也还有点交情在,只要走的是互利的道路,她会举双手赞成。于是我们之前合作的协定,正式搬上台面。而这个女人很会未雨绸缪,在她与秦宸感情还没完全稳定下来时,就已开始为将来打算。所以我与她一拍即合,我需要她童家为我打通道路,她也需要我助秦宸更上一层楼。   可见,当初秦宸这步棋,我下得十分精准。要想收女人心,唯有感情!精明如童晓涵,也过不了情这一关,她对秦宸已交了心。   ☆、77.许她唯唯一(子扬篇)   其实这颗棋在浅浅找到乡村,我改变策略时,就开始布置了。私下里我曾找过秦宸,当时只问他一句话:你有走上高位的企图心吗?他沉默不语,没有回答我,却是给了我最好的答案。   从秦宸不做支教老师,改而投身乡镇干部的行径,就能看出他这个人其实很有企图心。他不甘自己的才能就此埋没,所以抓住机会想要往上爬。而我要的就是他这企图心,于是在平时的工作中,有意把他和童晓涵安排在一起,给他们多接触的时间。   不过是试水,就看出秦宸明白了我的意思,他没有反弹,就代表着接受。吴建楠的事件,正好成为催发剂,本身童晓涵就对他已经有些意思了,加上为救美人而手臂可能致残这一事,顿时就捕获了芳心。   秦宸在医院时,我只去看过他一次,给了他四个字:欲擒故纵。事实,他深得要领,只不过我从他的眼底看出了点异样,似乎他对童晓涵也起了意。我倒是看得有些兴味了,这个游戏,我原本是想借秦宸俘获童晓涵的心,让她不至于再来纠缠我,可如果秦宸自己也陷入的话,那么必将事半功倍。   这样一来,我也就不用提防浅浅这师兄了,别以为当年他那眼睛里的星火我看不出来,否则我也不至于在天桥事件里把他推下水,再逼他离开。   有童家的助益,加上苏暮年这边的势力,这个政治项目一完成,就作为我的政绩,上头欲升迁,我请求调往Z市。再回来时,虽不是原来的职位,但却可与何重远平分秋色。看着那张老脸上勉强的笑,我在心中冷笑,不用多久我要他连笑都笑不出来。   政途我已走过多年,经历了许多腥风血雨,从高到低,再从低到高,起起落落早已是看尽沧桑,不再能牵系我分毫心神。能牵系我的,唯有她们,多少个日夜我都孤枕难眠,不知道她和小一一如今怎样了,思念这个词不足以来形容我的心情,我是念如痴狂了。   可如今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忍。   回到Z市后,专心对付政敌之余,与童晓涵的戏也同时上演。经过深思熟虑的规划,人前我与她假装关系密切,秦宸也借此空间成为我的左右手,会比较多的出现在童父面前。为求逼真,我有意拖延肺炎等病情,童父多次关切问候,我都推说是小毛病。此举是为今后病症突发打下基础,要想计划能够完满成功,必须步步筹谋,中间容不得有半点差错。   既然预知最终归属,那么对秦宸的栽培必不能少,得要让童父对他欣赏有加,不过这当不由我多虑,童晓涵有的是办法,秦宸也非庸碌之辈。我只需演好这场戏即可。   至于对付何重远,那就比较简单了,一方面在市委项目上对他制衡,由上头制造压力,另一方面则终于用到等待已久的棋子——顾卿微。我与她都无需谈判,只要把一些当年她与何重远有过交集的证据扔在她面前,她就无话可说。   她虽然外表柔弱,却心机城府不输于我,用不着我用什么威胁的手段,就知道该怎么做。但我既然出击,就定做到有备无患,她即将刑满出狱的父亲,在疗养院里治疗忧郁症的母亲,都是我手中的筹码。今时今日的我,心已足够坚硬。   很快风波渐起,看着新闻中的爆料,我不由笑了。果然是我悉心栽培暗放的棋子,当初何重远利用她来陷害我父亲,今天我就用她反将一军,鹿死谁手,就看谁笑到最后了。   当胜利的旗帜逐渐扬起时,心中的渴望也越来越强烈。浅浅,再等等,等我将那些人全都送进去,等我把童晓涵和你师兄安排好,我就找苏暮年要你和一一。   这时丁岚找上我,她卸去了当日墓地的高傲姿态,眸色晦暗萧然。老实说,我对她是有点内疚的,但时局就是如此,当年我不把他父亲扳倒,反过来有一天倾倒的就是许家。因为就算我真对她有什么,也不可能走到一起,彼时许家所站派系不明,一旦明朗后,她父亲丁年鹏会第一个跳出来不赞同。这不过是一场成王败寇的戏幕。   她很干脆,将来意直截了当道明。在已见颓败之势的局面下,她想抓住最后一点机会,拿手中何重远等人的相关文件做筹码,条件是保她父亲在里头安宁,不受压迫。我不由浮起冷笑,她倒是会未雨绸缪,当初她与何重远勾结,在我父亲入看守所半年内,拍下那许多不堪入目的照片,她怕等我成事后会将这一切全都报复回去,而且是加倍。   事实上,我确有此意。因为他们毁的是我父亲,如今他都还病体难调,需要长期修养。更甚的是,老爷子在那场硝烟弥漫的战争中,被活活逼死了。这口气,我怎可能忍得下?   我冷声问她:“你凭什么认为我会答应这个条件?以目前的情势,就算没有你手握的那些文档,我也能让你们何丁一系在这舞台里消失,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她忽而一笑,幽声道:“你也说了是时间问题,我赌的就是你等不及这时间。许子扬,你那么爱余浅,忍心让她一直飘零在外?”   倏然间我沉下了脸,狠盯着她问:“你怎么知道这事?”她不可能知道浅浅被苏家藏起来一事的,难道......不,不可能!   却听她道:“你重回Z省这天起,就明白你来意不善,势必要在这与我们大干一场。你说我们能不调查你周边的相关之人吗?凭你对余浅的在意程度,她不在你身旁只有一个可能,就是被你藏起来了,你怕政局的事牵连到她。我有分析错吗?”   我表面不动声色,心里长舒了口气,刚她提起浅浅,我还以为他们找到了浅浅所在之处,不惜一切代价从苏家抢夺走了她和女儿。这个可能性,令我背后都沁出了一身冷汗。总算丁岚只是猜测,她并不知浅浅她们母女的动向,但她这猜测却也有一半属实。   我不由沉吟,她说的没错,确实我等不了这个时间了,我迫切需要将此事了结,然后把童晓涵和秦宸送进洞房后,就去找苏家要人。权衡轻重,最终我应下了丁岚的条件。父亲已经归来,那半年的事都已成为过去,老爷子人死不能复生,我若还坚持这些意气之争而放弃这个绝好的机会,那真叫成事不足了。   还有什么比浅浅和女儿回到我身边更重要呢?   丁岚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就默然转身了,只在临走前她背对着我轻声说:“许子扬,你是真的很爱余浅。”这是个肯定句,我没否认,我爱浅浅这件事早已论定,不可能再改变。   当那些秘密文件被公布出来时,何重远时代正式从Z市舞台走入终结。审判一过,我与童晓涵的计划也将收尾,只需再扮演一段时间,就可按照原计划将事情圆满解决。秦宸基本上已经在政局占有一席之地,童父对他也赞赏有加。可我没想到的是,浅浅突然出现在法院门外,我几乎是失态地奔过去的,一直到她跟前才理智稍稍恢复。   无人知晓,敛藏在心底的风暴是有多嚣肆,可我只能沉眸盯着她,却不能将她拥入怀中。她的突然回归,无疑是打破了我整盘计划,当时童父在旁,不能说虎视眈眈,但也有看出苗头之势。童晓涵上前周旋,暗中提醒我注意场合,可那时候我哪里还有理智,明知接下来的安排会引童父猜忌,也依然想要与她单独相处片刻。   这时候我没法跟她解释,童晓涵那个计划一旦有一点差错,就可能会失败。还有我这积聚已久的病,绝不能让浅浅知道,只能在心里默默地说:浅浅,再等等,不用太久。   回头我就打电话给苏暮年,问他怎么回事?送人回来前怎么不事先打个招呼,否则我何至于如此措手不及?电话那头苏暮年笑意岑岑道:这不能怪我,是你的女人太聪明,杜绝所有外界联系,她居然都能找到法子逃出来。不过你放心,沿路我都安排了人保护,她与小一一安然无恙,也算完璧归赵了。   去他的完璧归赵!我真有狠揍他一顿的冲动,他分明就是借浅浅回归来有意搅局,事情到最后来摆我一道。无奈只好临时改变计划,我要速战速决,再不能继续拖下去。与童晓涵一商量,她也决定铤而走险,走一步险棋——逼婚!   很快,我和童晓涵的婚讯散发了出去,我知道又要惹浅浅伤心难过了。可事已至此,懊恼也无用,箭已在弦,不得不发,只渴盼她能信我绝不会负她。   不知道她去处和知道她在哪的区别就是,我管不住自己的脚。不由自主就想开了车去找她,可到了楼下又知道我不能找她。这所公寓,自我回Z省后,就一直住在里面的,每一件摆设都还保留了她的气息,如今真正的主人终于回来了。   我的女人,住在我和她的家中,想想就觉得高兴。仰头看着那扇属于她的窗,感叹着:还是她在身边来得让我安心啊。确实,我感觉心着陆了,不再漂移不定,惶惶不知终日。   每日清晨过来报到,居然被她发现了,她让我不要过来了,多注意身体,听着这话酸苦不已。可我只能对她说一句不会负她,其他的话都咽进了肚里。   原本与童晓涵定计是定在婚礼前一天,没想还有三天我就突然重咳咳到喘不过气,后来人失去了意识。但到了医院我就醒过来了,立刻决定将计就计,所有布署都提前,也给童晓涵和秦宸支好招,让她借此机会对其父表明心迹。坦诚总比逼迫要来得好。   等过三天,终于等来他们顺利结婚的消息,我心落地,总算一切尘埃落定了。除了医生那边对我身体的检查诊断,有些不明朗,剩余的事都不是什么大事了。且等秦宸和童晓涵那边成熟一些,我身体也借机养好,就能去找浅浅了。   可没想子杰突然神来一笔,把人给诱过来了......   人生若只如初见。   那一年,我是唯一,她是轩猪,缘分早已定。偌大的世界,多少亿人口,偏偏在人海中让我遇见了她,然后在最美好的年华里情深不寿。   从始至终,我都是她的唯一,而我,许她唯一。   夜里,温香软玉在怀,耳边是她呻吟的轻喘,久违的两人在彼此的爱抚以及韵律中得到升华与满足。极致来临的那刻,我感觉满足的不止是身体,还有心。从未否认,身下的这个女人早已盈满了我的心,誓以后半生的名义,将她牢牢霸占。   长久失眠的我,抱着她沉入了梦乡。梦中回到了当年那个场景,她身穿霓裳羽衣,站在月花树下,微仰着头,仿佛面带娇羞地问:夫君,许我唯一可否?   我笑得极致温柔,轻声应:好。   ☆、78.退守1(子杰篇)   我向来过得肆意,可是在经历浅浅车祸一事后,将退守两字咀嚼进心底。   很久之后,我把心事讲给左韬听时,他笑我傻,说那么好的机会,居然不乘着余浅失忆而乘虚而入,尤其是我还给子扬演了场戏,让他以为余浅已死。   可左韬是没见过当时浅浅的样子,否则就不会这么说了。满地的血,我抱起她时气息微弱到难察,就是送进最近的医院急救,医生也连连发病危通知,一再告诫我做好准备,请伤者家人立即来院。整整三天,我没合过眼,因为我不敢,怕一觉醒来她就离开了。   当医生说伤情暂缓,脱离生命危险时,我就下了个决定。子母蛊植在她和顾卿微体内,经此重创想必顾卿微那边也受同样的痛,子扬定能想透其中玄机。我要借这次机会,将余浅彻底拉出这个阴谋的漩涡,她已伤到千疮百孔,再经不起子扬伤害了。   不怪我心狠,事情到了那时,我已悔到只想保住她的命。   看着子扬在墓碑前悲痛欲绝的样子,我也不好受,那上面刻下的每一个字,都令我心如泣血。这是我唯一一次对兄弟心狠,但我不后悔,因为他根本无法体味到我抱着余浅的身体,感受那体温逐渐变凉的恐惧。   戏演完,有意等了两天,我才提出离开。暗中将浅浅带离,至于谢雅,她从头到尾都是知情人,我与她也约法三章,严令她不许将浅浅未死的消息传出去。她问我为什么要如此做,我沉默以对,因为我不知道该如何道出这些年我与子扬对浅浅做下的事。   可我的沉默,并不代表就能将秘密隐藏,浅浅从重度昏迷中苏醒时,人就如崩溃了般,抱紧着自己的头,口中喃喃都是那天在病房里的事。谢雅将那破碎的语言,一点点组织,然后大致了解了事情的真相,当场就冲过来对我破口大骂:禽兽!你们许家人都是禽兽!   我木然站在原地,愣愣地看着抱头的余浅,她的神情是哀浓的绝望,甚至可以理解为她的情绪已经崩溃。眼睛酸涩起来,我掠过谢雅,抬步朝她走过去,想告诉她事情已经结束了,再不会有人伤害她,至于她体内的蛊,我已经在寻找那个安姓男子,势必要把蛊从她体内除去。既然我要将她拉出那漩涡,就是要让她完全脱离这些。   可是我还没走到她跟前,她的目光一对上我,就开始尖叫起来,揪心裂肺的嘶吼。谢雅冲过去抱住她,不停安抚,她也仍旧惊恐地看着我。她居然......怕我!   谢雅冲我怒喝:出去啊,滚出去!   退出病房,靠在门外的墙上,听着那尖叫声划破耳膜,然后从高到低,慢慢逐渐平复。后来就只听得见谢雅的声音,她一遍又一遍地说:猪猪,别怕!   眼角有什么在滚落,心痛到无以加复,她是有多绝望才会如此恐惧啊。   怕她情绪再起波动,我不敢踏进病房半步,只在她昏睡的时候进去看她,可是总有碰巧她醒来的时刻,却见她睁着困惑的眼问我:你是谁?我全身僵凝,她的表情认真之极,我失声而问:你知道你是谁吗?   清晰的口齿:余浅。   心稍稍落定,她还记得自己,并没失忆。可她为什么忘了我?当谢雅走进来时,她却是认识的,也就是说她只把我忘了?小心翼翼提了子扬的名字,她蹙了蹙眉深思了好一会,还是问:他是谁?   我和谢雅面面相觑,然后又问还记得自己出了什么事吗?这回她想了很久,看看四周的环境,又再看看她手臂上插着的输液针,然后道:我记得好像出车祸了,可具体怎么回事记不清了。   恍然明白,她忘记了车祸前后那段事,也把我和子扬列为失忆里的名单。当时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可转念一想,这未尝不是一种重生。忘了那些事,那么她就不会再痛苦了。于是从陌生到认识,我向她重新介绍自己,她的神色虽有犹疑,却不再怕我。   连着几天,眼见情形有好转,私心里忍不住窃喜,或许,我可以抓住这个机会。这一次,我做她的唯一,也一定许她唯一。然而我没想到的是,在时隔一个月后,她在病房里又情绪崩溃了,原因是她记起了一切,而且所有的记忆重组,又回到车祸发生的那天。   怎么会这样?我揪来医生询问,可是医生也给不出个所以然来,各项检查都表明,她很正常,甚至脑子里连个血块都没,除去身体上的一些外伤和腿受伤较重外,基本上就不可能会有失忆的症状。   后来医生只说了一个可能性的猜测,她潜意识地想要遗忘那段悲恸的过去,可以称为假性失忆,但那些事却一直留存在她脑中。所以一旦有某个事、某个人、某个点启发,就会让那记忆恢复。可这个猜测,很快就被推翻,因为余浅在几天后,她又一次失忆了,再度把那段悲恸遗忘。   当这样的轮回第三次时,我已经能猜到是那蛊在作祟。这场车祸损及她的身体之外,定还波动到了那蛊,所以让她间歇性的失忆,又再恢复记忆。可怕的是,让她的记忆停留在了那一天,一次次的重组,一次次的让她崩溃,到后来甚至连车祸时的疼,她都在重新感受。   我想当时崩溃的不止是她,而是在她身边的每一个人,到后来我都不太敢去看她,只怕我的出现掀开她记忆的大门,然后让她再次承受撕裂般的痛。我想为她除去这个蛊,可花出去的人力再多,也找不到安姓男子,他和顾卿微的表姐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般,消失无踪。   就蛊的问题,我也找了多名医学专家讨论,可没有一人有把握能够除去它,因为它以血为生。就在这时,通过精密仪器探查,突然发现余浅身体里的蛊消失了,甚至没有遗留任何残余物质。这个奇怪的现象,所有人都百思不得其解,我更关心的是余浅会怎么样。   第二天,我就知道这个结果了。   她失忆了,是真的彻彻底底失忆,忘记了原来所有的一切,也忘记了自己。坐在病床上,睁着茫然而懵懂的眼,她问我:她是谁,而我又是谁?我凝望她的眼睛良久,最终我说:你叫许若,我叫许杰,我是你的哥哥。   别人一言定江山,我则是一言定终身,从此以后,我做她的哥哥。   所以,真的不是我够伟大,而是我已经没有勇气告诉她原来的姓名,原来的身份,也没有勇气认为自己能够许她唯一。既然她的世界回归一片清宁,那么我就尽己所能的许她一生安若吧。   而且,我还有个忧虑,谁能保证她这次完全失忆后不会再记起来?虽然蛊从她体内消失了,可她的间歇性失忆未必就会好,将来的某一天难保重新想起,那么就算我卑鄙自私的去掩盖什么,那也终有一天会被揭穿。   届时离车祸已经有半年,赋予新生后的余浅,变得就像我给她的名字一般,安若宁静,痛苦的神色再没在她脸上出现。谢雅有孩子要照顾,不能每天都来陪她,我也因为怕长时间懈怠军部事宜,从而消息传回家中,被子扬有所察觉,故而只能尽量抽时间来陪她。   一直都知道余浅是个执拗的人,哪怕忘记了过去,她的某些性情还是没有变。当我某天晚上过来探她时,发现她在床沿独自颤颤巍巍地试图站起来,可却在下一秒就往前摔跌在了地上。我连忙跑入扶起她,嘴上责备心里却很疼:“怎么这么不小心呢?你要拿什么,就找护士啊。”   她被我扶着重新坐定在床沿后,就抬眼认真地看我,她说:“许杰,我想站起来,帮我好吗?”这样的眼神,这样的语气,我根本无法抗拒。   立刻找来医生研究她的腿疾,询问有无恢复的可能。早前其实我已经征询过,但医生给我的答复都是摇头叹气,说很难,车祸遗留的外伤,腿是最严重的部分。建议我最好是给伤者安置轮椅坐,当时听了心里揪得难受,后来也没敢跟她提,一直就拖到现在。   如今再把此事放上议程,经过详细研讨后,医生只给了个模棱两可的答案,说这腿疾可能需要一个长期的复健过程。我记得当时她的眼睛就亮了,直直盯着医生问:是不是还有复原的可能?医生被她看得有些莫名,但他还是很负责任的点了头。给予伤者病患希望,是一个医者的职责。   从那天开始,她就走上了艰难的复健之路。几乎每天我赶来,都能看到她在坚持着移步,哪怕是好几分钟才能移动一步,累倒满头都是汗,她依然坚持着。看着她这么辛苦,心疼之余只能支持她,扶着她一步一步迈开。   其实我很想对她说:如果她的脚不好了,我愿意做她的脚,她只需要靠着我就可以。 79.退守2(子杰篇) 不知道睡了多久,刘天迷迷糊糊的睁开了眼睛。 突然感觉身上怎么凉飕飕的,有点冷,顿时辰逆想了起来,赶紧起身。 发现自己还在这个包厢的沙发上,辰逆赶紧向左右望去,隐隐间记得,自己昨天好像被一个女神给强奸了。 可是让刘天纳闷的是,这哪有半个人影,根本连毛都没有。 难道是我昨天喝多了? 刘天不禁皱了皱眉,虽说从出生的那一刻就在组织里,对于酒根本就不会醉,但是若是自己不刻意去克制的话,意识多少还是会模糊的。 恩,肯定是喝多了。刘天心里肯定的想到。 不过还真像真的似的。 刘天摇了摇头,笑着起身,可是起身的那一刻无意间扫视了一下,然后瞬间愣在了那里。 血,竟然是血! 在沙发你上竟然有着点点的血迹,当时刘天就震惊了,赶紧去看小刘天! “我靠,是真的!” 这一看,刘天顿时一个踉跄,这落红,肯定是那女神的流的血,那女神肯定是处女,想到这里刘天心里直冒冷汗… 女神一般都很高傲,自己夺了她的处子之身,肯定会有麻烦… 不过马上刘天就屁颠屁颠的笑了,管他呢,反正是她主动的,自己是被强奸! 恩,被强奸! 唯一让刘天遗憾的是,妈的,昨天竟然喝了那么多酒,根本就没仔细品尝那个女神! 以后一定不能喝醉,,喝酒误事! 说着刘天已经走出了包厢的门,刘天无意间看了一下,目光顿时定格在门上那“521”三个杠杠的大字。 刘天怔怔的望了许久,心底又是一阵冷汗啊,妈的,原来进错房间了。 拿出那个从八楼扔下来都摔不坏的老古董诺基亚,看了看时间,已经上午十点了。 已经上课,刘天赶紧出去,咱可是好学生啊,怎么能够翘课,发现酒吧里刚子与胖子已经走了,刘天那叫一个郁闷。 妈的,俩禽兽,走了也不叫我。 这个酒吧离学校不远,为了省个打的的车费,刘天同学决定步行回去,没办法,关键是也没钱啊。 刘天一孤儿,平时除了上学外,如果不干那些见不得光的事情,根本没有收入来源,如果让自己重操就业去当杀手,那肯定是不可能的。 自从十二岁那年从那个魔鬼般的组织逃离出来的时候,刘天就发誓一定要隐藏好自己,做一个普通人,好好生活。 所以刘天同学自从踏进校园的那一刻就决定做一个三好学生!毕业找个好的工作。 其实这种平凡的生活,已经让刘天彻底适应了,虽说日子有时挺苦,但是也挺快乐,每天和胖子他们打打屁聊聊天,翘翘课,这种日子确实是挺充实的。 不一会的功夫刘天已经来到学校门口了,看着门口上那几个“全安大学”,刘天啧啧笑了笑,这可是全安市的重点大学啊! 忽然刘天这时发现胖子与刚子从校园里出来,刘天当时就乐了“胖子!” 叫了一声刘天走过去,就像踹胖子一脚,可是俩人见到刘天过去,竟然都是一脸坏笑,胖子挤弄着猥琐的脸庞,上来就搂着刘天,笑道:“小天,昨天那妹子怎么样。” “我和胖子对你不错吧,应该还是处。”刚子也是凑了上来。 “小天哥。”刘天色迷迷的笑了笑,本来是想问那女神是从哪来的,但是一听到这个有些害羞的甜甜的声音刘天赶紧严肃了起来。 踹了胖子一脚“給老子正经点,别把我妹妹带坏了。” 来人叫李倩,大一的学生,是个孤儿,当时李倩再外做暑假工,被流氓欺负,刘天就来了一个英雄救美,不过刘天发誓绝对不是贪图美色,虽说李倩也是一个标准的美人,甚至现在还是个系花,比自己就小一岁,但是刘天是真的同情她。只把她当做妹妹。 而那次,李倩也就认识了刘天,俩人也就熟了,李倩经常找刘天帮一些忙。 不过此刻胖子与刚子看到这一幕,俩人却是一脸坏笑:“小天刚结合完,就又来了,看来李倩是已经爱你到骨头了,一点都离不开你!” “啥?”刘天听得有些迷糊。 “小天哥,昨天对不起,我有点事,没有去你的生日聚会。”李倩跑过来,低着头有些不好意思的低声喃喃道。 “什么!”胖子与刚子俩 [综]来自地狱的冥侦探txt下载 人大惊。 “小天哥,对不起,要不今天我再自己陪你过一次吧。”见到胖子俩人的表情,李倩脸更红了,,以为刘天生气了,赶紧道歉。 刘天心底猛地一凉,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事情,恶狠狠的看了。胖子俩人一眼,然后又笑着对李倩道:“没事,昨天我和那俩牲口喝了点酒,你一个女孩去也没用。” 刘天没有丝毫生李倩气的样子,其实刘天知道,李倩那是有事不去啊,因为她自卑,她肯定以为生日聚会很高档,她去了会让自己出丑,刘天心里不禁又同情了起来。这是多么一个需要呵护的女孩啊。 “你真没生气,小天哥?” “真没有。”刘天笑着摇头。 “那就好,那边我同学还在等我,我先去了,小天哥再见!”说着就朝刘天挥了挥手,小跑拐了回去。 “胖子说咋回事?”李倩一走,刘天脸顿时寒了下来。 “小天,难道昨天陪你的那个女的不是小倩?”刚子有些疑惑。 “什么?”刘天愣了一下。 “谁都看得出来,李倩这妹子那愿意做你妹妹,她是分明喜欢你,所以我与刚子就琢磨着成全你俩一下,其实给你准备的妹子就是李倩,谁知道她没去。” “靠,谁让你们这么做了?”刘天语气有些冷了,吓得胖子一个哆嗦,“我只把他当妹妹看,以后别这么做了,别让我难做。” 就算再禽兽,刘天也不能去侵犯李倩的,自己决不能糟蹋人家,从组织里出来,刘天就发誓,再也不过那种糟蹋女人的日子! “小天,别生气,谁知道你不愿意。” “就是,哥俩也是为你好。” 刘天知道,这俩人算是兄弟,平时也没少照顾自己,刘天也知道刚才说话有点冷了,于是赶紧笑道:“妈的,都很你们说了,哥八岁就破处了。” 见到刘天的一笑,俩人知道,小天没生气,乐呵呵的过去搂住了肩膀。 “吹吧。” “哥还出生就不是处呢。” …… 花了半个小时的时间,吃了早饭,三人压了压马路,看看有没有美女,看到一对对情侣在路边走过,刘天就是一阵感慨,怎么好白菜都胖猪给拱了,可怜我们这三头猪,一棵白菜都没拱! 回到宿舍的时候已经十一点多了,仨人也没打算上课,加上昨天喝酒,今天还有点晕,回去倒头就睡,睡到下午两点的时候仨人醒了。 胖子说要出去吃午饭,刚子也一起,不过刘天以头晕为理由拒绝,再睡一会,俩人也没怎么在意,只是调侃了一下就出门了。 剩下刘天一个人在寝室躺着。 刘天那叫一个辗转反侧啊,躺在哪里怎么也睡不着了,脑子里满是昨晚的事… “小天。”不知过了多久,刘天被叫醒了,看了一下,是胖子在叫自己。 “你们吃过饭了?”刘天迷糊的问道。 “靠都五点了,该吃晚饭了都,你特么是猪投胎啊,比老子都能睡。” 刘天拿起手机一看,还真是,五点半了,于是也赶紧穿上衣服起来“走吧,吃饭去。” “吃毛啊。”胖子鄙视的看了刘天一眼“什么时候认识了那么一个美的美人,啧啧,简直就是女神级别。” “什么?”刘天疑惑了。 “还装,刚才我和刚子回来,碰见门口有个女神级别的人物,我们就上去搭讪,结果她说她找一个叫刘天的人,咱学校除了你叫刘天,谁还是。” “说把,啥时候勾搭上的,那妹子真美啊,简直妹的冒泡。”胖子再次鄙视了一眼。 “靠,我哪知道?莫非哥桃花运来了?”刘天嘿嘿一笑,不过心里却是有点不安,莫非是昨天那女神找自己麻烦来了。 “她说在对门的那个咖啡厅里等你。,你去找她吧。”说着胖子也不理刘天,一个人出去吃饭了。 刘天想了想,觉得还是出去看看比较妥当,于是出了校门,按照胖子给自己的信息,进了那个咖啡厅,找到那个位置,果然发现一个带着鸭舌帽的女人坐在那里。 刘天一看,绝对不认识,心底有些疑惑,不过还是走了过去… “美女,你叫我!”刘天也不客气,一屁股就坐在了对面,碰见美女不搭讪绝对不是好男人,特别是美女主动邀请。 女人把鸭舌帽去了下来,当露出那张脸的时候,刘天当场就愣在了那里。 80.许唯一(大结局) 300米,在世界名马面前,那也就是18、19秒的时间而已。 而在风里火、圣光和火焰荆棘、蹄踏血、青焰和黄金箭、天翼马这类世界顶级名马面前则更少了,估计能提前2到3秒的时间。 不到20秒的时间能干什么? 在这里,能决定无数人的工作、未来,甚至能决定一部分人的生死。 “不好!青焰被吃住位置了!” “可恶啊!这风里火的骑师实在是太阴险了,居然将青焰往外逼,让它跑更多的距离!” 王浩和江军看到场面,开始咬牙切齿了。 许杰也开始骂了开来:“该死的!绝对是有预谋的,居然不给我们占好位置!” 在奔跑距离比较远的赛马比赛中,抢占弯道是技术活。若是抢好弯道,可以让自己少跑一点点,以更有利的位置冲出弯道,进而以更快更好的速度爆发冲刺,快那么零点几秒的时间。 而在这里,别说是零点几秒了,哪怕是零点零几秒也是致命的。 “最后冲刺了!” 程飞虎有点绝望地看着风里火和青焰。 不得不说,这两匹马都是当今最出色的赛马之一。特别是今天,它们都跑出了世界最顶级,可以向世界第一挑战的速度来。即使这一次失败了,它们也将会获得广泛的关注,获得源源的财富。 可是,程飞虎却高兴不起来。因为这一次输了之后,不仅他的资产要严重缩水,连带周游他们也要几近破产,而敌人则能以更加嚣张的态度来面对他们。那时候,就不是金钱所能弥补的了。 “要输了!” 最后百米,风里火依然死死地吃住半个马头的距离,无论青焰如何的努力,就是超越不过去。 看到这里,程飞虎倍发的灰心。 “爆发了!” “我的天哪!青焰居然在这个时候还留有余地!” 王浩和江军蓦然喊道,把程飞虎绝望的心给了了回来。 可下一时刻,许杰就看到绝望的一幕:风里火似乎被刺激到了,居然在不可能的情况下再度爆发,将青焰即将超越的身躯压了下去。 “完了!” “真的完了!” 程飞虎和许杰面若死灰。这个世界最可怕的事情就是在绝望里给你一丝希望,然后又在自己的跟前消失。 可此时,周游蓦然站了起来。 他的注意力居然不是青焰,而是死死地盯着风里火,就好像风里火是他的夙敌一般。那寒意,那杀气,连身边的程飞虎他们都惊得想要逃离,而最是接近周游的大志和阿甘更是脸露恐惧之色。 这样的周游,根本不是周游。 喑! 天赐突然发出一声厉鸣,直冲而下。 但一瞬间,天赐在空中划出一道完美得无懈可击的弧线,悠然离去。几乎是同一时间,几乎到了绝境的青焰奇迹般追上了风里火,两只马并驾齐驱。 “冲线了!” “同时冲线啊!” “肉眼根本分辨不出来,我们得求助于电子眼!” 广播那里传来激烈的咆哮声,而整个赛马场则是一片哗然。 而在人潮涌动中,周游的身躯如同突然失去支撑一般,瘫痪了下来,双眼无神,只是嘴角的笑意让人抹不透。 “好累啊!不过我终于可以休息了!” 就这样,周游闭上了眼睛,如同长眠般紧紧地闭上,带着诡异的安详坐在座位上,逐渐隐没在汹涌的人潮之中。 …… …… 数年后。 带着强烈人文气息,如同花园般的明远市。 在杜家马场里,一个娇小的身影飞扑向一个看起来很年轻,很有气质的男子的怀里,小嘴还不住地喊着“爸爸”之类的话。 “我的宝贝!” 男子将小孩抱了起来,痛快地在他的小脸蛋上亲了一口,问道:“我的小宝贝,你怎么突然跑过来了?你不是很讨厌跟爸爸散步吗?” 小孩子却回道:“可是小嵩却很喜欢骑大黑哩!妈妈说,等我长大了,我会骑着大黑成为世上最出色的骑师,就跟爸爸一样!” “周游!” 王浩、江军、许杰、程飞虎等人联袂而来,阵容庞大。 是的,抱着孩子的人就是周游。 周游微笑地带着大家迎过去。 王浩看着精神依旧的周游,由衷感叹道:“还是你小子行啊,依然是那么年轻。你看我们,这几年都不知老了多少岁,前天还有人喊我大叔了呢!” 周游笑了笑,说:“我前几年就提醒你了,别那么操劳,把一些事情交给下边的人去做就可以了。” 江军呵斥道:“你可别站着说风凉话啊。你这个龙雀楼的甩手掌柜可是甩得彻底,你自己说说,你今年到现在去了几趟?如果我们都是你这样的话,那龙雀楼也不可能有今日的规模了。” 许杰却笑着说:“可问题就是周游这种用人勿疑,疑人勿用的态度,所以他的博物馆才能吸引到整个市近14的旅客,他的千均集团才能才为市值500亿的超级跨国集团。甚至连你们三人都有份的龙雀楼,因为彻底放权,所以才能发展到全国首屈一指的地步。” “这倒也是!” 王浩和江军被噎得没话说。 “ 老子的生命智慧sodu 好了,别说这些话题了,还是直入主题吧。” 黄健明、马胖子、江海流、胡总、李一刀、郑明朗、林辉煌、张老先生、金老板等人都走将出来,由黄健明问道:“小游啊,翡翠行情终于稳定了下来。现在伴随着翡翠资源的越发紧张,老场口资源也越来越枯竭的现象,行情似乎要回归以前的上涨轨道了,不知道你有什么打算呢?” 马胖子也接口道:“你在赌石界退隐了数年,现在的人都不认识你了。甚至连翡翠王和玉圣的帐都不怎么卖,风气乱得很,你应该站出来维护一下的。” 周游想了一下就笑着回道:“既然如此,那我的确得出来稍微理清一点界限。当初马老和方老把挡子交给我,可不是让我坐着看戏的。这样吧,这一界的平洲公盘和缅甸公盘,我都会去参加的。” 大家都松了一口气。 最近几年的翡翠行情都不是很好,大家不是无利润,甚至亏本支撑着,就是转移销售路线,把翡翠暂时搁置到一边。但现在热闹的行情回来,也是时候开始全面发动,像以前那样疯狂收割的了。 程飞虎见有个空档,连忙插口问道:“你们也别说那些了,小游,你数年前答应我们,要给我们一个答案的,现在是不是可以揭晓谜底了?” 大家纷纷点头。 许杰唏嘘道:“当时我们都灰心了,可是天赐一出现,场面就扭转了过来,使得青焰在最后时刻以半只拇指的微弱优势战胜了风里火,爆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冷门。” 江海流接着说:“那一次之后,你那一战直接收割到价值400亿rmb的资金,使得你的总资产瞬间超过了千亿关口,成为名副其实的小财团之主,名字响亮国际。而你的对手们就此销声匿迹,特别是那个吉米莉的父亲、所谓的美旗银行的亚洲区负责人更是直接被炒了鱿鱼,现在是业界里的瘟神,没人愿意聘请他,处境落魄得紧。” 周游没有回应,反问道:“松菱财团呢?松菱浩二呢?” 江海流回道:“松菱财团因为得罪了不少人,在美国的产业遭遇了挫折,最近几年的发展不是很好,有点式威的迹象。至于松菱浩二,他似乎被松菱家族打发到某个小公司,去安度晚年了。” 周游微微一笑,没有说什么。 程飞虎追问道:“小游,揭晓谜底吧!” “是啊……” 大家纷纷附和。 周游组织了良久,没有说话,而是对天一招。 喑! 天赐降临。 此时的天赐是当之无愧的天空霸主。翼展超过3米的可怕身躯,锐利得如此刀子的锐利眼睛,一勾可以洞穿1厘米厚铁片的犀利鹰嘴,无论是谁看到都会觉得心寒胆颤。也就只有周游,才能将跟它一起,才能跟它走得这么近。 许杰疑问道:“是不是天赐?” 周游回道:“是也不是!” 程飞虎问:“说仔细点吧,我都被你说迷糊了。” 周游回道:“动物,哪怕是基因动物,它们天生就拥有野兽的敏锐触觉,对危险为超越我们思维的超天然感应。而越是有灵性,感观越是敏锐的动物,对这个就越发敏感。” 大家还是有点疑惑,也就许杰稍微有点苗头而已。 周游只能接着说:“而纯种马是一种很敏感,很容易受到外围环境影响的马。别说是被天敌盯上,哪怕是一只小老鼠在它们跟前跑过,即使遮住眼睛赛住耳朵的它们也能敏锐地捕捉到。” “我明白了。” 许杰拍掌大笑,困扰了他数年的心结终于解开了。 可是程飞虎他们还是处于似懂非懂的关口,可是周游和许杰似乎都没再进一步解释的意图,程飞虎他们只能靠自己去理解、猜想了。 “爸爸!” 又有一个小女孩飞跑过来。 紧接着,又有两个美丽得让人窒息的女子各自抱着一个孩子过来。她们看到周游,特别是周游身边的一大群人,同时露出灿烂的,甜美的笑容。 刚刚跑过来的小女孩拉着周游的裤管,指着周嵩胸前的双龙戏珠玉佩,问道:“爸爸,哥哥有那么漂亮的玉佩,为什么琳琳没有的呢?” “有的,会有的!” 周游将周琳抱起来,笑着应道:“即使没有,爸爸也会把它生出来,送给我家美丽的小琳琳!” “爸爸最好了!” 周琳乖巧地亲了周游一口。 “哈哈……” 周游很是痛快地走了开去,还边走边说道:“小琳琳,爸爸这就回家去,翻翻看家里还有什么适合的翡翠来雕琢没!” “这家伙……” 大家目送着周游离去,表情很是欢乐。 许我唯一,直至天荒地老(免费) 终于?终于,完结了。 不知为何,提笔写最后这段感言时,有些难过,因为很不舍。在很多时候,浅浅是个感性的人,所以会在文中与大家为某个人物争论,又会写着写着也潸然泪下了。就像最后第73章碧海蓝天,好多人说看哭了,最后又看笑了,实则我在写时也代入了其中情绪,甚至再回头看时,都会觉得难过。如果没有后续,文只到那里,那么这是最深的遗憾吧。 当然,没有如果,我们一起笑着看完了结局。 一直有人问这个故事是真实的吗?我记得之前有答复过,这是一个现实之上,小说以下的故事。有真实,有虚幻,有挫折,有原型。 很多人不理解第二卷为什么给男女主设计了这么多的磨难,为什么就不让情路平坦一些,这样坎坷的爱情来得不真实,没有第一卷更深入人心。其实每个人心中都有一个爱情的模型,也都有一份爱情的标准,你们的不代表就是我的。我将第一卷定名为情不知所以,另定义为阴谋中的爱情,可以说到第一卷结束,只是爱情缘起时。 我们从小就看过灰姑娘的童话故事,故事的结尾说王子与灰姑娘从此过上了幸福的生活,然后呢?没有人知道然后。所有人都以为两个人之间有了爱情,就能幸福,可世事偏偏不是如此。爱情之后,更多的是生活,是两个不同性格的人在一起的磨合。所以第二卷的卷名叫情若归何处,又叫蜕变中的爱情。 此处的归何处,并非指浅浅的感情会落定在谁身上,是指她感情的走向。她与子扬的爱情,一步步走来,在阴谋算计中成形,在真相揭露后破灭,在打破宁静时重归,在远走天涯里落幕,在纷纷扰扰中重聚,在万水千山后同心,直至最后一次他们分离,再无人可离间他们的感情,信任两个字对他,也是对她,是最坚韧的力量。 回归题目,许我唯一,许子扬的许,许唯一的唯一,这句誓言曾经是最大的讽刺,最后却是最大的幸福。浅浅终于在她的碧海蓝天里,索求到了她要的许我唯一。 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许我唯一,这是多少人的梦想,只要坚信,属于你,属于我的幸福就会到来。而爱情的坚守,在于自己的本心,所以,为什么不守住这幸福呢?是吧。 子杰这个人物,对他的笔墨并没下很重,但他深情形象却印在了大家的脑中。有人会觉得爱着浅浅的子杰,是男神,是无可替代的,所以无法接受苏敏的插入。但高高在上的男神是落寞的,是悲情的,他值得被人用爱来呵护,这个人就是苏敏。 天荒这个文之所以提前开,不为别的,就是想将子杰的故事延续,想他的形象更丰满,想许他一个天荒地老的爱情。天荒貌似有个“他不爱她,她爱他”的悲情背景,实则却不然,这次浅浅尝试走诙谐路线,且看这对活宝如何上演天荒地老。 文中有段浅浅的语录是这样的:我不要写情深缘浅的故事,我要写情不知所以,我要写轻若归何处。这就是我最真实的心声,我要写许我唯一,直至天荒地老,从子扬到子杰,爱情一路延续下去。 最后还是感谢一路陪伴浅浅的你们,从去年走到今年,我们有过欢笑,有过泪水,还有过争吵,不敢说自己文笔多成熟,也不敢说这个文毫无漏洞,至少浅浅可以笑着说:我成长了,因为有你们的支持。有读者提议说来个完结盘点粉丝,浅浅不得不说,一路走到结尾的粉丝太多,盘点不过来,也不想厚此薄彼,所以在这里就不一个个@过来了。 不过,既然提到盘点,要不咱们在这章结尾后来个粉丝大集合,等于算是给《许我唯一》这个文留念拍照,看看能不能刷新章节回复记录,潜水的筒子们都出来亮个相哈。 文一结束,代表着将与一部分朋友就此分离,当然也会有很多朋友留下继续支持浅浅,在此深表感怀。 对离开的朋友说:江湖还在,我就在,他日有缘,我们江湖再见。希望有一天我们再相聚在我的故事里,我写故事,你们来看,再次笑着和哭着。 对留下的朋友说:咱们《许我天荒》见哈! 子杰,苏敏,赶紧到我碗里来,开始你们的教官和女兵之旅;子扬,浅浅,还有堂姐,你们可都不许走! 本文由书本网提供下载,更多好书请访问http://www.bookben.cn/ 手机用户可访问:m.bookben.cn